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提灯入梦:你是我最灿烂的秘密》
我被富豪生父带回家那天,假千金锁了大门,「姐姐在小山村长大,从后门进应该更习惯些。」
我笑笑,「不用那么麻烦。」
「大门锁了,撞开就是。」
于是,富豪老刘的大门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飞了。
1
二十二岁那年,我被富豪生父找到,认祖归宗。
富豪老刘握着我的手,在无数闪光灯下潸然泪下,「女儿,爸爸这些年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配合地掉了两滴泪,「我也是啊爸爸……」
媒体们离开后,老刘立即恢复如常。
他掏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鼻涕,「你叫?」
「甄一。」
他点点头,「好,以后你就叫刘甄一。」
「可是,」我皱皱眉,「甄是我爸的姓氏。」
「没事,」老刘豪迈地挥挥手,「帮我养了二十多年女儿,名字让他一半又何妨。」
……你还挺大方。
当然,这话我是在心里说的。
老刘不愿再和我多说,扔来两串钥匙,一张银行卡以及一张纸条后,便摆摆手离开了。
走了两步,他又退了回来。
「地址在纸条上,你自己开车回家。」
「对了,家里还有个假千金,被我惯坏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这次他是真走了。
我展开纸条,上面字迹龙飞凤舞:
「玫瑰公馆,你挑最豪华的那家进去,就是咱家。」
「车在路边,不喜欢的话去家里车库自己挑。」
「银行卡密码**,卡里一堆零,随便花,花光之前别来烦我。」
……我攥紧了纸条,忽然有点自责刚刚的演技不够走心。
2
我开着老刘留给我的豪车,朝着玫瑰公馆驶去。
然而——
因为对这豪车不熟悉,没开多远,我便不小心追尾了。
下车后,我盯着面前的劳斯莱斯幻影陷入了沉思。
我可真是出息了,人生中第一次追尾,起点就这么高。
车门打开,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下了车,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他绕过我,走去车尾看了一眼。
因为撞的很轻,连轻微剐蹭的痕迹都没有,他淡淡说了句没事,便转身上了车。
留我在原地错愕不已。
就,这么简单?
我紧提着的心,终于悬而落下。
再上路,这次我十分认真,然而……
前车不知什么情况,忽然急刹,我驾照才拿到不久,也没多少驾驶经验,早就忘了让速不让道的道理,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右打了下方向。
「砰——」
又撞了。
我软着双腿下车。
还是那辆劳斯莱斯。
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撞了上去,想不赔钱都难了。
几秒后,大劳的车门打开,男人缓步下来。
下车后,他先是看了一眼被撞的车尾,而后走到我面前,揉了揉眉心。
「看我车不顺眼?」
我指了指左侧刚刚急停的车,「为了避让他……」
对方看了一眼左侧的五菱宏光,陷入了沉默。
3
处理完这次交通事故,我已经精疲力尽。
第三次开上老刘给我的粉色兰博基尼,我深呼吸,缓缓起步……
前面是那辆车屁股瘪了一丁点的大劳,这次我小心翼翼,绝不再让自己出意外。
我想变道远离他,可后侧的车都不肯让,只能继续龟速地跟在大劳车后。
十字路口,我刚停下车,车尾便遭到了剧烈撞击——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的车子重重撞出,怼着前面的大劳开出去好远。
……
我整张脸埋在安全气囊内,有些窒息。
意识模糊时,似乎谁将我拖出了车内,还替我做了人工呼吸。
我睁眼看了下,隐约看见了那张刚刚见过两次的脸。
等我稍微清醒些时,才发现,刚刚的模糊一瞥并不是幻觉。
第三次被我追尾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路边,脱去了西装外套,衬衣袖口挽至手腕处,见我醒来,他再度揉了下眉心。
对视了半晌,他低叹,「两条街,追尾我三次,真有你的。」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是见鬼了。
幸好,这次连环追尾都没怎么受伤,我除了最初因为剧烈撞击有些迷糊外,也没什么大碍。
老刘在得知消息后,派了他的助理来处理剩下事宜,并让司机直接将我送回玫瑰公馆。
连撞三次车,我本想给那个倒霉的有钱男人道个歉,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
只有另一位助理打扮的男人赶到现场,替他处理后续事宜。
寻了一圈无果,我只能放弃。
这次坐着车,我顺利到达了玫瑰公馆。
然而——
一进门,便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衣着矜贵的姑娘站在紧锁的大门内,双臂环胸,冷眼望着我。
「不好意思,大门锁了。」
她随意指了下后面,笑笑,「姐姐是在小山村里长大的,从后门进应该更习惯些。」
4
我静静望着她,笑了。
这一路上的三连撞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此刻连家门都没进去,便有人在面前耍威风。
看来老刘说的没错,他这个养女的确是恃宠而骄,难缠的很。
回神,我笑着从司机手中拿走了车钥匙,「不用那么麻烦。」
「大门锁了,撞开就是。」
说着,我捏着车钥匙朝车内走去。
反正,车是老刘的,门是老刘的,里面那矜贵娇气的小姑娘也是老刘给惯的。
不过我也不傻,老刘第二次派去接我的并不是什么豪车,似乎是家里的保姆车。
