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他温柔以待

出自专栏《恋恋校园:男神是个白切黑》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师兄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什么……」谈瀛洲单手撑着侧脸,略微思索后,弯唇,「甜食。」

师兄喜欢吃甜食,师兄喜欢吃甜食,师兄喜欢吃甜食,重要的事情默记三遍。

我记下来后,弯眸朝谈瀛洲笑了出来:「下次一定带你喜欢吃的东西来,不会再弄错了。」

谈瀛洲没说话,只是笑着看我。

我看了看桌上的菜,干脆起身道:「我们出去吃吧。」

「不用了,」谈瀛洲也站起来,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漂亮盒子,「有现成的。」

盒子放在桌上,谈瀛洲拆开缎带,抬起纸盒,堪称艺术品的蛋糕露出了真面目。

我小声地「嚯」了一下。

蛋糕见得多了,但是能把蛋糕做得这么……名贵的,还是第一次见。

两只天鹅的造型更是精致到了精巧的地步,完美无瑕。

「这是今天有人送来的,」谈瀛洲拿起刀,对准蛋糕,先切了一刀,然后又比画了一下,「这些?」

我盯着刀旁边那只用巧克力堆起来的天鹅。

……好的,我知道我幼稚我贪心,但我很想要那只天鹅。

谈瀛洲看了我一眼,勾勾唇,手起刀落,把那只天鹅连同旁边一大块切下来给我。

「谢谢师兄!」

我满眼星光瞬间灿烂。

谈瀛洲切好了我的蛋糕,转身去泡茶。

他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那只天鹅已经被我辣手送胃了。

「慢点吃,」谈瀛洲把杯子放在我手边,「解腻。」

他坐下来,拿起刀准备切自己的那份。

「我来。」

投桃报李,我接过刀切了一块,学他一样铲起来。

颤颤巍巍送到盘子里,生怕倒头翻车。

但是怎么说呢,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

啪叽。

「诶!」我下意识用手去扶,手指沾满了奶油,蛋糕倒扣餐盘。

天鹅脖子都断了,死不瞑目。

谈瀛洲睨了我一眼,似感慨,似叹息:「果然,对你是不该抱什么期待的。」

「师兄……」我低着头,嗫嚅心虚,伸手想把摔断两截的天鹅拼好。

「走吧,」谈瀛洲拉着我沾满奶油的手,「去洗洗干净。」

他把我领到浴室,拧开了水龙头,把我手指放到下面冲。

冲掉了奶油,又按了一泵洗手液,慢慢揉着我的手。

谈瀛洲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手掌却很大,几乎能把我整个手包裹起来。

滑腻的触感在肌肤与肌肤之间反复揉捏,徒增亲密。

肌肤相亲,近乎暧昧。

我悄悄抬眼去看谈瀛洲。

他低着眼帘,在我们交握的手,全神贯注的视线中,透着一丝浅浅笑意,

像温得暖暖的醇酒,在不经意间,轻荡起了琥珀色的涟漪。

水声不再那么大,搓揉的触感也不再那么明显。

反而是心跳,扑通扑通的,耳朵里的鼓膜胀起又回落,回落又胀起。

我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谢谢……」

谈瀛洲被我亲过好几次,也没有了诧异的神色,只是笑着看我一眼,「谢我的方式就是给你自己谋福利?」

我大胆提议:「那……换你来?」

提议完,把脸颊往前凑了凑。

谈瀛洲无动于衷,关掉了水龙头:「好了。」

手洗干净了,他抽了两张洗漱棉给我,我随便擦了擦,趁着谈瀛洲回头时,又蹭了把脸。

滚烫一片。

本来想抢着帮他收拾餐桌,可谈瀛洲拦着,让我到旁边站着看——估计是担心我再闯祸。

他把残羹冷炙处理掉,瓷盘瓷碗收进了洗碗机,我找准机会凑过去。

虽然中途出了点岔子,但我来的目的很明确。

「师兄,」我一脸谄媚外加满眼期待,「手稿可以给我看了吗?」

谈瀛洲靠在餐桌前,闲闲地看我:「你说呢?」

这表情,这语气。

不妙啊……

