我救过四个男人的命,但他们都恨我入骨。
我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救活少年将军,为他画出敌军布防图,助他大破敌军。
但他对我用尽酷刑,将我当成物件一般丢给了敌军俘虏。
我从天牢中救出质子王爷,为他出谋划策,助他荣耀归国成为摄政王。
但他将我吊在城墙上受万民唾弃。
我供养寒门少年寒窗苦读,一路供他高中状元,成为最年轻的丞相。
但他为了官位,将我拱手让给了皇帝。
我又帮少年皇帝维稳后宫,三宫六院一片太平,前朝后宫风清日朗。
但他却将我打入冷宫,竖起高高的院墙,将我困在其中,永生永世不得出。
后来,这四个少年郎亲自拆了院墙,跪在门外求我出来。
但我再也出不来了。
因为,我早已饿死在了里面。
1
我被系统选中,被迫进入架空世界做任务。
任务内容:拯救四位男主,阻止世界崩坏。
这个世界是依靠四位男主的灵气而维持运转的。
如果男主死亡或没有实现男主的原定目标,则任务失败。
我就会被系统彻底抹杀,不仅在架空世界消失,连现实世界也回不去。
我无法反抗这霸王系统,为了回去,只能接受。
一号男主宋铮,是越国的一位少年将军,小小年纪便随父出征,父亲战死后接任大将军一职,继续镇守边关。
我找到宋铮时,边关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宋铮驻守的边境十三城,全部失守了。
尸横遍野里,我一眼就发现了宋铮。
他几乎快被羽箭扎成了刺猬,银色的铠甲被殷红的血液浸透,遍体鳞伤,双目紧闭,呼吸几不可闻。
却依旧矗立在城门前,手握长枪,死都不肯倒下。
少年将军终是没能抵挡住楚国军队的进攻,却还想死守着身后的这座城。
他身后的城门大开,城中百姓早已被楚军屠戮殆尽,干涩的空气中全是血腥味。
我没时间伤春悲秋,怕楚军杀个回马枪,我迅速背着宋铮躲进了深山。
我寻了个山洞落脚,系统为了不让宋铮提前死亡导致世界崩坏,强行吊着他的一口气,没让他彻底死过去。
但让他活过来,就只能靠我自己,系统不肯给我一丝一毫的帮助。
我一根根拔出他身上的箭,他疼狠了的时候,会轻微的颤抖,但失血过多,他很快又没了动静。
我采来草药,给宋铮熬药疗伤。
我家是中医世家,虽然我是个学历史的博士,但家里的医书我也全都看过。
读书有用,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我虽然懂草药和医理,但这还是第一次实践,他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只能看他的命。
出去采草药的时候,我还顺便摸清楚了边境的地形,画了不少地形图出来,等宋铮醒了之后送给他,他应该用得上。
我照顾了宋铮整整两个月,每天为了一个丝毫不讲道理的任务苦苦坚持,有时候我甚至担心我会发疯。
我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只要救活了宋铮,就可以回去了。江韵,你要坚持住,你一定可以坚持住。
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努力回忆读博的时候看的一些古代兵书,一字一句的写下来,摘除一些宋铮用不上的内容,整理成册。
估计宋铮也用得上。
我虽然被系统逼迫完成人物,但我是敬重宋铮的。
任何一个保家卫国死而后已的男儿,都值得尊重。
我每天给他擦拭一遍伤口,防止感染。
还每日为他梳头净面,为他整理衣衫。
在我看来,这样英勇无畏的少年将军,即便重伤昏迷,也该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
终于在第三个月初的时候,宋铮醒了。
他闭着眼,迷迷糊糊的说:「水……」
他渴了,我赶紧去小溪边给他打水。
水中我的倒影,又脏又邋遢,灰头土脸,身上都臭了,简直连个乞丐都不如。
我犹豫,要不洗个澡再回去,免得吓到他了。
万一他一感动,想要以身相许,我这灰头土脸的,多煞风景。
不行,宋铮还在等着喝水,还是先回去再说。
我用土烧成的碗小心翼翼盛着水跑回山洞,却发现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山洞里。
宋铮靠在少女怀里,用她的竹筒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水。
