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停了下来。
我从傅锦云身上爬起来,他双眼紧闭,显然摔得不轻,不是,应该是被我又砸又压得不轻,不会被我砸晕了吧?
我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安,我会不会太重了?最近天气热,吃的东西不多,按理说不会太重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中,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
「没事吧?」
我们异口同声,又同时摇了摇头,再次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说:「走吧。」
结果刚走一步就听到他闷哼一声。
我急道:「你怎么了?」不会被我砸出内伤吧?
他低下头颇为苦恼地看着脚边,缓缓道:「好像是脚扭了。」
「哪只脚啊?」我问,然后走到他身边,「我扶着你走。」
他说:「右脚。」
我扶着他的右手,他顺势靠在我身上,我突然感到手臂一沉,为稳住重心,只得把他的右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用左手半抱住他。走了两步发现越来越重,我只得硬扛着再走两步,最后发现实在太重,走不动了。无意间一低头,发现他用右脚支撑着身体,怪不得这么重。
我有些疑惑:「你不是右脚受伤了吗?」
他看了我一眼,顺着我的目光往下,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大概是因为头太疼,所以记错了。」
头疼?我一惊,不会是刚刚掉下来时,他护住我撞到了石头吧?
「你还有哪里痛?」
「没有了。」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被刮坏的衣服,我有些心疼地想,这个人总是因为救我而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我却因为他不喜欢我而和他闹脾气,简直幼稚又可笑。
我扶着他靠着树干坐下来,「不走了,我们还是等着他们来找我们吧。」
他点头,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头还痛吗?」
「痛。」他发出有气无力带着鼻音的一个字。
我有些难过,如果是他和林素在一起就好了,林素有武功,那么傅锦云就不会被拖累,就算他受伤了,林素这么厉害,可以自己逃出去叫人来救他,或者直接可以把他背回去。哪像我,除了拖累他,好像什么用也没有。
37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上枝叶的缝隙,照射到他的衣角,折射在衣角处暗色的树影轻轻晃动,像是阳光在他身上刺绣。傅锦云睁开眼睛,带着些许笑意:「其实也没有那么痛。」
秋风渐起,婆娑的树影在他衣角与胸口处来回打转,稍显凌乱的发丝在空中起舞,偶尔会拂过我的脸,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清香。
他见我低垂着脑袋,同我商量:「不然,我们走吧?」
我摇了摇头,说:「还是等他们来找我们吧,你躺到我腿上我给你揉一揉。」这话实在大胆,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怔,看着又要拒绝。我发现傅锦云这个人场面话太多,于是强迫他躺到我腿上,本以为他肯定不从,没想到我一拉他他就倒了。大抵天下男子大多都是这样,从不轻易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一个姑娘。如果不是我主动,那么他肯定会硬装下去,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部位,他从一开始的拘谨到放松,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这才开始打量四周,这里景致绝佳,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阳光洒在花朵身上,散发出暖色的光晕。我折了一朵拿在手上看,想起赵应说过,在陈国,女子送男子鲜花,代表着喜爱这个男子。怪不得去年的秋天,我编了一个花环送给他,他表情十分怪异。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喜欢他,以为他是因为我们不熟觉得尴尬。
不自觉地我又折了许多,编成了一个花环,偷偷打量了下傅锦云
,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我凑近一些,轻轻唤了他几声,没有反应。
我又咳嗽一声,声音大了些:「嗯哼!傅锦云?锦云?傅公子?」
「锦云哥哥?傅哥哥?哥哥?」
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我的胆子也大了些。
「有人来了!有只大老虎在你对面!」
「我的天哪!是外星人欸!」
他依然没有反应。
我飞快地看了四周一眼,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他长得真好看。
我把花环戴到他头上,然后把手慢慢地放到他脸上,他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凉。
正要开始动作,他的睫毛轻轻动了下,吓得我立马缩回手,心脏开始怦怦地跳个不停,我赶紧闭上眼睛装作也睡着了的样子。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眼睛悄悄地睁开一道缝隙,发现他呼吸均匀,并没有醒。
