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人都活一次，凭啥惯着你》
大年初三，亲弟弟钻进动物园的防护网，摔死了里面的猴子。
偏心的我妈给了我一巴掌：「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要是他出了事，我就弄死你！」
几天后，弟弟确实出事了，但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1.
大年初三，我连论文都没来得及写，就被我妈强拉着，带着十岁的弟弟去动物园看猴子。
买个水的工夫，猴园就乱成了一团。
远远地，我就看到陈小南手里正抓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猴子，变着花样地蹂躏，而我妈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小南！你干什么？住手！！」
我吓得一个激灵，大声朝他吼，试图阻止他的疯狂行为。
陈小南瞥了我一眼，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地蹂躏，然后拽起小猴子的尾巴，在手上甩了两下，一把扔了出去。
小猴子被扔出去了七八米远，撞在了石头上，血肉模糊。
旁边的游客一阵尖叫，胆小的一些孩子更是直接被吓哭了。
只有我妈在旁边鼓掌：「好好好，我们小南太厉害了。」
「看我们小南，简直比猴王还厉害呢，真棒，我儿子永远是最棒的！」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妈就在旁边。
她不仅没制止，反而拍手叫好。
我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很难受。
弟弟是我妈老来得子的男丁，我妈护得紧，十分溺爱，导致我弟从小就顽劣。
小时候拽猫尾巴，踢怀孕的宠物狗的肚子，被人家主人找上门。
我妈不仅不责怪弟弟，反而指责主人，那不过一个畜生而已，拽了踢了又怎么样，把人家气得火冒三丈，最后还是我拿钱平事。
这次在动物园，闹出这么大的事，没想到，我妈还是这么不分是非。
我刚要上前，这时旁边一个女生看不过去，义愤填膺地朝我妈道：
「阿姨，那是你家的孩子吗？你怎么能怂恿他做这种事呢？动物也是生命啊！」
「杀人犯都是从虐小动物开始的，你现在不好好教，长大说不定还拔你氧气罐呢！」
「呸呸呸，怎么说话的？你在这儿咒谁呢？！」
我妈猛地朝女孩儿身上推了一下。
女孩儿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我妈继续骂道：「你这妮子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啊？」
「我看你才没什么教养呢，大冬天穿得这么暴露，不三不四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那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 JK。
女孩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气得脸色都青了。
眼看两人冲突加剧，我连忙上前去将两人隔开。
「我妈也是太激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没伤到你吧。」
我连忙给女生道歉，毕竟是母亲先动的手。
女孩见我态度诚恳，摇了摇手表示不追究。
「你个赔钱货，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啪！」
我妈的巴掌重重地甩到我背上。
「赶紧去把你弟给我找回来！要是他出了一点事，我就弄死你！」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陈小南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祸害小动物了。
不过，不等我去找，动物园的人已经带着陈小南找了过来。
我们被带到了办公室里，身前的那张桌子上正摆着小猴子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现在坐在椅子上打游戏的陈小南。
2.
