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
霓虹夜行:见幻影,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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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去年五月份,倒春寒。
我三岁的闺女连续低烧不退,吃药、打针,甚至偏方都试过,但都无济于事。
事情被我婆婆知道了,她打来电话说,孩子可能是招到「没脸的」了。
我是外嫁过来的,并不知道「没脸的」是什么意思。
老公告诉我,老人口中的招到「没脸的」就是中邪,被脏东西给缠住了。
这些东西我是不信的,认为是婆婆太迷信了。
可当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信。
2
一整天我都在照顾孩子,等老公下班后,我才有时间休息。
感觉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按理说这么累了,我不应该做梦的,但我却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
梦里面,我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
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从天花板上还垂下一根绳子。
一个全身血红的女人站在椅子上,脖子上套着绳子,正在盯着我看。
可我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偏偏又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格外怨毒。
我吓得想叫,却发现根本叫不出声来,甚至连身体都动不了。
然后我就看到那女人,连同着椅子和绳子,就像是会闪现一下,正一点点向我靠近。
直到她即将贴在我脸上,我才看清楚她的脸!
明明是成年人的身体,可脸却是个小女孩儿。
我惊恐之余,发现这个女孩儿很眼熟。
忽然间我就惊呼出声了,因为这女孩儿,就是我闺女!
3
随着我一声惊呼,梦醒了。
可映入眼帘的,却还是我闺女的脸。
她就坐在我面前,煞白的脸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而且,她的目光格外怨毒。
我甚至能够看清楚,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很阴森。
这可不是能够出现在三岁孩子脸上的表情。
我除了害怕,自然就是担心了。
在自己孩子面前,当妈的就算再怕,似乎也都有拼命的勇气。
「小爱同学,开灯!」我发现我的声音都颤抖了。
随后,灯开了。
我闺女就坐在我面前,还是那个表情看着我。
老公也醒了过来:「怎么了?」
「你看半夏。」我从床上坐起来,很想把闺女抱在怀里,但心有惧意。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认为她不是我闺女。
老公看向闺女时,面色也变了。
但他毕竟是男人,还是握着我的手说:「别怕,别怕,明天回妈那找人看看。」
也不知道是我老公醒来的原因,还是开灯的原因。
我闺女眼中的怨毒消失了,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闺女像是失去了神采的双眼。
「给……给妈打个电话吧?」
我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为了孩子这些可以忽略不计。
老公摸出手机,拨了过去。
接通后,我婆婆直接问:「半夏怎么了?」
好像她一早就意料到会发生什么一样。
我把情况和婆婆说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让她爸搂她睡,晚上也别关灯了,你俩明天早上就来。」
4
有了婆婆出主意,我莫名心安了一些。
很多时候,在年轻人惊慌失措时,老人做出的决定,就像定心丸。
而且当天晚上,闺女竟然真的再没异样了,睡得很安稳。
隔天,我起床做了早餐,一家三口简单吃了一口,就下楼了。
老公开着车,我在后座给闺女讲故事,但她一直没精打采的,有时候看窗外还会很出神,让我越发担心了。
约莫过去了三个小时,我们到了婆婆家,致富村。
婆婆见孙女瘦了一圈心疼得都要哭了,还埋怨我们早该听她的来看外科。
她都没让我们进屋,就带着我们去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
这家姓雷,跟婆婆家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我们得叫姨夫。
