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花千醉:不过一场朱砂泪》
永夜末日,我在大雪中裹着温暖的狐皮大氅,抱着手炉看向瑟瑟发抖的男女,「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因为我重生了。
1.
我倾举国之富帮李彦当上太子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全家。
我的魂魄满怀怨恨的在皇城上空游荡了三年后,忽然被一股强光吸入,待我重新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活了。
我回到了和李彦相识的那日凌晨。
我先是惊,后是喜,再是恨。
「李彦,萧芙蓉,我回来了。」
上一世你们加诸于我林家身上的,这一世,我将百倍还给你们!
待晨曦透在窗棂上时,我神色如常的起了床。
洗漱完后,我前往爹娘的院子,又让人去请哥哥。
爹娘刚起床,见我到了,他们顿时诧异,「这一大早的,阿渺怎么来了?」
我看着重新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爹娘,再忍不住满心的悲呛,扑过去抱住娘亲大哭起来,把娘亲和爹爹唬得魂飞魄散。
「阿渺,你怎么了阿渺?」
说话间,哥哥也到了,我吸一吸鼻子,便跟爹娘说,「女儿……做了个梦。」
然后,我便将上一世的经历全都说了一遍,说到李彦的狠虐和萧芙蓉的阴毒时,我咬牙切齿;说到爹娘和哥哥被杀时,我更是哭倒在了娘亲的怀里。
爹娘和哥哥都面如土色,但很快,哥哥就来拍我的背,哄我道,「阿渺别怕,那就是个梦。」
「对啊,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娘亲也温言细语的安慰我。
我摇摇头,「女儿要说的还不止这个,而是……」
我将那场无来由的永夜说了出来,我告诉爹娘,在那场长久的黑暗里,这个世界大雪纷飞,老百姓缺吃少喝,冻死无数。
临了,我取出一个请柬来,道,「那个梦是前些日做的,原本我也只当是场噩梦,但没想到,昨日我竟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收到了这封请柬,我这才觉得……那或许,都是真的。」
「我怕的不是萧芙蓉和李彦的算计,老天既然以梦预警,他们的阴谋诡计我便能破解;可那场长久的黑暗和寒冷,若不早做防备,咱们就算躲过了人心,也躲不开这场天灾。」
爹娘和哥哥面面相觑。
我牵一牵哥哥的袖子,「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难,哥哥今儿且悄悄跟着我,看事情是不是如我梦中那般发展,便知真伪。」
「萧芙蓉请你去西苑赏牡丹花?」哥哥将那封请柬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神色变得凝重,他向我点头,「好,我去。」
说到这里,他唇角溢起一丝冷笑,「若那李彦和萧芙蓉果然这般算计你,那就别怪我林家送他们下地狱。」
我长出了一口气。
想要应对那场天灾,靠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我必须得到爹娘和哥哥的出手相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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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的牡丹天下闻名。
上一世,我在这里遇到李彦,并被他所救。
直到我临死前,我才知道,这一场「出手相救」不过是他和萧芙蓉为我精心安排的谋算而已。
而这一世么……我将会还他们一场更好看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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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戴了上一世同样的衣饰,带着剪冰和阿瑶到西苑时,萧芙蓉已经等在了门口。
见我到了,萧芙蓉迎上来,「阿渺阿渺」亲热的叫,若不是经历过她的阴毒,谁能想到这甜蜜蜜的笑容下,竟藏着淬了毒的刀?
我不动声色的跟她周旋,二人携手进了园子,和上一世一样,京城里上得了台面的夫人贵女已全到了。
我朝角落里扫了一眼,哥哥隐在花丛后,冲我轻轻点了点头。
2.
四月底正是牡丹最盛的时候,风带着花香扑在人的身上,我心里的郁气也被扫走了几分。
但我一改平日里的活泼好动,今日只懒懒的跟那些夫人贵女们坐在廊下,萧芙蓉几番要拉我去逛,都被我推拒了。
就在萧芙蓉渐渐焦躁时,我突然失手,将茶水尽数泼在了自己的裙子上,于是我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好姐姐,陪我去换身衣服罢。」
萧芙蓉便笑了,一口答应。
更衣休息的静室依旧是上一世她安排的那间,幽深僻静,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到的那种。
阿瑶轻轻捏了捏我的胳膊,我嘴角溢起一丝笑意,毫不犹豫的抬脚进屋。
阿瑶帮我换下了原先鲜艳火红的衣裙,换上了清爽的碧色,当我从屏风后转出来时,萧芙蓉身边的丫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便说要催茶水,出了门。
我只作看不见,径直去榻上坐下,阿瑶便说让我和萧芙蓉歇一会儿,拉着萧芙蓉另一丫头出了门。
屋内只剩了我和萧芙蓉,茶案上的香炉中,青烟袅袅,萧芙蓉看着我笑,我也看着萧芙蓉笑。
但很快,萧芙蓉就笑不出来了,她努力的想要睁开发沉的眼皮,惊恐的看向我,「阿…阿渺,你…我怎么……」
看着她一头栽倒在榻上,我轻轻拍掌,阿瑶闪身进来,抱起萧芙蓉放在了床上,并将我身上的衣服换给了萧芙蓉。
临出门时,阿瑶往香炉种撒了一把药沫……
我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裙,扶着阿瑶的手悠闲的回到了人群里。
身为东道主的杨府大夫人便问起萧芙蓉,我笑,「她说她有些困倦,让我先出来,我不好吵扰她,就来找你们了。」
又喝了两口茶,突然有人说,某角落里有株牡丹竟生了三色,提议大家去看。
众人称奇,便都起了身,往那棵三色牡丹而去。
可才走到那棵牡丹跟前,却听不远处传出有男有女的令人耳热的声音,众人先一愣,杨大夫人便怒了,「混账,谁在那边胡闹?」
花宴乃是雅事,却传出了这种不雅之声,这显然在打身为东道主的杨家的脸。
杨大夫人带着人来到了一间静室前,里面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萧大夫人喝令几个婆子撞开了门,命将里面的人拖出来…
接下来,便是尖叫声,惊诧声,哭喊声…
那场面十分热闹。
那一日后,杨府的牡丹花宴成了整个雍州城的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那日的牡丹花宴中上演了双龙戏凤的丑事,那凤,是萧家嫡女萧芙蓉。
有在现场的人悄悄传出,门被撞开后,萧芙蓉和一面容猥琐的男子正行为不堪,杨府的婆子们一时竟没撕扯开……
而边上躺着的,则竟是当今的三皇子——李彦。
这件丑事传得纷纷扬扬,李彦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此事直接捅去了御前。
如此让皇家颜面丢尽,今上自然大怒,当即下旨褫夺了李彦双珠郡王的爵位,撤销手里的所有职务,只保留了皇子身份。
就这,还是看在他亡母柳妃的份儿上。
3.
