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看见村长。
原来村长换了人,换成了一个我们村里的暴发户。
那个我印象里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油腻男。
就像和顾洺约定的那样,我没有反抗,先假装顺从。
最后被卖给了村长弟弟,王言琂被卖给了村长的傻儿子,顾洺则被卖给了老光棍。
我们到得晚,天色已经暗了,村长就请他们四个人留宿一晚。
我冷笑一声,正合我意。
村长弟弟是个四十多岁的糟糠老头,交了钱,就把我领回了他家。
我刚踏进他们家院子,就开始砸东西。
什么都砸,专挑值钱的砸。
他怒火中烧,追过来要打我。
我直接掀起地上的大竹盘子盖他脑门上,转身就跑。
老头毕竟是老头,跑不过我。
开玩笑,我可是村里小旋风,800 米体测第一。
跑不过一个老头,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老头笃定了我肯定跑不远,在后面穷追不舍,然而这地方我熟,哪儿有坑,哪儿的坡难走,哪儿可以直接跳墙我都知道。
只要我想跑,没人逮的到我。
我一边叫一边往我家跑,才到半路,遇到了出门遛弯的我二叔。
生死关头格外亲,我哭得像小时候被护士戳屁股那样大声。
「二叔,他欺负我!」
「霖霖?」我二叔看见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见气喘吁吁追过来的村长弟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是干!
「你个老不死的,动我侄女头上来了?我干你丫的!」
我对我二叔简直一百个放心,他从小就是个刺头小子,别的不靠谱,打人最在行。
所以我拔腿就溜,还不忘大喊,「二叔,你记得一会回去叫我姥!!」
目前最重要的是顾洺,他可不能出意外,得让他先联系上外界的警察。
刚刚走的时候,我特意多留了个心眼记了一下位置,没个两三下就翻到了老光棍他们家门口。
听见里面格斗的声音,我忍不住担忧。
还没凑上去一看,就见木门一下子爆开了,里面飞了一个人出来。
老光棍倒在地上,气的要吐血,「你、你日吗是男的……」
顾洺从里面走出来,啧了一声,拍拍裙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我:……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顾洺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我没出事,又从鞋底掏出了通讯,发了定位。
「事不宜迟,先去救她们其他几个人。」
我点了点头,顾洺凭着记忆指了一个方向,「王言琂好像在那边。」
我粗略看了一眼,拍拍胸脯,「哎呀这条路,跟着我,姐带你抄近道!」
你别说,农村就是好,随处都是家伙。
我俩一人抄了一根棍子,杀去王言琂那,还没走近,就见那屋子从里往外淙淙冒烟。
然后是女高音王言琂发疯的声音。
「滚啊!」
「草你吗的恶心玩意!」
「别拿你那发了霉的咸猪手碰我!」
「你给我死!你去死!你死不要拉着我!」
……
我们赶忙冲过去,发现屋里失了火,浓烟滚滚。
火势越来越大,傻儿子死死抱住王言琂不放手。
顾洺直接飞上去给了他一脚,反手一个过肩摔把他按倒在地。
我连忙把王言琂拉出来,她已经哭的满脸是泪。
「顾洺,你先去救剩下几个,我把王言琂带去安全的地方。」
顾洺看了我一眼,「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点了点头,拉着王言琂就往我家跑,眼看就要到了。
面前突然两个老熟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纹身哥和卷发女。
原来我二叔走后,村长弟弟气不过,去把他们找了过来,指着我们骂。
「就是这个臭娘们!」
纹身哥掐灭了烟,不怀好意地朝我走来,「又是你,是上次罚的还不够狠吗?」
王言琂畏缩地躲到我身后,我冷笑一声,「老子怕你个屁!」
我吹了声哨,厉声施令,「旺财!富贵!吉祥!」
他们还一头雾水,以为我在玩什么把戏,正准备嘲讽我,很快,不远处冲出来三只恶狗。
这是我姥的三只爱犬,为了防止别家偷菜偷鸡,养在家门口嘎嘎放哨咬人的狼狗!
卷发女显然很怕狗,吓得不顾仪容地上蹿下跳。
纹身哥眼神一冷,嗤笑一声,从裤夹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枪,「你不会以为这就能吓着我了吧?」
我拉着王言琂的手抖了几分,草,怎么忘了还有这玩意?
