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一夜风流后,求他办事。
他稳坐高堂,温和沉稳道:「孤为何要帮你?」
见过吃霸王餐的,没见过吃完断片的。
万万没想到,太子竟是个吃干抹净,翻脸不认账的主。
1
为了反抗嫡姐的羞辱,我入东宫自荐枕席。
一夜过后,我捂着酸痛难忍的腰,跪在太子脚下,掩面低泣:
「我在家中举步维艰,还望殿下垂怜,救我于水火。」
太子萧卿堂白衣如雪,眸光温润:「孤为何要帮你?」
我猛然抬头,「殿下,您——」
昨夜尝尽甜头的萧卿堂,一副冷静自持的君子做派,敲着桌面,摇头轻叹,似乎十分惋惜我这位「失足」女子。
「妄图以蝇头小利,让孤心软,姚金枝,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
他轻笑一声,像哄孩子一样,「那种时候说的话,怎能作数?」
我默默攥紧了拳头,合着为天下百姓所称道,贤名远扬的太子,竟是个私底下吃霸王餐的主。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当着所有东宫幕僚的面,拉开领子,指着斑驳吻痕,大言不惭:「殿下,您昨夜可是说把命给我呢。」
萧卿堂笑得和煦温吞,「好不知羞的女子,来人,撵出去。」
2
我叫姚金枝,一个私生女,跟小娘在江南漂泊。
原本按我的身份,不该也没可能攀上太子的高枝。
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实在寻不到靠谱的夫家。
小娘不得已,托人联系上我素未谋面的亲爹。
我才知道他是个京城的大官,生性风流,子息无数,家中悉数由正房夫人管。
被接回家那天,花阴正好,暖风硕硕。
不远处一明丽端庄的女子被众家仆簇拥,穿堂而过。
她远远瞧来,眼底盛满睥睨孤傲:「哪来的贱民?」
一门之隔,一个天一个地。
她是皎洁明珠,我是乡土尘埃。
「大小姐,这是您乡下来的庶妹。」
她丢下个嫌恶的眼神,扬长而去。
后来我才晓得,这个女子是我的嫡姐——姚明姝。
我和小娘听从嫡母安排,住进一处破败的小院,次日,姚明姝上门。
「昨日在鹊跃楼掉了支朱钗,我不适合抛头露面,」她轻摇团扇,露出个和善的笑,「你替我去。」
午后,我来到鹊跃楼,却被人捉住,一肥头大耳的大老爷把我抱在怀里,狠狠揉搓了几下屁股。
「小美人儿,浑身上下一股子勾搭人的劲儿,装什么清纯。你姐姐昨日就知会我了,果然,是个好生养的婆娘。」
我奋起反抗,挨了几个耳光,差点扒掉一层皮,最后拼死护住清白,回到平章府。
恰逢有人从一个角门里抬着死人往外走。
盖了白布。
我与他们擦身而过,突然闻到熟悉的胭脂水粉味,疯了似的扑过去。
担架坠地,小娘的尸体就这么狼狈地从白布底下滚出来,脸朝下压住湿润的泥土上。
人已经冷了。
我定定跪在地上,哑巴了似的,一个字都发不出。
本来她就是被献给我爹的礼物,一夜过后,服了药,却没阻住我来到这个世上。
她厌恶京城的繁华,早就偷偷在江南置办了田产,给自己养老。
结果,女婿没找到,她却客死他乡。
不远处传来叽叽咕咕的低笑声,姚明姝站在角落里,勾唇轻笑:「怎么样,鹊跃楼好玩吗?」
刚才就在她眼前,有个人被勒死抬出了府。
她却只在意我在鹊跃楼受了多少羞辱,有没有称她心意,被人肆意玩弄。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回府。
只听姚明姝在身后高声道:「刘叔,你家儿子是不是缺媳妇,你瞧我庶妹如何?」
刘叔的儿子,是瘸腿马夫。
夜幕暗沉,屋角的铜铃随风吟唱。
远处提灯的仆妇鱼贯经过,请姚明姝去前厅用膳。
风拂过了金钗,叮铃作响,脂粉浮动,笑声清浅。
真是有钱人的富贵温柔乡啊……
可于我来说,这便是个地狱,活着走进来,尸骨无存。
只有不择手段地向上爬,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3
听闻当今太子宽严并济,贤名远播,洁身自爱,貌美心慈。
我若要寻个得宜的男子做靠山,他再适合不过。
那天,在萧卿堂回宫的路上,我佯装被马车绊倒。
马蹄高扬,差点将我踩碎在铁蹄之下。
我做好被人臭骂一顿的准备,谁知太子的车夫竟也是个谦和之人。
他安抚好马儿,下车立在我跟前,眼神低垂,客气道:「姑娘可伤到了?」
我咬唇,滚下一颗晶莹的眼泪,「民女……有冤情要申,可否上车……」
他略一迟疑:「来人,将姑娘抬上马车,去慈恩堂看郎中。」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冷兰香,一男子锦衣华服,侧倚软榻,仿佛仙人下凡。
这便是当朝太子。
以宽和名扬天下,脾性好得很。
传闻只要成为他的座上客,他必定以礼相待。
如果成为床上宾,他是不是也会对我厚待几分?