「据说那萧芙蓉连着寻死,却每次都被救了下来,倒真是巧的紧。」哥哥笑得讥讽。
我爹脸色阴沉,没说话。
「她哪里真舍得死。」我娘却是咬牙切齿,「真是不知羞耻。」
我放下茶杯,拍了拍手,叫道,「爹,娘,眼前这两个贱人已自顾不暇,咱们该做正事了。」
哥哥立刻面容严肃,「阿渺,你说,要怎么做?」
「永夜来临后,是长久的黑暗与寒冷,咱们想要避过这场天灾,唯有打造一个安全牢固又能避寒的住所,以及大量的囤积物资。」我递了个册子过去,「这是我这几日写下的,哥哥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哥哥翻看了一遍,又递给了爹娘,然后他皱眉,「囤物资还好说,这住所……咱们府里不行吗?」
我摇头,「到那时,人人自危,咱们囤积了大量的物资,便是饿狼眼里的肥羊,就现在这宅子,能挡得了谁?」
我娘还有点天真,「天子脚下,谁还敢来抢不成?」
我和老爹瞬间投过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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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开始命人在全国大肆收购粮食和炭火木材;娘亲负责准备御寒的被褥和衣物;而我和哥哥则为打造安全住所奔忙。
首先是选址,我回想魂魄游荡的那些日子,大雪先是没日没夜的下,填埋压垮了许多民房后终于停歇,人们欢喜中想办法自救,可刚刚才出现搭上避寒的屋子,那雪就又开始下,就这么停停歇歇,让许多人失去了避寒的家园,成千上万人被活生生冻死。
所以,这住所首先得牢固,只有它足够牢固,才能再谈保暖和储物。
但我和哥哥想来想去,就发现除非用石头垒砌,否则根本做不到万无一失。
可京城这边根本没有建屋子的石块,最近的石块产地也在西南,大批量的石块只能靠人拖车拉船运的过来,且不说找不到那么多人工,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
离那场天灾可是只剩了一年半啊。
而且,我是亲眼看到人们是如何为了一口吃的而骨肉相残的,石头做的房屋再坚固,也挡不住人心。
我跟哥哥说,我们要躲天灾,更要避人祸。
想要活下去,我们得避世。
我哥哥看着我,「你是有办法了吗?」
我点头,「西山。」
西山是我家私产,我家在里面有个温泉庄子,是我爹特意为我那体寒的娘亲买的。
每年冬天,他都会将事务和账本都丢给我们兄妹,带着我娘亲去温泉庄子上住。
那庄子我去过几次,因为有地下火山,所以温度比其他地方高,大寒的冬日里,那里也是温暖如春。
最关键是,那个庄子选的地方极妙,那是一块地势偏高的山脚,如张开的鱼嘴般凹进去一大块地,宅子就建在那鱼嘴里,屋顶上就是洞顶,雪雨落不进去,也就不需要担心房屋不牢固。
里面除了有温泉,还有从岩石缝里滴下来的泉水,可以解决生活需求。
就算永夜来临泉水被冻,我们也还可以烧雪水喝。
而最最让我有安全感的一点是,外界要进那山谷就只有一道吊桥,吊桥下是万丈深渊,吊桥一拉起,除了天上的鸟,谁也过不去。
因着这道天堑,那庄子里连护卫都没有。
哥哥闻听,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
有了地点,哥哥就忙了起来,他先安排人将那宅子屋顶加固墙壁加厚,又将卧房里的床都改砌成了炕,然后便是将大量的炭火木材和粮食都运到西山下的仓库里,再让最忠心嘴最严的人悄悄运进那庄子。
而我则研究如何储藏菜蔬果品。
永夜来临,长久的黑暗和寒冷下,不管是蔬菜还是水果都不可能生长,天长日久的,我们只吃粮食和肉也不行啊。
我先想着挖地窖,但地窖里温度虽然低,两三个月后菜和果子还是烂了,萝卜也糠成了棉花。
我又想着腌制,但菜和萝卜能腌制,果子怎么办呢?