刀枪无眼,这玩意打中了可就不是挨鞭子抽一顿这么简单了。
正要开枪,我已经从口袋里捏出了顾洺给我的那把迷你刀,准备拼一把扔过去。
谁知下一秒纹身哥的背后甩来一只平底锅,直击后脑勺,声音洪亮。
「我看谁敢动我孙女?」
9)
是我姥!!
我泪眼汪汪。
还有她的那群好姐妹,全都抄着家伙来了。
我惊喜地扑上去,我姥把我俩一左一右护在身后,镰刀往肩上一扛,冷眼瞪着卷发女。
「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我说姥,平底锅就算了,您怎么连割稻子的镰刀都不放过啊……
然而纹身男还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以我姥的手劲,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卷发女见情形不对,开始颤颤巍巍地跪地求饶。
「我没打、我没打她,求求你们放过我……」
「呵,当初我求你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有了靠山,我笑的格外灿烂,声音都有底气了,「带走!」
纹身哥和卷发女被带了回去,一路上,王言琂惊魂未定,一直拉着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一遍,王言琂忍不住责怪,「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当时都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准备跟那智障拼了!」
我只能愧疚地向她道歉,「我们也有别的顾虑,而且进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来的是我老家啊!」
到了家里,我跟我姥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心疼地看了眼我身上的伤,忍不住抱着我哭。
「我家霖霖我自己都舍不得碰根手指头,居然挨人家这么欺负。」说到动情处她就来气,没忍住又起来给那两人踹了两脚。
我姥哭完了我爸妈也哭,我二叔在旁边气得捋袖子,「村里那帮狗娘养的,自从换了村长以后就开始胡作非为,不干人事,主意都打到咱霖霖身上了!」
我姥那群姐妹们也听得气愤,一人上去补了一脚。
「就是,我们霖霖可是俺村里的宝贝,从小惯到大的,咱村里头唯一一个大学生!」
我这才知道,老村长前年就去世了,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苦涩。
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非常贴心地找了个我家最粗的麻绳给他俩从上到下捆了起来。
然后一桶冷水从纹身哥头上浇了下去,他抽搐了几下,开始猛咳。
我笑眯眯地,「清醒点了吗?」
他醒来看见我就怒不可遏地谩骂,「臭 b 子,你把我带到了哪?」
王言琂也硬气起来了,上去就甩了他一耳光,把他当初的话原话奉还。
「臭啥 b,脾气还挺倔,怎么跟你姑奶奶我说话的?」
我拍手叫好,又故作惊讶地拍了拍他的脸,「能带去哪?当然是卖给奶奶们当畜生使唤啊~」
「你!」纹身男气结。
我又嫌弃地摇了摇头,再补一刀,「哦不,你连畜生都不如。」
没工夫跟他俩周旋,顾洺还在救人,陈桐和阿九也不知道在哪,说不定已经找上了他。
那两人手里有枪,顾洺虽然打架厉害,但毕竟肉搏玩不过装备。
我把纹身男的枪占为己有,大家都回家喊人,抄了家伙,准备干架,王言琂也非要跟我一块儿去。
我诧异地看着她,实话实说,「很危险。」
她别扭道,「那男人婆虽然说话讨厌,但毕竟救了我……我王言琂不是胆小鬼!」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请她帮了个忙。
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些女生已经被救了出来,纷纷躲在顾洺后面。
陈桐举着枪对准他,阿九则悠闲地在旁边点了支烟。
「看不出来啊,妹妹,还挺能打的,一直藏到现在,真有意思。」
顾洺冷冷地看着他,「你看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
「哦?比如说。」
我拿枪对准了他,幽幽开口,「你以为就你有枪?」
阿九身形敏捷,一把将陈桐拉开。
陈桐惊魂未定,猛地瞥见了我身后的那一帮子人,个个都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突然笑得张狂,底气十足,「林霖,我劝你现在求求我,还来得及。」
「求你?」我笑了,「陈桐,你跪下来求求我还差不多。」
我当着他的面自然地搭上了我姥的肩,笑得像个流氓。
「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一整个屯子谁敢惹我姥?」
我姥扛着镰刀,我妈抱着铁锹,我爸背着锄头,我二叔直接握着铁叉。
而他们身后,是我姥的姐妹后援军。
我们家开小卖部,给村里学校捐过款,再加上我姥年轻时候是村里的扛把子,所以我二叔也成了霸王,小弟很多。
洋洋洒洒,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甚至还带上了家畜。
「你是……她姥?」陈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姥,不敢置信。
「不然还能是你个畜生的?」
我姥一声令下,「没娘养的东西,敢打我孙女,大家伙的,弄死他!」
陈桐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彻底慌了,
「你你你,你们,我跟你们村长做了生意,我是你们村长的朋友!!」
我姥大骂一声,「狗日的村长,掀了他!先弄死他丫的!」