暑夜的风闷热,穿过窗帘,吹动了我身上的薄纱。
嫡姐说我长得媚俗,为男子不喜。
我小娘却说我该多的地方不少,该少的地方不多,体态匀称,骨肉婀娜,眼神似勾,神态似妖。
媚俗也有媚俗的好。
马车内,太子萧卿堂捏着一本《策论》,俊眉一挑,目光温润。
「谁叫你将衣裳扒了的?」
声音清爽悦耳,一瞬间差点让我心房失守。
我的小衣前绣了萧卿堂最爱的莲,用他喜爱的香熏染一夜。
伏在他膝头,乌发浅披,目光楚楚,「求殿下垂怜。」
萧卿堂并没有传闻中的敬而远之,反倒用干净的食指刮过我的腮,仿佛在思考什么,眸色深沉道:「可有所求?」
「有。」
之后他便带着我回了东宫。
我只当萧卿堂是君子。
可一进屋,事情就开始不对了。
东宫的夜晚尤其静谧,服侍的婢女通通撤走,只留下我和他。
他坐在床边,也不言语,静静盯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当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殿下,我不想在家中待着了,求您救我。」
萧卿堂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个遍,平静的眼神落在我白润无暇的皮肤上,明明不含情愫,却烧得我心底焦灼。
「姚四小姐,知道该怎么求人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盖住了烛火的噼啪声,带着一股上位者独有的冷静和矜持。
哪怕耽于女色,也该是我主动献身,而非他强行掠夺。
萧卿堂的身上有种傲气,男女之事,全凭自愿。
我闭了闭眼,明白,事到如今,该做出抉择了。
至少,他对我有兴趣。
我慢吞吞撑起身子,爬到萧卿堂脚边,微微跪立起,为他解衣领的扣子。
萧卿堂任我动作,一边问:「以前还求过别人吗?」
「没有。您是第一个。」
他不再做声,趁我走神,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吻在颈侧。
湿热的鼻息挠动了我的汗毛,我紧张地缩起脖子,旋即想到小娘的教诲,咬牙放开胆子。
我与那些世家女子都不一样,够风尘,像一朵绮丽多姿的野花儿,只要使出浑身解数,就会香飘万里。
起初萧卿堂是冷静克制的,只盯着我兴风作浪,情欲泄不出一丝一毫。
突然,烛火灭了。
四周陷入黑暗,我本能地一愣,只剩面前热腾腾的温度,将我架在半空炙热烘烤。
我紧张地扶住萧卿堂的胸膛,背部僵直。
「夹芯了,要重新点上吗?」
他带着薄茧的手缓缓捋过后背,声音暗哑。
我摇摇头,「别……黑着挺好的……」
这句话没说完,萧卿堂直接撕开伪装,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他一反世人对他的评价,不知饥饱,不禁人欲,床笫间言语更不加约束,说得我面热耳赤。
夜里的荒唐,随着清晨的朝阳一寸寸褪去。
等我从溺死人的疲惫中苏醒,屋里燃上怡人的果香。
萧卿堂领纫整齐,袖摆平整,如那圣人般,端坐于桌前,不急不慢地处理家国大事。
我忍着不适,缓缓跪在他眼前,旧话重提。
谁知萧卿堂竟翻脸不认账,当场叫人给我撵出了东宫。
4
筹谋小半个月,功亏一篑,还被人白占便宜,我不免有些气急败坏。
回府时,迎面几缕碎布条悬在门前,迎风招展。
细瞧,竟是我昨日新裁的衣裳,被人剪成了碎布。
姚明姝侧坐廊下,妆容明丽,纤纤玉手中捏着一把剪刀,随意把玩。
「金枝,你昨日去哪了?」
她露出这幅表情,就代表我要倒霉了。
我熟练地后退一步,瑟缩着脑袋,摆出一贯胆小怕事的姿态:
「我在街上摔了一跤,被送去医馆了——唔——」
话没说完,姚明姝便勾手,令家仆将我压跪在地,脸埋进烂泥里。
快要窒息之时,后背的力道骤然卸去,我劫后余生般昂起头来大口喘气。
一根金钗蓦地抵在我额头,锐痛传来。