老雷已经六十多了,个子得有一米八五,而且一点都不佝偻,红光满面的,像是刚喝过酒。
我们进屋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老雷忽然停了下来,向门口看了一眼,挺凶的,吓得我闺女「哇」地一下就哭了。
其实我心里挺不舒服的,还以为他是故意吓孩子,但有求于人我也不能说什么。
「老雷大哥,你看出啥来没有?」婆婆担忧地问道,我也紧盯着他看。
老雷笑着让我坐在炕上,他在电视柜那面转悠了一圈,顺手拿起一瓶半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
「没啥,没大事儿,别担心。」老雷眯眼笑着,一直在看躲在我怀里的闺女。
「过来,给爷爷看看手。」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大手,冲我闺女笑。
「妈妈怕,妈妈怕……」闺女使劲往我怀里钻,力气还挺大的,不像在家时那么没精神了。
我哄着闺女说:「半夏乖,给爷爷看看,等会儿妈妈给你买软糖吃。」
小孩子很好骗的,尤其是面对糖果,总是没有抵抗力。
半夏怯生生看向老雷,然后伸出两只小手。
「来,看爷爷眼睛。」
老雷抓着闺女的手,眼睛盯着闺女的眼睛。
「爷爷有眼屎……」闺女忽然奶声奶气地说。
大伙被逗笑了,然后闺女也跟着笑,小孩子就是这样,看到别人笑就会被感染。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到了老雷家,闺女就有精神了。
5
「爷爷这有蛋糕吃不吃?」
老雷找到一袋蛋黄派,拿在手里在闺女眼前晃,包装袋「哗啦哗啦」作响。
闺女的大眼睛立刻更有神采了,但她没敢要,而是看向我。
「先谢谢爷爷才可以吃。」我笑着说。
闺女奶声奶气地说:「谢谢爷爷。」
然后,闺女就从我怀里挣脱了,拿着蛋黄派边吃边玩,看不出是个低烧不退一周多的孩子。
我看了老公一眼,心想这也太神了吧。
这一周多,闺女在家始终没精神,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别说满屋子疯跑了,她虚弱的身子就像是面条一样,有时候坐都坐不稳。
可到了老雷家,小家伙就有了精神。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别人说给我听,我都会觉得离谱。
老公悄悄对我说:「姨夫的姓氏就辟邪,能镇得住脏东西。」
如果是以前,我会嗤之以鼻,但现在我虽然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离谱,但却愿意相信。
「姨夫,谢谢你了。」我看向老雷说。
「都是自家人,谢啥谢。」老雷拧开酒瓶,喝了一口酒。
这一口,就是大半瓶,至少四两酒。
但是老雷却面不改色,不像是在喝酒,好像是在喝水一样。
老雷走到我闺女面前,拉起她的双手说:「抬头看爷爷。」
闺女很乖巧地抬起头看着他,然后他就冲我闺女吹了一口气。
可我见我闺女也没反应,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看向我老公,他神秘一笑说:「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这家伙……
我差点被逗笑,虽然不知道老雷到底做了什么,可却已经安心了。
「老雷大哥,用不用写拘魂码?」婆婆问道。
老雷点点头说:「得写,你们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去了里面的屋子。
我又看向老公,不懂拘魂码是什么。
老公说:「就是符,咱家这面都叫拘魂码。」
我挺好奇老雷走进的里屋,就想跑过去看,婆婆也没管我,看样子是没什么避讳的。
6
透过门缝,我看到里面的房间很小,而且很暗。
我看到老雷站在一个神龛前,但这神龛却没供奉神像,只有一张纸。
距离有点远,又很暗,我也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
我只看到老雷从神龛的香炉下面,抽出了三张长条的黄纸,然后就走出来了,转身便与我四目相对了。
我有点尴尬地吐了下舌头,就小跑着坐回到炕上了。
老公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太调皮了。
「姨夫,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呀。」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了。
正在写拘魂码的老雷冲我一笑说:「就是咱家堂子上的大仙儿名讳,没啥避讳的,你可以进去看看。」
我很想去看看,但又有点不敢,就看向我老公了。
老公太了解我了,拉着我进去了,闺女也跟在身后。
至于看到什么,因为确有忌讳,便不说了。
出来后,老雷把三张拘魂码交到我手里。
我看了一下,跟影视剧里面的符箓不太一样,又有点类似,反正我是根本看不懂。