商议过后，动物园要求三万元的赔偿费。
「三万！你们怎么不去抢啊，是不是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老妈听到这价钱跳脚不干了。
「大妈，那只可是金丝猴啊，因为您儿子这件事，很多游客都来找我们退票了。」
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也气得不轻。
「这明显就是你们的问题，要是铁网坚固的话，我儿子能进去吗？」
工作人员放出监控，画面里清楚地拍到陈小南弄破了外围的铁网钻了进去。
手上的铁钳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其中还拍到了母亲只顾低头玩手机，不管孩子的画面。
见状，母亲有些心虚，但依旧强词夺理道：
「孩子有好奇心那是正常的，他好奇那猴子，他就想去看看，谁知道你们家猴子这么脆弱啊，一碰就死。」
「你明显就是在讹我们！」
工作人员被她的胡搅蛮缠搞得无语，我忍不住出了声：
「妈，这件事确实是小南的错，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谁知，我妈一听我说话，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你这个赔钱货，还在替外人说话！」
「我就知道，养你这个赔钱货还不如养一只狗，养只狗还知道帮着自己人咬外人呢！」
「从小到大，你就只知道干赔钱的事。」
母亲说着，冲上来又想打我，好在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妈！陈小南那可是祸害了一条命啊，要是你再这样纵容下去，会出事的！」
我大声朝她说道，企图能唤醒她那锈住了的脑子。
「小南还小，能干出什么事！」
母亲依旧不为所动。
「这还不叫事吗？现在杀猴子，长大杀人，你以为到那时候还是几万块钱就能解决了的吗！」
我妈仰着脖子骂我：「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说话怎么这么恶毒啊，还诅咒你弟弟杀人，我看该死的是你！」
「妈！好好看看他！陈小南被你惯得还有个人样吗！」
母亲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扯着我的头发。
「好你个不孝女！翅膀硬了啊！我一把试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就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母亲的手劲很大，要不是大家及时拉住他，我真害怕她会把我的头皮扯下来。
「赔钱的贱货！」
随着烟灰缸落地的声音，我的头上开始流血。
我忍着疼强迫自己抬头。
陈小南正站在前方，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的眼泪控住不住地流了出来，不是因为多痛，而是我看到母亲第一时间冲到陈小南的身边。
摊开他的手，帮他弄干净了手上残留的烟灰。
关心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磕着吧。」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一种无力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旁边有工作人员赶来问我的情况。
我心如死灰，淡淡地朝他开口：「报警吧。」
3.
「报警！你疯了！」
说着母亲如同泼妇般，拿起旁边的扫帚疯了一般地朝我冲来。
「小贱蹄子！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
眼看扫帚就要打在我的身上，这次我一手将它抓住，从她手里扯过来，「啪」地摔在地上。
「你够了！」
「怎么着！还学会还手了是吧。」
她感到有些惊讶，毕竟我以前在家都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你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想报警抓我！」
母亲怒目圆睁地指着我。
我听到这话不禁冷笑：「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你扪心自问，你除了生我，你还做过什么！」
当初母亲生下我后，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淹死我。
幸亏奶奶救下了我，我妈将我狠心地抛弃，跟着爸爸远走高飞。
直到奶奶去世，他们害怕被村里人嚼舌根，才极不情愿地把我带了回去。
几年后陈小南的出生，更是拉低了我在这个家的存在感。
在他们的眼里我连陈小南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母亲手底下有个账本，从我出生的费用开始，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母亲每往上面写一笔就念叨这些钱要我早晚还回来。
父亲是个赌徒，因为躲债常年不回家，家里的开支都是我在撑着。
母亲弟弟只要一不开心，就会拿我出气。
仿佛只有我痛苦了，他们才会开心。
这个家没有一点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报警算什么，我还要断绝和你的关系，以后别想让我为你儿子做事，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以后等你死了，你儿子也别想让我养！」