喝完,宋铮眸如澄镜的看着那少女,说:「姑娘,这些日子,可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少女眼中含泪,十分的动容。
「宋将军终于醒了,民女等的好苦。」
似是而非的话,在宋铮听来就等于是默认。
他感动的看着她:「姑娘,宋某无以为报,姑娘,可愿嫁我为妻?」
少女含羞带怯的点点头。
宋铮将她抱在怀里,郑重许诺:「若没有你,便没有我宋铮,从此以后,我只认你一人为妻,为你,我愿赴汤蹈火。」
2
我没打扰那两人的温存。
只悄悄留下了前些日子为他准备的地形图、兵书、布阵图,便退出了山洞。
这些都是古人的智慧凝结而成的瑰宝。
可助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雪前耻。
至于救活宋铮的人到底是谁,也没那么重要,终归我和宋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我到河边洗了个澡,干干净净,一身轻松的下了山,进了城。
越国失守的边境十三城,已经被楚国占领。
城中的血腥气早已淡去,街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小贩,元气大伤的城池,想要恢复往日繁荣,还需要些时日。
身处历史的洪流中,我竟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人在异世,无亲无故,我很想我的爸妈,很想那个总蹭我零食的室友,很想那位没了头发的老教授。
我问系统宋铮这条任务线完成了没有,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却忽然被人打昏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宋铮。
此时我们身处在一户破落的土屋中,我被绑着掉在房梁上,宋铮一身肃杀的银色铠甲,眼神冰冷的看着我。
看来这三个月我把他照顾的很好,这么快他就已经看不出先前重伤的模样了。
「有人向本将揭发,你是楚国派来的细作,是你将我方军情传递给楚国,害楚国丢失了十三座城市,你可有话说?」
「我不是细作……」
我的骨血,我所熟读的历史,都不允许我做一个通敌叛国的奸细!
奸细的骂名,我不可能背!
「那你从何处来!家住哪里!家中几人!姓甚名谁!说!」
「我……」
我一个穿越进来的人,根本没法说得清楚我从哪里来,更不可能在这里有什么亲人了。
但即便这样,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是谁告发我,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是我!」
先前山洞里那个女子,推开门走了进来,义愤填膺的指向我。
「就是你这个细作!出卖军情,害死了边境的百姓和将士!我把将军救走之后,她还几次想刺杀将军,若不是我机敏几次将她引开,或许将军早就与我天人永隔了!」
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万分的哭泣。
「求将军,万万不能放过这可恶的细作!要为民女的父母家人,为边境惨遭屠戮的八万条人命报仇雪恨!」
宋铮心疼的扶起她,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擦泪。
而后怒然看向我:「来人,将这内奸押送回京,秋后问斩!」
宋铮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恨不能将我大卸八块。
「宋铮,你就不再好好查一下了吗,难道就凭她只言片语,就可以……」
「她貌似救下本将,怎会欺骗本将,更何况,你也没有丝毫能辩解的,不是吗!」
我笑了。
原来只要顶着宋铮救命恩人的光环,白的也可以说成黑的。
那女子装的也挺好的,像是怕被我发现破绽,哭的特别真,好像她的爹妈真的被楚军杀死了一样。
可我亲眼见到了屠城的惨状,怎可能有人生还,甚至还能干干净净全须全尾的出现在宋铮面前。
我抬手,指向她:「宋铮,是她……」
我努力的想张口解释,但系统开始疯狂警报:「警告警告!宿主不能说出真相破坏世界正常发展!违反规则将受到系统惩罚!」
惩罚?什么样的惩罚能大过我被人如此冤枉?