老雷对我说:「每天晚上睡觉时烧,这是第一张,有字的一面冲下烧,这是第二张……」
我都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不停地感谢老雷。
老雷摆手说不用客气,然后嘱咐说:「回去以后还得给孩子吃药。」
「还要吃药?」我还以为看过后就不用吃药了。
老雷解释说:「以前吃药没用,是隔药了,现在吃不会隔。」
虽然他没具体解释,但我自己也能猜到一些。
隔着药的,就是脏东西,所以吃药没用。
但是老雷看了后,脏东西没了,自然就不隔药了。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婆婆就说快到午饭点儿了,要叫老雷去家里吃饭。
老雷爽快地答应了,但却说家里有点活需要老公帮忙,就让我和婆婆带着孩子先回去。
7
做饭的时候,婆婆跟我说了老雷的事情。
别看老雷有看外科的本事,但他却是村会计,而且他帮人看外科,从来都不收钱。
逢年过节,拎两瓶酒去他会收,但给钱他却从来不收。
我说回去后给老雷买点好酒送来,婆婆笑着点头,然后劝我说,迷信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这话挺矛盾的,但我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今天的事情,用科学是没法解释的。
没多久,老雷和老公回来了,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老公请了三天假,今晚我们也不打算回去了,所以老公和老雷就喝了起来。
席间我因为好奇问了好多问题,老雷也不避讳,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比如说,我问他会不会算卦,他就直接说不会。
他告诉我说,他们这些出马弟子会什么,是取决于堂子里面供奉的是什么仙儿。
比如说谁家丢了什么东西找不到了,这老雷就算不出来。
但若是谁家的堂子里面供奉了鬼仙儿,查类似事儿就很轻松了。
不过也有例外,因为有些事儿,不是查不到,而是不能查。
我又把昨晚的梦和老雷说了,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姨夫,来,再喝一杯。」老公很不合时宜地举起酒杯,我也不能扫兴,便没再问了。
8
从来不贪杯的老公喝得很醉。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喝酒,所以婚后几乎没喝醉过。
但是今天他醉了。
而且他还不让我和闺女离开他的视线,嘴里念念叨叨地说:「我要一直看着你们,看着你们……」
毕竟是在婆婆家,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寻思这也太腻歪了。
可每当我要走,他就会扯着脖子喊。
婆婆没办法,就说:「顾倾,你就陪着他吧,我自己忙活。」
虽然我和婆婆接触得不多,但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哪有在婆婆家吃完饭不洗碗的。
「你乖乖的,再叫我不理你了。」我瞪了老公一眼,就去帮婆婆洗碗了,他可能是看我真生气了,就不闹了。
我和婆婆洗碗的时候,我发现她欲言又止地想对我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妈,你是不是有事儿想跟我说?」我看到她这样就更好奇了。
婆婆叹了口气,笑着说:「没啥,我就是看到你俩感情好,想起你爸了,他活着的时候对我也可好了。」
原来是这样。
公公走得早,婆婆是个铁娘子的性格,拉扯着老公和大姑子长大,其实挺不容易的。
婆婆又说:「倾儿,你和半夏陪妈几天吧,这段时间我不太舒服。」
「妈,你哪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还挺担心的。
婆婆说:「身体没问题,就是年纪大了,身边没个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点啥,你们陪陪我就挺好的。」
一向要强不服输的婆婆说出这话,我也挺心疼的,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了。
「妈,家里空着一间客房没人住,我回去收拾收拾,你搬来跟我们住吧。」
我倒是不介意和婆婆一起住,更何况我婆婆又不是爱指手画脚的人,其实我早就想让她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婆婆挺感动的,她说:「今年怕是不行了,过段时间就要插秧了,家里那么多地得种啊。等来年咱把地租出去,我就搬去和你们住。」
既然婆婆都这样说了,我也就没再劝了。
9
洗好碗后,我搂着闺女睡了个午觉。
