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男人时佩璞,他用「美人计」让一个法国男外交官爱上他,爱得死去活来,甚至愿意为了他窃取国家情报,那他到底有多美呢?
我来说一说他的故事。
1965 年,北京。
一场暴风雨前夕的中国山雨欲来,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
在全中国的最中心广场上,却正在上演与周围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一幕:一对恋人在互诉衷肠。
这对恋人有两个特别之处引人注目。第一,这是一对异国情侣,一个是中国人,另一个是高鼻子的外国人;第二,这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从外表和衣着看上去,竟然都是相貌堂堂的男性。
那么说,这是一对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见不得光的同样性别的恋人?
错了,没那么简单。
中国人叫时佩璞,那个外国人叫布尔西科。
时佩璞讲了一个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民间传说,「梁祝」。他告诉布尔西科,祝英台女扮男装,让梁山伯以为他爱上的是个男人,最后祝英台吐露实情,两个人殉情自杀,化为蝴蝶。
布尔西科被「梁祝」凄美的爱情故事打动了,他仿佛也从时佩璞闪烁其词的语气之中领会到了某种暗示。
他在等待时佩璞把话挑明。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时佩璞向他袒露了身世。
「我的母亲在生了两个女儿后,祖母说,如果她不能生下一个男孩,就为我父亲纳妾。我出世了,是的,我是一个女孩。我的父母向祖母撒谎说,我是一个男孩。」
在黄昏的光线下,时佩璞低下了头,娇羞无限。
布尔西科又惊又喜,但其实他心里早就等着这个版本的故事。
他对自己说,这是在中国,在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上,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花木兰、祝英台、女驸马,他不就是为了追寻这样的传奇色彩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吗?
在此之前,布尔西科虽然爱上了时佩璞,可仍然对他是个男人而感到顾虑重重。
现在,他知道了真相,时佩璞原来是个女人!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的爱情呢?
只是,这样的情节比民间传说还要离奇。这真的可信吗?
布尔西科暗自做出决定,他要早日和这个雌雄莫辨的尤物同床共枕,这样才能验证她的说法是不是真的。
1944 年,布尔西科出生于法国的布列塔尼。父亲是个做小生意的,可高大帅气的他却是个文艺青年,一心做艺术梦,向往诗和远方。
布尔西科在北京
1964 年,中法建交,法国在北京设立了大使馆,要找一个会计。
高中辍学的布尔西科听文艺圈的朋友说起,马上抢着去应征,还真给他成功了。
于是在那一年的 10 月 25 日,布尔西科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
充满浪漫情怀的布尔西科一下子就爱上了中国。他觉得中国美丽而有诗意,还有浓浓的乡土气息。
他喜欢骑单车逛北京的街道,看街上那些朝气蓬勃的人们,只不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款式相同,无论男女,都是一色的黑、蓝、灰,留给布尔西科的第一印象是——
这让他很难分辨他们的性别。
两个月后,圣诞节来了。法国大使馆举办了晚宴,邀请了不少中国客人,作为低级职员的布尔西科也来参加。就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遇见了他的「时」。
比他大六岁的时佩璞最初出现在布尔西科面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他穿着一身中山装,只是眉目清秀得更像个女孩,举手投足也是仪态万方。
布尔西科搭讪了时佩璞。让他惊喜的是,时佩璞会说法语,还说得很好。
时佩璞说,他在云南昆明读大学的时候学会了法语,现在是北京青年京剧团的演员、编剧兼团部秘书。
布尔西科不知道的是,在京剧的传统里,花旦都是由男人来演的。
「时先生,你怎么不去跳舞?那边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他故意问。
时佩璞说:「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说完,就羞答答地走开了,留下布尔西科独自在原地发愣。
可过了一会儿,时佩璞又转回来,有意无意和他继续闲聊。