听我说不养他儿子，我妈急了：「我看你是真的翅膀硬了！不养我儿子，那让你活着干什么，我现在就打死你！」
说着再次冲上来。
「住手！」
还未等我有所动作，这时，一声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
好听，令人安心……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穿警服的男子。
他年龄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模样很好看，脸色却很肃穆，脊背挺直，浑身充满了正直的能量，只看到他，都会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大妈，公共场合打人可是犯法的。」他冷着脸朝我妈说道。
我妈看到警察，有些怂了，却还是朝他喊道：
「那是我女儿！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管得着吗！」
「不管她是你什么人，只要是打人，那就是犯法的。」
他自带威压气势。
我妈被吓到了，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警察拿出证件，我看到了他的名字——陆瑾。
「谁报的警？」
陆瑾朝着人群中询问。
一个工作人员举起手来，简单地阐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时将视频也播给了陆瑾。
陆瑾全程皱起眉头，可能他也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他询问陈小南为什么这么做，陈小南躲在我妈身边，说：「是猴子先咬我的。」
「不可能，我们园里的猴子性格都很温顺，不可能咬人。」
工作人员立刻说道。
几人重点又看了当时的监控。
那只小猴子只是友好地朝陈小南伸了下手，根本没有咬人的举动。
我妈却像是找到了理由，大喊：「你们看，是那只猴子先动的手，小南要是不正当防卫，万一那猴子咬到小南了怎么办？」
我妈无理取闹，工作人员没办法，陆瑾也拿她没辙。
最后，工作人员朝我妈说：「大妈，我们也不想闹大，你赔钱，这事就结束了，不然，就只能闹到法院了，金丝猴可是重点保护动物，到时候判得就更厉害了。」
我妈是法盲，但听到保护动物，她还是慌了，朝我要钱。
「陈念儿，小南是你弟弟，这个钱，你来出。」
我冷眼看着她：「我哪有钱？」
「你不是在外面兼职吗？学校还有补助金，这么多年，总该能攒个几万块钱吧。」
自我上大学以来，我妈为了逼我退学早点出去打工，就再也没给过我学费和生活费，为了上学，我只能向学校贷款交学费，上学之余做兼职；平时挑灯夜战地去学习，拿学校给的奖学金和补助金。
这些钱不仅我自己用，还得贴补家里，之前我妈一没钱就找我要，让我补贴她们，那时我顾念亲情，都给了。
但现在，我没想到，我妈竟然还敢厚脸皮地跟我要钱。
以前，我或许就认了。
但这次，我第一次舍掉了内心仅有的亲情，态度坚决道：「我没钱。」
可我妈根本不管这些，朝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这些钱你们找我女儿要，等她挣够钱还给你们，她在本市上学，学校在……」
她要将我的信息报出去。
我冷声地打断她：「我不会出钱。」
我妈一听这话，怒了：「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是我女儿，你不出谁出？」
我没理会他，走到陆瑾面前，一字一句地说：
「陆警官，我要告我妈家暴。」
4.
我们一家被带到了警局。
「你个死丫头片子！你不得好死你！！」
「你给我等着！我出去就弄死你！！」
隔壁的询问室里不断传出我妈粗鄙不堪的骂街声。
我充耳不闻，朝陆瑾讲述这些年来被我妈家暴虐待的一桩桩一件件。
然后撸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
我看到陆瑾眼神里满是震惊还有心疼……
「别处还有……」
陆瑾带我取完证据，我走出了门口。
迎面撞上母亲那双血红的眼睛。
她伸手就要来掐我。
「贱蹄子！你不得好死！」
她身边两个警察立刻摁住她。
「赵莲，注意你的行为！」
「怎么着？人民警察欺负老百姓啊！信不信我给你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啊！」
「她是我女儿，我打她怎么了？怎么就家暴了？」
我妈掐着腰破口大骂。
我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向她解释：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第 2 条规定，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根据情节轻重处以一千元以下罚款、十五日以下拘留。」
「妈，做了这么多年法盲，该学习了。」
在我妈目瞪口呆中，我转过身，径直离开。
身后传来我妈骂骂咧咧的咒骂声。
我毫不理会。
「妈！手机没钱买皮肤了！」
这时陈小南拿着手机从休息室里冲出来，着急地四处张望。
结果，他没看到我妈，看到了我，理直气壮地把手机拿给我。
「你给我充钱！」
我给了他一脚：「滚！」
……
最后的结果是，我妈因为家暴在派出所拘留了几天，交了罚款后，又被动物园找上门，赔了三万。
同时，陈小南也被带去少管所接受了几天的教育。