就在我焦头烂额时,哥哥带回来一个消息,萧芙蓉要嫁给李彦了。
以及,当日那另一个男子,其实是李彦的随侍太监。
二品大员萧大人家的嫡女嫁给个无封无职的落魄皇子,不是正妃,不是侧妃,只是个小小侍妾。
这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家人很聪明,李彦也不傻。
这场丑闻若就这么放任下去,萧家抬不起头;李彦更是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他们选择用一个拙劣的谎言来掩饰这件事,那男子若是太监,那这场丑闻就会变成萧家嫡女和三皇子的私情。
虽然同样丢人,但小情人之间违背礼教私相授受,总比一女二男无耻秽乱来得好。
既是私情,成婚便是必然结果。
但谎言能骗得了悠悠众口,却骗不了自己。
李彦此时再怎么落魄,那也是金枝玉叶的皇子,他怎可能忍受娶萧芙蓉这么个没了清白的女子为妃,能给个侍妾的名分都只是迫于现实。
想到李彦此时的心情,我更是忍不住的笑。
我哥是个狠人。
上一世的牡丹园中,我被萧芙蓉带进那间静室休憩,不过喝了几口茶,我便昏昏沉沉一头栽倒,却又还残留有意识,知道屋子里进来了男子,正撕扯着我的衣服…
再醒来时,我就看到萧芙蓉满脸泪水,正紧张担忧的看着我。
除此之外,室内还一站一躺两个男人。
站着的,便是当朝三皇子李彦,他指着地上那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告诉我,此人觊觎我林家倾国之富,所以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药,又设法将萧芙蓉和我的丫头都骗了出去,意图借机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好让我不得不嫁给他。
好在他今日也来赏花,见此人鬼鬼祟祟,就存了疑心命人跟着,这才及时救了我。
我被惊得魂飞魄散,毫不怀疑,并因此对李彦感激涕零。
有了这层相救之恩,再加上萧芙蓉从中有意撮合,我和李彦渐渐情意相投,并为了他说动父兄,以倾国之富助他疏通关系,招兵买马,终夺得太子高位。
可怜我直到将死,才被得意洋洋的萧芙蓉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觊觎我林家倾国之富的人是李彦;
原来,那场相救不过是李彦和萧芙蓉精心安排的戏罢了。
李彦和萧芙蓉早就有了情意,他俩约好,待他借我林家财力登上高位,他就立刻处理掉我这颗棋子,纳娶萧芙蓉为妻。
上一世,他们成功了,李彦刚当上太子,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林家一百多口杀尽。
只是老天有眼,我回来了。
这一世,我不过是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芙蓉不知道,那香炉里的迷药已被哥哥换成了软筋散,而我早就吃了解药;
萧芙蓉也不知道,我身边的阿瑶其实身怀武功,萧芙蓉的两个丫头先后被她打晕丢进花丛,而阿瑶后来撒进香炉的那把药沫,乃是给牲口繁衍接种用的。
牲口用的东西用在人身上,那劲儿自然大,软筋散的药效不过须臾,萧芙蓉很快能动,和猥琐男瞬间就扑缠在一起。
李彦就简单了,是被人点了穴道后丢进去的,他动弹不得口不能言,却意识清醒,眼睁睁看着猥琐男和萧芙蓉缠成一团……
就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前。
他对萧芙蓉爱不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从那以后,他对萧芙蓉会只有厌恶。
4.
娘亲一脸不解,「怎还能撒出这样的谎来?那男子是不是太监,当日可多少双眼睛瞧着呢。」
我爹就一脸意味深长,「李彦毕竟是皇子,既这么说了,又有谁敢说不是呢,倒是当日冲进屋子里的那几个婆子,怕是活不成了。」
娘亲就开始拍桌子,「真是无法无天,老天无眼。」
我正皱眉,想着那几个婆子算不算是被我们害死时,哥哥摆手,「那几个婆子已被悄悄送走了。」
我这才放心,笑着跟哥哥说,既然萧芙蓉要嫁人了,我得给她送礼添妆。
娘亲就冷了脸,「她也配?」
哥哥笑,「她只怕不会收。」
我摇头,「她会收的。」
李彦和萧芙蓉都不是傻子,等他们清醒后,不用细想,就知道是着了我道。
毕竟原本穿在我身上的衣服,到了萧芙蓉身上。
她的丫鬟醒来后,也会说出是阿瑶下的手。
但我和哥哥根本不在乎。
因为,哥哥已和四皇子李铖结成了同盟。
那日提议去看三色牡丹的人,就是四皇子李铖安排的。
将李彦点了穴道丢进静室的人,也是李铖的暗卫。
我魂魄飘荡的那三年,民不聊生。
李彦身为太子,却敛财夺权,欺上瞒下,更将朝廷赈灾款侵吞贪墨;
其他王公大臣皇子贵族或是和李彦沆瀣一气,或是只顾门前雪。
只有四皇子,唯有四皇子,想尽办法赈济救助灾民,更为了赈灾款被吞没的事几番和李彦对上,可惜,最终却被已病重昏聩的皇帝以谋逆罪杀了。
李铖其实有手段有谋略,只是朝中那几位重臣都被李彦用我林家的钱收买了,他们在皇帝面前捧李彦,踩李铖,皇帝又偏听偏信,李铖再有手段,也到底独木难成林,一败涂地。
李彦毕竟是皇子,林家就算巨富,也不好跟皇子直接硬碰硬,于是就必须找个有分量的靠山。
李铖有手段又有底线,爹娘和哥哥在听了我的叙述后,果断决定和李铖结盟,帮他上位。
那日赏花宴的东道主杨家乃是皇后母族,所以不光李彦去了,李铖等皇子也都去了。
我跟众夫人坐在廊下喝茶的时候,哥哥去寻了李铖。
他坦诚的告诉李铖,李彦盯上了我家,而他为人阴险下作,林家不愿跟这种人有交集。
所以,林家为了自保,更为了将来的利益,愿以举国之富助李铖登高,并且,做皇商的收益林家只拿四成,六成会进入李铖的私库。
相比于上一世李彦承诺的后位,显然共同的利益才更牢靠。
李铖是聪明人,作为李彦的对手,他太知道林家的财富对于夺嫡有多重要了。
于是,在他发现果然如哥哥所说,李彦和萧芙蓉合谋要算计我时,他不再怀疑,和哥哥击掌为盟。
接下来的事,边顺理成章了。
出手相助,御前告状,收买重臣,对李彦落井下石……
上一世李彦的动作,这一世被李铖操作的那叫个行云流水。
5.