小家伙的烧退了,人也更有精神了,睡觉也安稳了,我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我又做梦了,但梦到的却是我老公,他满身鲜血地拉着我和闺女,让我们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我像是又睡梦魇了,喊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后来是闺女醒了,这才把我叫醒,她说她要软糖。
我醒来后看了老公一眼,他睡觉时还皱着眉,而且紧抓着被子,好像也做噩梦了。
「妈妈,我要吃软糖,说话要算话哦。」闺女奶声奶气地提醒道。
我捏了捏闺女已经红润起来的小脸蛋儿说:「好,你和奶奶在家,妈妈去给你买。」
「吃软糖吃软糖!」闺女欢呼。
我走出卧室,见婆婆正在看电视,便说:「妈,我去给半夏买软糖,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你去吧,我看着半夏。」婆婆摇摇头说。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把头发扎了个马尾,便去小卖铺了。
村子我来过几次,老公带我去过小卖铺,自然记得位置。
只是天色已晚,村子里面静悄悄的,我走着走着就莫名发慌,就像是后面有人跟着我一样。
我又怕真的有人跟着我,又不敢回头看,就越走越快,心也越来越慌。
好不容易到了小卖铺,老板娘却找不到软糖了。
「你别急啊,姨给你找找,肯定有。」老板娘挺热情的。
我也不好催促,就看着柜台里面那些显得很怀旧的零食打发时间。
「找到了。」老板娘找出两袋 QQ 糖放在柜台上,忽然神秘兮兮地说:「要说村里就你家鸿铭最有能耐,工作好,媳妇还好看,以前处的对象也漂亮。」
以前处的对象?
可我老公对我说,他和我是初恋的。
难道他骗了我?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以前也谈过恋爱的,所以不在意这些。
但他要是故意骗我,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个老板娘,很明显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让我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故事。
当然了,我不会和老板娘打听什么,不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想知道我也会问我老公。
而且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我拿着 QQ 糖就走了,脑子里面全是我老公的事儿。
老公总说我好奇心太旺盛了,其实他说得对,只要我对什么好奇了,就会一直想。
走着走着,可能是想得太入神忘记看路了,竟然走进了别人家院子。
当我意识到走错了的时候,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个老太太。
夜色下,她一张脸惨白如纸,脸上的皱纹像是纸折的一样分明,正瞪着眼睛看着我呢。
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上去呆滞又空洞,但看了就是会让我发冷。
「我……我走错了。」我被她吓得浑身一冷,忙转身向外走。
后面的路,我都是小跑着回去的,脑子里面都是那个老太太,心想那脸也太白了,
我刚回到家,便看到婆婆走了出来,似乎还挺急的。
「怎么了妈?」我忙问道。
婆婆向斜对面的一户人家指了一下说:「刚才吴老六家打电话说,他家老太太死了,邻里邻居的,我得过去看看有没有啥能帮上忙的。」
顺着婆婆的手指看过去,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都跟着麻了。
婆婆见我这副样子便安慰道:「别害怕,村里老人多,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妈,我……我……我……」
「倾儿,你咋了这是?」
「我回来的时候想事情,一不小心走进那家院子了,看到那个老太太了。」我能听出来,我说话都带哭腔了。
10
婆婆听到我的话,面色也是一变。
她拉着我进了屋,然后把我老公叫醒了,让他看着闺女,然后又带我走了。
我有点害怕:「妈,你带我去哪呀?」
「去吴老六家。」
「兴许你看到的不是他家老太太呢。」
婆婆抓着我的手说:「就算看到了也别怕,回头找老雷看看就行了。」
「但如果你不去,你就会一直想。」
「越想越害怕,你觉都睡不好。」
我觉得婆婆说得有道理,看还是害怕,又一想就算有问题也可以找老雷,也就稍稍安心了。
婆婆带着我去了吴老六家,真的是我刚刚走错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面没人,但是透过窗子,就能看到屋里有挺多人的。
我和婆婆进了屋,就听到有人在哭,炕上那面围着几个女人,应该是在给老太太穿衣服呢。