等他们出来时我早已回了学校。
我承认他们进去的这几天，是我这一生中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可好景不长，这天我刚做完实验回到寝室，老远就看到寝室的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我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两个女生的对话传来：
「哎，这大妈说的陈念儿是那个校花吗？没想到长得人模人样的，私底下是个这样的人啊。」
「对啊，她妈妈和她弟弟真可怜。」
听他们这么说，我才反应过来，是我妈找来了。
上次的事，并没有让她长记性，现在，她都找到我学校来了。
「大家快来啊！这就是陈念儿。」
这时，一个男生发现了我，立刻朝人群中喊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我的身上。
我妈直接冲过来，趴在地上抱住了我的大腿。
「念儿啊，妈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先起来。」
我试图先将她带走。
可她丝毫不动，抓着我，嚎啕大哭。
「念儿啊，你能不能把妈妈的救命钱还给妈妈啊，妈妈还等着去做手术呢。」
我妈为了凑够那三万块钱直接把家底给翻出来了，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这样罢休。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借口，还来我的学校这么污蔑我。
我气得浑身哆嗦：「我没钱。」
我试着抽出腿，但她却死死地抱着我，生怕我跑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心真黑。」
「知人知面不知心，滚出京大！」
……
围着的同学作为正义的化身开始谴责我这个「不孝女」。
舆论就是这样，杀人不见血。
我低头看到了我妈那一脸得意的笑容。
5.
「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报警了。」
我冷声朝她警告，本以为她会有所收敛，可下一秒她直接瘫坐在地上，愤愤地捶着胸。
「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生了你这个白眼狼啊。」
「不仅拿妈妈的救命钱，还把自己的妈妈送进监狱，陈念儿，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啊，我心狠，我要是真的心狠，当年我就不该留下来替你们还债，就应该让那群来讨债的弄死你们！」
说完，我朝向众人说道：
「大家还记得前段时间网上摔金丝猴的小孩和纵容的妈妈吗？这就是视频的主角！」
「那三万块，是他们赔偿动物园的，是买那只小猴子性命的钱。」
「他们吃的才是人血馒头！」
一时间风向开始倒戈。
同学开始对着我妈开始指指点点。
我妈或许没想到我真的做这么绝，脸色青了，猛地一下站起来。
「你这个不孝女，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我实在没有心情跟她胡搅蛮缠，正想打电话叫学校的保安。
结果这个时候，陆瑾来了。
他这次穿的是便服，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然而整个人精神奕奕，骨子里的正义感仍让人心安。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他。
他问了情况，然后亮出警官证，快速疏散了人群。
「没事吧？」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我妈认出了他，心里忌惮了几分，可很快，她问道：
「小伙子，你是不是看上我家闺女了？」
我妈接下来的话震碎我的三观：「你给我钱，我让她跟着你。她啥都能干，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陆瑾的脸黑下来：「赵莲，你这是在犯罪！」
我妈被他这么一吼，立马闭上了嘴。
「赵莲，我必须要警告你，你要是再做出这样的行为，我完全可以逮捕你！」
我妈可能是想到了在警局里过个小时见他妈妈最后一面。
但在病房里，陈小南对我妈又打又骂，还拔掉了她的氧气管。
赵莲死了，我一滴眼泪没掉。
我把家里的房子和所有之前的东西变卖，换成了钱，寄给了那个女童的父母。
但我知道，再多的钱，也没用。
那个女童的一生，也毁了。
我只能尽我所能，让伤害她的人，去弥补她。
陈小南和我爸的案子还在审理。
陈小南因为故意伤人，给人留下不可挽回的伤势，但因未成年，被判在少管所看守两年，等成年后，他所做的这些恶事，会一一清算。
我爸因为参与拐卖案多起，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陆瑾因为成功抓捕犯人立下了二等功。
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去改了名字——刘念己。
跟我奶奶姓。
六月份我拿到了带有我新名字的硕士毕业证。
拍毕业照的时候，陆瑾手捧鲜花，站在不远处朝我招手。
在他身后，是无比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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