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看一遍就走不出来的甜文

一份留给顾时安,一份装进纸袋塞进书包,戴上帽子到了学校。

上午的课上得我昏昏欲睡,笔记本上全是中性笔画下的鬼画符,在我再一次低头差点睡着时,我的耳畔忽然回响起一句话——

「沈昼一直很后悔没有陪他父亲一起过圣诞。」

而圣诞节,就是今天。

我猛然惊醒。

跟班主任撒谎请了病假,冲出校门,我才想起来我根本没有沈昼的联系方式,找顾时安要那就等于自投罗网……

我坐在公交站台想了很久,最后想到了徐岁然。

「等下哦,我推给你。」

在推给我联系方式之前,徐岁然还顺带丢过来一张聊天记录。

她说:「阿昼他人可好了。」

原来,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互道:平安夜快乐。

备注阿昼两个字的后头还加了一个暧昧的小红心。

我有瞬间的气馁,想要放弃,最后还是咬紧下唇,艰难地将手指移到了「添加」两个字上,在申请信息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着好几辆公交车在我面前停下又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终于通过了我的申请。

因为紧张,我甚至把「在吗」打成了「你在哪」。

想要撤回,可惜对方已经显示「正在输入」。

真是有够糟糕的开场白。

「实验室。」对面回答得也很直接。

我胆子似乎大了那么一点,还敢跟他说:「我有事要找你。」

隔了一会,他才回复:「我今天很忙,明天吧。」

「不行,就要今天。」

比开场白更糟糕的句子出现了。

我都做好了看到红色感叹号的准备,沈昼却告诉我他晚上会回来。

真是意料之外的好相处。

反复修改之后,我最后将这句话点了发送:「可以给我发个定位吗?我今天放假。」

这是我今天撒的第二个谎。

沈昼起初拒绝,我硬着头皮又发了一遍,借口说是和朋友一起,他这才把定位发了过来。

去上海最近的一班高铁要到下午五点,可我没有时间去等。

我选了十二点的车次,决定上车之后再补票。

两个小时的车程,没有座位的我,背靠着过道,手机在我掌心发烫,而我将这短短的十行聊天记录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还想再看一遍。

想告诉他,我正在去找他的路上,然而刚赊的勇气已经用完……

沈昼的大学大到可怕,我将帽子往下压了压,一路惶恐地盯着定位,左转右转,最后成功将自己绕晕。

好在我运气不错,半路遇到了沈昼的同学,她笑着跟我说:「跟我走吧,我正好也要去实验室。」

刺啦一声,化学试验室的门被她推开,无数道陌生的目光向我投来,我慌张地缩到了她的身后,听到她爽朗的声音响起:「阿昼,小红帽找你。」

她自动让开,眯着眼睛凑到我耳边,半开玩笑似的提醒我:「沈昼他很难追的哦。」

哒、哒、哒……

分不清这究竟是我的心跳声还是沈昼向我走来的脚步声。

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银灰色的碎发坠落在额间,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静静地向我看来。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他蓦地拉住我的手,一声不吭地拉着我往外走。

直到楼梯拐角处,他才松开手,一脸无奈地对我说:「我送你回去。」

像是急于摆脱我这个麻烦。

「拜托了,请你相信我,」我鼓足勇气昂起脑袋,眼眶却开始蓄起水雾,「你爸,你赶紧回去看他。」

因为过分紧张而言语错乱,这样的请求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有病。

而沈昼只是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单手解下实验服,揣在臂弯,嗓音卷懒地开口:「那你等会。」

不多久,他换了衣服回来,跟我说:「走吧。」

一天之内,辗转三个城市,还是跟一个几乎可以用「陌生」来形容的异性一起,这大概是我这十八年以来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此刻,沈昼就坐在我的左手边,而我却只敢看向窗外那无法聚焦的风景。

「我早上给我爸打过电话,」我都不知道,沈昼居然也会主动挑起话题,「有住家阿姨在,应该不会有事。」

不仅视线无法聚焦,连听力也在退化。

他明明说了那么长一句话,我却只敢偷偷看他好看的侧脸。

「哦。」我哆哆嗦嗦地附和了一句。

在列车驶过一条冗长的隧道时,在这见不得光的黑暗里,在沸反盈天嘈杂的喧嚣声中,我慢慢吐出一口气,问沈昼:「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半年,你会做什么?」

我以为他应该听不见,可当列车驶离隧道,耀眼的天光从窗外泻进来时,在金色的光晕中,他侧头看向我,认真地回答我:「想办法活下去。」

出乎意料的回答。

「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

他微微笑着,打断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下了高铁,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我们终于来到了沈昼家。

那是一栋单栋的别墅,光看一眼就知道造价不菲,我胆怯地站在沈昼后头,都不敢上前。

直到我听到沈昼紧张的低呼声:「爸——」

我这才抬起头,看到沈昼半趴在地上,正在替晕倒在地上的男人做急救。

我急忙掏出手机,拨打 120,在接线员询问我地址时却卡了壳:「地……地址……」

我倒退着往后走,还没找到门牌号,却听沈昼冷静的声音响起:「西山别墅区 68 栋。」

因为抢救及时,沈昼的爸爸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在检查的时候,还意外发现了一个肿瘤,具体是什么病症,我听不明白,只记得医生说:「还好发现得早。」

