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若求得

那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去,被守在一旁的萧琉拂掉。

「若……若姐姐。」我听到他有些欣喜激动地在说,「你醒了是不是。」

「是阿……阿琉不好,阿琉不该让他来看你的。」

「萧琉。」我连眼睛也不睁开,「你千不该万不该,是

不该让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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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面越发冷起来。

我在的地方,是不冷的。

有着最好的暖阁和地龙,有烧得最旺的银炭,有最好的锦被,大约实在和「冷」挨不上关系。

可我还是觉得冷,那种冷意,是轻飘飘从四肢骨头里渗出去的,就像我什么都不做,它也会从我冰凉的手指尖溜出去一样。

我忽然有些想十一公子和张年。

前者,会在这个时候同我赏雪画梅,作一副曲折苍劲的《墨梅图》;后者,是下了朝顶着风雪回府,首要事却是把他揣在怀里的外面摊子上买的温热小吃给我。

只有这宫里走来走去的,除了肃杀,就是荒凉。

我在宫里面遇上了一群新入宫的小太监。

都是稚气未脱的面孔,带着对宫中生活的一点紧张和期待。

我有些羡慕这样的他们。

我随手指了个眉中带怯的小太监:「把他送到我宫里去。」

有个打头的太监就堆了笑脸上来同我说:「若妃娘娘,这不好吧,这些奴才们都是新来的,规矩都没学过,现在去怕冲撞了娘娘,不如让奴才们再教导个几天,到时候再送过去伺候娘娘也不迟。」

「就现在。」

便没有人再说话。

那个小太监转眼就被送到了我宫里,我屏退了宫里立着的许多人,把他叫过来说话,然后对身旁的贴身宫女说,「春荷,我想吃莲子羹了,你吩咐小厨房去制一碗。」

她看一眼立在前面的那个小太监,终归还是去了。

「你叫什么?」我问他。

「奴才小顺子。」

他没学过规矩,此时吓得有些抖,站着也有些打战。

「别害怕,我叫你来也只是合个眼缘。不会规矩不要紧,日后跟着这里的人学也就是了。」

他忙诺诺应了。

我又说:「我叫你来,是看我这宫里还缺个跑腿的采买太监,看你体格小,大概人也灵活,刚从宫外来,应该外面的行情知道的也比我们灵透。」

「小顺子。」我唤他,「我派给你个活好不好,你做好了,我就立刻许了你这个位子。」

「敢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城西张府。」我说,「先前我娘给我的镯子落在那里了,你去帮我寻回来可好。」

「城西张府……」他喃喃,「城西哪有什么张府……不都是王李之姓吗……」

我绞紧了手里的帕子,仍慢条斯理问他:「怎么,之前那位探花郎张年,可是举家搬迁了吗?」

「哦对,张年。」他好像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户张姓人家。」

我心略略放定。

「可他不是死了吗。好像死得挺惨,还没人收尸,那宅子不也早换了新人家住吗。」

「你说什么?」我恍若被一记闷棍劈中,手指不自觉扣紧了扶手上的雕花,却还是努力压下心头震惊,仍用那种温温的语气问他,「张年是怎么去世的?」

「张年是怎么去世的……」那小太监皱眉想了想,「好像当时城中人们说他满口疯话去告御状,皇上觉得他心智失常,赐死了。」

「他告的是什么来着……他告的是……啊对……他告的是皇上……」

他突然看着我不再说话。

大约也是突然想到,那个「疯子」告的是皇帝抢妻,而这宫里面,现在只有我一个妃子。

「你先下去吧。」我同他说。

25

我在萧琉下朝的地方等他。

他看到我有些惊喜:「若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他拉起我的手呵气:「天这样冷你还跑出来。」

我任他做这些事情。

然后我跟他说,我想见见十一公子。

他停了手中的动作,对我说:「若妃,你怎么敢说这些的?」

「我只是见他一面。」我说,「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十一公子立在一处安静的角落等我。

与十一公子的单独会见,是用昨晚一场近乎凌虐的性爱换来的。

「若妃娘娘。」

我像是被冰刃从天庭劈到脚底。

「十一公子。」我艰难开口,「你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阿若只是阿若。」

沉默半晌,十一公子终于说:「好,阿若只是阿若,十一也永远是十一。」

他怎么能还云淡风轻地在笑啊,他怎么能说不怪我啊。

「阿若,十一知道,十一所受的所有苦难,都不是阿若的错。」

他很温和地同我重复:「不是阿若的错。」

我终是红了眼眶,望着同样双眼泛红的十一公子,没有说对不起,只是说:「谢谢你,十一公子。」

我知道我大概再也见不到十一公子了,萧琉不会允许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扶着小顺子的手慢慢走回去。

我同他说,小顺子,我好想吃宫外的糖葫芦,你去帮我买一串,好不好。

26

我约萧琉登上了城墙。

「好好的怎么来这种地方,若姐姐?」

我说这里风景好,想邀你看看这阳光晴好。

「其实过往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对不对,阿琉。」

我说阿琉,我想抱抱你。

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对他主动示好。

他满心欢喜地回抱住我,说:「若姐姐,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以后我们好好生活。阿琉会待若姐姐很好很好。阿琉……」

然后我把那根尖锐的木棍狠狠刺进了他的颈侧。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再拔出来,看血喷涌出来,我就知道,他救不活了。

挺好的。

都结束了。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脖颈,眸光里满是沉痛和不可置信:「若……若姐姐。」

他话没说完,因为血从嘴巴里跑出来含糊了话语。

好在我也什么都不想听到。

远处的宫人们察觉到不对,也许该过来了。

然后我站上了他面前的城墙。

跳了下去。

真好笑啊,他自己都要站不稳了,还想冲过来抓住我。

坠落的那一刻我还在想,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了结一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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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自公众 号- 盐 神 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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