我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胸膛,吓死我了。
我又试探性地喊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胆子更大了。
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嘴唇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他的唇很薄,闭着眼睛时整张脸瞧着有些冷漠,而头上的花环又打破了原本的疏离感,让人忍不住……嗯……想要亲亲他。
我的脑海顿时出现了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说:「亲啊!怕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另一个小人说:「乘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傅锦云把你当朋友,你却馋他身子,你不要脸!」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小人。
好吧,我不要脸。
我弯腰,快速地在他唇上一点,我能感受到胸腔中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发出的「咚咚」声,以及因为紧张过度而产生的短暂性耳鸣。
可我却不记得嘴唇相碰时是什么感觉。
太紧张了。
不行,这次得慢点。
我再次弯腰,慢慢地靠近他的唇,正要好好感受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赶紧直起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什么,天气不错啊,哈哈哈。」
他坐了起来,眼神清醒,神色冷淡,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人。
我想,他应该都知道了。但亲都亲了,总不能把我嘴给割了,当作没亲过吧。我把右手放在心口处,决定放手一搏,「喂,傅锦云。我……」他静静地看着我,并不开口。被他这么一看我又开始怂了,话锋一转,「有一个朋友,她说她很喜欢你,她可喜欢你了……」声音越来越小。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自暴自弃道:「好吧,那个朋友就是我。」我看着他认真道,「傅锦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说完我紧张得不敢看他,又怕他拒绝我,说不好意思啊高若华,我喜欢的人是林素,刚才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闭上眼睛,赶紧在他开口前先说道:「你说的是我爱听的吗?不是的话就不要说了。」想到他不回答的话,那我刚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又不死心地添上一句,「你说得委婉一点。」
我又想,委不委婉都是拒绝,「算了,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我捂住耳朵,却还是听到了傅锦云轻飘飘的一句:「那好吧。」
那好吧?
就这三个字?
这怎么能好?
一片黑暗中,我感觉自己十分委屈,一个姑娘鼓起勇气告白,却换来毫无意义的三个字,却丝毫没想过,明明是自己不让他说话的。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我睁开眼,发现他一脸好笑地看着我,顿时心沉到了谷底,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当场嘲笑我?完全不在意?就当一场小闹剧?
就在我越想越糟糕时,他突然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低低笑了起来。
「你真是……」
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着我,我从他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里看到表情呆滞的我,没忍住捶了他胸口一下,「你吓死我了。」声音竟不自觉带了点哭腔。
他说:「好吧,我的错。」
「那你呢?」我有些不甘心地问他。
「我的喜欢可能会和你的有些不同。」他抱紧我,语气却淡淡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也不能丢下我。」
「我才不会不喜欢你呢,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说好了。」
我怕他不相信,「要不然我发个誓?」
他闷笑出声,感觉在故意逗我:「那好,你发个誓。」
我:「……」
最后他背着我,找到了赵应他们。
我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清不清楚都不那么重要了。
38
傅锦云找了辆马车,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坐,后来赵应
骑马骑久了说屁股疼,非得和我挤一起。他才骑了半天,傅锦云可是骑了一天了,由此可见赵应是个吃不得苦的。
其实我很想和傅锦云共骑一匹马,可是跟着的人太多了,不方便。
我只得遗憾地缩回马车里,和赵应无聊地斗地主。