萧府里冷冷清清,没半点嫡女要嫁进皇家的喜气。
我才进萧芙蓉的院子,萧芙蓉就像疯子般冲过来撕咬我,怒喝,「贱人,你还敢来见我?」
阿瑶只一抬手,就将萧芙蓉拍到了一边。
我去了廊下的秋千架上坐下,看着她笑,「姐姐这是怎么了?就要嫁给心上人了,你该高兴才是。」
萧芙蓉眼珠子都是红的,恶狠狠的看着我,「贱人,你害我,你故意把你身上的衣服换给我……」
我从一边的石榴树上摘了朵花,红艳艳的拈在手上,「好像,要害人的是你吧。」
萧芙蓉脸色一僵,目光有些闪躲。
我将石榴花劈头丢在萧芙蓉的脸上,语气冰冷,「我为什么要把衣服换给你,你不清楚吗?」
「如果我没猜错,那屋子里的香炉中,被放了迷药吧。」
「若不是你的丫头去向李彦报信,李彦安排的人怎会知道要对穿碧色衣服的人下手?」
萧芙蓉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脸色渐渐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她随即反应过来,尖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不重要。」我笑眯眯道,「萧芙蓉,你我姐妹一场,你要嫁人了,我是来给你添妆的。」
阿瑶将捧在手里的盒子打开,递到萧芙蓉面前,里面放着一个已经旧了的护身符,和一个装了红色液体的瓶子。
「姐姐还记得这个吗?」我起身拿起那个护身符,「我小时候总生病,这是你去大恩寺帮我求的,当时下大雨,你坐的马车差点掉进悬崖。
你可知道,当你带着它湿漉漉的站在我面前时,我就发誓,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亲姐姐。」
萧芙蓉的脸色开始发白。
「可如今我看到它,就觉得——真脏。」我将那护身符狠狠砸到她的身上。
「至于这瓶子里装的么…」我恶毒又畅意的笑,「那是鸡血,姐姐,皇家规矩严,洞房后宫里是要派人来检验落红的。」
「林渺,你个贱人!」
萧芙蓉声嘶力竭,「你个恶毒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的。」
「我会不会下地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和李彦终其一生都只会留在地狱里,萧芙蓉,请你转告李彦,眼前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说完,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6.
在萧芙蓉嫁人那天,我终于想出了储备果蔬的法子。
蔬菜或腌制,或烘晒成菜干;
而水果除了做成果干和蜜饯,我还发明了用糖水蒸煮的法子。
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就是用个坛子,将去皮核切成块的水果装进去,倒进糖水,放在蒸笼上蒸,待蒸得差不多后,在揭开锅盖的瞬间将盖子扣上去,再用黄泥封口。
爹娘尝了后,都说好吃。
我命人将这个方法传出去,让老百姓也学了做。
虽然我不知道它能保持多长时间,但此时已入夏,正是桃杏瓜果逐渐上市的时候,价格都很便宜,老百姓但凡有心,学了这个方法后都会储存一些到冬天吃。
要知道,一旦进入寒冬,瓜果不再生长结果,即便是皇家,也是吃不了几口果子的。
哥哥摸了摸我的头,叹气,「还是阿渺心善。」
我笑,「永夜来临时,便是家中多几坛果子,也能让人多活几日,万一……就撑到太阳出来了呢。」
7.
日子一天天的过,哥哥告诉我,庄子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
我很高兴,但为了稳妥,还是亲自去庄子里瞧了一遍。
不得不说,哥哥做事很是妥帖,不但住的屋子收拾得结实保暖,仓库也全部加固并做了防潮防漏的措施;
更妙的是,吊桥这一头的隐蔽处,也都建了屋子和仓库。
哥哥说,人心难测,待永夜来临,为了安全,我们只带几个最忠心的护卫和下人进入庄子,其他护卫和下人则就留在这一边,既能不用担心这些人里有不忠的,也算是一道屏障。
不得不说,哥哥想的很周到。
我看着山谷中还有大片的空地,回想前世永夜来临时正是初秋,正是瓜果蔬菜收获入窖为过冬做准备的时候,灵机一动,让哥哥找人来开荒种植并饲养牲畜,并将山壁上的缝隙加以利用,或扩大成为牲畜的窝圈;或挖深成为瓜果蔬菜的窖藏之地。
蔬菜瓜果运输时免不了损耗,若现种现收藏,则保存着最好的新鲜状态,可以多放很多日子呢。
相比于瓜果蔬菜,活的牲畜要从山下运过来更是麻烦,鸡鸭猪鹅叽嘎乱叫的,一来引人注意;二来运输过程中难免病死挤死,所以我原本只打算将肉类腌制风干好再带上来。
但现在我让哥哥安排人就在这山谷里养,并将它们的窝圈做好保温防寒措施,到时能保住就保住,保不住再杀掉,直接放在雪里冻上就好。
哥哥一听,顿觉有理,这里是火山口,气温肯定要比别的地方高,如果能保住它们的命,我们就能随时有新鲜肉吃了。
我在山谷中又细细的转了两圈,找出几处让再加以改善后,就下山回城。
从西山回城,自然走西城门,马车进了西城门才几步路,忽然前面过来一辆马车,径直挡在了路中。
赶车的是哥哥身边的阿柱,他隔着帘子低声回道,「少爷,小姐,是三皇子府的马车。」
唉哟。
我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对面马车上挂着的徽印果然是三皇子府上的。
我一甩帘子,让阿柱避开。
三皇子再落魄那也是皇子,不能硬刚。
可阿柱才点头,对面就有人冷着脸对我们这边喝道,「大胆,看到三殿下来了,还不过来磕头见礼,眼里是没皇家了吗?」
哎哟,这咋还……给扣上帽子了呢?