布尔西科决定抓住机会,和时佩璞保持联系。他问时佩璞能不能当他的汉语老师,时佩璞模棱两可,欲拒还迎,不过还是留下了自己的住址。
没过几天,布尔西科找上了时佩璞的家,把他约了出来。这之后,两个人经常一起散步,逛街,聊天。
第一次见面,布尔西科就被时佩璞迷得晕头转向。他对这个男人既有一点点动心,又本能地感到排斥。如果时佩璞这个俊俏的人儿是个女的,该多好,那他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没想到,时佩璞真的让他心想事成,让他实现了最完美的梦想。
在某次聊天散步时,发生了开头的一幕——1965 年,时佩璞向布尔西科坦白了,身为女性的自己从小被当做男孩养。
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就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那一层窗户纸也迟早是要捅破的。
1965 年 7 月 14 日,法国国庆日,时佩璞送了布尔西科一个永世难忘的国庆节礼物。
那就是他——不,是「她」自己。
时佩璞敲开了布尔西科外交公寓的门。他们进入房间,第一次发生了关系。
那是在黑暗之中,甚至连衣服都没全部脱完。布尔西科记得,时佩璞在整个过程中处于主导者的地位,她还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时佩璞告诉他,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多年后,布尔西科坦承,「这倒是真的」。
但他终于肯定了一点,时佩璞确实是女扮男装,因为她向他展示了自己是处子之身的证据。完事后,她走进浴室,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条沾有血迹的内裤。布尔西科很清楚,这表明,她把珍贵的处子之身献给了他。
这很好,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人同床。
他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我可怜的朋友,」他说,「我的妻子。」
与此同时,这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也有一丝自豪,他认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超出了时佩璞的预期,因为他感觉相当好。
他喜滋滋地陶醉在神秘而刺激的欢愉里,全然不知自己即将深陷一张无形的巨网之中。
1965 年 12 月 13 日,布尔西科被迫暂时告别让他欲罢不能的情欲,法国政府把这个工作干得不错的年轻人调离中国,派到了中东,一去就是三年。
在北京机场,临近出发的他给时佩璞打电话,获知了一个令他心潮澎湃的消息。
时佩璞可能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他心怀歉疚地对时佩璞说,他一定会回到中国。时佩璞深情地说,她会一直等着他,而且是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等他。
等布尔西科在 1969 年再次回到中国,身份已经从会计变成了档案保管员。
这几年里,中国天翻地覆,一场为期十年的社会动乱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在这样的混乱中,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布尔西科只用了两天,就顺利地重新找到了时佩璞,而且她还好端端的,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他不知道的是,时佩璞凭借与他的关系,已经成了体制内的大红人。组织给她分配了坐落于东城胡同的一座大宅门,她也离开了原来的单位,神秘地消失在老同事们的视野之中。
后来人们才知道,她被指派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从布尔西科身上持续地获取他最有价值的东西。
来到门前,布尔西科敲门,听到里面有人用中文问「谁啊」。门一打开,他就见到了时佩璞。
「啊,是你。」仍然装扮成男人的时佩璞好像很惊喜。
布尔西科第一件想知道的事,就是他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时佩璞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布尔西科还没仔细看,外面又有人敲门。一批又一批的人挤进时佩璞家来看布尔西科,最后差不多有三四十人,连解放军都来了。
好不容易等人群散去,布尔西科才有机会问起孩子在哪儿。时佩璞说,孩子寄养在外地乡下,只有布尔西科做出「配合」,政府才会允许他和孩子相见。
那会是什么样的「配合」呢?