平时都是保姆开着去买菜。
大门内,那姑娘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估计,她可能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吧。
开门,上车。
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驾车朝着大门重重撞去——
院里响起一声尖叫,那姑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停车,熄火。
我把玩着手里的钥匙圈,笑着看她。
「这不就进来了吗。」
姑娘似乎是被吓坏了,冷眼看着我,却始终没敢说话。
……
就这样,我成功入住了老刘位于玫瑰公馆的巨大别墅。
当晚,原本说是平时显少露面的老刘,忽然回来了。
一进门,他便扬声问着,是不是我开车把门给撞了。
他的养女刘茵便跑过去,挽着老刘的手臂,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
我微微蹙眉,并打量着老刘的反应。
心想,如果老刘发脾气的话,我就用他给我的银行卡里的钱来赔偿。
老刘出手阔绰,卡里的数字多的吓人。
然而——
下一秒,老刘忽然仰头笑了起来。
边笑,边缓缓拍着巴掌,「好!」
「不愧是我老刘的女儿,有种!够劲!」
5
第二天。
我下楼时,发现老刘并没有走。
听家中做保姆的陈姐说,老刘平时很少回来,偶尔回家也多半是第二天一早便走了。
我趿着拖鞋下楼,和老刘打了声招呼。
而刘茵——
正系着碎花小围裙,在厨房给老刘做「爱心早餐」呢。
我下楼时,刚巧碰到她端着煎蛋出来,一脸殷切地放在了老刘面前,语气软得要命,
「爸,你尝尝这鸡蛋,我做了一早上呢。」
说着,又「无意」露出了她切菜时切到了的手指。
我站在一旁,也偏头看了一眼。
「切到手了呀?要不早点去医院吧,去晚了伤口都该愈合了。」
刘茵气得暗暗咬牙,却不敢当着老刘的面多说什么。
我也不打算客气,朝她眨眨眼,「正好我也没吃,要不妹妹也帮我做一份吧,少油少盐,谢谢。」
刘茵应得咬牙切齿:「……好。」
早饭过后,老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次,不只是我,刘茵也觉着奇怪,她挽着老刘的手撒娇,「爸,你这次怎么有空在家陪我啊?」
老刘拍拍她手背,顺势将她挽着自己的手推开了几分。
「没什么,给你姐姐在家相个亲。」
「相亲?」
我与刘茵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老刘看我一眼,「上楼简单收拾一下,对方应该快到了。」
错愕过后,刘茵最先回神。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爸,您给姐姐介绍了个什么样的相亲对象啊?不会,是您身边那些王老五叔叔们吧……」
老刘笑着抿了一口茶,「人来了你们便知道了。」
说完,老刘便催我上楼换衣打扮。
想想我的豪车豪宅,我忍了,听话地上了楼。
慢吞吞地换了衣服,化了淡妆,我拎着裙摆走下楼梯。
刚坐稳,别墅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陈姐走去开门,出于好奇,我抬头看了一眼。
是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
匆匆一瞥,身材还不错。
至于脸,我这个严重近视眼,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看见个五官轮廓。
然而。
在我身旁的刘茵却惊呼一声,「爸,你说要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是傅寻?」
傅寻?
我在心里将这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倒是觉着有些耳熟。
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出神时,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在老刘的引荐下,我抬头看向对方,「你好,我是……」
话音顿住,再说不出口。
我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方一脸无奈的神色,与昨天被我三连撞时,如出一辙。
是他?
6
我也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着这名字耳熟了。
傅寻。
本市著名企业家。
二十四岁接手家族企业,三年过去,非但没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反将企业规模扩大了许多。
早在今年年初,便有人在网上弄了个「本市最想嫁老公榜」的投票,傅寻以远超第二名三倍半的票数夺得桂冠。
上班时,我还听同事们聊起过他的瓜。
比如——
傅寻隐婚生子,娶了个四十出头的超级富婆。
傅寻表面上是企业家,实际上性子阴狠极了,手上沾了不少血。
傅寻家里有个小他几岁的侄子,他还抢过侄子的女人,叔侄俩至此反目。
……
诸如此类的瓜,数不胜数。
这样的男人,需要相亲?
从往日的过期瓜中回过神,我一抬头,便对上了老刘催促的目光。
我连忙握上傅寻的手,「你好,我叫甄一。」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没想到老刘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会是你。」
对面,男人微微挑眉。
「谁说是我了。」
「嗯?」
我错愕抬头,傅寻已经抽回手,淡淡道,「你的相亲对象,是我侄子。」
侄子?