赵应牌品不好,经常偷牌,偷看我的牌,把打出的牌又拿回去,和他打牌一点意思都没有,总是以我把他按着打一顿结束,他却乐此不疲。
烦恼啊!
「花花,你看你背后是什么?」赵应又借着和我说话,偷偷看我的牌。
我把牌扣在桌上,另一只手按住剩下的没用的牌,眼睛紧紧盯着他,以防他的手从怀里伸出来。
「少废话,你快出牌!」真的,我恨不得多长一只手,把他一巴掌抽出去。
「别忙,我想一想出什么。」
「这次又要想多久?就不能快点儿输了开始下一把吗?」
「我也想啊。」赵应咬牙道,「问题是我身上没钱了,再输下去我只有卖身了!」
外面先是传来一阵「笃笃」声,然后傅锦云的声音传了进来:「若华。」
我眼睛一亮,把牌一扔,欢呼一声,撩开帘子扑进了他怀里。
「赵应你自己玩吧。」
由于扑得太急,傅锦云差点没站稳,抱着我后退一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
「怎么了?」我拉着他手不放,心里十分欢喜。
「带你去个地方。」他牵着我,然后把我抱上马,驾马前行。
马车上露出一颗脑袋,赵应愤愤不平:「高若华,你重色轻友!」
我靠在傅锦云的怀里,嘴角的笑意不可抑制,耳朵自动忽略了他的话。
「去哪里啊?」
「我听说这里有一片桃花林,想……带你去看看。」
我转过头,发现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耳朵有些红。
我一喜:「我们是去偷桃子吗?」
我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他的笑声。
「不是。」
「那做什么?买桃子?」我想不出在一片成熟的桃林,除了吃桃子还能做什么。
「想和你待在一起。」
「哦……哦,我也想。」
傅锦云把马拴在一棵树上,我站在一边等他。面前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水面上倒映着连绵的青山。右手边是一片桃林,并没有桃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等他过来,我们沿着湖边慢慢走着。
说实话,我没有谈过恋爱,不太知道约会应该做什么,偷偷去瞧傅锦云,发现他好像也不太知道。
我默默地想,牵手?已经牵过了。接吻?好像还比牵手早些。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好像是结婚了。
这……
我今年才十六岁,换到我们那个时代,妥妥的早恋,被抓住是要请家长的。
虽说现在十五岁就可以结婚,可我还是个孩子啊,结婚也太早了点吧?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傅锦云的声音,我不经思考就回他:「成亲。」
看他一脸复杂的样子,我忍不住给他解释:「你看啊,情侣之间的相处,牵手,接吻,成亲,我们都做过了,我们现在就差成亲了。」一想到我才十六,他二十岁,在他面前显得太幼稚了,我又开始忧虑,「我们会不会太快了?要不你等我两年,等我长到十八岁,我现在还不成熟,你不是喜欢成熟的姑娘吗?等我十八岁我就成熟了。」
「谁告诉你我喜欢成熟的姑娘?」他看着我,疑惑不解。
「你说的啊,你说你喜欢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哼!」
他主动牵住我的手,笑意渐浓,「是吗?我有说过吗?」
「你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在杨婆婆家里,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说你喜欢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我难过了好久。」
傅锦云「啊」了声,说:「怪不得那几天你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心说,你还知道我不想理你,我正要接着控诉他,让他知道他有多过分,他抱住了我。
「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啊。」
我回抱住他,闷闷道:「嗯。」
我抬起头问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不知道。」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发现已经很久了。」
我们四目相对,挨得极近,我都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和林素怎么回事?」正所谓秋后算账。
傅锦云动作一僵,退了回去,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还以为你不会问我。」
「我就随便问问。」我故意说得轻快,其实我心里可酸了,一想到他真的对她有那么一段情,我就有些难受,还不如不知道呢,「是我爱听
的吗?不是我爱听的就不要说了。」
他好笑地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没有关系,只是我想从她那里得到一样东西。」
「得到了吗?」
「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东西?」
我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是想得到她,就太好了。于是回:「我比较注重结果。」