婆婆拉着我走过去,让我看清楚了。
只一眼,我头皮就麻了。
炕上躺着的,身穿黑色寿衣,面色煞白的老太太,就是我刚刚在院子里面看到的。
我不由得抓紧了婆婆的手,吓得浑身直哆嗦。
虽说我已经信了这些从前认为是迷信的东西,毕竟老雷真的治好了闺女。
可是老雷给闺女看外科,和我亲眼撞到脏东西是不一样的。
这冲击太大了,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啪」的一声,接下来屋内的灯就黑了下去。
「别怕别怕,妈在呢。」婆婆抓紧我的手说。
我强忍着没尖叫出来,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双眼却像是着魔了一样,还是忍不住看炕上的老太太。
她那张脸惨白如纸,虽然是闭着眼睛的,可我就是觉得她在看我……
「电闸跳了,马上就好。」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可我却不敢在屋子里面停留了,去外面至少还有月光。
不顾婆婆拉着,我转身就跑出去了。
「你又走错了?」可才到院子里面,我就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原本我面前是没有人的,可是在我听到这个声音后,我就看到那个老太太了。
我双腿瞬间一软,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向下跌倒。
「死都不消停!」这时候,老雷的声音忽然响彻我耳畔。
看到老雷背着手走进来,我眼前的老太太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但意识却有些模糊了,竟然昏过去了。
11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听到了有人在交谈。
睁开眼睛,我看到闺女躺在身边,但老公不在。
「老雷大哥,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按理说顾倾不应该看到吧?」
「你说会不会是那件事影响的?」这是婆婆的声音,挺担忧的。
那件事?
哪件事?
我感觉他们有事情瞒着我,就悄悄下了炕,走到了门口,透过门口向外看去。
客厅内,我看到老公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还时不时抓头发,看上去挺痛苦的。
婆婆一脸焦急,看着一言不发的老雷。
老雷看了我老公一眼说:「鸿铭,你那个对象到底咋回事,你不给我说明白,我也没法帮你!」
对象?
真有对象?
而且这里面,还真有故事?
我忍住出去质问老公的念头,想听听他们说点什么。
老公狠狠吸了一口烟,双手抱头说:「她自杀了,回到老家就自杀了……」
自杀了?
我心头一震,我老公的前女友,自杀了?
而且看老公的样子,自杀与他是有关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推门走了出去,看着他不吭声,我在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说。
老公看着我面色更痛苦了,挺大个男人眼泪都流出来了。
婆婆忙起身把我拉过去坐下,解释说:「倾儿,不是鸿铭想瞒着你,是我不让他说的,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妈,我不在乎鸿铭有没有前任,可他不能骗我呀。」没有人喜欢被欺骗。
老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开始讲述他和前任的事情了。
12
我和我老公,是在参加工作后认识的。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他提出要回老家,我不顾家人的反对跟他回来了。
而他和前任,是大一时就在一起了,整整四年。
他说他们感情很好,一直都挺好的。
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下课后一起回出租屋,就算他去网吧通宵,她都会陪着,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可就在他正式参加工作后,一切都变了。
他下班回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闻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然后找他身上有没有长头发。
接着又要查他的手机,甚至是翻遍他每一个口袋。
如果他回来晚了,她就会一遍遍打电话催促,甚至是视频监视。
到最后,她竟然会疯狂到向他同事求证,把他同事都给弄烦了。
他开始时忍着,后来忍无可忍了,说如果她再这样就分手。
结果她就又哭又闹,说他不爱她了,然后就割腕自杀。
救回来了,她却还是老样子。