不过脑的那一刻,话已脱口而出,「被你抢了女朋友那个侄子?」
……话音一落,气氛蓦地有些尴尬。
傅寻扫了我一眼,「少听八卦。」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叔!」
那人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进来。
走到近前,他才朝着老刘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刘叔。
我暗暗腹诽,看来传言有误,这叔侄俩关系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正想着,对方已朝着刘茵伸出手,「你好,傅淮安。」
刘茵怔了下,随即瞥了我一眼,笑了。
「傅小少爷,你似乎是弄错了,你的相亲对象在那呢。」
说着,刘茵用指尖随意指了下我的方向。
气氛有些微妙。
傅淮安很快回神,「我知道,但正式的开场白总要放在最后。」
说着,一只手递到了我面前,指节修长好看。
同我介绍时,语速也放缓了几分。
「你好,我叫傅淮安,是你今天的相亲对象。」
我伸手同他交握,并注意到,傅小少爷因自己反应迅速而得意翘起的嘴角。
7
傅家叔侄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邀请我们参加晚上的晚宴。
是的,我们。
我和刘茵。
邀请函原本只有一张,但傅小少爷硬是把自己的那张送给了刘茵,邀请她今晚一同前往。
刘茵捏着邀请函,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反倒是转身看向我,一脸无辜。
「姐姐,毕竟傅先生是爸爸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我去的话你不会生气吧?」
「会啊。」
我笑着看她,「姐姐很爱生气的,所以,你晚上就别去了吧。」
刘茵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彼时,老刘和傅寻已经出门谈事了,别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傅淮安便也没那么客气了。
他按住刘茵的手,将那张邀请函攥紧在她手中。
「没事,邀请函是我送你的,谁不开心让她来找我就好。」
说完,傅淮安看了刘茵一眼,与我们告辞,转身离开了。
抿了一口茶,我倒是有些想笑。
没想到,老刘忽然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对方反倒是看上了刘茵。
这个小绿茶又该趾高气昂了。
果然。
傅淮安刚走,刘茵便捏着邀请函来回看了看,叹道。
「姐姐,今天本是你的相亲,没想到傅小少爷却硬要塞给我邀请函。」
「搅黄了你的相亲,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打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轻笑,「早知道今天我就不下楼了。」
「没事。」
我放下茶杯,「刚好我也没看中。」
「你不觉着……那个叔叔看起来更带感一些吗。」
刘茵笑了,「你是说傅寻?」
「别做梦了,想跟傅寻的女人不少,但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死的很惨。」
「是吗?」
我不走心地应着,脑中回想起的,却是昨天被我三连撞时,男人那无奈的神色。
这人看起来……
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怖。
8
晚上,傅家叔侄俩准时来接我们赴约。
刘茵走的是娇小姐路线,淡粉色小礼裙,搭配淡颜系妆容,倒还真有几分娇滴滴的小公主感觉。
我则截然相反。
深红色长裙,妆容偏明艳,长裙是按照我身材专门调整过尺寸的,完美贴合。
傅寻年长我五岁,今晚做他的女伴,要打扮得成熟些。
傅淮安一定是故意的。
晚上,他开了辆两座跑车过来,一脸歉然地对我说,
「抱歉啊,车子坐不下了,你坐我小叔的车吧。」
说着,他弯身替刘茵开了车门。
绅士又温柔。
「好啊。」
我笑着应下,正合我意。
另一边,傅寻也是亲自开车的,不过,这人却并未下车,只是降下车窗,手肘随意搭在窗边吸着烟。
直到我上车,他才摁灭了烟。
车窗升起,隔绝了外界的噪音,车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9
一路无话。
傅寻是个冰山,我又找不到什么话题,只能尴尬坐着。
直到——
傅寻停下车等红灯时,被追尾了。
撞的不重,但他脸色很难看。
下车时,傅寻瞥了我一眼,语气低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卖保险的?」
我当然不是。
但我还是嘴欠问了一句,「所以傅先生要买吗?我可以现在去应聘。」
就他这撞车的频率,怎么着也得是个大单子。
「不买。」
傅寻摔门下了车。
处理完,我们到时已经迟了半个多小时。
晚宴已经开始。
宴厅里人很多,而我一眼便看见了老刘——
这人穿了套骚气的深红色西装,正与一纤腰美女相谈甚欢。
别说。
我们父女俩穿的倒还挺搭的。
目光再一偏,我还看见了刘茵。
她堂而皇之地挽着傅淮安的手臂,正与旁人笑谈着。
入场前,我轻声询问傅寻,我和他一同出席,要以什么身份。
他回答说女伴。
我便挽上了他手臂,低调出场。
因为来的太晚,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
我挽着傅寻,径直去了刘茵那边。
刚走近了些,便听见了她与旁人的谈话声,刚刚还在与人笑谈的她,此刻已委委屈屈带了哭腔:
「其实我心里觉着对不起她,都是因为我,才让她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我和爸爸一样想要尽力弥补她,可是……」