我可以把对宋铮的救命之恩拱手让人,但我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历史罪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我努力开口,却感觉大脑一阵剧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就昏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系统的惩罚,关键时刻强行让我关机,阻止我说出真相。
我不知我到底何德何能,竟会被这种狗系统选中。
再醒来的时候,我被锁在囚车里,正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
我作为罪大恶极的罪人,要在天下百姓面前,在三军面前斩首示众才能重振军威,安定民心。
一路上,我被扔了不知多少石头块,臭鸡蛋,烂菜叶。
听闻,宋铮的救命恩人还是位了不起的军师,为宋铮献上了布阵图和兵书,助他大破敌军,夺回失地,并接连攻下楚国数十座城池。
听闻,宋铮的捷报频频传来,一夜间他从兵败的罪臣成了越国的大功臣。
听闻,皇帝龙颜大悦,要给宋铮赏赐。
宋铮什么都没要,只请皇帝赐婚,他要与救他性命的那个女子成婚,还为那女子求来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荣耀。
而我,抵达京城,被丢进天牢,经历了严刑拷打,烙铁,铁鞭,夹板,还有一些专门针对女子的残酷的刑罚。
听说这些刑罚全是宋铮命人安排的,他要我受尽折磨再斩首,否则不能解他满腔愤恨。
我奄奄一息时,被丢进了关押俘虏的牢房中。
宋铮隔着铁栏,冷声道:「你们不是很久没玩女人了么,把她赏你们了,终归她是你们派来的细作,慢慢享受去吧。」
宋铮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这个世上最肮脏最恶心的东西一样。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扔给他一个药包。
「宋铮,这个味道,熟悉吗?」
宋铮轻嗅了一下,整个人狠狠一震。
他嗅出来了,那是我给他用的药的味道,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但很快又怒视向我。
「难怪先前柳儿说丢了个药包,原来是被你偷走了,你偷这荷包,不就是为了离间我们吗!你这细作,休想得逞!」
原来那个柳儿早就把我的路堵死了。
罢了,罢了。
宋铮走了,我被几个满身恶臭的俘虏撕扯开衣服,但我无力反抗。
因为受刑太疼了,疼的我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
疼到迷糊的时候,我甚至看见了爸妈做好了饭叫我起床。
他们做好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一边叫我慢点吃,一边说我考博士太辛苦得补补脑子。
我实在想不通,我家庭幸福,学业顺利,人生普通而平静,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3
系统:「提示!提示!第二位男主李钰就在距离宿主两米处,性命垂危,请宿主马上施救!请宿主马上施救!」
这就是宿命吗,在这种地方居然可以遇到第二位男主。
可我连第一位男主的任务线完成没有都不知道,就要立刻开始拯救第二位男主了。
但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这一身的伤,怕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让我救他,我又如何救?
系统:「60 秒体能爆发 buff 开始生效!失效后没有成功解救男主视为任务失败!倒计时开始,59,58,57……」
你大爷。原来有 buff,只是狗系统只是不舍得给我用罢了。
我受刑的时候,系统可没这么好心的想帮我。
大概这是天牢里百年不遇的奇景,只见一个支离破碎满身是血的女人,如同绿巨人附体,瞬间跳了起来,一拳一个撂倒了几个高大的俘虏,扛起角落里奄奄一息同样遍体鳞伤的男人,一脚踹开铸铁的牢门,一路狂奔了出去。
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二号男主李钰,是楚国送来做质子的王爷。
楚国老皇帝病重,底下几个皇子蠢蠢欲动意图篡权,加上边境交战,李钰便想趁乱回国夺嫡。
但跑到半路就被人发现抓了回来。
李钰的几位皇兄不可能再让他回去,所以干脆打算让李钰死在越国的天牢里。
李钰在天牢里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情形没比宋铮当时好多少。
我虽然把他带出来了,但我浑身是伤,狗系统的 buff 不负责止痛,我只能强行忍着要命的痛意,冲破重重关卡,抢在最后一秒逃出了天牢。
一出天牢的大门,我们俩就扑通一声齐齐倒在了地上。
好在外面有李钰的人接应他,那些人将李钰小心翼翼扶上马车,嫌弃了看了我一眼后,终于还是把我拖上马车,一起走了。
李钰的人像是不太聪明,明明就是偷偷出逃,竟然还想走官道,这不就是等着被人抓回去呢么!