我自觉没做什么让他满意的事,拼命找补:「今天我没准备好,不知道你的喜好,明天!明天我肯定投其所好,善解人意,阿谀奉承,让你满意!」

谈瀛洲叹了口气:「陶长安。」

「师兄!」我脆生生答应。

他看向我,有些无奈:「……不精通成语,就尽量不要用。」

我有点尴尬,眼神来回乱瞟,忽然看见放在料理台旁的厨房纸巾。

眼前一亮。

「你等一下!」

我跑过去拿了那盒纸巾,抽了一张,铺在餐桌上,从背包里摸了根笔。

先是唰唰唰地勾线,然后仔细地全图。

三分钟后,我两只手捏着纸巾,笑弯弯着眼举起来:「这样可以吗?」

纸巾上画了一个大头 Q 版的我本人,手里捏着一朵歪歪斜斜的花,旁边画了对话框。

【花花送给你。】

谈瀛洲勾了勾唇,接下纸巾折了折,攥在手里,「走吧。」

好险过关。

我心有余悸,会一门技术果然很重要,关键时候还得靠本职专业。

谈院长说得对,没什么是艺术不能解决的,绘画美术,YYDS!

而且,知子莫若父……师兄就吃这一套。

-

谈瀛洲的书房在二楼。

对一个写作人而言,书房的重要性远超过卧房。

我猜到谈瀛洲的书房应该会很别致,但没想过会别致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实木书架紧贴着墙壁,上下挑高四五米,一字排开,呈半环状。

旁边放着攀梯,想拿上层的书,必须借助工具。

书架前摆着一张极有设计感的书桌,台灯电脑,水杯键盘,除此之外,还有一摞一摞的书。

说是书房,更像小型图书馆。

如果这些书谈瀛洲都看过的话,那他的阅读量实在惊人——可真要看完这么庞大的书库,怕不是得从受精卵开始读起……

囤书充门面。

这个弹幕在脑海里乍现,我偷瞄谈瀛洲。

怎么看,他都不像会做这种表面功夫的人呀……

「坐。」谈瀛洲示意了一下书桌对面。

那里放了一把足够宽的靠背椅,旁边有小茶几,又立着架台灯,应该是谈瀛洲闲来看书的地方。

这里是谈瀛洲的书房,形同圣殿。

我抱着朝圣的心态,控制着没同手同脚,却也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心里有些忐忑,这一坐,也只是坐了个边边。

谈瀛洲拉开书架旁的抽屉,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我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拆开封线,里面是一叠明显陈旧的笔记纸。

而封面第一页……

「……《随便》?《无题》?《反骨》?……《呵》?」

我看着上面一个一个被勾掉的书名号和书名,惊心动魄的感觉瞬间少了一半。

「写书的时候,没想过要起名字,」谈瀛洲随口道,「想到什么就写了什么。」

从上到下,这四个……姑且算是曾用名,完整诠释了谈瀛洲当时的心态。

《随便》我可以理解。

《无题》也能说得通。

《反骨》勉强算个词。

但这个《呵》……

不知道怎么的,我居然能联想到一些当时的画面。

十五六岁的谈瀛洲,或许正在叛逆期,也或许是少年不羁,虽然写出故事,可也不当回事。

轻蔑的,无所谓的,甚至有些嘲弄的心态,最终成为了一个语气词。

呵。

我又忍不住去看谈瀛洲,他已经坐回到了书桌后,一根手指在键盘上随意地敲了敲,将待机状态的电脑激活。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眼镜上,盖住了他的神态。

那时候的谈瀛洲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盯着电脑屏幕的谈瀛洲忽然转过头来。

镜片折光一逝。

那双形状优美的丹凤眼深幽得近乎清冷。

我一瞬间失了神,喃喃:「师兄……」

谈瀛洲弯唇:「不看手稿,看我做什么?」

他笑了。

他一笑,顿时将薄凉殆尽,又是温润和煦、如沐春风的样子。

我有些失措地收回视线,低头看手稿。

心里却始终因为他不经意间泄露的孤冷疏离,而觉得惴惴不安。

谈瀛洲太复杂了。

谈瀛洲太多变了。

谈瀛洲太……他娘的有才了!