大殇朝规矩,皇室成员出门,若非亮出了身份站到了面前,都是不需要磕头见礼的。
不然京城之中皇子王孙那么多,所经之处必须人人见礼,好家伙,那老百姓就别干啥了,尽顾磕头了。
我和哥哥对视一眼,同时吐出两个字,「下作。」
堂堂皇子,搬石头砸自己脚后心里憋气,却只能靠身份来替自己找场面,也实在是太有出息了。
哥哥扶着我下了马车,车帘掀起,李彦脸色阴沉,坐在他侧边的萧芙蓉则是一脸的阴毒和得意,向我扬眉笑道,「妹妹,咱们又见面了。」
「只是如今咱们姐妹身份不同,我就不下去跟妹妹叙旧了。」
「妹妹对天家不敬,我已替你向三殿下求情,三殿下大人大量,你兄妹只须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就好。」说到这里,萧芙蓉已是笑出声来。
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在告诉我,她就算只是个侍妾,那也是皇家的侍妾。
我林家再有钱,在她面前也就一普通老百姓,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将我狠狠踩在脚底下。
我在袖子底下不动声色的拦住要上前的哥哥,示意他别说话。
上前一步,我先恭恭敬敬的向上行了一礼,「民女给三殿下见安了。」
又向萧芙蓉笑道,「民女可担不起萧侍妾的求情,哪怕是三皇子府里的一条狗,也是身份尊贵无人敢攀附,何况您贵为三皇子侍妾,民女实在高攀不起,更不敢和您姐妹相称。」
「只是……」说到这里,我上前两步,脸上浮起丝疑惑,「只是有件事,民女一直不解,今儿既遇上了,民女想求萧侍妾帮忙解个惑。」
萧芙蓉正为我拿她和狗相提并论而柳眉倒数,闻听一愣,下意识道,「什么事?」
我蹙眉,「我记得你从不喜碧色衣裙,可那日在牡丹园中,你为何非要我将已穿上身的碧色衣服换给你?」
我话音一落,李彦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猛转头看向萧芙蓉,眼神阴沉。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萧芙蓉先一愣,继而尖叫。
我打断她,又问,「换好衣服后我本想跟你在静室中说点女儿家的私房话,你却迫不及待的催我走,又是为什么?」
「我哪有——」
「我落了帕子,回身去拿时,听到你跟丫头在说什么休想拿你当跳板棋子,又说什么要木已成舟。」我咬着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萧芙蓉显然没想到我会问出这番话来,她瞪大眼看着我,「你在胡说什么?」
「明明是你算计我,故意将衣服换给我的。」
「你身边的人还打晕了我的丫头。」
她目眦欲裂,恨不得扑过来撕了我。
我瞪大眼,一脸诧异,「我为何要把衣服换给你?」
「我身边的人打晕你的丫头?你……你说什么呢?」
「你个贱人。」萧芙蓉尖叫着向我冲过来,「你胡说八道,你明明知道……你明明都知道……」
街上行人好奇的向我们看过来,李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喝,「住口。」
我一脸无辜的看向李彦,眼里已汪了泪,「三殿下,萧侍妾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知道什么?」
李彦脸色铁青,他看看我,又看看萧芙蓉,忽然一把扯下帘子,冷声吩咐,「回府。」
8.
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我提起裙角,慢悠悠的上了马车,待哥哥把帘子放下,我才和哥哥低声大笑。
四皇子李铖安插在三皇子府中的眼线递出消息说,李彦对那日牡丹园中的变故一直感到不解,那场谋算是他和萧芙蓉精心设计的,就连那男子也只能等他们通知了我的衣裙颜色,才知道对谁下手。
所以,我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计划并提前设局反击的呢?
我刚刚故意胡扯的这一通,虽有破绽,对于他的疑惑却是一个突破口。
不管他信不信,都会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而他的心腹,其实早就成了李铖的人,只须稍加引导,就会让他相信,那日变故乃是萧芙蓉不信他登上高位上后,真的会丢开我去娶她;
是萧芙蓉不愿做他的棋子,所以才换走我的衣服,破坏他的计划;
是萧芙蓉将迷药给换成了令人起兴的香,再让人将他拎去静室,欲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她只是漏算了那个猥琐男子。
那男子不过是李彦的临时起意,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待我被迷晕后,由萧芙蓉扯乱我的衣衫,作出被人图谋的样子,再说是被他所救就好。
然而事到临头,他为了效果更逼真杀伤力更大,又临时安排了那猥琐男子来配合演戏。
所以萧芙蓉不知道。
可我知道啊。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我哥出手太狠,本来随便找个起兴药就可以的,他却偏用让牲口配种的。
好家伙,五六个婆子才把她和那男人给撕开……
9.