在那个年代,法国大使馆对中国意义非常大,因为除了苏联,法国要算是最早和中国建交的大国了,而由于与美国同属一个阵营,美国和法国之间有很多重要文件来往。
可以说,如果中国想了解西方国家的动态,唯一的窗口就是法国。
还记得吗,布尔西科在法国大使馆是做什么的?他是档案保管员,负责接收每两周到达一次的外交邮包,把文件取出来,整理好。这意味着,尽管级别不高,可他依然能够毫无阻碍地接触各种文件,包括机密情报。
多年前他当会计的时候,时佩璞和他的交往也许只是无心插柳,但是到 1969 年,这当初看似多余的一手布局,终于派上了用场。
布尔西科很清楚他要怎么做:在整理文件的过程中,留心其中有没有涉及中国的、或者中国政府可能会感兴趣的内容,比如美国或苏联攻击中国的可能性、当时如火如荼的越南战争发展走向等等。他找机会抄录或者复印这些文件,按约定好的那样,隔一两天就去送一次情报。
他把文件藏在大衣里,骑上单车。路上他会遇到几个警察,坐在跨斗摩托车里,一见他经过就默默地发动摩托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直到他到达目的地。
过了很久,布尔西科才意识到,他们是负责护送他和情报的。
到了时佩璞家,很快就会有联络员上门,默默取走他带来的文件。时佩璞交代过他,一次不要带出来三份以上的文件,否则容易被人发现。联络员走后,时佩璞会告诉他,他今天做得很好,对方很满意。
等他离开时佩璞的家,又有三四个警察跟着他回大使馆。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第一次这么做,布尔西科还会为他这种背叛法国的行为感到懊恼和烦躁,但是干了几次,他渐渐对此习以为常,还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国际主义者,支持中国的革命事业是正义之举,也没有损害法国的利益。而且他获取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情报,无非是一些国际时事动态而已,只有封闭的中国人才当回事。
更重要的是,他不这么做,就见不到儿子啊。
每当他提出这一要求,时佩璞总是推三阻四。不过那个特殊的时代本来就不正常,父母见不到孩子在很多家庭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布尔西科是外国人。
布尔西科没有和时佩璞同居,他只是偶尔才来到时佩璞家和她同床,不过次数也不多,两人之间的激情逐渐消散,越来越像一对老夫老妻。当初的乐趣也变得越来越稀薄,两人总是摸黑上床,什么都看不见,迅速完事。
布尔西科一提出想开灯看清楚点,时佩璞就可怜兮兮地说,你不相信我吗?我为你怀孕受了很多苦,变得不好看了,我不想被你当玩物一样把我的身体看来看去,那对我是一种羞辱。
好吧,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布尔西科也就不勉强了。
也许东方女人就是这么神秘吧,他想。
1973 年 11 月 15 日,布尔西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因为他终于获准和已经七岁的儿子相聚了。
他来到时佩璞家,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躲在门后,露出一双大眼睛来看他。
时佩璞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儿子,跟她姓时,叫嘟嘟。
布尔西科立马就沦陷了。
他一把抱住时嘟嘟,热泪盈眶。他带时嘟嘟去北京最高级的购物场所——只有外国人能去的友谊商店,给他买了足球、玩具飞机和玩具汽车,让他叫自己爸爸。他还带母子俩外出旅游,去了明十三陵、天柱山和毛泽东的家乡韶山。
布尔西科和嘟嘟
相聚总是匆匆的。往后几年,布尔西科被法国大使馆调动工作,去了法国、蒙古、伯利兹,满世界跑,他只能把时佩璞和时嘟嘟留在中国。
在蒙古,他还是利用机会,继续定期向中国传回情报。法国驻蒙古的大使馆只有三个员工,他要干很多活,下手更方便。每过六个星期,布尔西科就会从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坐上国际列车去北京,每次在北京呆一天半,用这一天半给时佩璞买东西,以及把情报交给来接头的人。
但他不是为了钱。离开中国之前,中国的有关部门要给他一大笔钱,当做酬劳,但是他拒绝了,因为时佩璞对他说过,如果他什么都不要,那他就是英雄。
他在法国大使馆干了很多年,可级别还是很低,是永远当不了英雄的。
但是为中国人民服务,他不仅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儿子,还能当英雄。所以布尔西科听从了时佩璞的话,内心充满了神圣感和自豪感。
他总是听她的。
用今天的话来说,他绝对是被时佩璞 PUA 了。
在分别的日子里,他和时佩璞在通信中时常讨论日后团聚共同生活的计划。他想把这母子俩接去法国住,时佩璞也很高兴。