「可是姐姐根本不肯接受我,她回家那天,我跑去替她开门,还亲自下厨给她准备了接风宴,可她反倒因为一点不顺心,便打了我一巴掌。」
一番话说完,旁人已经听得义愤填膺,纷纷安慰她。
我停下脚步,问傅寻,「这是什么晚宴?闹事的话,严重吗?」
「不严重。」
傅寻似乎猜到我要做什么,还淡淡地补充了句,「随便闹,老刘会给你兜底。」
我点点头。
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刘茵肩头。
刘茵转过身来,见到我先是一愣,却也并不慌乱,正想说什么,却被我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好听。
我收回手,轻笑,「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刚认祖归宗的姐姐打了你,我不把这一巴掌坐实了,似乎有点亏。」
昨晚刘茵偷偷往我喝水的杯子里吐口水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当时老刘也在家,我顾忌着回家第一天,不想闹大才忍下了。
今天,托她的福。
我这一巴掌倒是扇得名正言顺。
「你……」
刘茵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巴掌大的小脸上,手掌印分外清晰。
小可怜紧紧捂着脸,神色从错愕到震惊,再飞快转为羞怒。
再顾不得扮演娇滴滴小公主,刘茵猛地扑过来想扇回这一巴掌,却被我躲开。
她顺势拿起手边的精致杯盏,朝着我这边重重砸了过来——
这一砸倒是太过突然,本就几步远的距离,我根本躲不开。
然而。
杯子砸来的那一刻,傅寻忽然侧身挡在了我身前。
镶了金边的杯子重重砸在他额头,随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现场骤然陷入混乱。
因为傅寻的脸,见血了。
我吓得要命,想伸手去查探他伤口,却又不敢碰。
傅寻看我一眼,「没事,皮外伤。」
不知谁递了绢帕过来,傅寻接过,随意按住了渗血的伤口。
他偏头看向刘茵,语气淡漠,「你刚刚砸的杯子,陈总的私人收藏款,价值一千三百万。」
「赔吧。」
刘茵僵住,她又惊又怕地看着傅寻额上的伤口,又忍不住惊呼,「一千三百万?」
我也忍不住拽了拽傅寻袖口,低声问他,「这杯子真这么值钱?」
「不值。」
傅寻声色淡淡,「但我的脸值。」
10
我愣了两秒,哭笑不得。
他的脸值。
但想想他的身价,这话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刘茵垮着一张脸在那边不说话,周遭满是压低了的议论声,但谁也不敢此刻出来打圆场。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直到——
老刘推开人群走上前来。
老刘是个人精,一上来,二话不说就替自家女儿买了这个单,当即便将银行卡交给助理去处理。
这办事的痛快劲,看的我都有点替他心疼钱。
我知道老刘有钱,可这笔赔款也够他肉疼了。
然而……老刘似乎并不在意。
这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边替他不懂事的女儿给人道歉,一边关切询问傅寻的伤势,并安排我去替傅寻上药。
宴厅的工作人员,早已找了医药箱过来。
我被老刘赶去宴厅角落给傅寻上药时,忽然琢磨明白了。
「老刘想求你合作,对吗?」
傅寻坐在椅上,等着我给他擦药。
闻言。
他瞥我一眼,勾了下唇。
「聪明。」
所以,这笔钱老刘是真的赔的开心。
老刘虽然有钱,但想搭上傅寻还差得太远,所以才想方设法地安排我与傅寻侄子的所谓相亲。
今天这笔钱,老刘明知傅寻是狮子大开口,却还是痛快给了。
傅寻若收了钱,他才算是真正有机会同傅寻合作。
所以,这笔买卖对老刘来说,不亏。
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摇摇头,商场果然水深。
就连老刘这种看似粗枝大叶的人,实际上都是粗中有细。
回过神。
我才发现傅寻竟已等我很久了。
我连忙替他擦药。
伤口不大,也的确只是皮肉伤,只是流了血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唬人。
擦好药后,我见药箱里有一只大号的创可贴,还是碎花图案的,看起来怪可爱的。
没多想,便顺势替他贴上。
然而,再抬头时看见面容冷峻的霸总脸上贴着个碎花创可贴,才觉着违和的有些可爱。
正想多看两眼时,傅寻却已起身走了。
我反应过来时,毫不知情的傅总已经顶着那张小碎花的创可贴走过了许多人面前。
人人都在盯着小碎花看,可人人都不敢笑。
我犹豫了半晌,默默咽下了想要叫住傅寻的话。
这会告诉他,简直是在找死。
……
宴会结束,老刘故意说他有事不回玫瑰公馆,拜托傅寻送我回去。
说话时,老刘目光总是往傅寻额上的创可贴瞟去。
看得我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被傅寻当场发现。
还好。
老刘看了几眼后,只是弯了弯唇角,并未提起。
就这样,回家路上,我又坐进了傅寻的豪车。
然而——
上车的那一刻,傅寻忽然顿住身形。
我好奇回头,却见他紧紧盯着后视镜……里折射出的碎花创可贴。
几秒沉寂。
傅寻转头看我,「刘甄一。」
我只能讪笑着扯开话题,「要不,回去这路我开车?」
傅寻系上安全带,「这车刚买三天,我还不想换车。」
「……」
幸好,傅寻倒也没再追究创可贴的事情。
一路上,他也没有撕下创可贴,直到将我送到家门口,额上依旧贴着那只巨萌的创可贴。
11
告别了傅寻,我提着裙摆进门。
意外看见了客厅里坐着的陌生男人。
细究其五官,与我还有几分相像,当然,他长得更像是年轻版的老刘。
那人穿了件浅色衬衣,随意坐在沙发上,手里端了杯酒,正和刘茵亲近笑谈着。
听见开门声,他才不紧不慢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
刘忱,我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对视过后,我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哥。