我劝了半天劝不听,只好抽出匕首抵在李钰脖子上。
「不想让你们王爷死,就走我指的路!」
李钰睁开眼怒视我:「你!你这居心叵测的女人!」
「少说两句话吧你!」
在我无数次刀挟李钰逼他们东躲西藏之后,终于成功进入楚国境内,回到了楚国的皇宫。
我是个历史学博士,夺嫡篡权这种事,对我来说只是小儿科。
几千年的史书,早已将人心写的明明白白。
李钰很依赖我的帮助,但也对我颇为忌惮,因为他发现,我并不是他们楚国派到宋铮身边的内奸,我甚至连楚国人都不是。
不过他对我还算好,甚至在我为他写出一本新政要记之后,许诺他日必定娶我为妃。
「韵儿,你是本王唯一认定的妻子,你是本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情谊却并未达眼底,他甚至都不愿拉一拉我的手。
哦,他先前好像是对我有意的,某个深夜他喝醉了,想与我欢好。
但当他剥开我的衣服,看见我一身难看的伤疤,就想起了我曾经在天牢中受的酷刑,然后就恶心的干呕了一声,便一把将我推开了。
他好像也有些忌惮我,因为我经常滔滔不绝的与他讲治国之策,那都是他从未想到过的良策,最开始他对我的态度是敬佩,尊重,但渐渐的,变为了厌烦。
最后甚至变为了恐惧。
我知道我太露锋芒必定会招来他的忌惮,在李钰这种多疑的人面前,我应该适当藏拙。
但我想回家,我不想浪费时间。
所以我要在最短时间里,把我知道的治国之道都讲给他听。
我比他杀伐果断,我比他心狠手辣,比他励精图治,比他步步为营。
他怎能不怕。
他对我的忍耐在他扶三岁的小皇子上位,他成功成为摄政王那一刻爆发。
他说:「宋铮又攻破了楚国的几座城池,韵儿可想出了退敌之策?」
我说:「宋铮的兵书便是我给他写的,我再写不出比那更厉害的兵书了。」
我给宋铮的布阵图,全都是古人几千年留下来的智慧结晶,想要战胜他,除非有一个比我更懂历史更懂兵法的人出现。
李钰大概终于抓住了我的错处,那一刻他眼中兴奋的光芒毫不掩饰的迸射了出来。
李钰毫不留情掐住了我的脖子,早就准备好了的话,连珠炮一样痛痛快快的咒骂了出来。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不帮本王抵御外敌,竟然还给宋铮写了兵书!」
「宋铮说你是我们楚国的探子,但我看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水!」
「你潜伏在本王身边,难不成是一直在给宋铮做内应!几十座城池!那是本王的江山!」
「江韵,当初你几次拿刀要杀本王的事,本王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韵,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4
李钰甚至没考虑过让我功过相抵,也未曾想过我救过他一命的事,便迫不及待的治了我的罪。
他没有直接杀我,而是将我吊在城门前,昭告楚国上下,我便是那个害楚国接连丢失城池的罪魁祸首,要我受全国百姓唾骂,一直到吊死为止。
烈日炎炎,我双手被捆,吊在城墙上,滴水未进,很快就不行了。
我俯瞰脚下,楚国京城中一片繁荣景象,倒也算欣慰。
李钰虽然厌恶我,但他是个明主,他有好好实施我写的新政要记。
我听闻他主动与宋铮求和,提出商贸往来换回了几座城池,并立下百年不再起战事的盟约。
我早就告诉过李钰,楚国兵力不强,唯有以商贸才能求得和平,他听进去了。
我说的他都记住了,他只是,厌恶我这个人罢了。
李钰每日都来城墙上与我说说话。
第一日,他说——
「江韵,你害死了越国八万人的性命,你又害我楚国丢了十几座城池,我找人给你算过,你的命格就是天生的祸水,留不得,本王念在你还算有些功劳的份上,留你个全尸。」
第二日,他说——
「宋铮听闻我将你吊了起来,想把你要回去当着三军的面斩首,本王拒绝了,你要死,也得死在楚国百姓面前,本王对你的恨,不比宋铮少,你亦是我楚国的罪人!」
第三日,他说——
「本王马上要娶靖国公主为妃了,你身死之日,便是我迎娶她进门之时。」
他问我:「江韵,你可有真心爱过本王!」
我吊在半空,一句话都没回应过他。
一是因为嗓子已经干到嘶哑,根本说不出话。