「得到了吗?」我追问他。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看着湖水道:「后来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你得到了吗?」我还是很好奇。
他:「已经不重要了,就没必要得到了。」
「所以说,没得到?」
傅锦云默了片刻,说,「你果然很注重结果。」
39
回到宫里,我发现父皇母妃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怎……怎么了?」我端着饭有些吃不下去,面前的两道视线就跟 X 光似的把我扫描了个遍。
母妃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菜,说:「长瑜儿,你如今也不算小了,我想先把亲事定下来。」
我扒着饭,默不作声地等她下一句。
「你看,傅锦书怎么样?」
「噗!」我没忍住喷了母妃一脸饭,父皇眼疾手快地拿出扇子挡住脸,母妃瞬间心情从晴转为雨。
我和父皇对视一眼,他趁母妃不注意默默扔了扇子。在母妃暴怒的边缘,我忙掏出手帕,父皇接过去轻轻地给她擦着脸,安抚她:「爱妃莫气,朕看看,想不到爱妃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
「真的吗?」母妃心情又从雨转为晴,「你就爱说好听话哄我。」
可见变脸是我们皇家的传统。
「那不是好听话,是实话。」
「皇上今儿吃的蜜糖?」
「蜜糖哪有你甜?」
眼看着剧情就要朝少儿不宜发展,我连忙咳嗽一声,表示存在感。
两人如梦初醒,坐端正来。
「母妃,我还小。」
「只是先定下来,又不是马上嫁给他。」
「为什么是傅锦书?」
「我瞧你平日里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了,有一段时间还天天往他那里跑。」
我一脸惊恐地看向父皇,父皇对我点点头。
「而且你这次出走,照你的性子,不想回来你父皇派多少人都把你带不回来。」母妃一副休想骗我的表情,「这次倒是回来得痛快,不是因为傅锦书是因为什么?」
父皇在一边深表赞同地点头。
我急了:「明明是傅锦云!」
说完我看见母妃面无表情,父皇一脸果然如此。
「不是……你们不是该惊讶一下吗?」
「哇哦?」父皇很配合我,表情适当惊讶,看起来十分做作。
「按理说你们不是应该不同意,然后说他配不上我,再给我指一门婚事,我不愿意,于是开始绝食跳井上吊,被救了下来,又开始绝食跳井上吊,又被救下来,又开始,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你们没办法,在一次我和他私奔被抓后才心力交瘁地答应吗?」
母妃一脸慈爱地看着我:「长瑜儿,你应该去看看太医。」她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怀疑我生你的时候,你是脚先出来的。」
就这样,我和傅锦云算是成了。
只是我走的时候,听到父皇对母妃说:「我赢了,今晚……」
母妃娇羞道:「都依你。」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我加快步伐,只想快点离开。
远远地听见父皇说了句话,由于距离太远,听不太清楚。
「可惜了应……」
偶然一次碰到三哥,我才发现他瘦了好多,看起来整个人都没有了灵魂。从三姐、四姐那里我才知道,原来是林素的继妹又搞事了,这次搞得有点大,她爬了六皇叔的床,被六皇婶当场抓住,然后打了一顿扔出了王府。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整个晏城茶余饭后的笑柄。林家姑娘的名声已毁,想要嫁给好的人家已经不易,更别说是三哥这个王爷,首先德妃娘娘就不会允许,三哥正式退出逐爱舞台。
三姐捧着一杯茶「啧」了一声,「那林二小姐也不看看六皇叔的年龄,都能做她祖父了。」
四姐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直视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段剧情我是记得的,林素的继妹本想设计林素和六皇叔,被林素识破然后将计就计。既然名声已毁,林素是没打算嫁人的,谁知道一次宫宴上,她被人刁难,傅锦书站了出来,帅气的一句「我的女人」重新抱得美人归。
「可怜三哥,刚刚逗得美人笑,结果发现和美人之间隔着一条银河。」四姐又叹了口气。
我想,再过不久,不仅隔着银河,他还会眼睁睁地看着美人被别人抱走。
「我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们私奔来着。」三姐凑近了些,「你们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四姐瞪大了眼睛,「三姐,你不愧是三哥的亲妹妹!」
我也对三姐竖起大拇指。
我想了想,想到三哥现在那个狼狈样,「被抓住了?」
「三哥舍不得宫里的荣华富贵和亲人,放弃了?现在追悔莫及?」四姐比较现实。
「都不是。」三姐摇了摇食指,一脸高深莫测道:「我告诉了林素,然后林素把他打晕送了回去。」
我:「霸道娇妻和她的王爷。」
四姐:「哇哦——」
「如果不是因为林素长得太美,我还是很愿意同她交个朋友的。」三姐一脸感慨,「本宫很欣赏她。」
四姐毫不犹豫地揭穿她:「你是很想三哥吃爱情的苦吧?」
「哼!」三姐冷哼一声,「谁让他当初破坏了我的好事!害得我多费了许多工夫,不然你们的外甥都能打酱油了。」
四姐发出感慨:「可怕可怕。」
我点头表示赞同:「记仇记仇。」
我是不怎么担心三哥的,原文里他有个官配,好像就是在他为爱失魂落魄的时候出现的,虽说只有几段话,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是个不拘小节活泼的姑娘,两个人相亲相爱了一辈子。
我更担心三姐,原文里只在介绍三哥时顺带了一句。