然而——
无人应我。
刘忱扫我一眼,目光直接偏开,揉了揉身旁刘茵的头发,话里有话,
「茵茵放心,谁让你受委屈了,哥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这要替刘茵撑腰的心思,我即便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了。
沉默两秒,其实我是在撕不撕破脸之间犹豫。
毕竟是亲哥啊。
但是转念一想,即便是亲生哥哥,第一次见面他都没给我留脸面,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想通后,我走去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随即笑道:
「别等以后了,我人都在这了,你想怎么为你妹妹讨回来?来吧。」
说完,我坐在了桌前。
被我反客为主后,刘忱反而愣住了。
看得出,刘忱也并非什么强势的性子,若真是个急脾气,估计这会就替他妹妹一巴掌扇过来了。
我猜,也许在他的想象中,我这个小山村长大的所谓妹妹,应该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打碎了牙还要往肚子里咽的吧。
一旁的刘茵还在扯着他袖口诉说委屈,刘忱骑虎难下,朝我走了过来。
「你刚刚在宴上打茵茵了?」
我的亲哥哥,停在桌前看我,语气冷硬。
「是啊。」
我应得自然,「你妹妹让的,她四处和人说我昨晚打了她,为了帮她圆谎,我只能现场打一巴掌,把这事给坐实了。」
「还有。」
「你的好妹妹也还回来了,朝着我砸了一只杯子,让老刘替她赔了一千三百万。」
我故意啧叹,「一千多万啊。哥,你说老刘就你这一个儿子,他的钱还不都是你的钱?啧,我听着都替你心疼。」
说完,我放下水杯,转身上楼。
刘忱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走上楼梯时,还能听见身后刘忱压低了声音问刘茵是真是假。
而他的好妹妹,正支支吾吾的找借口。
我笑了笑,上楼回房。
今天心情舒畅,应该能够睡个好觉。
12
早上下楼时,我被刘茵堵在了楼梯口。
小姑娘今天换了条素净裙子,长发散着,在一楼的楼梯口附近挡住了我的去路。
双臂环胸,刘茵冷眼看着我,「你不会真的以为,昨晚打了我一巴掌,就这么结束了吧?」
看来别墅里没人,刘茵的话才说的这般毫无顾忌:
「刘甄一,别以为自己可以玩一出落跑千金高调回家的戏码,小山村里土生土长二十多年,你拿什么和我比?」
提起这些,这姑娘眼底满是倨傲,
「从小,我的衣食住行都是最优渥的,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去过无数个国家。」
「刘甄一,我见过的世面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才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刘家大小姐。你一个后来的冒牌货,凭什么想要代替我?」
一连串的问句,听的人心烦,也有点想笑。
我揉了揉眉心。
「首先,你别混淆顺序,我是后来的没错,但你才是那个冒牌货。前面的二十几年众星捧月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大小姐,是因为所有人都把你当成了我。」
「是老刘找到我,让我认祖归宗的,我从没想过要回来和你抢什么,你也不必敌意那么重。」
「还有——」
我还想再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因为窗户开着,所以听的尚算清晰。
站在我对面的刘茵忽然笑了笑,她轻声开口,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可我还是讨厌你啊,姐姐。」
话音落下,刘茵忽然拿起一旁做工极为精致的花瓶,在门开的那一刻,砸在了我手上。
我来不及反应,花瓶撞到我手背,掉落在地。
瞬间碎成七八块。
花瓶落下的那一刻,刘茵的哽咽声传遍别墅——
「姐姐,别砸啊!」
门开,老刘和刘忱似乎是晨跑刚回来,一进门便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刘茵半跪在地,眼泪断了线般落下,颤抖着伸手去捡那些花瓶的碎片。
手指故意从碎片的尖锐处划过,鲜血瞬间溢出,可她却像察觉不到一般,继续捡着,并语气哽咽地指责:
「姐姐,你心情不好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为什么要拿花瓶撒气?这是妈妈去世前留下的唯一一个遗物了,你就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我嘛留吗……」
刘茵的哭诉声才将门口两个男人的思绪拽回。
刘忱快步走来,红着眼盯着地上的碎片看着。
我皱眉解释,「是刘茵摔的,我根本没碰过花瓶。」
刘忱没有应声。
两秒后。
他抬起头,一巴掌毫无预兆地重重甩在了我脸上——
「这是妈妈的遗物,你怎么敢的?」
13
一巴掌,我耳边瞬间一阵轰鸣。
头有点晕。
我死死咬着唇,蔓延的痛意才让自己清醒几分。
刘忱眼眶红了几分,似乎是真的很在意那只花瓶,他愤愤瞪我一眼,蹲下身去捡碎片。
老刘则始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气氛僵持时,我低低开口。
「不是我摔的,你们进门时刘茵拿起花瓶故意摔在地上,又蹲下来演戏,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被泼了一身脏水,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而且。
他们也不会相信。
