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为了独占皇帝,我成了皇帝

再再后来。

宫里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争斗,今天这个失宠,明天那个被陷害。

傅舟整天忙着处理这些琐事,也时常为容政争风吃醋。

往日那个姿态飒爽地挡在他身前,替他和他母妃教训恶人的那个女子,愈来愈失去了她该有的鲜活色彩。

直到——

容邈十六岁那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容政每次离开傅舟宫中后,傅舟宫中似乎总是会机缘巧合地被彻底打扫一番。衣物也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原因被送去销毁。最让容邈觉得不对劲的一次,是在他以温妃的名义给她送补品时,他提到容政时,她掐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在努力压制喉头的恶心感。

趁着容邈别过头,她无声地干呕了一下。

这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在暗示着傅舟对容政感情的怪异之处。

或许,傅舟早已经开始厌恶恶心容政。

得出这一结论的容邈,心头没由来地有些高兴。

他知道容政并非良人,女子爱慕他实属误入歧途。傅姐姐能不再喜欢他,也好。

容邈临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容政命人举办

了一场冬猎。

偌大的猎场白茫茫一片,数百只动物被驱赶了进来,任由这些王公贵族们尽兴捕猎。

容邈是最后一个进场的。

进场前,他又回头习惯性地看了眼傅舟。这些年来,他总是时不时去关注傅舟,开始是因为心头的愧疚与想要补偿的心情,后来,则纯粹成了习惯。

大概是之前多次落胎伤了元气,傅舟这次裹得严严实实的。竟也被衣服衬出了几分娇气来。

「父皇、母后、母妃,儿臣去了。」

容邈抱拳规规矩矩行礼。眼神扫过傅舟时,格外多了那么几瞬。

傅舟没怎么和和气气地应他,权当他是空气。

容政看了也并不在意,傅舟与温舞时时对立,这才能让他安心。

冬猎到一半时,猎场内的氛围被推到了最高潮。

容政耐不住,也换了厚实的戎装上场。

猎场内不管多凶狠的猛兽,都是被拔了牙剔了爪子的,几乎没有任何危险性。

可容政他点儿背,骑的马马蹄卡在了冰缝中。遇到一只灰熊后,马跑不了,他也跑不了。

他周围本来是时刻有侍卫护着的,可也不知道那些侍卫的马发了什么疯,竟然全部不听使唤胡乱跑起来。

容政哪怕有侍卫护着,也依然被灰熊一掌从马背上刨了下来。

人的肉体总归是比熊脆弱的。

容政被一掌袭中,猛地吐了几口老血出来。人也昏了过去。

傅舟跟着大臣们赶过来时,容政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雪水淋湿。

幸好有随行的太医在,容政才无大碍。

容邈站在帐外等消息时,寒风恰好吹起了帐帘,露出帐内那个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容政的纤瘦身影。

傅舟正弯腰给容政掖背角,她的腰被腰带掐得极细。

莫名地,容邈心头一股奇怪的嫉妒感涌了上来。

那之后,容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明明不该过分关注傅舟宫中的一切,但还是忍不住。