我纠结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三姐,你和许郎……」
「哦,对了!」三姐把杯子放下来,「忘了给你说,你之前和赵应去玩了不知道,我和许郎已经定下来了,等二姐开春后嫁出去就轮到我了。」她满脸笑容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来,请你吃喜糖。」
「你和安宁抓紧了,姐姐我先一步奔向幸福生活了。」
四姐趴在桌子上开始长吁短叹,「人生啊,总是这样无情,还好有永乐陪我。」
我不好意思道:「四姐,我和傅锦云也成了,过不了多久父皇就要给我们赐婚了。」
四姐当场自闭。
「哈哈——」三姐笑出声。
40
时间飞逝,转眼就是两年过去了。
三姐在去年就嫁给了许郎,三哥也遇到了他的杨姑娘。
而我的傅锦云,去了边关两年了。
两年前,陈国和蒙越国突起纷争,本来两国之间摩擦不断,虽说是迟早的事,但还是来得太快了。对方来势汹汹,而傅锦书胜券在握,本该取得胜利的他却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偷袭,一剑穿过胸口,新伤加旧伤,生死难料,缺了主将的我军节节败退,傅锦云请命奔赴边关。
这一去,就是两年。
还记得他出发那日,天气晴朗,我本来已经和他在皇城里道过别,最后还是舍不得悄悄追了他一路,终于在城门口追到他。
再次出发时,他骑在马上弯下腰,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我至今回想起来心都在颤动。
那是他第一次吻我,虽然和我偷亲他时一样快得没感觉,但四舍五入下来我们算是接过吻了。
赵应当时也在场,对此发表了如此看法,他说:「男人不能太快。」
六月初六,边关大捷。
终于,他要回来了。
父皇早已拟好诏书,待他一回来就是封官加爵赐婚。
见到他时已是七月,在长长的回廊上,我提起裙摆奔向他,一如多年前的夜晚。
他疾步向我走来,然后停在我面前,说:「若华,我回来了。」
白衣依旧,故人依旧。
「你终于回来了。」我扑到他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林素千里寻夫,两人终成眷属。听傅锦云说,他们早已在边关对着满天星河拜了天地,如今林素已经怀有身孕。
这时候我突然想反驳赵应,男人在这方面还是要越快越好。
第二年五月初四,我嫁给了他。
新婚夜,他掀起我的盖头,共饮合卺酒。
嫁衣红烛,他的眼睛里似有点点星光。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41
五年后。
我把萝卜丝从碗里挑出来,一双筷子突然挡住了我的筷子。
我抬起头,一个小女孩皱着眉头,十分不赞同地看着我,说:「娘亲,不能挑食。」
「走开啦!小包子!」我没管她,接着挑下去。
谁知道小包子把我挑到桌上的菜又给我挑回到了碗里。
「娘亲,不能浪费食物。」
我指着这小包子对傅锦云道:「这真是我生的?别是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吧?这随了谁啊?我小时候也不这样啊,你小时候这样吗?」
傅锦云无奈地瞥了我一眼,抱起小包子,「月月吃自己的好不好?」
小包子一脸委屈:「可是娘亲不好好吃饭。」
傅锦云叹了一口气,问我:「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为什么要好好吃饭?」我放下筷子抖着腿反问他,语气十分挑衅。
傅锦云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把我碗里的萝卜丝全夹到了他碗里,最终我还是好好吃了饭。
我就是个夫管严,呜呜——。
赵应有时候会来帮我们带孩子,让我和傅锦云过二人世界。
这次,他又来带小包子出去玩。
我问他:「你脸怎么这么白?」
「我不是一直都这么白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以为意。
「赵叔叔好。」小包子很有礼貌地同他打招呼。
赵应抱起小包子,笑得十分猥琐:「叫什么赵叔叔啊,多见外,来!叫爹。」
恰好被路过的傅锦云听见,后来赵应再也没能单独带过小包子出去玩。
42 番外——赵应
爬山虎顺着竹墙爬上二楼的窗户,外面的花花草草在赵应的打理下井然有序。
赵应靠坐在窗边的葡萄藤椅上晒太阳,不过初秋,他已经披上了黑色大氅。
他脸色惨白,嘴唇一点颜色也没有,因是才起来不久,所以并没有束发,发丝柔顺地垂在胸前。
陈辙采了些桂花回来,他提着篮子从外面的木梯走上来,未修剪的枝叶伸了过来,他随手一折一并带到了赵应面前。
「你是想喝桂花酒还是桂花茶?」他问赵应。
赵应把头撑在窗台上,笑得灿烂,「无论是茶还是酒,我想都没有机会了。」
陈辙捻桂花的手一僵,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壶便往茶杯里倒水,刚烧开的水,还是滚烫的,他抓了一把桂花直接撒了进去。
「来。」他端给赵应,似是不信邪,「这不是喝到了?」
赵应突然想起来他和师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时他只有五岁,初到皇宫,他谁也不理,也不让人跟着,就只有皇上能抱抱他,他只听皇上的话。一到下午总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秋千上。在某一日的下午,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降,赵应被吓了一跳,小小年纪颇有威严,虎着脸问:「来者何人?」
陈辙挑挑眉,面无表情道:「你爹。」
赵应从回忆里抽出来,手一抬,失声笑道:「师父,别闹了。」