当然,这也不妨碍他发展别的关系。回到巴黎,他认识了一个叫亨利的男人,放飞了的布尔西科这时候发现自己其实是男女通吃的双性恋,很快就毫无心理障碍地和亨利同居了。
在遥远的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变。浩劫结束了,改革开放开始了,中国和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多。布尔西科和法国大使馆的合同结束后,他对中国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时佩璞也一样,再把时佩璞和时嘟嘟扣在国内当筹码,意义不大。相反,把他们母子俩送到布尔西科身边,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惊喜。
于是到了 1983 年,时佩璞真的来法国了。
只可惜,她以为自己诱使布尔西科输送情报的事做得是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却不知其实早就悄悄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1983 年 2 月 11 日,法国巴黎的戴高乐机场迎来了一位受到热烈欢迎的中国艺术家。
那就是时佩璞。
时佩璞的京剧扮相
她是以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的身份,通过中法两国的官方文化交流计划前来法国的。她到达的那一天,法国的电视台还特意派出摄制组去拍摄。镜头下,她身穿褐色大衣,围了一条红色围巾,皮肤白皙而松弛,眼波流转,和身边的同伴谈笑风生。
不过,其他人看到的时佩璞和布尔西科看到的有本质不同。在众人眼里,时佩璞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她是带着时嘟嘟一起来的。布尔西科看到她,心里想的是「她老了」。但他依然欣喜若狂,因为终于和十六岁的儿子在自己的祖国相聚了,他还把老母亲从布塔列尼接到巴黎看孙子。
老太太也见到了时佩璞。她和普通人一样,完全看不出这竟会是一个女人。老太太心想,这个中国人要是个女的,我就是瞎了眼,可儿子又说孙子是她生下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布尔西科说不清楚,也不愿意把事情摊开来,只是让老母亲稍安勿躁,以后再说。
不过在外面,时佩璞可是出尽了风头。她参加了很多活动和演出,在法国文艺界掀起了一阵旋风。人们都对这个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在舞台上演女人的中国男人很感兴趣,纷纷来一睹其风采。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舞台上颠倒众生的时候,正有好几双眼睛躲在暗处盯着这个中国艺术家和她的法国朋友。那就是法国政府的情报部门。
原来在此之前,他们从美国的中央情报局那儿获知了一个令他们震惊不已的机密信息:从七十年代初开始,法国驻中国大使馆就出现了内鬼,这个内鬼一直在持续地窃取情报,把情报提供给中国政府。
有人会问,法国大使馆的事情,美国怎么会知道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当时中美尚未建交,美国很多文件都要通过法国大使馆来传递,一旦发生泄密,美国一查就能查出泄密的源头在哪里。
法国反间谍部进行了秘密调查,逐渐把嫌疑锁定在布尔西科身上。第一,他和中国人来往之密切,在大使馆里是出了名的;
第二,他 1969 年至 1972 年在中国工作,1977 年至 1979 年在蒙古工作,这段时间法国大使馆有 500 多份文件泄露,时间吻合得上。
但是对布尔西科的逮捕第一次不是很顺利,警察上门时他竟然不在家。不过并非一无所获,特工发现有中国人和他住在一起,更加坐实了他们对他的猜测。
1983 年 6 月 30 日,就在时佩璞最初的三个月签证延期一年的申请刚刚被通过不久,她和布尔西科就被警察逮捕了。布尔西科大叫自己是外交官,他们不能抓他,还滑稽地死命抱住一棵大树不肯走。
被带到反间谍部后,布尔西科接受了审讯。警察最想知道的一点是,在七十年代的中国,几乎所有中国人都不允许和外国人接触,他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被说服为中国政府服务的。
布尔西科说,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中国女人。
警察问,她叫什么。
他说,她叫时佩璞。
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出声。
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时佩璞?