手稿看了几行后,思绪立刻被抓进故事里。

哦哦哦——原来一开始的设定是这样的!

对话,情景,人设,和我看过的版本不能说有所区别,只能说毫无关系!

《宏图》原本讲的是一个无可挽救的晚清乱世,荒凉、贫苦、压抑……但这第一版手稿,将这些颓败描写得更加深重,

甚至有一种,文字张开了嘴要吃人的张力,脑中的画面感近乎枯槁与病态。

百科上说,这是谈瀛洲的第一本书,谈瀛洲自己也这么说。

能在这个年纪写出这种故事,谈瀛洲是生来就要与文字绑在一起的天选之子。

手稿被翻了一页又一页,我看得全神贯注。

原本进入谈瀛洲书房的紧张感散去,整个人「原形毕露」。

我先是往后挪屁股,挪挪挪,挪到了适合坐姿的角度。

没多久,又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里。

这还没完,

看着看着,我无意识地踢掉了室内拖鞋,盘起腿,像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

这把椅子是漆黑的木料制成,有些硬,比不过宿舍里带软软垫子和阿狸背靠的懒人椅。

这么坐不舒服,那么坐也不如意。

每隔一会儿,我就动一动。

但视线和心思全在手稿上,看到关键节点,我又是皱眉又是吸气。

手稿不比书籍,我看得格外仔细,速度也不见得多快。

翻到差不多四分之一时,茶几被咚咚咚地敲了两声。

我正看到关键地方,头也不抬,下意识道:「别吵。」

「七点半了。」谈瀛洲说。

「嗯我知道了。」我依旧是敷衍回应。

手稿上蓦然出现了一只手,五根长长的手指压着字面,肤色润白,堪比纸张。

我终于抬头,用有点蒙的眼神看向谈瀛洲:「师兄?」

「七点半了,你不回去?」谈瀛洲问。

我「啊」了一声,连忙转头看窗外。

确实已经黑天了。

我眼巴巴看向谈瀛洲,讨好地问:「我能再看半个小时吗,就半个小时,行吗?」

谈瀛洲对我笑笑,很是温柔,说:「不行。」

失落。

谈瀛洲见我明显塌下去的嘴角,不紧不慢道:「除非,你今晚不想走了。」

不想走,那就是……留下来过夜。

我反应极快地连连摆手:「我不,不是那个意思!」

谈瀛洲从我手里往外拿手稿:「美院本科有门禁,你还没毕业,不用那么急。」

眼看着手稿被他拿过去,我不敢扯,只能小声商量:「我过两天还能再来看吗?」

「过两天?」谈瀛洲反问。

我看向他:「你不是说,只有今天有时间吗?」

这话不就意味着,明天后天大后天,可能都没时间。

谈瀛洲「唔」了一声,随口道:「明天我要去学校的图书馆,晚上有饭局,饭局结束后有时间。」

「我可以等你回来。」我立即表态,满怀期待地问,「到时能不能再给我看看?」

「好。」谈瀛洲把手稿放回抽屉里,答应得很随意。

得到了他的允诺,我准备收拾收拾回宿舍——然后,僵硬。

本来穿得好好的拖鞋,被我一只踢到前面,一只踢到后面,而我像返祖的猴子,双腿从椅子侧面伸出去,荡啊荡啊。

我不可避免地去看谈瀛洲,他正被背对着我关抽屉。

我抓紧时间从椅子上下来,迅速穿好拖鞋,装作无事发生。

谈瀛洲看向我,明明没看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眼神却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要笑不笑,纯看热闹。