话刚说完,刘茵便朝着我推搡了过来,一边骂着我胡说,一边谴责我心思太过狠毒,故意摔了已故母亲的遗物。
说着。
她也学着刘忱那般,抬手朝我脸上扇了过来——
我蓦地攥住刘茵手腕,反手回了两巴掌。
连同刚刚挨的那巴掌一起。
老实来讲,刘茵这种娇小姐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而我自小要帮父母干农活,力道比她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反击的很容易。
挨了两巴掌,刘茵怔住。
她恐怕也没想到,两位能帮她做主的人都在旁,她还能吃亏。
我双手环在胸前,冷眼看她。
「这巴掌是你替你亲爱的哥哥受的,另一巴掌——」
「刚刚是谁摔了花瓶,你心里清楚,这巴掌是替那养你二十年的妈妈打的。」
说完,我转头看了门口的老刘一眼。
自始至终,他眉头紧锁,没说过一句话。
见我看去,老刘才开了口。
「行了,把碎片收好,我下午找专业人士看看能不能复原。」
他叹了一声,「都是一家人,打来打去的像什么样子。」
一场闹剧,以老刘最后的和稀泥作为散场。
当晚,我便搬回了学校住。
今天算是与那兄妹俩彻底撕破了脸,老刘平日里不住在玫瑰公馆,我再独自住下去,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没那么傻。
而且——
学校宿舍住起来还不错。
起码,比那冷清的玫瑰公馆要自在的多。
14
搬回学校的第二天,中午放学,我去校门口取快递,一眼便看见了老刘的车。
见了我。
老刘摇下车窗,朝我招招手。
犹豫了一下,我走过去,「您找刘茵?」
刘茵与我同校,只不过,与我并不同系。
老刘眉梢挑的老高,「找你。」
他拍了拍副驾的座位,「上车,爸带你吃个新鲜玩意。」
「不去。」
拒绝过后,我又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也觉着那花瓶是我摔的?」
老刘倚着车窗,点了根烟。
「不觉着。」
「茵茵这孩子吧,从小让我们惯坏了,而且,你妈妈去世对她的打击挺大的。」
他苦笑,「对我也是。」
「这些,其实都是那孩子惯用的小把戏罢了。她心思不坏,就是被我们惯的骄纵了些,你是姐姐,受委屈了。」
说着,老刘又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想也知道,里面余额一定不少。
他拍拍我手背,「收了吧,在学校住想要什么就随便买。」
可我看着手中的银行卡,却忽然觉着无比的厌烦。
老刘有钱。
所以对他来说,什么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我被刘茵污蔑,被她辱骂。
因为我是姐姐,我没有自小被他们惯坏,所以我忍忍就好。
也许在老刘眼里,我这种小山村里走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给张巨额也银行卡就该乐呵的忘却所有不愉快。
可我不是。
我把卡扔回了车里,又翻了翻包,将他上次给我的银行卡一同扔回。
「我把这两张卡都给您,您去打刘茵两巴掌怎么样?」
老刘怔住,不说话。
我笑了。
「瞧,您也知道,钱不是什么都能买来的。」
「那就不必拿钱来安抚我了。」
说完,我转身便走。
对老刘来说,他有儿子传宗接代,有养了二十几年娇滴滴的女儿。
我这个刚刚寻回的,空有血缘关系,毫无感情的亲生女儿,只是他在媒体前炒作的噱头罢了。
身后,老刘似乎喊了我一声。
我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再喊第二声。
15
从老刘那边离开,我独自去了食堂吃饭。
打好饭菜后,我找了处偏僻位置放下,又去盛了一碗汤。
我选的位置较偏,端着汤再回去时,周围也没什么人。
习惯了独处,我独自刷剧吃饭。
蓦地。
我余光感觉筷子上似乎有什么异物。
低头一看——
递到嘴边的米饭里,竟还裹着一只虫子!
幸好,虫子是黑色的,我余光扫到,才察觉出不对劲。
盯着那只虫子沉默半晌,我拿出纸巾,将虫子包起,扔掉饭菜转身出了食堂。
我看过刘茵她们班的课程表,刚巧,今天下午她们满课。
于是,我掐算着时间,赶在她下课之前去了一趟玫瑰公馆。
吴姐刚巧做好了饭。
我谎称回来取东西,又趁吴姐不注意,在刘茵碗中的米饭里,将中午那只早已死了的虫子埋了进去。
刘茵吃饭必须用她的专用碗碟。
若非如此,我还真的没办法在她饭里「加料」。
做好一切,我在暗处支了一台旧手机,与我的微信拨通视频。
这么精彩的一幕,我可不想错过。
于是。
那天晚上,我躺在沙发床上,看着镜头里的刘茵趴在垃圾桶前吐的死去活来——
她发现饭里有虫时,那只死虫子只剩下一半了。
吐够了,刘茵在餐厅砸东西泄愤,然后,便看见了被我支在暗处的手机。
她愣了两秒,跑过来拿起手机。
「刘甄一?!」
接着,便是她一连串的怒骂声。
我拿着手机笑,「怎么样,刚刚的蛋白质好吃吗?」
提起那半条虫子,刘茵又是一阵干呕。
然后怒气冲冲地砸了手机。
视频被迫中断,我却笑了。
看着镜头那边的刘茵生吃死虫,就……
还挺爽的。
第二天,中午。
我对食堂饭菜有了些阴影,准备去买校门口的麻辣烫。
然而,刚出校门,便见着来往路过的同学们,都盯着路边瞧着。
出于好奇,我也看了一眼——
傅寻?
再仔细瞧瞧,还真是。
豪车与成熟西装男人的标配,引得过往同学都驻足观望。
我正愣神,便看见傅寻招了招手。
朝着我的方向。
这人随意抬了下手臂,动作漫不经心,却引得不少目光朝我这边看来。
我脸一红,这人搞什么。
踌躇几秒,我还是选择过去。
「傅总,你找我?」
脱离了老刘那个圈子,我又瞬间恢复了学生身份,再见傅寻,怎么都有些没底气,说话便不自觉的客气了些。
傅寻微微挑眉。
「上车。」
我原本想拒绝,可周遭路人投来的目光实在太多。
怕久了引人误会,我便同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傅寻带我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厅。
点了两杯咖啡,他开门见山——
「我想让你帮我设计一款项链。」
我?设计项链?