「就是她,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儿子的母亲。」他说。
迎接他的是更长久的沉默,以及尴尬。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他们都受到了眼睛的欺骗,那个看上去就是个男人的时佩璞,其实和他的舞台角色一样,真的是个女人?总不可能是布尔西科搞错了吧,毕竟他和时佩璞同床共枕十几年啊。
当务之急,就是要给时佩璞做个彻底的体检,弄清楚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这些局外人啊,在一个出神入化的表演艺术家面前当然辨不清雌雄了。布尔西科肯定不会错,难道他还能误把男儿当娇娥长达近二十年吗?那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地方法官找来医生为时佩璞验明正身。没想到遭到了时佩璞的激烈反抗,她又撕又咬,最后是几个警察一起制服了她。
医生终于完成了这次羞辱式的体检,得出了一个符合局外人直观印象、却令人震碎三观的结论:时佩璞的性别,毫无疑问是男性!
布尔西科被关押的第三个晚上,他在广播里听到了新闻,新闻里说时佩璞是男人。广播把时佩璞比成历史上周旋于法德之间、最有名的双面间谍玛塔·哈丽,还嘲讽说,只不过这个玛塔·哈丽是男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布尔西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
是啊,他怎么能相信,这个和他相识相爱二十年、并且为他「生下」一个儿子的爱人,怎么会是男人?他们俩发生过那么多次肌肤之亲,难道自己都瞎了?
睡在牢房上铺的他,那天晚上在睡梦中,从床铺上摔下来两次。
这段荒唐之极的关系,一旦为公众所知,就注定会成为爆炸性的新闻。
人们脸上挂着古怪的表情,任由各种龌龊的念头冒出,浮想联翩。所有人想破头都想不通一件事:布尔西科和时佩璞做过那么多次爱,都是怎么做的?他有什么理由辨别不出和他发生鱼水之欢的是个男人呢?
事后分析,布尔西科之所以错得那么离谱,理由大概有三个——
第一,他对女人的身体太不了解。
按照布尔西科自己的说法,他认识时佩璞之前没有过任何性体验,一切都是时佩璞教他的。而时佩璞长期扮演旦角的经验,让他对在形体、动作、神态等方面模仿女人是得心应手,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绝对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这一点有个问题——布尔西科后来学「坏」了,在蒙古那会儿是风流成性的猎色高手,哪怕从前不熟悉,后来肯定对女人轻车熟路,怎么还会上时佩璞的当呢?
无法理解。
第二,他对中国文化有一定程度的误解。
在他的理解里,东方人都是含蓄的,同床时羞羞答答遮遮掩掩不开灯,一定很正常;中国人是革命者,日常形象男女差异很小,也一定很正常。再加上京剧旦角的性别互换,在他的认知里,男和女之间的界线被极大地模糊了——既然男人可以扮演女人,那么女人装做男人也不奇怪。
时佩璞就是用这个理论欺骗了布尔西科。
第三,时佩璞不是女人,但他的确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
据说对时佩璞进行体检的医生发现,他有一项特殊的技能,那就是把生殖器缩入体内,余下的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女性的外阴。只要不仔细看,或者在稍微昏暗点的环境下,确实有把她认做女人的可能。布尔西科也许就是这样着了他的道。
必须承认,时佩璞在床上的演技比他在舞台上的更高明,他的确是一个杰出的间谍。
可无论如何,布尔西科是被他毁了。身败名裂,被人耻笑,锒铛入狱,更让布尔西科万念俱灰的是,他意识到时嘟嘟不可能是他的儿子,自己的血脉原来只是一个骗局。日后才知道,时嘟嘟是中国的有关部门找来的一个具有维吾尔族血统的孤儿。
一天夜里,他举起刮胡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没死成。之后,在等待宣判的几个月里,他如同行尸走肉。