阿瑶告诉我,李彦在人前和萧芙蓉一副恩爱的样子,其实萧芙蓉嫁进三皇子府至今,李彦从未进过她的房。
在听了我一通胡扯后,李彦一回去就打了萧芙蓉,并当晚传了她的陪嫁大丫头如意伺候,并于第二天将那丫头抬成了侍妾。
伺候她的丫头成了跟她平起平坐的皇子府半个主子,萧芙蓉怎能受得了这个羞辱,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后,欲回萧家告状,还没走得出内苑就被李彦一个大耳刮子扇回了房。
她气得自缢,被人救下,李彦去了,怀里却是搂着新纳的新侍妾——她的陪嫁大丫头如意。
萧芙蓉走不掉,死不得,气得破口大骂,李彦却只是阴阴的看着她冷笑。
从头到尾没给她一句话。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男人,也太阴毒了吧。
倒是便宜了她那个大丫头如意。
10.
时光过得飞快,一眨眼,到了年底。
这大半年来,父亲不但将富庶之地的粮食大肆收购并就地囤积,又命人去盛产粮食的邻国购粮。
从邻国买回来的粮食除了将西山的仓库全都囤得满满的外,其他的,全都被放在京城郊外的仓库里。
这么大的举动,想瞒自然是瞒不住的,但我家对外并不做解释。
可我家不做解释,不代表别人不动心思,萧家对我家下手了。
这么多的粮食,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一笔大财,谁的眼睛不绿啊,有人想偷,有人想抢,可不是没找到藏粮的地方,就是找到了也动不了。
守护粮仓的人都是精壮有力能以一敌百的猛汉子,管它阴谋阳谋,谁也靠近不了粮仓一步。
硬来不行,就有人想用阴的,比如萧家。
11.
那日我跟萧芙蓉撕破脸,前脚走后脚她家人就知道了,也不知道萧芙蓉跟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从那天后,他家就拿我们林家当了眼中钉肉中刺,数次下手。
先是我爹和我哥遭遇杀手;
后是我和我娘的脂粉里被下了毒;
最离谱的是甚至有人将我家小白猫的爪子上涂了毒,但凡被抓破一点油皮立刻毒发身亡的那种。
只是小白猫还没来得及挠我,掉因掉进了荷花池毒死了鱼引起了阿瑶的警觉,不但找出了内奸,还将它差点洗秃了。
被左洗右洗洗急了眼的小白猫追着阿瑶生生骂了好几天。
我和家人们的身边固若金汤,萧家无从下手,我家大批囤粮的消息无异于送了一个把柄给他。
他跟李彦密议,要借我家囤粮的事,彻底铲了我家。
这件事自然被李彦身边的人传了出来,只是萧家没想到的是,李彦其实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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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爹依旧陪着娘去了西山避寒,哥哥整天在外面忙,府里只剩了我。
我也不闲着,秋收的棉花都到了,布庄那边的棉布也到了,我要盯着制衣坊缝制棉衣棉被;还要去巡查那些制果子干的,做罐头的,腌制鸡鸭鱼肉的……忙成个陀螺。
然后我就遇到了李彦。
看着我面前这张让我夜夜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脸,我紧紧握住拳头,靠指甲掐进手心的痛意才克制着自己没有扑过去撕碎他。
「三殿下万安。」我垂眉敛目的给他行礼。
「这么巧,林小姐也经过这里。」他摆出一副儒雅风流的样子,向我温和的笑。
巧?
我冷笑。
堂堂三皇子,蹲在我家巷子口整整半天,这特么是偶遇?
但他装,那我就也装,老百姓面对皇家子弟是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恭敬有礼的客套,敬而远之的告退。
李彦抬脚上前,语气里带着无限深情,「林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忙后退一步,恭敬而疏离,「孤男寡女,人言可畏,三殿下若有吩咐,在这里说就好。」
李彦神色一窘,他看着我身边的阿瑶,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示意我让阿瑶退下。
但我和阿瑶却像是没听到,动也不动。
他终于开口,「林小姐,我……我心悦林小姐已久,欲向林家提亲,你……你可愿意?」
哈?
这隔了一世,兜兜转转,怎么又转回来了?
我将所有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克制住没有笑出声,讥讽的看着他,「殿下和萧小姐正是新婚,怎么又心悦上别人了?」
「是三皇子府还缺侍妾?」
他脸色一红,眼里一丝阴冷之气闪过,随即堆起一副羞愤屈辱的样子,「林小姐,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根本就不喜欢萧芙蓉,是……是她几次寻思,她父亲来求我,我心下不忍,这才……」
「其实,我心悦林小姐已久,我也不会让你做侍妾。」他目光如灼的看着我,语气真诚,「只要林小姐愿意,我将以十里红妆聘娶林小姐为我正妃。」
好家伙,真是家伙。
脸上深情似海,眼里却满满都是算计,这表情,这词儿,跟上一世一模一样,都不带换的。
我笑了笑,摆出一脸歉意,「谢三殿下厚爱,只是林渺不敢当三殿下青眼,林渺虽只是蒲柳之姿,出身商贾,却也有几分妄想,这辈子定要寻一同心之人一生一世的,绝不跟人共侍一夫。」
「有通房丫头小妾的都不行。」
「林渺痴心妄想,让三殿下见笑了,天气冷,民女先告退了。」
说完,我向他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人。
回到家,哥哥居然回来了,我正被李彦恶心得一肚子火气,看见哥哥也不废话,将他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临了,我一拍桌子,「好家伙,他居然还惦记着咱们家的钱呢。」
哥哥赶紧安抚我,「别气,哥哥让人帮你把这个消息递给萧芙蓉去。」
一想到这倆人狗咬狗,我立刻高兴了,抱着哥哥的胳膊一阵夸。
12.