不幸中的万幸。

我站在诊室门口,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沈昼,眼泪忽然汹涌而下,我轻轻扯着他的衣角,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激动:「未……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对……对吧?」

「嗯。」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嗓音听起来有些乏力,明显还没缓过神来,却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及时回应了我。

我跟在沈昼后头走进病房,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沈昼父亲眼皮忽地动了动,意识似乎正在慢慢恢复,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搞错,鬼使神差喊了声:「爸……」

「叔叔没事吧?」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脊背一僵,恨不能立即钻到床底下去。

「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在沈昼往前走了一步,及时挡住了我的身影,「多亏了你妹妹。」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跟兄弟我说一声啊,」顾时安拍了拍他的肩,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我,「顾时宁,跟我回家。」

我慌张地点了点头。

在和沈昼擦肩时,我偷偷将饼干塞给他,小声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回程的高铁上,我如坐针毡,时不时瞥一眼活火山似的坐在一旁的顾时安。

「顾时宁你可真了不起,」他半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眸,像是猛兽在窥视猎物,「考砸了月考还敢逃课——」

我猛吸了一口凉气,做好了被他教训的准备。

「做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都快高中毕业了你才进入叛逆期?」

说到这,顾时安突然把手伸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揍我,下意识地弯下了腰,没承想他只是帮我把歪掉了的帽子戴好,然后跟我说:「下周开始,我让阿昼给你补课。」

「唉?」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不是不让我……」

「想什么呢,」他带有警告意味地瞪了我一眼,「阿昼当年可是理科状元,给你这个数学白痴补课真的是委屈他了。」

「你给我好好学,不该有的心思别有。」

「以后不准给阿昼添乱。」

我问他:「你和沈昼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记得了?」

他「哼」了一声,酸溜溜地开口:「当时某人不是一口一个哥哥地叫他么。」

我迷茫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啪嗒,他忽然放下小桌板,丢下一句「到站叫我」就开始趴在上面睡觉,看样子不想搭理我。

装病逃课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揭发,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顿,还让我写一篇检讨交给她。

回到教室,前几天交上去的习题册已经发了下来,刚一翻开就看到我的名字被人用红色中性笔圈了起来,旁边写满了「去死」。

我站着发了很久的呆,同桌拽了拽我的衣角让我赶紧坐下来,可惜提醒得有点晚,数学老师举着三角尺已经朝我走了过来。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习题册,瞳孔猛地一缩,轻声安抚我:「先坐下上课。」

下课铃一响,他把我喊到办公室,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做的,需不需要心理辅导。

我摇了摇头。

数学老师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凡事爱较真,在其他老师都觉得不用小题大做的时候,他执意要跑去查监控,还把他的习题册换给了我,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受影响。

可惜,办公室门口的监控根本没打开,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晚自习结束后,我照常往公交站狂奔,突然有人叫住我:「宁宁!」

我站住脚,看到围着粉色围巾的徐岁然朝我跑来。

围巾上满是 LV 的 logo,一定很贵。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笑着解释:「好看吗?叔叔托人从美国寄回来的最新款。」

「我让叔叔送你回去吧,」她拉住我的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凯迪拉克,「这么晚一个人坐公交车也太危险了。」

车窗被摇下一半,露出有些眼熟的人影,我急忙将帽子往下拉了拉,试图遮住我的脸。

「不用了,」我挣开她的手,「公交车到了,我先走了。」

上车以后,我用手捂住脸,悄悄往车窗外望。

我看到我的爸爸和另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笑着接过徐岁然手里的书包,还亲手帮她拉开车门。

那辆我曾经坐过无数次的车,如今载着别人,一点一点驶离我的视线。

翻开徐岁然借给我的笔记本,娟秀的硬笔楷书和记忆中习题册上的潦草字迹,截然不同。

也许,那个人不是她。

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哪哪都能把我比下去。

该嫉妒的人是我吧。

漫长的 2017 年终将过去,在这一年被翻过之前,沈昼突然出现在我家,吓得我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明明之前还不允许我和他来往,突然又把他叫过来给我补课……

那些满是红叉的试卷,叫我怎么拿得出手。

然而顾时安直接抢走我的书包,嗞啦,拉开拉链,把我装订好的试卷抛到了沈昼手里。

唰,试卷被翻阅的声响瞬间在我耳边炸开。

沈昼问我:「怎么没发挥好?」

其实这就是正常发挥。

成绩一般的我,能考上一中,用顾时安的话来说,全都是靠老顾家祖坟冒青烟。

如今这话却很难启齿,我只能窘迫地点点头。

他翻开我的习题册,扫过一眼后,用铅笔在上面轻轻划了几下,才递还给我:「这几题你再看看。」

定义域和方差……该怎么算来着?