我一手捏着食指关节,镇定保持笑容:「我先回去了,师兄明天见。」

「不急。」谈瀛洲说,「我送你。」

回学校的路上,我上下摩挲着安全带,忍了又忍,没忍住:「师兄,我有个问题想问。」

「问。」谈瀛洲言简意赅。

「手稿和出版书的故事风格完全不一样,我觉得手稿写得更好,为什么不出版这个?」

谈瀛洲从容回答:「因为我不想。」

我:「……」听见了,没明白。

大概知道我的心思,谈瀛洲缓缓道:「不是所有故事都适合放到台面上给人看,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另类的故事,假如当初我没想要经济独立,或许会交手稿版本给出版社。」

我皱了皱眉,问:「你的意思是,交了手稿就卖不出那么多钱了?」

「嗯。」谈瀛洲坦然地承认了。

车转了个弯,夜色中的灯光透过镜片,在他瞳底若隐若现,他的声音也轻轻缓缓:「小众封神,大众盈利,我需要经济基础和知名度,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写其他故事,比如《梨坊烟云》,以及将来可能会涉猎到的更加偏门的领域。诚然,饿着肚子做文学是一种境界,清贫文豪比比皆是,可我一点也不想参与进这种境界。在我的计划里,首先值钱的一定是我的书,然后是我的人,而当我这个人的知名度和商业价值达到巅峰,反过来,我的书也会备受重视……」

我默默听着他的话,一声不吭。

「……我选择修改《宏图》最初的手稿,让它的受众更广,卖得更好,更具有戏剧性和阅读体验感,再通过这本书提升知名度,按照原本的规划,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名利双收,地位卓然……失望吗?」

清润沉凉的嗓音不疾不徐,诉说着「谈瀛洲」这三个字代表的利益走向。

最后那不痛不痒的问题,在红灯前随着他停下车淡淡瞥向我的眼神,玩味而嘲弄。

我有些愣神,呆呆地看向谈瀛洲。

谈瀛洲勾了勾嘴角,稍稍压低下颔,镜片又镀上一层不明所以的光,嗓音低沉下来:「……我不是一个清高的文人,我是一个会把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俗人,你觉得失望吗?」

这个问题,他问了两遍,像是很期待我的回答。

我想到之前和他说过的,彼此坦诚布公,也许,他现在就是在这么做……

可心底,总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说,不是,不是,他的语气他的神态通通说明了一件事——他在逗我,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

我无意识地拉紧安全带,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定定地反问:「书是你写的,不是代笔,不是抄袭,不是融鉴,是你本人构思,一个字一个字想出来的吧?」

谈瀛洲扬眉:「当然。」

「既然是你写的,我为什么要失望?」我理直气壮,「是《宏图》不精彩,还是《梨坊烟云》不深刻?是《阴光者》写得差,还是《祝融》立意低?你拿的那些奖,是专业评委和机构给的,不是暗箱操作买的。你卖出去的书,是读者真金白银换的,不是用脚投票参与的。有谁规定作家不能商业化,又有谁规定商业化就不清高了?清高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我瞪着谈瀛洲,有些生气:「你说我不懂成语不要用,可你是国内顶尖的作家,怎么也乱用词汇?小学生都知道,谁家的零食好吃就买谁家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自然是谁写的书好就热销,就大卖,名利双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地位卓然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你一定要用……用……」

我皱着眉有些急,又找不到形容词,囫囵道:「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这些!我是跟你讲过,希望你对我有一说一,但我觉得,我真的觉得,你只是在戏弄我。」

谈瀛洲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外。

我却坚定不移地看着他:「我能理解你说的一切,也认同你做的决定,可我绝不承认你对自己的评判。」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像有一只小兽,又急躁又冲动地翻滚着。

我怕我说得不清不楚,更怕他听得不明不白。

谈瀛洲的理解力远高于我的语言表达力。

他听懂了。

我眼看着他的眸色逐渐加深,那股若有似无的玩味和戏谑逐渐散去,余留下瞳底的幽光,恍若深渊。

车厢里没有了声音,黑夜袭来,灯火斑驳。

我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嘴唇张了张,想解释,又想掩饰,可在他的注视下,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视线不可避免地往下落……