李彦在我这里碰了鼻子灰,恼羞成怒之下,同意了萧家的提议,隔日,就有官差上门传唤我爹和我哥,要我家交代为什么囤这么多的粮食?
是想垄断市场扰乱国家次序,还是干脆想造反?
我爹不在,我哥也不肯说出我爹娘的下落,他们见我哥哥顽抗,大怒,将我哥哥当场锁走。
我哭天喊地的追了出去,哥哥已被带着走远了,而巷子口一道人影闪过,是笑得阴毒的萧芙蓉。
我不忍让她失望,站在门口很是「嚎啕」了一阵子,才被剪冰和阿瑶给「强行」扶进了府。
门一关,我揉了揉干嚎累了的喉咙,长长出了一口气,「快,给我端碗燕窝粥来,真累死我了。」
剪冰忙忙的去了,阿瑶将暖手炉放到我手里,笑道,「小姐放心,萧家小姐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
「干得好。」我将一个橘子塞到她手里,「奖励你的,快吃。」
阿瑶将橘子一丢,无语摇头。
13.
哥哥被带走的第三天,来了个衙门里的老爷,一见我就哀求,让我去劝我哥哥回家。
我一脸懵逼二脸正义:「大人此言差了,我哥被官差带走,若有事官府要拿他问罪,若无事,他便会自己回来,何来我去劝一说?」
那官老爷苦着一张脸,「我等不知道你们家是替……有眼无珠,实在是……实在是……」
他吞吞吐吐,欲说还休。
我客气礼貌就是不上套。
他磨了许久,见我油盐不进,又不敢把我怎样,只好告辞。
待他出了门,阿瑶才狠狠啐出了声,「呸,真当咱们家大少爷是软柿子呢?想捏就捏,想丢就丢。」
我抱着小白猫,披上狐狸大氅,起身出门,「走吧,阿爹阿娘都还在等着我们呢。」
腊月二十四,离过年还有六天,宜打扫,宜安宅,更宜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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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腊月二十八才来的西山。
他带来两个消息,一,萧芙蓉的父亲因诬陷我们家谋反,被连降三级;二,皇上因为我们家献粮,封了我爹安平侯,虽然没有实权,却是实打实的爵位,我家的门第瞬间被抬了上去。
萧家和李彦死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对我家动手的前一天,皇四子李铖已经跟今上提起我家囤粮的事了。
李铖告诉皇帝,我林家有倾国之富,更有一腔忠君报国之心,所以心心念念要为朝廷、为皇上做点事。
然苦无头绪,于是托了朋友告请到他面前,他考虑到父皇曾经教导过,当在有时思无时,国家只有钱多粮足,方能社稷安稳,百姓安稳。
于是他授意我家收粮囤粮,而这些粮食都已交由他来献给了朝廷,以做不时之需。
彼时,大殇朝才跟南昭国和北匈奴打过仗,正是穷的时候,我家的这些粮食无异于及时雨。
皇帝一看我家竟有如此忠君之心,激动得差点落下两行老泪来。
更是对这个心怀天下懂得为君父分忧的好儿子越看越顺眼。
就在老皇帝琢磨着要给我家什么封赏时,李彦和萧家上折子告我家大肆囤粮心怀不轨,更暗指这一切乃是李铖要造反。
老皇帝看着四儿子的献粮分忧折子,再看看三儿子这张丢人显眼挑事有余,一件正经事不干的嘴脸,又想想朝廷上众臣子对这三儿子的口诛笔伐,那火气当场就蹿上来了。
他拍着桌子把三儿子一顿训,又指着萧芙蓉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正骂着,李铖求见回禀,告诉老皇帝,我哥被萧芙蓉的父亲下令抓进大牢了。
老皇帝这个气啊,罪名都还没掰扯清楚呢,你把人就抓了,你想干嘛?
再看看这倆人这份弹劾曲里拐弯的其实是指向老四,老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告我家是假的,搞老四才是真的啊。
不然我家一个白身商户无官无职的,有问题就直接查呗,哪里需要告到他跟前去?
老皇帝气得一茶杯砸在萧芙蓉父亲头上,将他连降三级;又将李彦禁足半年。
这一来,下面替他俩办事的人就急坏了,赶紧放我哥回家。
但我哥不回。
你不是说我有罪吗?
好家伙,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拿链子锁我啊,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老子不走。
这才有了那衙门老爷来家里求我去劝哥哥的一出。
我和阿娘盘腿坐在暖炕上,一边剥栗子一边听;老爹则摸着胡须,听得喜眉笑眼。
这个结局,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半年后,李铖虽还没被封太子,却已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
等李彦接触禁足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14.
因在火山口子上,西山庄子里温暖如春,在其他地方大雪皑皑的时候,这里甚至还处处开着鲜花;
往年没觉得稀奇,但次此因有着对永夜来临后人间炼狱般的记忆,我再看这里,实属是人间天堂。
我哥采了把灿烂绚丽的野花递给我,若有所思,「阿渺,你说那一天真到来的话,是不是皇宫里都没咱这儿舒服啊。」
皇宫乃是大殇朝自尊自贵的地方,全天下的好东西自然都先尽着那里。
但我回想上一世长久黑暗大雪不歇的那漫长的岁月,就算是皇宫里,也再无往日的奢华。
即便是天下好东西都先紧着皇宫,也得能运得来啊。
大雪封路,人畜难行,大难来时,法纪次序已丧失殆尽,有的不过是弱肉强食。
即便州府忠心,那些贡品还没上官道,就被人抢光了。
京城和皇宫里的那些站在顶端的贵人们,也只能是勉强过得比寻常人好些罢了,身份差点的能力弱点的,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和我们这历时一年多打造的避难所,哪里能比?