我大脑突然空白一片,攥着草稿纸,半天没能动笔。

沈昼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我的身边,带着好闻的薄荷香气。

「这题可以套这个公式……」

讲解完填空,他往后翻了一页,纤长的手指点了点空白处,说:「你先做完。」

作为学渣,最后四题通常都是直接放弃的,我没好意思说出口。

仓惶地写完「解」,我又开始踟蹰不前,最后还是要靠沈昼教我。

「坐过去点,别挤着我兄弟,」等我写完作业,顾时安举着外卖盒,强行挤了过来,在我和沈昼之间,隔出楚河汉界,「来吃夜宵。」

顾时安教他:「像这样,用签子撬开就行。」

而我坐在遥远的另一端,只能偷学。

咚——

我还没拆完蟹钳,顾时安忽然把一盘拆好了的蟹推到我面前。

明明比谁都要温柔却只会凶我:「吃完了好好学,听到没?」

「我听到了。」

23.

在数学老师的据理力争之下,学校各个角落的监控终于不再形同虚设。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学校提前半天放了元旦,我慢吞吞地整理好书包,等到整栋教学楼都变得空荡荡的,我才锁好门窗走了出去。

「宁宁,你们班放学好晚哦。」

刚走出教室没几步,我的手臂就被人挽住。

「你元旦还没有安排吧?」徐岁然甜甜地笑着,眼角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和我们一起去杭州玩吧。」

明明不想遇到她的。

怕我会拒绝,她又补了一句:「沈昼也去哦。」

「还是不了吧……」还不如回家刷题。

话还没说完,沈昼和顾时安突然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我们」。

她熟稔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软声道:「来啦。」

来到停车场,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拉副驾驶的门,顾时安快她一步,沉声提醒她:「你和我妹妹坐后面吧。」

她愣了一秒,天真地笑道:「原来宁宁是你妹妹啊。」

好拙劣的演技。

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借口不舒服,一路闭着眼睛装睡,假装没有被忽略。

半道堵了很久的车,赶在停止参观之前,我们终于来到了灵隐寺。

古刹内人潮拥挤,我不小心和他们走散,手足无措地看着人来人往,突然很想哭。

「你都多大了啊,怎么还能走丢?」

顾时安吐槽的声音冷不丁在我头顶响起,他像小时候那样牵起我的手,说:「抓紧了。」

我吸了吸鼻子:「嗯。」

拨开人群,我看到沈昼站在不远处,蹙着眉头四处张望,在和我视线交错之时,神色才恢复平静。

在不远处拍照的徐岁然跑了过来,她拉着我的手,指着不远处说:「宁宁我们去拜拜文殊菩萨吧,保佑我们明年一起考清北。」

考个普通一本都需要很努力,我怎么敢觊觎清北,我刚想拒绝,要不是她在转身时突然沉下脸,极小声地说了句:「别做梦了。」

很快她又恢复往日甜美的笑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凭什么?

难道因为我平凡到随时可以隐匿于人群之中,就没有资格做梦吗?

我望着眼前肃穆的神像,虔诚地祈祷——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请保佑顾时安平平安安。

也请保佑我不再迷茫,为了不曾到达过的未来,这一次我一定会拼尽全力。

离开灵隐寺,徐岁然又带着我们去买御守,我匆匆扫过写着各类祝福的御守,默默选了「平安」。

顾时安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又开始吐槽我:「怎么不买学业有成?」

「因为……我想自己努力试试。」

愿望如此宝贵我舍不得浪费。

阳光下,我看到顾时安久违地朝我露出笑脸。

24.

回程的路上,徐岁然提议去江边放烟花。

她高举着仙女棒,在江边笑得一脸灿烂。

顾时安从徐岁然包里抢了几根塞给我,关照我:「别靠太近,我帮你点。」

在黑暗中绽放的耀眼的光,须臾间就会湮没。

「我帮你们拍照。」

沈昼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道身影靠了过来,伴着咔嚓一声,画面被定格。

这么一耽搁,到家时已经快到零点。

屋内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还有爸妈争吵的声音,顾时安皱着眉头,侧头对沈昼说:「你带我妹去吃夜宵。」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跟沈昼去了附近的 24 小时便利店。

沈昼将一块小小的蛋糕推到我面前,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

「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学着接受,因为我们不能左右别人的人生,」他忽然侧过头看我,「但你的人生握在自己手里。

「还有时间,」啪嗒一声,他打开打火机的盖子,点燃蜡烛,「试着去改变。」

我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到家时,爸妈已经走了。

顾时安还在试图圆谎:「不好好锁门,家里进贼了吧……」

说到一半,发现连自己都骗不过。

「不……不要紧……」我强装镇定。

「瞎说什么?」顾时安愣了片刻,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天塌下来,还有我顾时安顶着,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行。」

原本不想哭的我,眼眶忽然又烫了起来,只能努力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说:「知道了,我一定会成为老顾家的第一个 985,所以你也不要放弃你的梦想,好不好?