二是就算能说话,我也不想再和他说什么了。
他嗤笑:「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配谈情爱。」
第四日往后,李钰再也没来过。
然后靖国送亲的队伍就来了,从城门下经过的时候,靖国的公主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向我。
「这是谁?」
车夫回答:「回公主,这是楚国的罪人。公主咱们快进宫吧,摄政王在等着咱们了。」
我看了眼靖国公主,挺漂亮的,跟李钰挺般配,就像宋铮和他的诰命夫人一样般配。
李钰大婚那天,全城敲锣打鼓一整天,吵的人脑袋疼。
李钰故意让迎亲的仪仗从城门前经过,像是故意给我看一样。
李钰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前经过的时候,十分不经意的抬眼看我,看见我满脸灰败的脸色时,十分得意的笑了。
说实话,我并不是因为伤心才脸色灰败的,谁在这吊好几天不给吃不给喝,脸色都好不到哪去。
我感觉到了生命的枯竭,但我就是死死撑着一口气,不肯放弃。
我还没回家呢,我还没拿到我的博士学位证呢。
博士学位多难得啊,我熬秃了头才写出来的论文呢……
我想回家啊,我只是想回家啊……
手臂已经被麻绳勒的见了骨头,胳膊也吊得脱了臼,我就像条破败的旗子似的在风中飘来荡去。
就在我以为我要挂了的时候,我被人救了。
救我的人正是靖国公主的那位车夫。
也是第三位男主,徐子业。
他与李钰和宋铮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他们都是风度翩翩的俊俏儿郎,只可惜,都没什么好心肠。
徐子业的身子骨比宋铮和李钰单薄了不少,趁着大婚城墙上没人值守,悄悄爬上来救我。
从半空救一个吊着的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徐子业这样的文弱男子。
不过他还是咬着牙把我拽了上来,背着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靖国公主的车队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徐子业偷偷摸摸照顾了我三天,这三天,李钰发现我不见了,挖地三尺的找我。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我就藏在他妻子的车队中,而且,我们已经在去往靖国的路上,李钰想找也找不到了。
一路上,徐子业一口口仔细的喂我喝水吃饭,又小心翼翼的给我深可见骨的勒痕上药,
他说:「姑娘,我知你有治世之能,越国宋铮,楚国李钰,都是有你辅佐才能有如今的荣耀,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助我仕途通达!」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怎知是我帮助了他们?」
「宋铮是自姑娘出现之后,才开始战无不胜的。李钰也是被姑娘救走后才一步步成为摄政王的,这一切不可能都是巧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姑娘在暗中辅佐。」
我笑了:「你倒是蛮聪明的嘛,但他们都说我是祸水呢,你不怕吗?」
徐子业急的脸都红了:「姑娘才不是什么祸水!姑娘是福星!有姑娘在,必定有如神助!」
「他日小生功成名就,不论姑娘想要什么,小生必定双手奉上!」
我不会相信他的,画饼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但他是男主之一,我也不会拒绝他。
5
我随徐子业去了靖国。
徐氏一族多年前是个兴旺的大家族,家中子弟大多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好不光耀。
后来被政敌抓住了错处,徐家九族全部流放,庞然大族,一夜衰败。