他时常做梦,梦到傅舟声声泣血,说要杀了他给她几个早夭的孩子报仇,又梦到容政抱着她温声安抚。到后面,抱着傅舟安抚的人又突然变成了容邈自己。

他们在御花园碰到过几次,均以傅舟的视若无睹告终。

傅舟假装看不到他时,手里还死死掐着袖子,花瓣色的蔻丹煞是显眼。

他想跟她说话,但没机会。

一天晚上。

容邈终于梦到自己跟傅舟说上了话,可同时,他也对她做了一些过分的事。

他忘却不了她在梦中的婉转承欢。

日复一日的压抑,终于在容政再次宿在她宫里时爆发了出来。

真叫人不爽啊。

容邈亲手弄死了一只鸟,命人放到了傅舟经常打开的那扇窗户前。

88 番外二

傅舟最近有些不对劲,明明那天见到容邈「死而复活」,还抛弃太子,以男宠的身份进宫,她甚至要喜极而泣。

可在安排容邈在宫内住下后,她突然就好像忙了起来,每天不是上朝,就是宣见朝臣商量政事,连用膳时都见不到她的人。

容邈哪儿能反应不过来,她这是在躲自己。

在宫外的这两年,他除了养伤之外,也一直在关注她的消息。听说国丧那天,祭典结束时她差点身子一软晕过去。

他全身上了药裹着纱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又是变态又是心疼地想,她要是也跟着自己离开京城就好了,他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在那里定居,他教书,她陪着他教书,两个人再养一只小猫,抑或是小狗,当成他们的孩子,两个人抛去世俗抵足而眠,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他也听说,她很快就振作起来了,每天忙着处理政事、调拨官员,完全将政权揽在手中,起初还是有臣子想要效仿张希,以死煽动众人反抗女帝,可傅舟她聪明,知道人心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也知道某些臣子不能动,于是该杀的杀,该尊的尊,该给利益的给利益。

第一年年末,容邈的生辰又快到时,恰好也是即将过年的时候,傅舟下令一切从简,说是因为国丧满一年。但晚些时候,听说她点了烛火,又整整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上朝时也没怎么说话。

赵合祁受他所托,给傅舟送了一个他亲手雕刻的小木偶人,被她冷着脸退了回来。退回来的时候,她还义正言辞地跟赵合祁说:「赵卿,你既然已有家室,又没有悔婚的打算,便要负起责任,别辜负那姑娘。」

赵合祁神色郁卒地将退回的木偶人还给容邈时,都不怎么乐意跟容邈说话。

倒是容邈,难得地笑了许久。笑得赵合祁最后都觉得他要疯了。

第二年开春,先前那些预言她是「凤女」的流言再次传开。

他知道是她的手笔,但没想到赵合祁再次给他送来她的消息时,却说她最近屡屡失眠,明明应该是独揽大权的风光时候。

容邈托人四处寻找,终于找了个还算靠谱的方子,让赵合祁给送上去。

又听说她失眠虽好了,但却又在某天调戏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问人家要不要伺候她,小太监正要战战兢兢应下,就被她厉声打断,她说:「不对。」

随后那小太监便被调走了。

她的母亲和嫂嫂去宫里看了她好几回,每次都要带几个或年轻力壮、或性格腼腆的少年进宫,最过分的一次,差点打算撮合她和一个军营里年轻有为的小副将。

还好,她都拒绝了。

赵合祁来告诉他这些的时候,就差没把「你再不回去就迟了」几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可他不能就这么鲁莽地回去,他得准备好保命的路子。毕竟他这次回去,是打算完全放弃太子的身份,跟她在宫内纠缠至死的。不能刚回宫就被弄死。

「陛下可在里面?」

容邈带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宫人,问守在门外的侍卫。

侍卫见他来,神色古怪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陛下正在跟……赵大人在里面……有事相商。」

他言语间怪异的停顿,让容邈脸色一僵。

如果商量的是正事,这侍卫又怎么会如此反应!

容邈唇抿得极紧。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侍卫神色如此古怪,完全是因为女帝即位以来,便只有他被准许随时入宫禀报。如此青睐,女帝又不曾宠幸旁人。这关系……

正僵持间,面前的门突然被从里打开。

「容……妙法公子,」赵合祁迅速改口,「你怎么来了?」

容邈觉得他明知故问,再加上刚才因为那侍卫而产生的诡异猜测,他越发有些迁怒于赵合祁。

于是他当下面色不善地反问他:「赵大人怎么也来了?」

赵合祁觉得他委实奇怪,刚要回敬他,就听到身后一道怒呼:「赵合祁!关门!」

这门容邈能让他关门就怪了。

不等赵合祁反应,容邈便率先冲了进去,连侍卫们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容邈带来的那个拿着食盒的宫人也还愣在原地。

「你出去!」

傅舟没想到这人会找上门来,立马拿了本书挡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

然而容邈哪里会真的这么听话,她让他出去,他偏不应,反而更大步地跨了进来。

门口的侍卫要冲进来拿人,被赵合祁拦住。

甚至,赵合祁还十分体贴地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屋内霎时间就剩下了容邈和傅舟两个人。

「朕还有奏折要批,你回去。」傅舟将脸埋在书后,死活不肯看他一眼。

容邈不听她话,依然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他身上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气势也比之前强。