顾时安看到我红了眼眶,难得软了语气安慰我:「感情淡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用力抹去眼泪,笑着抬起头:「但是,哥哥永远是哥哥,对吧?」

回到卧室,我打开微信,突然发现徐岁然在零点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宁宁我帮你补课,你能不能帮我追你哥呀?」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复她:「谢谢,不用了。」

滑动聊天记录,那张投稿再次出现,这张俯视角度的照片,偷拍者明显比我高得多。

不是徐岁然。

我又翻出投稿人的主页截图,没想到,QQ 号的末三位被刻意遮掉了。

直觉告诉我,这会是一个关键人物。

我罗列着可能的数字组合,试了几十次之后,竟然找到了能和头像对上的 QQ 号。

本以为小号的号主不会经常登录,没想到才过了几分钟,对方就通过了。

他问我是谁,我鬼使神差地敲下了:「xsr。」

「有意思吗?天天换着小号加我。」

「要是把我逼急了,小心我把你的那点破事都给抖出来。」

我问他:「什么事?」

发完才后悔,好像暴露了自己。

还好对面以为我在说反话,很快又回复我:「徐岁然你可真牛逼,我头一回见有人唆使自己老妈去当小三的。」

「拆了人家的家还不算,你转去一中干吗?」

「我看那女生人挺好的,比你清纯多了,就是有点傻。」

我愣了一秒:「那你还投稿?」

「我留的联系方式不是被你删了么,我想给她提个醒都不行。」

「你要是还把我丁嘉树当朋友,就听我一句劝,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

「怎么不说话了?」

「我就是那个女生。」

这句话发出,换对方开始沉默。

隔了好久,他的头像才再次跳动:「靠,老子可太委屈了,白白挨你哥一顿揍。」

「你可千万别信徐岁然的那些鬼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直男拍照理解一下,还有,你真的挺可爱的。

两个月后,爸妈还是把房子卖掉了。

就在我和顾时安忙着租房子的时候,中介突然打来电话,说买家不急着收房,我们可以再住一年

真是意外之喜。

顾时安知道了我偷偷回他微信的事,敲着我的脑壳,生气道:「谁允许你替我做决定的?」

「可是……」

他打断我:「可是什么啊?」

假期结束,我回到学校。

同桌送了我一串手链,她朝我晃了晃她手上的那一条,说:「我妈说这玩意有佛光加持,可哪家佛光是量产的?你就戴着玩吧。」

「谢谢。」

「不客气。」

她开始继续奋笔疾书,过了一会她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

「你认识徐岁然吧?整个年级就她能随便进数学组的办公室,上次你的习题册被人留言那事,其实我一开始就怀疑她了,看你们关系不错就没说。」

周末,很久都没有找过我的徐岁然突然跑到我家,那时沈昼还在给我补课,顾时安把她拦在门口,问她:「你到底想干吗?」

「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宁宁,」她看向我,一脸诚恳地弯下腰,「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叔叔就是你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大人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干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原因。

她将印着 LV logo 的纸袋塞给顾时安,让他转交给我:「真的真的对不起,这个就当是赔礼吧,我知道宁宁看到我不好受,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

纸袋里的东西露出一角,装的是那条我爸送给她的围巾。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时安就一把将纸袋推开,说:「不用,她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给她买,她还在写作业,你要是没事的话先回去吧。」

「哦。」她一脸委屈地望了我一眼,带着哭腔说,「那再见啦,宁宁。」

咔,因为过分用力,铅笔头居然被我按断了,我赶紧换了一只,因为手忙脚乱,在沈昼找我要习题册时,我不小心把手账本递了过去。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它翻开,我连忙抢了回来,哆哆嗦嗦地说:「拿……拿错了。」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神色如常地扫了一眼我的卷子,纤长的指尖点在了一道填空题上:「这么基础的数列题,为什么会错?」

我吓了一跳:「看错了。」

「这题 5 分,」他的语气有些严肃,「按照去年的分数线,你离最差的 985 还差 42 分。」

他说:「有些事情谁都帮不上忙,你得自己努力。」

沈昼最近突然变忙了,但每个月还是会抽空过来给我补课。

徐岁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了,再次见到她,是在百日誓师大会上。

她在台上慷慨陈词,台下掌声雷动。

我听得昏昏欲睡。

解散时,数学老师敲了敲我的肩,让我跟他去办公室。

一进门一班的杨老师用钢笔指着我:「为什么要作弊?」

「杨老师,这事还不一定呢,」数学老师急忙拦住,「这孩子挺乖的……」

杨老师打断道:「小张你别包庇她了,那天就小徐、你们班的罗丹,还有她来过办公室,你觉得那两清北苗子需要偷试卷?」

「平时就考个七八十,一下就考 118 啦?」

「我让老王联系她家长了。」

我颤抖着反驳道:「我没有偷试卷,那天我迟到了没来得及交……」

杨老师根本不听我的解释:「都要高考了还天天迟到,一看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

刚刚赶过来的我妈和班主任推门走了进来,她们推着我上前,让我道歉:「好好承认错误,完事写个检讨,马上就高考了,老师不会追究。」

「可我没有作弊。」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好久没见到的我妈用力推了我一把,「赶紧道歉,我回家还有事……」