徐子业虽然不在徐家九族之中,但也受了些影响,虽然能做些差事,却再难恢复当年徐家兴盛景象。
如今徐子业穷困潦倒,空有抱负,却难以施展,只盼我能给出谋划策,助他一臂之力。
徐子业推开他家的门,扑簌簌的灰就落了下来,呛得我俩嗓子都像是被灰堵住了喉咙似的。
徐子业尴尬的挥开灰尘,朝我拱手:「姑娘,小生家里就这个条件,姑娘多担待。」
「无碍。」我摇摇头,进屋想找个凳子歇歇脚。
徐子业赶紧用袖子给我擦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凳子。
「姑娘坐这吧,别脏了姑娘的衣裳。」
我看着徐子业诚恳的模样,心想,这个男主,倒是值得帮一帮。
徐家没落,但徐子业从未放下过学业,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我鼓励他去考科举。
靖国重文,若他高中状元,仕途必定通达。
徐子业没有自信,我鼓励他很久,才终于说服他去温书备考。
他家没什么钱,我就去街上卖些手工艺品供他读书。
虽然这个世界是四国四分天下,但各国之间还是有百姓互相通婚通商,要是被越国或者楚国人认出,会十分麻烦。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我出门都戴着斗笠。
偶尔买回二两肉打牙祭,他都会把肉都夹给我。
「姑娘辛苦了,姑娘多吃点。」
我洗菜时他看见我手臂上的伤疤,他会心疼的问我:「很疼吧?姑娘,小生必不会让姑娘再受这样的苦处了!」
徐子业考中秀才那日,他给我买了一支珠花,亲手戴在了我头上。
「姑娘戴这珠花真好看,以后小生给姑娘买许许多多的珠花。」
我靠着卖些小玩意,供徐子业考试,风雨无阻的出摊,就这么一文钱一文钱的攒起来,给徐子业买笔墨纸砚,不辞辛劳的供养着他。
徐子业也不负期望,一路考中,终于到了春闱殿试。
我给徐子业买了一身新衣裳,为他理好领口的时候,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我的眼睛。
「姑娘,我心中没底,若殿试不中……」
我淡笑:「那就再试一年,你只是缺少些勇气,踏出那一步之后,回头再看就会觉得很简单的。」
没错,徐子业并不需要我为他出谋划策,他只是性格太怯懦了,需要有个人陪伴他,不断给他勇气。
「子业,什么都不必怕,你蒙尘多年,如今也该是你发出光亮的时候了。不论是什么考题,直抒胸臆即可,不必畏首畏尾。」
「你要记得,只要你足够勇敢,你要你想,不论多难的事,就一定能做得到。」
我不能告诉徐子业他是男主,其实只要他想做的事世界就会自动为他达成,但也需要他自己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这个世界都是靠男主的气运而维持的,男主想要违逆这世界又有何难。
徐子业拉住了我的手:「嗯!等我回来!」
徐子业出门后,我竟也有些莫名的为他紧张起来。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庭院,在我俩两年多的经营之下,竟也有了几分家的样子。
我甚至忽然担心完成任务之后要是舍不得离开该怎么办。
神不守舍了一天之后,春闱结束,皇榜放出。
徐子业高中了状元。
此后便是一路顺风顺水。
我们换了一座大宅子,他将掌管内院的权利交给我,并告诉所有下人,我是这内院的女主人,所有人必须听我的话。
他甚至在院中为我挖了一座湖,放了满湖的花灯,问我可愿意嫁给他。
我等着系统响起警报,警告我不要影响世界正常发展。
但系统没有警报。
所以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6
那时候我大概是真的想嫁给他的。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这样无微不至的男人,体贴温柔,才学出众,样貌出挑,我为什么不可以心动一下呢。
他说:「我定会护姑娘一生,从此与姑娘永不分离。」
或许狗系统把我拽到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打算让我回去呢?