只听姚明姝不紧不慢地讥讽:「金枝,你不会以为,殿下喜欢你这种货色吧?」
她歪头,细打量我,「一脸狐媚子相,合该在鹊跃楼里摇尾求欢,谁给你的胆子惊扰殿下!」
随之而来是钗尾压进皮肉,汩汩血珠冒出,在我额头留下一点鲜艳的红。
「姐姐,我没有。」
我小声求饶,生怕她手一抖,毁了这张萧卿堂爱不释手的脸。
她撵了撵金簪,瞧着我额头的血迹,不知在憋什么坏主意。
她生得温柔无害,不论做什么,众人都会向着她。
只见她莞尔一笑:「明日太子选妃,我的丫鬟伤了手,由你顶上吧。」
她是想让我受尽羞辱,明白自己值几斤几两。
众人散去,只有我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耳边是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人呐,得学会照镜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用吗?」
我默默擦掉血迹,从地上爬起来,冷冷瞪了她们一眼,默默离去。
若问我以前的愿望是什么?
我会说:和小娘吃饱穿暖,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
现在呢?
我要变成人上人,钱和权,我定要占一样!
5
八月初,皇后协同一众夫人办起春日宴,为太子萧卿堂物色太子妃。
嫡姐受邀在列,这一日,她身披彩锦,穿金戴银,像个急着争奇斗艳的花孔雀。
而我,就像草草裹了个麻袋似的,跟在后面,成了给她端茶倒水的苦命丫鬟。
奈何我的脸违背春闺中流行的温婉模样,引不少侧目打量。
她气得私底下踹了我几脚,「一看不住就招蜂引蝶,就该让瘸腿马夫娶了你,挨几鞭子才老实。」
在别人面前,她又是另一幅面孔,逢人便说,我是她最喜爱的庶妹。
旁人一脸诧异地问起:「可是那位在青楼寻欢作乐,回家被你父亲暴打的那个?」
原来故事已经传变了样。
嫡姐凑过去,生怕他们记不住一样,一字一顿道:「正是,她叫姚、金、枝。」
如此,起先对我感兴趣的世家公子们,便换上了鄙薄的目光。
我习惯了,默默低头,数脚下的石子儿。
不远处,真正和我寻欢作乐的萧卿堂孤坐高位,唇角带笑,眸光宽和周正,如温润公子般,好脾性地同长辈说话。
他鼻高唇薄,鬓发乌黑如漆,明媚春色里,如明珠生晕,引得众世家女眷频频回顾,羞臊不已。
我立在嫡姐身后,远处的谈话声断断续续飘进我的耳朵。
「夫人客气,孤不重儿女私情,选个贤惠持家的便是。」
我没忍住嗤笑出声。
玩的真花啊。
那晚怎么不说选个贤惠持家的。
反倒盯着我这双眼睛,要我瞧他时再勾人一点。
衣冠禽兽,不外如此。
「姚金枝,倒茶。」嫡姐叩叩桌面,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你方才笑什么?」
「没什么。」我即刻板下脸,提着半壶冷茶走过去。
不料嫡姐突然伸脚,我绊了一跤,胯骨撞在石桌上,砰一声响。
我疼得闷哼一声。
四周叽叽咕咕一片低低的嬉笑。
仿佛捉弄我,有着天大的乐趣。
我咬牙忍着疼,闷不做声,继续认真琢磨我的计划。
嫡姐的手帕交——崔兰时,好奇地看我一眼,「她许给你家马夫了?」
未嫁瘸腿马夫前,我还算个主子。
嫁给马夫,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奴才。
奴才才会干这种被人使唤的活。
不怪崔兰时有此一问。
嫡姐笑笑,「早晚的事,提前教一教,以后用的顺手。」
我一言不发,红了眼眶,抬首回望。
萧卿堂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一扫,瞬即不着痕迹地移开。
仿佛不认识我似的。
是啊,他一个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认识一个小小的姚金枝做什么?