「陶长安。」

他忽然开口,叫我的名字。

我反射地抬眸,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古井般静谧的眼神里。

彼此间的视线交叠在一处,我预感自己被他看穿、看透。

我也恍惚地觉得,在这期间,至少在这瞬间里,我好像也看穿、看透了真正的谈瀛洲。

「为什么要说自己不聪明呢?」谈瀛洲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清润得像秋水波纹,「明明很聪明的……」

荡在耳边的笑语低柔绵绵,薄薄的一点感慨,浅浅的一声夸赞。

我的心跳难以控制地快了起来,全副心思都沉迷在他的温柔中。

我想他一直这样看着我……

也想听他这么和我说话……

蓦然传来的鸣笛声打破了我满脑子的想入非非。

我连忙避开头,耳朵根呼啦啦地烧着,结巴了一句:「绿,绿灯了。」

谈瀛洲笑了一声,松开油门,稳稳开出停车线。

我被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弄得思绪忽上忽下。

一会出神,一会发呆,胡思乱想大半天,才发现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可我总觉得现在气氛不太对,只能细细弱弱地提醒:「师兄,我们好像走过了。」

「嗯,」谈瀛洲悠悠道,「先陪我去吃晚饭。」

我愣了愣:「你不是说门禁会来不及吗?」

「我说了么?」谈瀛洲毫不在意地反问。

我憨……耿直道:「你说了。」

就在刚刚,书房里,大约半个小时前。

「哦,」谈瀛洲悠然勾唇,「那你去不去?」

这还用问?

「去!」

-

谈瀛洲没开出太远,把车停在一家港式茶餐厅前。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谈瀛洲只点了生滚粥、两样青菜和一份烧腊,然后看我:「想喝什么?」

「我吃过了。」我连忙说。

「所以,问你喝什么。」谈瀛洲解释。

我手里也有菜单,翻到酒水页,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点了奶茶。

茶餐厅是高档的茶餐厅,谈瀛洲对吃穿用度有自己的要求和品位,就算喝粥,粥里也放了撕得碎碎的干贝和鲜虾仁。

最先上来的是我点的奶茶。

我接过来,叼着吸管喝了几口,觉得入口丝滑,确实好喝。

「少喝一点。」谈瀛洲蓦然开口。

我鼓着腮帮子,嘴里含着奶茶,转头看他:「唔?」

谈瀛洲把筷套拆开,在我面前放好:「留点胃喝粥。」

我咕嘟地把奶茶咽下去,重复提醒:「我晚上吃过了。」

米粉、串串、盐酥鸡还有蛋糕。

「喝粥不占地,」谈瀛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说过的,溜缝儿。」

果然,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只有胡扯能战胜胡扯。

生滚粥装在砂锅里被端上来,谈瀛洲示意了一下,就有人服务到位地给我也盛了一碗。

我忍痛放下奶茶,改喝粥。

见我这么苦大仇深,谈瀛洲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菜,喝着他的粥。

我偷偷看手机,怕错过门禁。

谈瀛洲倒是像计算过时间一样,不算快可也不拖延地吃完饭。

见他放下碗筷,我站起身要去结账。

谈瀛洲却递过去一张卡,直接走了账。

我默默收回手机,决定把请谈瀛洲吃饭这件事,找机会落实到实处。

-

谈瀛洲把我送回学校,时间不早不晚,卡得刚刚好。

眼瞅着宿管阿姨走出楼门,喊外面依依不舍的小情侣们,那感觉,好像也是在喊我自己。

我有点不好意思,抬眼看向谈瀛洲:「我进去了?」

「不急,」谈瀛洲气定神闲,「还有五分钟。」

「可是阿姨在催了……」我小声说着,又偷偷去看其他人。

阿姨的催促是十二道金牌的第一道,后面还有打铃,还有拿钥匙敲门锁……

直到喊「树下面的那两个同学」「台阶底下的那个同学」,实名认证后,才算是棒打成功。

可我一点也不想成为「小路上的同学,对,就是你,路灯底下那个」,要是真被这么精准定位,还不如社死算了。

谈瀛洲歪了歪头,看我片刻,忽然说:「你和我的事,好像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本来也不能被人知道呀,」我想都不想地说,「你是我在争取的甲方爸爸,这是公事,在公事没敲定前,怎么能把私人关系公诸于众。」