若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人,至少我可以和徐子业这个良人组成一个家,我可以为他打理后方,为他出谋划策。
还可以教育我们的儿女,然后看着孩子们长大,我们慢慢到老。
我前面受的那些苦,好不容易才被徐子业抚平。
我想为他停留脚步,又有何不可。
我没什么嫁妆,徐子业便将所有的俸禄都给了我,让我置办些首饰,还说从今往后他的俸禄都交给我,让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听闻最近很多周国商贩带了不少周国的特产在靖国售卖,我想着那点钱去买些好看的布料,给自己做一身嫁衣,再给徐子业做几身衣裳。
他那些衣裳都穿旧了,免得上朝的时候被其他同僚笑话。
但一阵妖风刮过,我的斗笠被刮掉,我去追斗笠,却有个人在我抓住斗笠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眸,对上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姑娘生的好美,可婚配了否?」
「我已经许配了人家!放开我!」我挣扎着要抽出手,却被他攥的更紧。
「可孤看上姑娘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自称,孤。
他是个皇帝。
越国,楚国,靖国的皇帝我都见过。
唯独剩下……周国的皇帝,轩辕弘。
「请周帝自重!小女子与相公恩爱不疑,不可分离!」
「如此忠贞,孤更喜欢了,跟孤走吧!」
「我不……」
系统:「请宿主答应四号男主的要求,否则将受到系统惩罚。」
凭什么。
凭什么?
我只是想为自己抗争一次,凭什么不可以?
我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就在他吃痛要松手的时候,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呵,强制关机。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轩辕弘带进了靖国皇宫。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轩辕弘跟靖帝说要把我带回周国。
百官中,一个人猛地站起来,动作急切,甚至带翻了桌上的茶盏。
那就是年纪轻轻便官居丞相的徐子业。
徐子业大步跨出来,扑通跪在殿前:「皇上,此女子不能赐给周帝,因为她……」
靖帝大怒:「徐卿!周帝此番亲自前来与我朝建立邦交,你怎能如此不顾大局!一个女子而已,周帝若喜欢,带十个八个回去又如何!」
「皇上!」
徐子业咚的一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的疼。
徐子业,再坚持一点,只要一点点!
你是男主,我告诉过你的,只要你想,什么事都能做得到的!
「孤任你为丞相,是望你尽心辅佐孤,不是让你处处忤逆孤的!」
我被轩辕弘按在怀里,眼看着徐子业的背影从坚决不屈,变为一点点萎靡下去。
就在皇帝下旨将我赐给轩辕弘的时候,徐子业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我一眼。
他不敢赌,不敢为了我,而毁了他得来不易的仕途。
他一向都没什么勇气的。
我是知道的。
只是我眼眶不该这么酸涩的。
轩辕弘问我:「美人,你可愿与我回宫?」
我可以说不吗?
系统:「请宿主答应四号男主的要求。」
离开靖国之前,徐子业偷偷来找我:「你怎能违背我们的婚约,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知道了,你其实根本没喜欢过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是个想攀高枝的女人!当初看我有丞相之才,所以才愿意留在我身边,满心欢喜的等着做丞相夫人,结果如今遇上了个皇帝,所以又想去给他做妃子!」
「做妃子自然是比做丞相夫人高贵得多,徐某这样出身低微的人你自然是看不上了,所以马上就想把我甩了!」
我没回他的话,只是将他曾经送我的那只珠花摘下来,放到了他的手里。
「徐子业,我们就此别过了,过往的情谊,就都忘了吧。」
「希望以后你娶一位贤惠的夫人,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此一生。」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要骂他吗,我要对他哭闹吗?
有意义吗,他甚至,不敢再多努力一点点。
若他真的敢把我强行留下,世界难道敢强行抹杀他吗,亦或者,系统敢阻止他吗?
但他不敢。
那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可他没明白我的意思,捂着脸冷笑:「这么快就要与我一刀两断了!还说什么情谊,你这种人配谈情谊二字吗!」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他还在咒骂:「他们说得对,你就是个祸水!」
「江韵!我真是看错了你!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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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随轩辕弘回京那日,徐子业站在郊外一个山头的亭子上,远远的看着我。
他连相送的勇气都没有,只让一个小厮把那只珠花送还给我。
小厮恭恭敬敬站在马车前,双手举着珠花。
我垂着眼,并不想动。
轩辕弘撩开了车帘,接过那只珠花,冷笑了一下。
「这种东西也配的上我的美人?美人,等孤回宫,送你一箱珠宝,保证比这破烂儿贵重万倍。」
我淡笑:「那就先谢过陛下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珍视它的时候,它便无价,你无视它时,它便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