我鼻尖一酸,问她:「妈,我难道不是你生的吗?」

她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我。

「就是啊,」同桌忽然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顾时宁是您女儿,她是怎样的人,您不应该最清楚吗?」

她将我的笔记本摊开摆在杨老师面前:「杨老师你看,这题她就错了一次,她就把同类型的题刷了几十遍,你觉得这样的付出不值得有回报吗?」

杨老师愣了下,马上又板起脸:「不关你的事,赶紧回去上课。」

「你先回去吧,」数学老师朝同桌挥挥手,「有老师在。」

他打印了一张新的试卷,郑重地交到我手里:「这是备用卷,可能会难一点,你好好答。」

「这套卷子如果我的学生能考到 100 分以上,你能跟她道个歉吗?」他扭头看向杨老师,「这套就是因为太难被毙掉的,就咱几个出题的见过。」

杨老师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茶水,没应声。

计时开始前,我让我妈先走:「我写得慢。」

在看到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时,还是难免会感到失落。

可是,为了不辜负信任我的人,我得勇敢起来。

距离交卷还有两分钟,最后一题我还没来得及写完,杨老师就急不可耐地抽走了我的试卷,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会的」的模样,拿着红色钢笔开始唰唰地画。

十几分钟后分数出来,124。

杨老师脸色有些挂不住,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可能是我搞错了。」

「我的学生不会作弊的,」数学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点点头,「她也是考清北的好苗子。」

走出办公室,没想到,我妈还在走廊里等我。

她跟我道歉:「宁宁,妈妈刚刚气糊涂了。」

我摇摇头:「没事了,你回去忙吧。」

「高考好好考,」她抱了抱我的肩,「你不是想出国玩吗?回头妈妈给你报个团。」

她的身上有着明显的奶粉味。

我问:「弟弟,还是妹妹?」

她条件反射地答:「弟弟,快一岁了。」

我点点头:「那我回去上课了。」

快步往前走,和她逐渐拉开距离,将我的失落一并甩开。

当我的妈妈变成别人的妈妈的时候,我还有顾时安,所以没关系。

回到教室,我问同桌:「你是怎么知道的?」

临近高考,这种事学校一般不会声张。

同桌还在忙着记笔记,下意识道:「我小叔说的。」

她的小叔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我的同桌,沈熠熠……

「沈昼?」

五月过后,天气逐渐热烈。

原以为临近高考,一切风波都将暂时平息,可关于我的谣言突然甚嚣尘上。

他们说我把徐岁然的丑照发到了校园墙,还撕掉了她的笔记本……简直莫名其妙。

填写高考模拟志愿的那天,我的手在键盘上停顿很久,最终填了清北。

平凡如我也有做梦的资格。

做完值日,整栋楼已经没什么人,我抓起书包就往外跑,临近楼梯口,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宁宁,」徐岁然久违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是谁在乱传,那些事一定不是你做的,对吧?」

她的双眼有些泛红,明显刚哭过。

「你不要因为这些影响心情。」

她却反过来安慰我,这让我有些动容。

话还没说出口,她忽然握紧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又松开,整个人沉沉地倒去。

「呀!」她惊恐地大叫,「宁宁你为什么推我……」

我本能地伸出手,却只够到她的衣角,她还是倒了下去。

只要她一口咬定是我推的,背对着监控的我将我无从辩解。

我紧张地攥住衣摆,掌心涔涔冒汗。

「还能走吗?要不要叫 120?」

她垂着脑袋,只是哭。

我又问:「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她哭着反问我:「为什么要推我……」

套她的话很难,但我还想再试一次。

「丁嘉树都告诉我了。」

片刻的沉默后,我看到她的肩膀抖了一下:「他居然背着我联系你。」

奏效了。

她压着嗓子冷笑了一声:「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你等着被劝退吧。」

仗着监控录不到声音,她终于摘下虚伪的面具,却不知道我的口袋里装着录音笔。

顾时安送我的新年礼物,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也能派上用场。

到了医院,在等检查结果时,我问丁嘉树:「她们什么时候认识我爸的?」

他回复我:「她初三那会吧,本来我们住一个小区的,她们家突然就发财了。」

好巧,初三那年,我家刚好丢了一笔钱,我妈怀疑是我爸拿去用了,我爸死不承认,两个人为此吵了很久。

那笔钱本来是要给顾时安买钢琴的,我怕他难过,偷偷攒钱给他买了一台电子琴。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丁嘉树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如实告知。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我:「她怎么总整这些,我都劝她多少次了。」

「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看,一个陌生女人朝我冲来,抬手就要甩我一巴掌,还好顾时安及时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爸骂我:「跟你妈一样,像个泼妇。」