再说了,那晚的事也不怎么光彩,说出来谈瀛洲还要不要做人了。

谈瀛洲对此没有异议,甚至还点点头:「你做得对。」

归寝铃在宿舍区响起。

我跺了一下脚:「我真得回去了……」

「不急,」谈瀛洲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有三分钟。」

「不行,」我频频回头,急了起来,「一会儿阿姨要敲门……」

铛铛铛——

钥匙在铁门上敲了好几下。

我更急了,越是着急,阿姨的钥匙敲门声就越是重,偏偏谈瀛洲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我脑子一热,喊了句:「这又不是天仙配!」

「什么?」谈瀛洲眼中现出了疑惑。

我尴尬地挠了挠耳根:「……董永和七仙女要分开,然后……天兵天将在上面敲锣催……」

谈瀛洲笑个不停。

「别笑了,」我更尴尬了,「我就忽然想到那个场景……」

脑洞这东西有多离谱,自己根本管不住。

「不是,」谈瀛洲笑意不减地说,「我想到一个朋友,嗯,他女朋友很喜欢叫他仙女……」

「你朋友的女朋友,叫他仙女?」我捋了一下关系,「你朋友是男生吧?」

「是,」谈瀛洲笑着说,「可他女朋友就是觉得他是仙女。」

被自己的女朋友认为是仙女,这是什么操作,我不太懂。

「你呢?」谈瀛洲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心,「你觉得我是什么?」

路灯的暖黄沉淀在他眼底,那温暖的色彩融化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泄露的清冷。

我看得目不转睛。

谈瀛洲这个人,本来就能让所有人都对他目不转睛。

……仙女吗?

我出神地想,谈瀛洲不是仙女,他怎么会是仙女呢。

他明明就是需要崇拜需要向往,在青春年华里追逐过的,带着温柔笑意与清朗晨光的校园男神。

但这个答案,我没有机会说。

因为宿管阿姨开始实时定位了。

「……大门后那个同学……围墙旁边那几个……还有……」

来不及了!

我转身跑向宿舍,不忘扭头朝谈瀛洲摆手:「我走了,师兄明天见!」

谈瀛洲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再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宿舍。

安欣正站在苏甜身边,指着她电脑屏幕里的原图,见我回来,两人一起看过来。

我:「……对我又去锻炼了!」

苏甜理都懒得理我,转过去修图。

安欣则是指了指我,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一脸的难以言喻。

要说心虚这种东西,也是神奇。

一开始有的话,完全没办法忽视,束手束脚,无知所措。

但次数多了,就有了抗性。

不管多心虚,都能硬着头皮强撑。

我靠着墙边形似壁虎,蹭到自己的桌前,钩过椅子坐上去,用后背代替脸皮。

只要我装作看不见,就什么都看不见,俗称「掩耳盗铃」。

《宏图》的出版书看了几遍,手稿也看了一部分,我打开电脑拉过绘板,试着画场景和人物的线稿。

谈瀛洲写书,个人风格非常强烈,和他温润的外表截然不同。

呈现他的作品,构图宏大,场景拉开,画面不一定饱满,但张力要足。

我画原图的水平不如安欣,做建模的本事比不过陈墨,运分镜也远逊苏甜。

楼藏月说我是很好的动漫策划,鼓励我往这个方向发展。

起初,我觉得是因为我不如别人,画图不行,建模不行,分镜也不行,没任何过人之处,所谓的「动漫策划」是一个中性词,专门给我这种毫无优势的人。

现在我确信,这个词一点也不中性,它就是一个职业。

适合我,也适合我的职业。

虽然画工不行,但基本功还在,勾线绘图得心应手。

几个场景和人设画完,我揉了揉手腕,自觉很满意。

「这什么?」安欣和苏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一左一右,煞星门神。

「《宏图》的线稿。」我边导出原图边说,「这是第一章男主角留洋回来的场景。这个是第三章男主角杀人……这是第七章……这是男主角,这是女主角,后面还有几个配角,我还没画完。」