陈辙收回了手也不再开玩笑,坐到桌边清理桂花。
一室寂静,一室花香。
「师父,还有几日?」
「不过十日。」
赵应一哂,起身坐到书案前,开始写信。
他落笔不过两字,便开始咳嗽,他侧过脸用手帕擦着嘴角,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逐渐好转,开始泛红,嘴唇也有了颜色。
陈辙一边清理桂花,一边问他:「你不是写了一匣子了吗?怎么还在写?」
赵应摸了摸放在一边的紫檀木匣子,上面的海棠花栩栩如生,是他亲手雕的。
他眼神温柔,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给她写信了,总想着还有什么事没同她讲,以后她……」说到这,他一顿,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没有以后了。」
「师父,以后每年寄一封,寄五十年……」
陈辙打断他:「五十年?估计等不到二十年我就得下去找你了。」
「那就交给傅锦云吧,他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生离死别,总得等她再大一些。」
陈辙有些好奇,问:「多大时候?」
赵应一愣,开始认真想了想,不确定道:「五十年?六十年?」
陈辙冷笑一声,「你干脆等她死了,你们在地下团圆的时候告诉她好了。」他站起来,准备去做饭。
等他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赵应略带兴奋的声音。
「这个主意好像不错欸!」
他还真在想。
陈辙想,都说他像他父亲,其实他最像的还是他母亲。
他扶着栏杆缓缓而下,一时心绪复杂。
他和赵应的母亲在这里相遇,她给了他新生,而他即将在这里送走她的孩子。
也不知道她知道后会不会怪他,他想。
赵应把笔墨吹干,又坐回到了窗边。
放在书案上的白色丝帕,上面朵朵红梅绽放。
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刚才写信都是在强撑着,此时一放松,就想睡觉。
他闭上眼睛,模模糊糊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梦。
他梦到了高若华,和他认识的高若华完全不一样的高若华。
与其说是高若华,不如说是长得一样的两个人,是她却也不是她。
那个高若华嫁给了他,两人貌合神离。
他知道高若华喜欢傅锦书,他知道高若华自小便瞧不上他,他也知道高若华常常在他喝的药里偷偷下毒。
他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异常。
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解脱。
他的一生可以做主的实在太少了,人生由不得他,婚姻由不得他,连
自己的命也由不得自己。
赵应觉得,梦中的自己真是可怜。
还好,花花没有嫁给他。
他认识的花花可不会暗地里在他药里下毒,只会明着来抽他,他想。
他想笑,可是没有什么力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笑。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飞鸟归林。
赵应交叠在腿上的手缓缓滑下来,垂到身体两侧。
似血残阳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到他脸上、衣襟上,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微风习习,发丝微动。
外面炊烟缭缭,天上鱼鳞斑斑,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43. 番外孟清和
孟清和第一次听到云儿这个名字是在十二岁时,那个时候她的姑姑少有的清醒,会给她讲她有个孩子叫云儿,又懂事又可爱,很乖很乖,神奇的是,他的胳膊上有一块小小的月牙胎记,姑姑说,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可是一讲完云儿的故事,她立马又变得痴傻起来,所以孟清和不知道这个「云儿」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她的臆想。
说来奇怪,这一代的孟氏皇族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子嗣单薄,却一个比一个疯,长公主千里迢迢跑去给人做妾,皇帝后宫一大半都是男人,皇后却又爱女人。在朝臣们每日的哭天抹地下,皇帝终于去了女妃那里,没想到竟一举中的,生下个皇子。而且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也没有喜欢男人的倾向,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孟清和有些歹毒地想,没想到歹笋也能出好竹。不过好景不长,她发现一个比小太子喜欢男人还要恐怖的事。
孟清和想起那个早晨,十四岁的孟梵跑来找她。
他说:「阿姊,等我当了皇帝,就封你为皇后!」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声音粗嘎难听却又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场面看起来十分好笑,孟清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遍体生凉,她想,孟氏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全是疯子!