我想了想,跟哥哥说,「等年后,咱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多建粮仓,咱们吃的,吊桥那头的人吃的,还有衣被炭火等等,都得留足了。」
哥哥见我担忧,他犹豫了一会儿,问我,「阿渺,在你的梦里,那场黑暗持续了多久?」
我摇头,「我不知道,在我的梦里,那场黑暗持续了三年,然后……我就醒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到底没说。
我也不问。
那个「梦」太奇妙,他不敢问,我也不敢说。
我们一家四口在庄子里暖暖和和的过了个年,正月十五后,阿爹和哥哥就下山忙去了。
而我陪着阿娘在庄子里直呆了四月初,才下山回家。
山下已是花红柳绿,见我们回来了,跟阿娘交好的夫人们就开始下帖子邀我们踏青赏花参加各种宴席。
我娘现在是安平侯夫人,身份不同以往,巴结也好真心也罢,高门贵女们见了我娘儿俩都是热情的不得了。
女人聚在一起,除了喝茶赏花,无非就是聊天八卦。
就有人说到萧芙蓉了,进了皇子府大半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那个叫如意的侍妾怀上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笑,萧老爷从二品大员被连降三级后,三皇子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打萧芙蓉的脸。
有那消息灵通的还告诉我娘,说萧芙蓉在皇子府日子不好过,三皇子被禁足心情不好,每日只拿她出气,骂都是她个扫把星害的他。
一个五品官的夫人掩口笑道,「要说这位三殿下也实在是……明明那日牡丹园中是他自己荒唐过了头,如今名声坏了,倒迁怒于萧侍妾,也真是……」
我娘笑而不语,她们根本不知道,我家囤粮的事,是被故意让人透露给萧芙蓉的。
我家囤粮动静虽大,但京城的人也只看到眼跟前的事儿,压根不知道我家是在全国囤粮,若不是萧芙蓉将这件事放到李彦面前,让他和萧老爷以为抓了我家好大的把柄,他们也不可能动那样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李彦的「心腹」一直告诉他,若不是那日牡丹园中出丑,李铖根本不会压过李铖。
牡丹园一事表面上虽然掩盖过去了,但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回事,若还在那件事上较真,已经没有意义。
所以他如果还想翻身,就必须拉下李铖。
而此时萧芙蓉就借机给他献计,让他借我家的囤粮做文章,暗指是李铖大肆囤粮意图谋反,那时就能拉下李铖了。
李彦其实还是有几分脑子的,他总觉得如果我家的财富能为他所用,那他就可以用钱把支持李铖的那些大臣全拉到自己阵营来,这岂不是比拉下李铖更稳妥。
毕竟拉下老四,还有老二和老五老六呢。
老大夭折了,倒是不用管。
能让我家为他所用的唯一诱惑,就是让我做他正妃,毕竟对于我家这种白身商户来说,最难的就是跨越阶级。
他以为这个条件必定会让我喜极而泣,会让我林家一口答应;却没想到我一点余地和面子都没给他留,直接就拒了。
恼羞成怒之余,再被「心腹」一煽动,他就立刻决定对我家下手。
消息被递出来,李铖立刻就进了宫,提前向皇帝献粮去了。
李彦被罚禁足,回去能不抽萧芙蓉吗?
萧芙蓉委屈,但她更恨。
当得知李彦要娶我为正妃的消息传到她耳里时,她恨我,但她更恨李彦。
她作为大家嫡女,家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可是为了李彦,她却落到了个名声尽毁被人糟蹋的地步,李彦却还羞辱她凌虐她;
她一开始只恨我,所以她隐忍着,想着把我家毁了,把我弄死,她既能出了气;又能讨好了李彦,李彦就会好好对她了。
可是现在,这个无用的男人,自己成不了事,只会迁怒于她,还害得她父亲被降了职。
萧芙蓉恨毒了李彦。
15.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夏末,离永夜来临,已不到一个月。
哥哥说,这半年来,我们家倾尽大半家财,在全国各地都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和棉衣棉被。
而老百姓都在我们有意无意的宣传引导下,家家都做了干菜果脯之类;
我很安慰,相比于上一世的猝不及防,这一世肯定会少死好多人了。
我们也准备进西山了。
早在春上,我家就传出消息,道我们全家要在秋天回江西祖籍祭祖。
我父亲被封安平侯,回去告祭下祖宗,理所应当,无人奇怪。
府里被藏满了粮食和炭火,供留下来看宅子的几个下人吃用;而其他人,则已陆陆续续的去了山上。
西山里的粮食菜蔬和风干腌制好的肉类被塞得满满当当,大片的菜畦和成群的鸡鸭猪羊都长得很肥,甚至还养了一池鱼。
负责养殖这些的下人只留了几个最忠心的,其他的都已被撤了出去。
……
哥哥几番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个梦。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一帆风顺的人由李彦换成了李铖,其他的都和我预言的一模一样。
哥哥不傻。
我牵一牵他的袖子,跟他说,待永夜来临,那时大雪纷飞长夜漫漫,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
哥哥抱了抱我,点点头。
16.
在去西山的前一天,我和哥哥去药铺取预定好的药材。
这半年来,我们买了许多药材,都是分发往各地的,而最后这一批,是留给我们自己的。
我阿娘懂医术,所以进庄子里后,只要不是疑难杂症,我们足以自保。
拿完药材让下人送去西山,我就转往边上的银楼取订制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