他感觉每天都特别紧张,半夜醒来时常会看到她翻看他的手机。
漆黑的房间中,手机屏幕的亮度映射在她的脸上,她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很偏执很恐怖。
最后,他不堪其扰,再次提出分手。
结果她又自杀了,这次是吃了安眠药,然后又救回来了。
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结果她表面答应,却暗地跟踪。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他打扫房间时,看到了她的日记。
她在日记中写道:我快失去他了,我不想失去他,我爱他,我要和他一起死。
这一次他没有提出分手,而是偷偷地更换了一切联系方式,最后连工作都换了。
后来他就遇到了我,工作半年后,开始追求我,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执意要回老家,就是因为她找到我了,我怕她伤害你。」
「倾儿,你不知道她有多疯狂,我真的怕她对你不利!」
老公眼中满是惧意,表情非常痛苦,很显然,他的前任让他有了心理阴影。
我挺心疼的,坐过去抱着他说:「你对她劈腿过吗?」
「没有。」老公摇头。
其实这点我不怀疑他,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来都是自我约束极强的人,做人做事有原则有底线。
「那就不是你的错,别自责。」我安慰老公。
老公摇着头说:「但我没想到她会自杀,而且还……」
「还怎么样?」我心里一紧。
13
说到这里,老公不敢说了,看向老雷。
老雷看了看我说:「你们来我家的时候,我看到了,把她赶走了。」
我这才想起,当时我们进屋的时候,老雷忽然很凶地向门口看了一眼,还把我闺女给吓哭了。
原来,那个时候老雷就看到了。
我问他说:「那你留鸿铭说要干活?」
「就想问问他那个对象的事儿,他不说。」老雷说。
「还有老吴家的老太太,死得也蹊跷。」
「本来是寿终正寝的命,就横死了,不然你也看不到她。」
婆婆也说:「就算你走路出神,也不会走进别人家,吴老六家在咱家对面呢。」
听到这话我心里也是后怕极了,因为我是习惯靠右行走的,而吴老六家在路左面的。
「那我们怎么办?」我最担心的,是闺女会受到连累。
老雷叹了一口气说:「那玩意挺凶的,我暂时也没啥好办法,实在不行就请上来吧,问问她到底要干啥。」
14
各地都有请鬼上身的传闻,最后都被归类为利用封建迷信骗人。
哪怕我今天经历这么多事情,可却还是觉得离谱。
可我又没什么办法,只能选择相信老雷他们。
但是老雷却没让我跟着,他说看到我,那玩意应该会更凶。
他就让婆婆在家陪着我和闺女,然后他和老公走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尤其是满怀担忧的等待更是难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让我听到一点声音都会抱紧闺女。
婆婆可能是为了壮点人气,便给嫁到邻村的大姑子打了电话。
约莫过去了二十分钟,大姑子骑着电动车来了,还把她八岁的闺女也带来了。
「奶奶好,舅妈好。」
秀秀很漂亮,又很懂礼貌,她很喜欢和我闺女玩,我闺女也喜欢她,两个小家伙凑到一起很快就欢声笑语了。
婆婆在电话里简单和大姑子说了今天的事情,所以大姑子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她看两个孩子玩得正欢,便小声对我说:「鸿铭工作的时候我去找过他,见过那个姑娘。」
「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好的。」
「可你也知道,我和鸿铭小时候爸就没了,妈整天干活挣钱,就我一直带着鸿铭的。」
「所以我和鸿铭可亲了,他也挺黏我的。」
「后来我要走的时候,鸿铭就抱着我哭了。」
「然后我就看到,那姑娘狠狠地瞪我,那表情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是太没有安全感了,还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了?
作为女人,我在一定程度上挺理解她的,可听着她的过往,我也觉得她太疯狂了。
至少大姑子和我老公打打闹闹的时候,我可不会吃醋,我还会帮着大姑子收拾老公,还挺开心的。
我老公出去应酬的时候,我也不会担心。
「姐姐疼……」忽然间,我听到闺女大哭起来。
我连忙看过去,便看到秀秀把闺女压在身下,双手正死死掐着闺女的脖子。
「秀秀,你快放开妹妹!」大姑子立刻就扑了过去,我也连忙过去掰秀秀的手。
可是一个八岁孩子的手劲,竟然大到我都掰不动。
闺女的脸已经憋红了,眼睛都开始翻白了。
婆婆冲了过来,手里面拿着一根缝衣针,直接扎进了秀秀的虎口。
可是,秀秀的手却仍然不放开,可好歹是松了一些,闺女也能喘口气了。
而且我看到她双眼瞪得溜圆,嘴角带着怪笑,阴森恐怖!