顾时安将我拽到身后,气得直接一拳砸了过去,警告道:「别发疯。」

氛围逐渐剑拔弩张,这时检查结果出来了,徐岁然只是扭伤了脚,还有几处轻微擦伤。

我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徐岁然缩在她妈怀里,可怜巴巴地在哭。

我问她:「为什么不说真话?」

她妈当即骂骂咧咧:「别刺激我们然然,我们查过监控了,明天就去报警。」

我拉住想要冲上前的顾时安,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我开口道:「那就报警。」

我要求徐岁然当众跟我道歉,我爸却让我息事宁人,我没同意。

那天之后,徐岁然再也没来学校。

放学后有人拦住我,想要替徐岁然打抱不平,我直接把她在派出所手写的道歉信丢给他们看。

同桌说得对,平息谣言的最好方式就是拿证据打脸。

徐岁然的风评瞬间扭转,从高处跌入泥潭,一切咎由自取。

听丁嘉树说,他们打算去美国。

他问我:「你怎么还没把照片发给你爸?」

我只是想等高考结束。

六月如期来临,顾时安给我请了假,让我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天的……

傍晚时分,沈昼也来到我家,他和顾时安背着我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我想偷听,顾时安直接按着我的脑门将我推开:「背单词去。」

回到客厅,压着字典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连串的信息跳了出来。

「来学校天台。」

「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

「你要是不来,我就从这跳下去,我保证你以后绝对不会好过。」

发一条撤回一条,一点聊天记录都没留下。

「别去,」不知何时出现的顾时安关掉了我的手机,「别管她。」

不对。

我摇了摇头:「我要去。」

未来确实可以改变,但它改变的不仅是我,我想,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徐岁然也许没那么偏激。

我想弄清楚她对我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看我真的要走,顾时安急红了眼,挡在门口,开口时声音都有点打颤:「顾时宁,我让你待在家里……」

「一起去吧,」沈昼突然开口,「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顾时安终于被说动。

到了学校我们才发现停电了,学校里黑漆漆的。

「靠,」顾时安骂了一声,「别去了。」

我没有听他的话,在黑暗中偷偷摸上天台。

徐岁然看到我出现,忽然一把抱住我,她摸走了我的手机和录音笔,把它们丟到了一边。

「你凭什么偷走我的人生?」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是你让丁嘉树把照片发给叔叔的?」

那是她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

「为什么连我爸也要抢走?」

她甚至改了称呼,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你真该死啊。」

她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脚一滑瞬间向后仰去,她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拉我,可还是缩了回去。

还好手链挂住了栏杆,给了我缓冲的时间。

黑夜中她大概没看到我抓着栏杆,对着冷风嘲笑我活该。

在她收拾完一切,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外面警笛声大作,很快有人破门而入,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我重新拉回地面。

睁开眼,我看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沈昼。

后来我才知道,沈昼提前报了警,天台上放着无线监控,天台下也已经铺好了气垫。

没有人能提前知道未来的事,除非……

对此,我选择心照不宣。

虽然顾时安和沈昼早就商量好了计划,事后他还是揍了沈昼一拳,心有余悸道:「还好我妹没出事。」

大概是我考试运比较好,又或者老顾家祖坟再次冒了青烟,我破天荒地考上了北大。

听说,我爸还在忙着打离婚官司,那个女人卷了钱和网恋对象跑了。

我妈想帮我办个谢师宴,我婉拒了。

暑假的时候,我邀请数学老师和他妻子来我家吃了顿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是他及时伸手将我拽出了深渊,还用温柔的话语鼓励我,给了我做梦的勇气。

我也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去改变更多人的未来。

至于徐岁然,我相信法律会给每个人公允。

四年后,我顺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距离我的梦想又近了一点点。

顾时安后来还是去了柯蒂斯深造,不过是靠自己考上的。

现在的顾时安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青年钢琴家。

本省的电视台邀请他参加跨年晚会,托了他的福,我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

压轴的时候,沈昼登场,他握着话筒,望着我在的方向,轻声地唱:「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谁也不会知道,被狗仔偷拍到的那张他贴身携带的照片,原来绯闻中,那糊成一团,看起来像是被沈昼拥在怀里的人,是我。

跨年结束,沈昼的一条微博再次引爆了热搜——

「很抱歉,我决定暂时退圈,我要陪我的小姑娘一起去支教,实现她的梦想。」

这样的公开方式,我很满意。

【番外·顾时安】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顾时宁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去学校一趟,那种惊惶的语气不由让人感到不安。

我看到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停在一中门口,心一下被揪紧,还安慰自己,这一定和顾时宁无关。

直到她的班主任哭着上来安慰我,我仍然觉得这是在做梦。

「没有生命体征了,叫殡仪馆来拉走吧。」

120 上下来的医生朝我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好像泡在水里,变得扭曲又奇怪。

太荒诞了。

久违的一家四口重新聚在一起,却是在顾时宁的葬礼上。

我看到妈妈在遗照前哭得歇斯底里,几度晕过去。

难过,或许是有的。

爸爸站在门口,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直到火烧到指尖,他都没有抽一口。

后悔,大概也是有的。

都太迟了。

五七三十五天过后,他们的生活终将回到正轨。

每一个前来哀悼的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他们责怪顾时宁不懂事,又安慰他们,他们家里还有人需要照顾,别哭坏了身子。