我心里一堵,负气扭头。
半晌,皇后身边的随侍来请:
「皇后特请平章府嫡长女——姚明姝近前参看。」
随后又道:「哪位是小姐的婢女,一起来吧。」
嫡姐听闻,喜不自胜,匆匆将我往后一推,「不忙姑姑,婢女粗蠢,留在此地便好。」
旋即觑我一眼,说:「兰时,你替我守着她,别闹出乱子,我去去就回。」
我望着她婀娜远去的背影,收回眼,默默等到日头升起,俯身对崔兰时道:「兰时姐姐,我想小解。」
「小姐?」她一愣,「她去去就回,你不要想。」
我一噎,「我要去茅厕。」
崔兰时大为震撼,少顷点点头,如同呓语,「那好,你……去,你去。」
6
厢房地处偏僻,偶有洒了茶水的小姐来此换洗。
我坐在屋内,静等片刻。
门吱呀一声,开了。
先是一双黑靴踏进来,随即是玄色镶银纹袍。
往日,衣袍上定然坠有一枚价值不菲的软玉。
今日却没有。
因为那夜办完事,我给顺走了。
萧卿堂走进来,神态从容有度,他回身关上门,见我规规矩矩跪在地上,问道:
「孤的玉佩呢?」
一如既往的温润和善
我诚恳道:「放在家中了。」
话音落,窗外有簌簌脚步声远去。
想必是萧卿堂的人,要亲自去一趟平章府,翻我狗窝。
他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可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尤其还是个小庶女。
我仰头,粲然一笑,「殿下,我埋在仆妇小解的茅厕边,你的人可过不去。」
那群仆妇泼辣得很,若遇见偷窥者,泼粪也是有的。
萧卿堂眯眼:「姚金枝,你威胁孤?」
即便再难维持住他的面具,声音依然玉山清泉,温柔入耳,叫人魂牵梦萦。
当真是个神仙一般的人。
我心虚,低头一哂。
「殿下倘若要娶我嫡姐,我就含着玉,在东宫门前悬梁自尽。」
怎么办,还真是威胁。
萧卿堂仿佛气狠了,再也装不下去,突然冷笑一声,「姚金枝,你也不嫌脏。」
「脏死殿下还喜欢呢。」我顺着领子,一点点解开盘扣,拉住萧卿堂的手。
肌肤赛雪,滑腻如玉,我毕生的家底,都花在保养皮囊上。
艳俗又如何,那可是直击人心的美,立在一众教养得宜的名花中,勾得人心肝发颤。
萧卿堂任我带着他,远近游移,眼底一层层染上欲色。
他闭了闭眼,压下浑浊的气息,「姚金枝,孤在选妃。」
「我知道。」
你不选妃,我还不来呢。
萧卿堂垂眸,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少顷,他的手一紧,捏痛了我。
「孤选你姐姐如何?你可一并跟来——」
「殿下,我要许给马夫,可去不了东宫。」
我打断他的盘算,静等萧卿堂替我解围,他既有色心碰我,便要做好被我粘着的准备。
谁知他浅浅勾出一抹笑:「哦,倒是可惜了。」
狗东西。
伺候他一晚,连帮我说句话都不肯,小气到家了。
我愤愤一咬,萧卿堂的指腹便印上个很深的牙印。
他嘶一声,捏住我下巴,眼神慵懒恣意,「姚四小姐,属狗的?」
「殿下骗狗进来,踢狗一脚,还不让狗咬人?」
他居高临下地挑着我下巴,眼神恢复了人前的宽和周正,诱哄道:「小狗,你听话了,孤才能帮你。」
「你能别选姐姐吗?」
他借皇后之口,将嫡姐叫到近前相看,就是摆明了要娶她的意思。
连我都懂的道理,京城的诸多世家名门更懂。