时佩璞被关在另外的地方,他们两人分隔半年后才又相见。重新见面,已经是 1984 年 1 月共同出庭受审的时候。在法庭上,布尔西科失魂落魄地听时佩璞讲述了所有的故事。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布尔西科我是女的,我只是让他意识到,我可以是一个女人。」时佩璞说,「我也认为我是女人,因为我没有男性的生殖器。」
往日的爱,随着真相的揭晓而彻底消散。
但布尔西科还不死心。他要在两个人独处、面对面的时候,听到时佩璞亲口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1984 年 1 月的一天,只有他们两人留在弗雷讷男子监狱的一间牢房里,布尔西科得到了最后的判决。
布尔西科显得很痛苦。他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时,你是……男人?」
时佩璞点点头。「是的,我是男人。」
布尔西科捂住了脸,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时默默地站起来,坦然站在布尔西科面前,伸手解开自己的裤子,脱到膝盖间。他赤裸着下身,毫无遮掩地向布尔西科展示他作为男性的证据。
第一次,没有任何秘密。
布尔西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痛苦不堪地闭上双眼。他的「时」真的不是女人,他把一个男人当女人一样爱了二十年,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但它的的确确就是事实。
悔恨、羞辱、震惊、被利用的失望,种种情绪交缠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自己的一生都被眼前这个人毁了。他为这个人付出了感情,为他背叛了国家,坐了牢,沦为全世界的笑柄,但得到的一切全部是假的。
一切都结束了。
布尔西科闭上双眼。死刑?又有什么可怕?他准备好接受命运的审判了。
1986 年,在万众瞩目之下,陪审团只用了一小时就裁定布尔西科和时佩璞间谍罪的罪名成立,法官判处他们六年监禁。
当时的法国报纸对这起间谍案的报道
一年后的 1987 年 4 月,时佩璞获得法国总统密特朗的特赦而出狱。又过了四个月,布尔西科也被赦免了。
其实国家之间的间谍战司空见惯,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时佩璞和布尔西科的故事,在法国人们更多是惊讶于它的狗血程度,在中国则被低调处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当时拒绝承认时佩璞是中国政府的间谍,还说中国政府绝对不会用美人计来获得情报。
再说,以布尔西科在法国大使馆的级别,他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多机密的情报,时佩璞发展的这枚棋子没有给法国造成多大影响。密特朗出于维护中法关系的考虑,干脆就放了这两个小人物一马。
说到底,这一对冤孽,留给世人的只有那一段惊世骇俗的畸恋罢了。
时佩璞再也没有回中国。他留在法国,教人唱京剧,偶尔参加演出。
时嘟嘟也在法国建立了家庭,生了三个孩子。
布尔西科变老,变胖,变秃。老去以后,他回到家乡住进了疗养院。他有一个大木箱,里面都是他从中国带回来的纪念品,毕竟他在那里埋葬了一段不堪回首的青春。
他和时佩璞的故事被搬上舞台,还被拍成电影。他看过那部叫《蝴蝶君》的电影,他说,如果故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世间的事,不就和京剧舞台上的表演一样,都是亦幻亦真的吗?
2009 年 6 月 30 日,时佩璞在巴黎去世。
在死前几个月,许久没联系的时佩璞给仍然被悔恨和耻辱纠缠的布尔西科打来了电话。
他说:「我依然爱着你。」
这就是时佩璞留给布尔西科的最后一句话。
参考资料:
《蝴蝶君原型时佩璞辞世》,Joyce Wadler,《南都周刊》2009 年 7 月 17 日
纪录片《爱上中国间谍》,Nicolas Jallot,2013 年备案号:YXA1MwnBPJmtpv2reXAhMXL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