婆婆拔出缝衣针,我却没看到秀秀出血,这也太离奇了。
「妈,怎么办呀!」我急得不行,因为秀秀又用力了。
婆婆直接跑出客厅,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把尖刀喊:「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一瞬间,秀秀就瘫软下去了,被针扎过的虎口也有鲜血冒了出来。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抱紧了闺女,确定了她没事儿后,却也无法松口气。
太可怕了,鬼知道我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婆婆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说:「还不是你爸造的孽!」
15
婆婆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农村都穷,我公公的父亲,又是个疼爱幼子的。
所以公公婆婆结婚时,只能挤在一间破草房里面住,家里的地一亩都没给他们。
婆婆是个铁娘子,公公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就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为了赚钱,公公什么都做,夏天养蜜蜂,冬天就上山抓黄皮子,剥了皮卖,一张皮子能卖不少钱。
当时老雷就劝过公公,可公公说老子连媳妇都快养活不起了,我害怕啥报应?
众所周知,狐黄白柳灰中,这黄说的就是黄皮子,也是最小心眼最记仇的。
但可能是公公这个人太生猛了,他活着的时候愣是没被报复过。
不过老雷说过,他有一天晚上做梦,就梦到了数不清的黄皮子从大野地排着队,一直排到公公家门口。
而且,都是没了皮的黄皮子,全身血淋淋的。
后来公公秋收的时候,被拖拉机的大轮胎从脑袋上碾过去了,人就没了。
再后来大姑子结婚,也有了孩子,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时候,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而婆婆手里面的那把尖刀,就是当年公公用来剥皮用的,所以那东西才会怕,不然秀秀可能就会把我闺女掐死了。
我听了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那个年代,活下去真的挺不容易的。
可公公也的确造了很大的杀孽。
谁对谁错,谁又说得清楚呢。
「妈,我想回家。」我担心闺女再有意外。
婆婆劝我说:「没事儿,晚上我守着你们,明天一早我就跟你们一起走。」
我正游移不定,老公回来了,看上去挺轻松的,他告诉我,老雷已经解决好了。
看到老公这副表情,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16
当晚一过,我们一家,连带着婆婆一起,就回城里了。
临走时我想去看看老雷,但老公说老雷一早就去乡里开会了,毕竟老雷是村会计,他说以后再来。
回到了家,一切都回归正轨了。
我给闺女烧了三张拘魂码后,又吃了三天的药,她的病就算彻底好了。
婆婆在城里陪了我几天,然后就回村了,毕竟马上就要插秧了。
闺女没事儿了,但我却经常做梦,莫名其妙地总是梦到老公的前任。
她是个挺清纯的姑娘,我看过照片的,穿着白衬衫梳着双马尾,非常文静。
所有的梦都很奇怪,可却又无比真实。
我梦到过她面色凄苦地走进医院,小腹隆起,出来的时候脸色很白,手捂着不再隆起的肚子。
我也梦到过她脸上有着巴掌印,眼眶都是青色的。
我还梦到她一个人蜷缩在卫生间哭泣,而在卫生间外的卧室内,床上有一男一女。
可梦终归是梦,我认为,同样身为女人,我是很同情那个姑娘的。
所以下意识里认为,也许她那么没安全感,会不会是老公对不起她过。
要不然,这些梦就没办法解释了。
17
这天,我带着闺女去疾控中心打疫苗。
疾控中心就在闺女就诊医院的后身,我们走的时候,需要穿过医院才能离开。
可在医院的小花园,我竟然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老雷。
他人瘦了很多,整个人面容呆滞,双目也没有了神采,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我忙拉住推着他的护工问道:「他怎么了?」
「你认识这位病人?」护工问道。
我拉着闺女的手蹲下去,看着老雷问道:「姨夫,你怎么了,住院怎么都没通知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