「我不回去,」他轻声道,字字句句让傅舟有些吃不准的羞耻,「我是你的男宠,舟舟,我哪儿都不去。」

傅舟刚想让他叫她母后,可又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于是她只好闷闷道:「朕知道,朕晚些时候会去看你的,你先回去。」

如此明显的敷衍。

容邈几乎要被气笑,「晚些时候是什么时候?」

他来到了她的书案前,「两年,你跟赵合祁在一起了?」

他的语气沉沉,傅舟能听出他声音下隐藏的不悦。

但如今她是皇帝,没有人能质问她:「朕如何,不需要同你报备。」

容邈低低一笑,一只手抓上傅舟用来挡脸的书,「舟舟,你再说一遍。」

傅舟死死抓着手中的书不肯放,「你放肆!朕是皇帝!」

「舟舟,陛下,」容邈叫她,「以下犯上的事情,我做得还少吗?」

傅舟不说话了。

她的心并非顽石,有人情愿以死来成全她,到了最后也不肯伤害她,她怎么能不动容。

「舟舟。」容邈又把书往下拉了拉。

傅舟这回没阻止,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旁边的地上,不肯跟他对视。

容邈将书拿了走放下。

隔着书案,容邈盯着傅舟。

她的容貌还与先前一样,娇娇艳艳,不过却也多了几分威严在脸上。眼尾垂着,掩住了眸间的丽色。

「舟舟,」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没有躲开,「为什么不看我?」

傅舟这才抬起脸,不过却是嘴硬,「朕眼睛不舒服。」

又是一声轻笑。

傅舟不自在地向后躲了躲,这次容邈的手没再追上来。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傅舟又道:「你出去。」

容邈不语。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身上有好多疤,最深的一道在背上。」

「用了许多祛疤药膏,都没有彻底祛除。」

「手腕上也有,大夫说,再迟一会儿,我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说着,他

露出右腕上几乎横贯了整条手臂的长疤。

「其实脸上本来也有的,就在这儿,」他侧了侧脸,整个左侧下颌骨有条淡淡的浅疤若隐若现,「大夫说我可能要一直破相了。」

「赵合祁说你母亲嫂嫂给你准备了不少男人,我除了这张脸、如今实在没什么能比过他们,所以我找了许久去疤药,终于好了一些。」

顿了顿,容邈又道:「你可会嫌弃我?」

傅舟被他的一番说辞引了进去,当年那场血战她不是毫无记忆,她一想到他差点死在那场血战里,心便软了下来,故而顺着他的话道:「不……」

「我也不会嫌弃你,」容邈又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舟舟,我永远爱你。」

傅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头偏过去,结果正好对上不知什么时候挪到她身旁的某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白简单地跟她说他爱她。

傅舟心一慌。

对方抬手揉了揉她的眼尾,他早就发现,她的眼角多了几条浅浅的细纹,笑起来比较明显。

颂姿说她最近经常宣太医进宫,他以为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偷偷捡了她喝剩的药渣才知道……是为了养颜美容。

「以前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所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看你,看你对别人笑、对别人虚与委蛇,看你好几次要忍不住想吐出来。」

「明明那么讨厌他,还要装作喜欢的样子。」

「我嫉妒极了,你不仅对我好,还会对别人好,甚至你装出来的好都比对我好更好。」

「那年冬猎,其实我也受了点儿轻伤,可你只顾着照顾他,还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他盖——」

「容邈!」傅舟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你那时候十七,你——」

不要脸!

小小年纪就不要脸!