我虽然是珠宝设计专业的,但以傅寻的身价,只要他招招手,大把的名牌设计师上赶着过来,怎么也不该用我这个大三学生才对。
许是看出我的疑惑,傅寻淡淡开口。
「很多知名设计师心思太过浮躁,有时设计灵感反倒不如学生好,你们心思简单,也许更适合。」
「这款项链对我很重要,设计过程中我可能会提很多意见或想法,有些成名已久的设计师很介意这点。」
说着,傅寻给我出了个让我心动的价格。
我连声同意了。
不同意是傻子。
傅寻人傻钱多,给出的价格足以让我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
当然。
难度肯定也是极高的。
但诱惑在前,总是要试一试的。
16
我上傅寻车的那天,谣言四起。
有人拍了照片传到表白墙,将我描述的分外不堪。
评论区更是把我身份名字扒了个底朝天。
不用想,能出头引领这些舆论风向的,肯定是刘茵找的人。
我扫了几眼,退出了手机。
不用理会。
我越是去澄清,越是会被人说是狗急跳墙,是被戳中了痛点。
反倒是不加理会,几天过去,大家自然便忘了这码事,除了同班同学,谁还记得我是谁呢。
不过,两天过后,我却忽然收到辅导员的消息——
因为寝室调动,我所有的室友都被换走了。
留我一个人,同其他系的三个女生共宿一寝。
多么稀奇的调动,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刘大小姐的手笔。
这几天,她接连不断的小动作也一直在向我说明,在很多事情上,有钱的确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听说,当初刘茵大一来校报到时,老刘送她来学校,嫌学校住宿条件太差,直接大手一挥捐了两栋宿舍楼。
调换个寝室,对刘茵而已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说起来,我现在住着的女寝,还是我亲爹出资建的。
我知道,刘茵费力气把三个小太妹打扮的女生塞进我寝室,就是为了找我麻烦的。
所以,隔天中午回寝室,发现自己所有东西都被清空时,我一点也不觉惊讶。
我的床铺上空落落,什么都没了。
打开柜子——
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寝室角落里,响起了她们三人的笑声。
我扫去一眼,转身出了门。
果然。
楼下的垃圾桶内,我找到了自己那些失踪了的行李。
那天中午,来往路过的学生们,都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弯身在垃圾桶里翻来找去的女生。
也就是我。
一堆行李,扔的扔,洗的洗,我又去校门口重新买了一些日用品。
自始至终,我都没和那三人说一句话。
哪怕,我明知事情是她们做的。
寝室的另一端,时不时地响起她们的低语和哄笑声,中途,不知是谁声音拔高了几分,我听见了三个字:
「窝囊废。」
很显然,这三个字是在说我。
可我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她们笑得更欢了。
下午,我没课,于是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
同寝的三人不是我们系的,课程不同步,她们下课后又一同去吃了饭,回来时天色已暗。
开门时才发现,门被我反锁了。
砸门声很响。
床上,我舒服地翻了个身,没理会。
我们宿舍走廊是半封闭阳台,今晚风大,让她们再多吹一会。
过了十几分钟,敲门声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宿管阿姨的声音。
我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下床开门。
面对宿管阿姨的责问,我只说是感冒了在睡觉,没听见。
三位室友埋怨着朝宿舍里走,却同时愣住——
她们三个的床铺上,也同样只有光露露的床板。
空空如也。
我倚着墙,笑的很开心,这个时间点,学校附近能卖床垫被褥的商家应该都关门了。
而我们学校管的很严,每晚准时查寝,她们出去住一晚酒店也不太现实。
所以……
她们今晚,可能要睡床板了呢。
17
「刘甄一,你!」
我耸耸肩,「你们扔我一次,我也扔了回来。」
「扯平。」
说着,看向门口同样有些回不过神的宿管阿姨,吸了吸鼻涕,故作可怜,
「阿姨,是她们中午先把我的所有行李扔去了楼下垃圾桶,我没被子盖着凉了,所以刚刚才睡的那么沉的。」
关于我扔她们行李的事,我是只字未提。
阿姨一副了然的表情,「我说怎么今天看垃圾桶里有那么多新被褥,怪不得。」
说着,阿姨摇摇头,「你们室友之间小矛盾就自己解决吧,我要去查寝了。」
寝室门重重关上。
我看向面前三张愤怒的脸,轻笑。
「对了,怕你们看了糟心,我专门扔的很远,你们估计是捡不回来了。」
一下午,我都在搬运行李,可是累坏了。
说完,我准备上床继续睡觉。
刚到床边,便被人拦了下来。
三人拦着我,吵着嚷着要让我赔她们的行李钱。
「赔钱?」
我笑,「好啊,我还担心你们不提这个呢。」
说着,我从柜子里拿出一只被划破了的爱马仕,「来吧,商量一下该怎么赔?」
「我在垃圾桶里捡回来时,它就已经被划破了。」
一边说,我一边去官网找了同款式的包,连图片带价格拍在了她们面前。
三人瞬间沉默了。
半晌,还有人嘴硬说我这是假包。
我拿起手机,「不如这样,我报警,让警察来鉴别一下这包的价值,顺便再理一下你们私自破坏我的物品,需要照价赔偿多少钱吧?」
出于心虚,三人连忙拒绝,一改之前的态度,笑着说我们扔了彼此的行李,就扯平了,谁都不再计较了。
我笑笑,也没再为难她们。
因为——
这包我从老刘那里拿来装东西时,它就是破了的。
不过是拿来吓唬她们一下而已。
二十来岁的姑娘,一听见要报警和赔钱,瞬间便慌了神,甚至都没敢细究包究竟是不是在被她们丢进垃圾桶后被划破的。
闹剧彻底收尾,我安心地上床睡觉,而我的三位室友——
盖着外套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睡了一夜。
也不知是她们没有朋友,还是太过死脑筋,竟都没有去找其他寝室的朋友床上挤一夜。
这一夜,难得的做了个好梦。
倒是我的室友们,时不时地翻个身,吸吸鼻涕。
似乎睡得特别不踏实。
18
傅寻说得没错。
他这生意的确是不好接。
自我接下他的这个设计单,几乎每一天都要和傅寻见面。
对于这条项链,傅寻似乎有无数个设计灵感,今天讲讲他偶然发现的故事,明天说说他乍现的灵感。
但偏偏他做事滴水不漏,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每次见面,他都会提前约我,问好时间。
用他的话说,为了让我的灵感不枯竭,每次见面他都会带我去不同的餐厅,美其名曰要让我始终维持新鲜感,才能更好的创作。
而且。
为了弥补我每天出来倾听他的灵感,不停地修改样稿,几乎每次见面,傅寻都会给我带一份小礼物。
比如。
雨天时做工精致的雨伞,晴天时小瓶的防晒霜,冷天时的暖手宝……
价格不算昂贵,但都很贴心。
所以,哪怕傅寻如此事多,却还是让人厌烦不起来。
而且。
一段时间的「饭搭子」后,我与傅寻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我发现——
这个身价不菲,传言中性子狠戾的男人,实际上还真没什么架子,出门吃饭时,对待服务员也都是轻声说话,缓声道谢。
有时和他吃饭到一半,我甚至都有种恍惚感,似乎……
我们更像是在恋爱。
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我抛在脑后。
傅寻和我?