可是,我没有家了啊。

那个一开始还没有水壶大的顾时宁,我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如今却被装在这么小的盒子里……

对不起,哥哥真的抱不动。

恍惚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家里买不起钢琴,只能去老师家上课。

顾时宁跟着妈妈一起来接我,偷偷摸摸拉开棉袄,把捂了一路的烤地瓜塞给我,说:「哥哥,吃。」

把新棉袄弄得一塌糊涂,又该挨妈妈的骂了。

我故意推了她一下,她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还说:「再也不要跟哥哥好了。」

妈妈抱着妹妹轻声细语地哄,然后凶巴巴地警告我:「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收拾就收拾呗,反正我皮糙肉厚。

没想到昨天刚跟我绝交的小家伙,第二天又跟着妈妈过来接我,和笨蛋一样。

不会记仇,不会告状,被同学欺负了也只会哭。

哭得我脑袋都大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她班上的疑似对象都揍一顿再说。

再长大一点,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真正被爸妈偏爱的那一个,是我。

临近顾时宁中考,我听到爸妈在讨论,要是没考好就让她去念个幼师或者职教,反正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早点毕业了出来工作也好。

可他们却愿意在我身上花很多钱,从小栽培我学音乐,让我参加艺考,还攒好了钱准备送我出国留学……

我握紧了双拳,恨当时的自己无能为力。

「考不上重点高中,你就别说你是我顾时安的妹妹。」

我只能一边恐吓顾时宁,一边督促她学习。

初中的数学题也太难了,跟看天书似的。

好在我有个好兄弟沈昼,我偷偷把题目丢给他,他做完发我,我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真好。

后来,顾时宁破天荒地考上了一中。

升学宴上爸妈对亲戚说:「我们宁宁就是运气比较好。」

只有我知道,临近中考的那几天,她每天都在熬夜刷题,好几次连灯都是我偷摸去关的。

顾时宁收了不少红包,爸妈让她攒起来,她却偷偷买了电子琴送我。

电子琴的琴键太轻了,一点也不顺手,架不住她老烦我,还是给她弹了那首她点的「always with me」。

当爸妈开始赚很多的钱的时候,关系却变得越来越差,最后还是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我懒得管他们到底谁错谁对,只希望他们能暂时瞒着顾时宁。

爸爸让我跟着他,当我问起顾时宁要怎么办时,他却推脱:「不是还有你妈吗?」

完全不管一个小姑娘住到陌生男人家里,会有多危险。

「你们不管,我管。」

反正顾时宁是个笨蛋,给她一块廉价的小蛋糕,她都能高兴很久。

我要求警方继续调查,校领导却告诉我,爸妈已经拿了赔偿款,和他们签了谅解协议。

太讽刺了。

回去的路上,我把车速飙到了 120,在逆向的风中,眼泪终于没能掉下来。

我看到一道刺眼的白光,迎面而来,然后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

撞上我的倒霉司机及时减了速,我苟住了一条命却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我爸不死心,又把我带到美国。

随便吧。

我和顾时宁住的房子被卖掉了,搬家的时候,他们弄丢了我的电子琴。

我爸说:「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我在这世上,和顾时宁的最后一点联系。

在梦里我抱着遗憾过了很多很多年,直到我从噩梦中惊醒,我看到顾时宁红着眼睛跟我说:「哥,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大概是连上天都不忍,所以让时间倒退,给我一次机会重来。

【番外·徐岁然】

初三那年,我爸卷走了家里最后的存款,跑了。

我和我妈挤在只有七八平的合租屋里,我每天都要被迫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吃不上饭要骂我,被人占了洗手间要骂我,付不起房租的时候还是要骂我……这种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要不是她当初恋爱脑,不顾一切地和我爸私奔,怎么会沦落至此。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恋爱脑依旧没治好,把好不容易打工攒下的房租全转给了网恋男友。

我要崩溃了。

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却不以为然,还在做变成富家太太的梦,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抢走她的手机,想跟那个骗子对峙,这时,微信上却跳出一条信息:「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备注是,顾弘毅。

「高中同学,」我妈扫了屏幕一眼,「删了吧。」

说完就想把手机抢回去,我索性躲进厕所里,开始翻看顾弘毅的朋友圈。

鸡汤文学、公司聚会,还有……看似不经意间露出的绿水鬼和豪车钥匙。

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爸爸」。

我学着我妈的语气,回给他四个字:「一言难尽。」

都到这个年纪了,还对老同学念念不忘,总不会是单纯地想叙旧吧?