人数太多,陈桐招架不住,朝地上嘭嘭开了几枪想吓退我们。
我二叔一个弹弓打在了他眼睛上,陈桐手上一松,顾洺趁机一把将枪夺了过来。
阿九见情况不妙,准备撤离。
我不是很急,因为我早有准备。
两人跑上了车,猛踩油门,却发现动不了,因为……
就在刚刚,王言琂扎破了轮胎,气已经漏的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警察也及时赶来,包围住了他们。
死到临头,阿九仍不甘心,盯着顾洺,「……你到底是谁?」
顾洺拽下假发,扯了下嘴角,「顾依在哪?」
陈桐在一旁瞪大了双眼,「你是男的?!!你是怎么发出的女生的声音。」
「这点功夫没有,就别当间谍了吧?」
阿九看了他半天,突然低低地笑了,「你是她哥哥?」
顾洺冷眼看着他,「我有必要回答一个罪犯吗?」
阿九的眼眸却映得猩红,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
「顾依啊,我知道~就是被我折磨致死的那个女孩子嘛,她性子刚烈,不肯服软,所以啊,我就把她的舌头割了~」
顾洺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双眼泛红,「你再说一遍?」
阿九还在不停地刺激他,「是她太不乖了。早知如此,一开始乖乖听我的话不就好了么……」
顾洺失去了理智,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我杀了你!」
「顾洺,冷静,他在激怒你!不要!」
旁边的警察举起了枪,想要阻拦他,「洺,放手!」
我冲上去用力抱紧了他的腰,歇斯底里。
「如果这世上没有法律,你想杀,我给你递刀!」
「可顾洺,你还有你未来的路要走,不要断送在他这里,你妹妹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他的手松动了一下。
「顾洺,你是个好警察,我们相信法律。」
他最终松了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10)
逃离了危险。
我才发现顾洺其实受了伤。
我将他带回家里,把第二层柜子里的药箱搬了过来,很仔细地帮他上药。
他对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妹妹顾依的事。
在妹妹失踪后,这个案子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结果。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在妹妹的电脑上一点一点地寻找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个叫刘艺的网友,也就是卷发女。
她们认识了很久,经常一起打游戏,约好了线下面基。
于是顾洺试了千方百计,从游戏里假装年幼无知的女性,认识了刘艺。
再然后,就是我遇到的那样。
「如果没遇到你,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给他涂酒精的时候,他疼得龇牙咧嘴,皱着眉心。
我噗呲一声,说你忍一忍,必须要消毒才能好。
忍着痛给他涂完了酒精,我又用红药水给他上第二层药,一边吹一边问他疼不疼,他说这个还好,没那么疼。
我就笑起来,说那就好。
他也笑了。
告别的时候,我告诉他,「顾洺,我也很庆幸遇到你。」
那件事后,我们回了城里。
除了他们四个,村长也被警察带走,其他几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王言琂的手机提供了证据,所有女孩都获救了。
我知道,其实我还是太幸运。
如果没遇到顾洺,如果没回到老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根本不敢想象。
在这世界上其他我看不见的角落里,还存在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拐卖妇女,是一种古老的罪恶。
因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还包裹着落后地区的大部分人。
那些本可以有着光明未来,在被爱包围的环境里绽放光彩、熠熠生辉的花朵们,却永远枯萎停留在了那些黑暗的夜晚。
我们得让花盛开。
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一切都忙完后,我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哭。
这些天流了太多眼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我下床照了照镜子,短短几天,已经憔悴地几乎都快认不出模样来。
我洗了个热水澡,膝盖上的伤口仍然很疼,我几乎不敢沾水。
它就像是我溃烂的伤口,因为我一直很疼,只要想到那些事就会掉眼泪。
正因为陈桐,我没有办法再去重新认识接受一个人。
他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和防备。
我用热毛巾敷了一会眼睛,把头发吹干,坐在窗边一遍又一遍地把头发梳直。
窗外不再是一片荒芜,而是虫林鸟叫,鸟语花香。
这几天就像是一场噩梦,无数个日夜里,我总是会从梦中惊醒。
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没有尽头,没有期盼的夜晚。
然后手机响了,微信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顾洺。」
(全文完)
备案号:YXX1PLdlpDQijLydwj3Frvy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