我极力示弱,攀住他的胳膊,楚楚可怜地望着萧卿堂。
萧卿堂笑容淡去,折去我发间的一柄金钗,五指滑入发间,「那就要看你如何做了。」
7
萧卿堂回到宴上,已过了半个时辰。
我踢踢踏踏地回到崔兰时旁,她奇怪地打量我:「你怎么不会走路了?」
我支着腰,面不改色道:「腿蹲麻了。」
崔兰时面露同情,「半个时辰,你受苦了。」
「……」
我四处张望,看见嫡姐仍然站在那儿,神情恍然。
崔兰时叹了口气,「这门亲事必然落不到她头上,你说她怎么想不开呢?」
我一愣,脱口问:「为何?」
「你家与贵妃同气连枝,是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怎可能选平章府的女子,自绝后路呢——」
也就是说,没有我方才的献身,萧卿堂,也不会娶嫡姐为妃!
我出身低贱,从来接触不到有用的消息,崔兰时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我猛得抬眼射向萧卿堂,牙关紧咬,七窍生烟。
萧卿堂这狗,骗财骗色,不得好死。
嫡姐回府的路上,哭得梨花带雨。
崔兰时与我们同乘一车,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今天你没得到,别人也没得到。」
说完她余光扫到我,「金枝,你腰怎么了?」
我轻咳一声,挺直酸痛的腰肢,岔开话题:「是啊,太子殿下高不可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嫡姐又踹了我一脚,露出厌恶之色,「你还想亵玩,你配吗?」
马车车轮突然滚过一粒石头,我颠起屁股,高调地哼哼了一声,「真疼。」
嫡姐望着崔兰时,崔兰时看看她,又看看我,说:「她什么都没干,就去蹲旱厕了。」
……
清明之后,天地一片新绿。
春风一吹,铺天盖地的生机弥漫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萧卿堂的正妻定了,不是姚明姝,而是崔兰时。
消息传来的时,崔兰时正在嫡姐房里绣帕子。
刚打了个样,崔兰时的母亲便匆匆进来,将她扯走。
嫡姐勃然大怒,把她的小样撕得稀巴烂,握着剪刀喊我过去。
我又不傻,攥拳往桌案上一锤,大喝:
「岂有此理!这世间,竟还有挖姐妹墙角的!待我去为姐姐讨个公道!」
话落,跌跌撞撞奔逃出府。
急赶慢赶,在门口与人撞个满怀。
我趔趄几步,勉强稳住。
萧卿堂眉眼如画,高立在门口,如渡了神光的佛子,笑问:「你要为谁讨个公道?」
想必太子的眼线遍布各处,我前脚说完,他后脚就晓得。
我低眉耷眼,敷衍做礼,「殿下不救我,就别耽误我找别人。」
崔兰时心肠好,人也傻,我求她带我出嫁,亦不失为一个办法。
反正我就是个物件,送来送去,谁都可以当我主子。
萧卿堂眉尖一挑,「谁说孤不救你?」
我愕然,后退一步,疑神疑鬼地打量他。
萧卿堂步步紧逼,最终弯腰,笑意不达眼底:
「若说挖你姐姐墙角,你是当之无愧。姚金枝,刀剑无眼,待会你姐姐追杀你,可别怪孤没提醒。」
他什么意思?
要跟我爹告状?
这可不好使。
我爹就风流,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还管得了我?