在他三番两次的追问下,我委婉地说出了我们目前的窘境,很快,一笔五位数的转账就转了过来。我想,我翻盘的机会来了。

我深谙欲擒故纵的道理,学着我妈的口吻,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不间断和他的联系,时常在朋友圈发一些伤感的文字,配上我妈精修过的照片,暗示他,我妈现在孑然一身。

男人总是在功成名就的时候,开始追逐自己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就像是在怀念自己的青春。

从他出轨到和我妈再婚,没费多少工夫。

很快,我就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以前住在隔壁的丁嘉树总是让我不要做梦,可如今梦想成真了,不是吗?

在我妈的婚礼上,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天之骄子,顾时安,他比照片上要好看太多。

顾弘毅让他叫我妹妹,可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太过分了吧。

他说:「我按照你的要求过来了,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忘了。」

甩下这么一句话,他就冷着脸走了。

什么嘛,顾弘毅还有一个女儿,我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

花了一点时间,我弄到了顾时宁的资料——

她的人生履历用「平平无奇」来形容都算是矫饰了,凭什么这么普通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偷走我想要的人生?

她真该死啊。

我跟顾弘毅撒娇,求他托关系帮我转到了一中,接近顾时宁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

上课只会打瞌睡,成绩又差,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护着她?

还是早点去死吧。

顾时安应该是我的,沈昼偏袒的对象也该是我。

我想办法让她看到顾时安在打工,让她去猜家中的变故,我怕她太笨发现不了,还故意带她去商场……看到自己妈妈瞒着自己和别人生了小孩,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看啊,她的爸爸只给她那么一丁点生活费,却愿意给我买一大堆名牌,她一定难受得要死吧。

这会是一起完美的犯罪,毕竟我什么都没做呀,我只是让她看到了被隐瞒的「真相」。

我一面觉得自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面又暗戳戳地安慰自己,是她太脆弱了。

可惜,她扛过来了。

我从办公室拿到了整个年级的排名表,发现她的成绩居然在向我靠近……那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她本该远远地被我甩在后面。

得让她好好看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才行。

跨年那天,我拜托顾宏毅让顾时安带我去玩,顾时安答应了,却又警告我:「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我听笑了,难道我不是你「妹妹」吗?

我在神像面前许下愿望,或许我需要一个更周密的计划,确保这个愿望能够成真。

回程的路上,我给顾宏毅发短信:「他们不在家,去拿房产证吧。」

我的计划一开始并不顺利,都怪沈昼总是从中作梗,他就像是能提前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

好吧,那就如他们所愿,我会离顾时宁远远的。

像她这样的差生,除了作弊怎么可能突然提这么多分?我随口跟老杨提了一句,他就信以为真,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她的自信一定会彻底垮掉。

我偷看了她的模拟志愿,填的居然也是清北,怎么敢的?

那天,我等了好久,终于在楼梯口等到了她,在监控下,我伪装成被她推下去的模样,用力往后倒去。

手臂摔得很疼,我却很想笑。

配合先前散播的流言蜚语,她这次一定百口莫辩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随身携带录音笔,还知道了我妈的事……

她会再一次将我的东西全都抢走,我觉得我要疯了,我必须让她消失。

六月的第一天,学校所在的片区将会停电两小时,这是天赐的好时机。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又蠢又笨,把她骗上天台根本毫不费劲。

我把她推到了围栏边缘,细数着她的种种「罪行」,原本我也没有想过要把她推下去,是她自己脚打滑了。

我淡定地拿走她的手机,清空聊天记录,用纸巾擦掉指纹,把它扔了出去,在清理完我在天台上的所有痕迹后,我将门重新锁好,却在转身时听到了警笛声……

【番外·沈昼】

从小我就被丢在家,爸妈请了阿姨来照顾我。

阿姨很凶,总是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自己偷偷去麻将馆打麻将,为了扣下菜钱,甚至经常不给我做饭。

饿到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祈祷我爸妈能出现,可他们都太忙了,哪里顾得上我。

「小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待在阳台呀?」

邻居家的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趴在阳台上看我,我别过头,没有理她

没想到,她居然踩着窗台直接爬了过来,这可是六楼…

我瞪着眼睛看她,刚要赶她走,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干脆面,塞到我掌心,奶声奶气地跟我说:「小哥哥,请你吃。」

我在心里嘀咕:谁要吃这种垃圾食品 。

肚子却很老实地叫了起来。

没办法,我太饿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又从阳台那头探头过来,他气呼呼地指着小姑娘:「顾时宁,你怎么跑过去的?不要命了?」

说着,他也准备爬过来,我连忙阻止:「阿姨把钥匙放在地毯下面了。」

后来,这两兄妹就经常过来找我玩。

他们知道了我的处境,每天都会过来给我送饭,还时不时给我带点零食。

那段时间是我短暂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我爸妈回来,看到我们三个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吃零食。

他们当时很生气,但良好的教养驱使他们先把顾时宁他们客客气气地送回了家,才开始责备我不该吃垃圾食品,不该看电视。

更不该和坏孩子混在一起。

他们对我寄予厚望,理所当然地剥夺了我的一切自由。

当他们还在喋喋不休时,那个小姑娘突然闯了进来,昂着小脑袋,反驳道:「小哥哥是被冤枉的,我们才不是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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