容邈这次一本正经,「我今年刚及弱冠。」

……

89 番外三

容邈进宫一事,傅家除了傅舟,均被蒙在鼓里。

朝野上下只知道赵辅相送了一位「妙法公子」进来。据说这「妙法公子」容貌丑陋,常年以面具示人,但却深得女皇宠信,地位直逼赵辅相。

他一句「想看男女一同考试」,被女皇毫无质疑地传令下来。

甚至还放话,考试胜出的不论男女一律加官晋爵。

这算个什么事儿。

宫外的傅家立马嗅觉灵敏地闻出,这个「妙法公子」大概率是被用来挡刀的。目的就是替傅舟和赵合祁说出某些不该说的话,提出某些不该提的建议。

入夜。

容邈仍待在傅舟的寝宫。

傅舟话里话外催了他好几次,他始终稳坐如钟。

逼得急了,他反过来问她:「要睡了吗?」

是要一起睡的意思。

来回几次,傅舟干脆心一横,「睡!」

当然,她的意思是和衣而睡。

结果容邈半天偷偷摸进她的被子撩拨她,等她反应过来时衣衫已被解了大半。

他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故意勾她,「陛下,你明日早朝恐怕起不了身了。」

事实也如他所说,次日一早,傅舟确实没能起得来。

掌事太监过来了好几次,均被容邈出声打发。

傅舟醒来时,恨不得在他身上多抓几道。

因为起得晚,傅舟不得不多花了些时间,叫了几个看重的大臣进宫述情。

容邈则去了自己的母妃宫里。

尽管带着面具,温妃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儿子。自从杀了容政后,她便一心礼佛,不再过问任何事。

容邈逆着光踏进门时,她敲击木鱼的声音一顿。

「母妃。」他低低叫了一句。

「你还知道回来?」温妃缓缓转身,阳光太刺眼,她伸出手挡了挡。

容邈立刻将门关上,顺便摘下脸上的面具。

「为了她放弃皇位,值吗?」她问。

容邈微微垂首,「母妃,我想在活着时就跟她在一起。」

傅舟性烈多疑,背后又有傅家。他们之间的争斗一旦展开,只会两半俱伤。皇位是有诸多诱惑,但那不是他最想要的。

他最想要的,从来没有变过。

想争皇位也是为了一辈子囚住她,当了皇帝,有些事情他才能为所欲为。

温妃阖眼,捏紧手中的佛珠,「善。」

她的儿子她知道,自小喜欢一个东西就绝不放手,哪怕有了更好的东西也一样。

劝不得。

最后从温妃宫里出来回去的路上,恰好又碰到了进宫的赵合祁。

他问了容邈差不多的问题:「为她担污名,值吗?」

容邈反问他:「你难道不也是吗?」

赵合祁略有深意地笑笑,「我可不是因为某种感情。」

容邈跟他对视一眼,「那还是值得的。」

当初赵合祁帮他,全因他比她更先找上他。虽然现在他已经尽忠在为傅舟卖命。

终于到了「妙法公子」所提议的男女共同大考。

傅舟身着龙袍坐在上位,容邈穿了一身白衣坐在她身侧。

他脸上仍戴着面具。

下面的大臣对此议论纷纷,但也没人敢置喙。

傅舟的哥哥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鼓声响了三下,掌事太监尖声宣布:「开始——」

考生均男女混合坐于席间,足有十几人。

场内静谧到落针可闻。

傅舟也挺直着背不敢懈怠。

容邈看了眼下面,干脆又坐得离傅舟近了些。

他伸手去给傅舟揉腰,但揉着揉着动作又不规矩起来,被傅舟瞪了一眼。

直到最后鼓声响毕,考试结束。

场内紧绷着的那根隐形的线才松了下来。

为了防止偏见,这些考生的试卷均被人统一抄录了一遍,然后才送交各位大臣审阅。

结果如傅舟所料,出了两名魁首,分别是一男一女。

大臣们正要出言,就听傅舟直接宣布要将这两人一起召入官场,此外又多加了几名。男男女女均有。

容邈看得清楚,他这是怕只有一位女官会被孤立。

结果出来,场子又热了起来。

傅舟跟着闹了会儿便趁机先走了,容邈也跟着她一起。

待到终于一只脚踏进寝宫,容邈缠了上来。

两人正你缠我躲间,身后传来傅文铎的声音,「陛下。」

傅舟动作一僵,慢慢转身,「哥哥?」

傅文铎奇怪地问:「你紧张什么?」

傅舟摇了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下意识挡在容邈面前,「你来……可有事?」

傅文铎眼睛尖,直接问:「你挡着他干什么?」说完又提起,「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这『妙法公子』,我怎么总觉得他像一个人?」

「什么人?」傅舟故意拿乔,「哥哥你莫不是酒量不行了,喝了几口酒就胡乱认起人来了?」

傅文铎眼睛一眯,「不对。」

然后不等傅舟反应,便一把掀掉了容邈的面具。

容邈也没想一直瞒着身份,所以也没躲。

「哥。」他一脸从容地叫他。

傅文铎冷笑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 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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