孟梵算是她一手带大的,他自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然后养在皇后身边。皇后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从小便是孟清和在照顾他。
这是孟清和第一次萌发了想要逃离皇宫的想法。
而那一年,她的姑姑油尽灯枯,去世前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叫着云儿这个名字,直到生命的结束。
没人知道昔日仗着先帝宠爱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去了哪里,又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只能从她零碎的语言中推测出,失踪的这些年她是给人做妾了。
和她向来不对付的新帝自然不会管她太多,只是将她好好地养在她曾经住的宫殿里。
孟清和时常会去陪长公主,但也只是知道她在陈国有一个孩子。
她和傅锦云相遇实属意外,宫外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即使她武功不错,也还是着了道,幸亏被傅锦云救下,他也因此伤了胳膊。
那年她和傅锦云都是十七岁,只不过傅锦云要大上两个月。
傅锦云的胳膊上有一块小小月牙胎记。
说来也是缘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姑姑念了九年的孩子找到了。
可惜,傅锦云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
孟清和只好把她姑姑生前视若珍宝的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给了傅锦云,傅锦云接过后呆坐了一下午。
孟清和不知道那块玉佩的含义,傅锦云却是清楚的,这是他八岁那年用偷偷攒下来的钱买给他母亲的新年礼物,原来,她没有不要他,她只是生病了没有办法来找他。
孟清和再次见到他时,发现他好像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漠了。以前他虽外表看起来温柔平和,骨子里却是冷漠异常。就比如他们的初见,若不是那时他身边有人在,根本不会出手的。
这次回来,孟清和有个重大发现,傅锦云有时会对着一个早就枯萎的花环和一个丑陋的面具发呆。
她去问傅锦云,可惜只问出是个小姑娘送的。
她没在意,十五六岁是小姑娘,七八岁也是小姑娘。看这两样东西也不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会送的。
不久,她就和这个小姑娘见面了。
小姑娘看起来凶巴巴的,却又十分有礼貌,着实有趣。
陈国的除夕宫宴,当晚她混在那群杀手组织里,射向林素的那支箭是她放的,她只是看了傅锦云一眼,傅锦云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苦肉计,最容易取得信任,拉近感情。
傅锦云曾问过她,为什么要帮他。
她其实只是想找个事干,帮他和帮别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庆姜国未来的主人不是孟梵。
可惜,那个小姑娘突然跑出来了,傅锦云正要拉开她,不过他的那个陈国哥哥动作更快一步。
孟清和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场景,默默地退到黑暗处,改变装束。
从那以后,她发现傅锦云并不是那么想回到庆姜国,他开始犹豫了。
既然他已经不是那么想回去了,她也不必再费心费力,她打算到处走走
,然后再换一个人选。
过了三年,她终于回到了庆姜国。不久前她得到消息,孟梵的母妃和四皇叔的私情败露,而孟梵是他们的孩子。皇帝大怒不止,虽然喜欢男人,可不代表他喜欢绿帽子,被当作太子养了十九年的太子居然是别人的种,他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在雾桦山的长阶上,孟清和遇到了孟梵,他一身狼狈,显然是刚摆脱追杀不久。
十九岁的孟梵,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也没有了少年的特有朝气,看起来宛如一潭死水。
两个人隔着三个石阶,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
孟梵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亲姐弟,我们可以在一起。」
孟清和淡淡道:「我喜欢女子。」
孟梵向上两步,想要拉她的手,被孟清和避开了。他一手抓空,然后维持着这个动作,轰然倒下。
孟清和这才看到,他身后还插着一支羽箭,上面印着皇室特有的标志。
孟梵抓住她的裙角,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我知道,可是那又怎样呢,阿姊。」
石阶两边的紫藤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孟梵已然没了气息。
良久,孟清和叹了一口气,缓缓蹲下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她还是舍不得让他曝尸荒野。
44.番外——傅朝月
傅朝月一生见过两次傅锦云的眼泪,一次是在她娘亲下葬的那天晚上,一次是在傅锦云去世的前几日。
她还记得她娘亲去世的那一天,是冬日的一个午后。
大雪纷纷扬扬,从昨夜下到现在,一直没停过。
皇上祖父贵妃祖母三姨四姨太子舅舅太子妃舅母二舅舅二舅母三舅舅三舅母等等都来了,她在人群中找了又找,唯独缺了一个赵叔叔。
最后的时候,傅朝月被他爹爹打发出去和那些哥哥姐姐们玩,他们都觉得她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娘亲了。
她一个人坐在房间外面,她很害怕,怕爹爹也会留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大雪停下,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立马清醒过来。
那时候她只有十岁,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是已经干涸的眼泪。
她仰着头问傅锦云:「爹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傅锦云一愣,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得格外温柔,「别胡说,你娘亲她只是睡着了。」