因为是线稿,画得快,勾得也简单,有些潦草,但我想表达的感觉是对的。

「桃子,」安欣不甚理解地问,「我们的目的是要拿《祝融》的授权。你说你看谈瀛洲的书,想了解他这个人,这还能理解,可你画了这些不相干的东西,我怎么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啊。」

「不是在浪费时间,」我颇有自信地说,「这些线稿我会整理出来,以后给他看,让他提些意见,修改完善。」

「然后呢?」安欣问。

「然后,就能得到一份从谈瀛洲视角看过去的画面了啊。」

我眉开眼笑地说:「做动画和拍电视剧差不多,就是要把文字还原成图像,但不管怎么画,怎么拍,都不能脱离作者原本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画面感。」

说到这里,我朝她们眨了眨眼睛:「你们不会以为作者写东西,是胡编乱造随便写吧?作者也需要画面感啊!先得是作者脑海里有画面感,然后才有了笔下的文字,我们要做的是把文字再演变成那段画面,所以作者的观感就很重要,不,不是很重要,是最重要!」

如果连作者都不认同,那要怎么取信于观众?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了,」安欣揉了揉下巴,说,「不能从作者的角度出发,就算做出来的动漫画风精致,技术高杆,充其量也就是空有噱头,比如说……《七国》。」

我本来兴致满满,一听安欣说到《七国》,上翘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缓缓拉平。

苏甜名字里有个甜字,长得也可爱娇小,眼神却冷得吓人,言简意赅道:「晦气。」

「是挺晦气的,」安欣撇了撇嘴,「《七国》那么大的一个 IP,硬生生被毁了,改到最后,连原著作者都不认同。」

安欣口中的《七国》,曾经是国内动漫的巅峰之作,一度被称为「国漫之光」。

它的制作方「洞天文化」原本也是一个小工作室,因为《七国》爆火,一跃成为动漫制作的金字招牌。

也正因为成了招牌,「洞天文化」的创始人摒弃初心,向资本靠拢。

为了延长《七国》这个 IP,将原本只有几十万字的原著,拆分成了几百集的动漫视频。

疯狂注水,拉扯框架,删改主线剧情,崩毁主角人设,至今还在连载,完结遥遥无期。

一系列骚操作,导致原著作者与洞天文化撕破脸皮,双方关系降至冰点。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曾经爱过这部动漫的观众。

从一开始将《七国》和洞天文化当作信仰,到如今信仰崩塌,口碑倒灌,观众恨不得往制作方脸上吐口水。

阴阳怪气、吐槽内涵都算是轻的,口吐芬芳,大骂「太阳令堂的还钱」也不是没有。

安欣搓了搓手臂,煞有其事道:「我们绝对不能步洞天的后尘,桃子做得对!想让观众满意,首先得让原著作者认同,这样做出的动漫,才有说服力。」

「就是这个道理,」我朝安欣打了个响指,「只要不忘本,肯定能做出比《七国》还好的动漫。」

「那还用说,」安欣嗤之以鼻,「洞天毁了《七国》,国漫之光必将在《祝融》重现。」

「对对对!」

「是是是!」

「新一届国漫策划大佬,非你莫属!」

「当代国漫原画大触,安老师就是您吧!」

苏甜敲了敲桌面,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眼中满是唾弃:「要做梦去床上,趁晚。」

是得趁晚。

我抱着一本新书,爬上了床,趁晚拆了塑封。

这是谈瀛洲写的第二本书,《潮水蚁族》,讲的是一个科幻故事。

我趴在枕头上,晃着双腿。

翻开扉页时,忍不住在想,科幻不是我喜欢的题材,可谈瀛洲是我喜欢的人,爱屋及乌,一定要认认真真地看。

翻开第一页,看了几句开头后,整个人忽然愣了一下。

……等等。

我刚刚在想什么?

思路不太清晰,退一点……要认认真真看完……再退一点……爱屋及乌……再退一点……

我:「……」

啪。

宿舍的灯忽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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