怎么可能。
这天中午,傅寻照例带我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了饭,又提出了两点样稿的修改意见。
临别前,他还送了我一瓶秋梨膏。
最近正值秋季,天气干燥,我有些上火,嗓子也咳的哑了些。
不得不说,傅寻的小礼物永远能够送到人心坎上,让人无从拒绝。
我准备下车时,他将秋梨膏递给我,淡声道:
「纯手工制作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回去记得喝。」
我攥着那瓶秋梨膏走出很远,一回身,还能看见傅寻停在路边的车。
那次过后,为了避嫌,傅寻从来都是将车停在距离学校一条街的地方。
而每次,我走过一条街,回身再看。
他的车都还没走。
走到学校门口时,忽然发现前方围了很多人。
我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也没打算围上前观看,可目光随意扫过,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刘茵站在人群中央,正指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庄稼汉破口大骂。
对方承受着众人的目光,低着头一言不发。
刘茵骂得很难听。
骂他是山沟沟里走出来想要攀龙附凤的垃圾。
骂他想要吸血。
骂他恬不知耻。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反驳过一句,几次摇摇头想要离开,却都被刘茵拦住。
作为自小娇养的大小姐,刘茵是从不怕人围观的。
相反,她似乎有点表演型人格,注意她的人越多,她越是起劲。
我愣了几秒,连忙推开人群跑了过去。
「爸!」
男人身子一僵,转过身来。
眼圈红红的,这个半辈子要强的庄稼汉子,此刻强忍着泪,却一个字都没舍得骂回刘茵。
在血缘关系上来讲,刘茵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周围议论声更重。
我爸拎着一袋子水果,笑笑,「爸从家里带了些新摘的水果过来,你的那份爸也已经托你同学送去你寝室了,这份是给茵茵的……」
后面的话,我爸没说。
但很显然,刘茵没要,还将他骂了一通。
我转身去看刘茵,「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庭广众之下骂你的亲生父亲,你还是人吗?」
「父亲?」
刘茵尖着嗓子反驳,「他才不是我爸,我只有一个爸爸,他叫刘威!」
刘威,就是老刘。
「没养过我一天,还想让我给他钱,他配吗?」
刘茵双手环胸,语气轻蔑。
懒得再理她,我带着我爸去了学校附近的餐馆,「还没吃饭吧?这家菜挺好吃的,一会你多吃点。」
我爸应了一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爸,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了解他,如果只是来送水果,他一定会提前告诉我。
也不会是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听我问起,我爸踌躇半晌,最后叹着告诉我,我妈生病了。
肝癌晚期。
化疗费用高的吓人,老刘将我接回后,曾给了我爸妈一笔钱,作为二十多年来养育我的辛苦钱。
可那笔钱,很快就填补了治疗费的窟窿。
如今,我爸一天打几份工,几乎将家里亲朋借遍,再没办法,才想着来找刘茵问问。
他叹了一声。
「我对不起那丫头,只生没养过,我也开不了口啊。」
「但我想着,你刚回刘家就朝你借这么一大笔钱,怕你爸对你有意见,你们之间本就刚认亲,还没什么感情基础。」
「可茵茵不同,我看得出刘总很疼她,而且她自小在刘家长大,所以我才试探性地问问她能不能借我一点。我会还的,只要你妈熬过了这次化疗,医生说后面病情应该会稳定一些,我就能再多打一份工还钱了,可是……」
可是刘茵非但拒绝了,还当众骂得很难听。
我静静听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肝癌,晚期……
怎么可能。
小餐馆里,我抱着我爸的手默默哭了好久。
最后,我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没事爸,你先在我们学校旁边的宾馆住下,今晚我去筹钱,咱们明天就回去给我妈治病。」
可惜老刘给我那张卡已经让我还了回去,思来想去,我将我爸安顿在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拨通了傅寻的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给他。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怎么了?」
傅寻压低了的声线响起在耳边,竟莫名让我觉着安心。
我试探着问他,我能不能提前支取一部分设计稿的报酬。
其实这话有些难以启齿,我的设计稿还没完工,就想先找他讨一部分报酬。
傅寻却应得很痛快。
要了我的卡号,傅寻声音很低。
「十分钟内到账。」
19
可应过之后,他又问起原因。
许是此刻倾诉欲望太盛,我没忍住,竟真的一五一十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