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交到了已经等在外面的太子的手里。
在傅锦云转身的时候,傅朝月甩开了太子的手,朝他跑去,拉住他的手,她没有哭,只是很认真地问他:「爹爹,你会来接我吗?」
傅锦云怔在原地,他突然想起高若华的话,他原本是打算去陪她的,现在突然想明白了,傅朝月还小,还需要他,他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留她一个人。
他蹲下来抱了抱她,也很认真地回她:「会。」
傅朝月想了想,伸出小拇指说:「拉钩。」
两个人拉了勾后,傅朝月终于笑了,然后跟着太子去了宫里。
高若华下葬的那一天她被傅锦云接了回来,那天晚上她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池塘边找到傅锦云。
傅锦云喝得烂醉如泥,半边身子都浸在水里。冬日的水刺骨的冷,他却浑然不觉。
傅朝月使出全部力气才把他拖到了岸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他的脸上未干的泪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傅锦云哭,哭得悄无声息。
第二天醒来,他又变回了往常的模样。
他活得清醒又克制,只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荒唐。
傅朝月从来不敢问有关娘亲的问题,她害怕傅锦云难过。
直到有一天,她在外面的酒楼吃饭,看见楼下一个小孩子躺在地上哭闹着要买玩具,他的母亲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哄。
她嗤之以鼻,说:「这换作我娘亲,只会搬一个板凳过来坐着看我哭,我哭到兴头估计还会给我鼓个掌说我哭得好,然后逢年过节就讲给祖父母舅舅他们听。」似是想起那个场面,她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对面坐着傅锦云,她收起了笑意,假装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
傅锦云笑道:「的确是你娘亲会做的事。」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道,「瞧我做什么,她是你母亲,你想什么时候提起她都可以。」
傅朝月低声道:「我怕您难受。」
「不提就不难受了吗?」傅锦云放下手中的白瓷杯,看着天边的绯色云霞笑了笑,「你可以明目张胆地去想她,她不应该活在你的记忆里,而是陪伴在我们身边。」
十年转瞬即逝,傅朝月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还记得傅锦云去世之前,频繁来帮她带孩子,两岁多的孩子活泼好动,傅锦云每每累得腰酸背疼。
他偶尔感叹一句:「我老了,现在
还比她大十四岁,也不知她会不会嫌弃我。」
傅朝月看着他,容貌依旧俊美,只是头发已经变得斑白,强笑道:「爹爹这样便是老了,你叫大伯怎么办,他可从不承认自己的年龄大了。」
傅锦云抱着孩子坐下来,孩子玩得累了在打瞌睡,他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声音也变得轻柔下来,「可我快记不得她的声音了。」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微微仰着头,「我很怕,最后我除了她的名字什么都记不起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傅锦云是在一个晚上,那天早上起来她心里就莫名的难受,一如多年前她母亲离世时的心慌。
傅锦云没想到她突然来找他,向心腹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才去见她。
房间里灯火璀璨,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就着月色饮了点酒,傅朝月问他:「爹爹准备好了吗?」
傅锦云看着手里的杯子「嗯」了一声。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傅朝月冲他笑得开心,「你见到了娘亲一定要告诉她,我很想她,也有乖乖听话。」
「好。」傅锦云回以一笑。
「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你也能处理得很好。」傅锦云顿了顿,接着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快活,如果有一天他让你不痛快了,去找你大伯,舅舅姨母们都可以,不必委屈自己。」
「你生来就是郡主,身份尊贵,从小就没受过苦,我不希望你的所以苦难都是一个外人带来的。」
傅朝月听到这终于为她的丈夫说了一句话,「他不是外人,是我丈夫。」然后往里面看了看,有个人正探头探脑地往他们这里张望,在她看过去时咧嘴一笑,「还有你不要说这么大声,他就在里面等我呢。」
傅锦云有些吃味,瞥了她一眼说:「对你好时是你丈夫,对你不好时就是外人。」
傅朝月:「……」
最后傅朝月喝得多了,那些被她深深埋在心里的事一股脑儿地涌现出来,她开始控制不住的流泪。
「是不是因为我娘亲才会死的?虽然你们都不怪我,可我知道。」她捧着脸一直朝天上看,「我都知道,娘亲生我时大出血,后来身体才会越来越不好。」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可是越来越多。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娘亲就不会死,爹爹也不会……生不如死地活着。」
「那不是你的错,是我和她的缘分太浅。」傅锦云低声说道,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十分温柔地安抚她,「你娘亲常常说你是带着对我们的祝福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是我与她之间的见证,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你不能这么想,知道吗?」
「可是……」她带着哭腔还要说什么,被傅锦云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的道理,离开亦是如此,你只需知道我们都很爱你就好了。」
傅朝月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 人间观察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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