谁道萧卿堂直起腰板,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温温和和道:
「知会平章事一声,今夜抬了他家姚四姑娘入府做妾。孤谈完事,带她一起走。」
事发突然,我只傻愣愣地站着。
萧卿堂轻笑一声,入了那前堂谈事去了。
8
我站在嫡姐屋前,左右踌躇。
方才急于奔逃,将白玉簪落在嫡姐屋中,除去上次萧卿堂抢走的金钗,这是我唯一的首饰。
我一咬牙,推门而入。
嫡姐侧坐在屋中,只冷冷瞥我一眼,「讨的公道呢?」
听惯她的讥讽,我只管埋头找簪子。
然而那枚簪子,却在嫡姐手里。
我咽咽唾沫,「姐姐,我的簪子。」
「没有我,你连饭都吃不起,你的就是我的。」
然而这簪子,是我小娘唯二的遗物。
一把被萧卿堂抢走了,一把,被嫡姐攥在手心。
我心急如焚,哀求道:「好姐姐,您把东西还给妹妹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听着门外传来的踢踏脚步声,我越发慌乱。
传信的人马上就来了。
「你慌什么?」嫡姐蹙眉,「又不是不给你。」
她甫一伸手,我夺了簪子就跑。
嫡姐大喊一声,「姚金枝,你疯了不成!看我叫人打折你的腿!」
待我逃到门口,便听见屋堂中稀里哗啦,东西扫了一地。
想必嫡姐已经知道了。
咚咚咚!
嫡姐的动静我再熟悉不过。
我左顾右盼,心急如焚。
一转眼,姚明姝和萧卿堂同时出现在视野里。
萧卿堂脚步落在姚明姝身后,悠然自若,一双眸子满含戏谑。
姚明姝双眼怒睁,提着剪刀向我冲来。
我大骇,吓得后退几步,「殿下救我!」
萧卿堂仿佛没听见,远远站定,作壁上观。
眨眼姚明姝已至跟前。
「贱人!我今日便替你短命的小娘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乱爬别人的床!」
她一剪刀直冲着我心口扎下来,我仓皇逃窜,堪堪避过。
姚明姝不死心,又来第二次。
我匆忙朝萧卿堂奔去。
然而我个头不高,小姚明姝几个月,很快就被她扯住头发。
剧烈的痛自头皮蔓延开来。
我惨叫一声,左臂被刺,疼得脸一下子就白了。
萧卿堂抱着我,左手扭住姚明姝的手腕,一紧,剪刀当啷坠地。
姚明姝被随后赶来的姚家下人接住,坐在地上,言辞泼辣难听。
「姚小姐,金枝已是孤的妾室,你罔顾礼法,以下犯上,孤必要与你父亲讨个说法。」
萧卿堂目露威严,罕见地冷了语气。
姚明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殿下,她水性杨花,跟京城的公子都玩遍了!我看不过眼,这才——」
「孤的家事,不劳你费心。」
我身上的冷汗一阵阵地冒,无力地倚在萧卿堂怀中,心有余悸。
萧卿堂,是故意让我伤的。
他明明可以带着我全部避开,却还是露了只胳膊给她,只是为了让姚家理亏,从我爹手里谋些好处。
我被人送进马车里,伤口简单包扎过,却疼得无法合眼。
萧卿堂与我爹商议完,已月上柳梢。
他掀开帘子,先是看到侧卧软榻,楚楚可怜的我。
随即我扯着他的衣带,勾进来,抬抬胳膊,道:「疼。」
萧卿堂不动声色,摸了摸我憔悴的小脸,温声道:「让你受惊了。」
我蜷缩在他怀中,听着马车辘辘的声响。
闭眼享受这份虚假的温存。
萧卿堂的帮助,是有代价的。
皮肉交易,不过是我附带的价值。
而他真正想拿捏的,是撑在贵妃背后的整个姚家。
我便是他打开姚家突破口。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爹有那么多庶女,论愚蠢,怎么都轮不到我。
萧卿堂低眉一扫,「想什么?」
我盯着他,「殿下,为何每次落难,你都恰好出现在侧?莫不是真对我有意思?」
萧卿堂罕见地抿起唇,岔开话题。
「姚金枝,方才孤与你父亲闲谈,才知你入京前,曾有个未婚夫。」
萧卿堂的声音在夜色里变得温柔,给人一种可以信赖他的错觉。
我身子蓦地僵住。
萧卿堂勾住我的下巴,抬起,笑道:「你不打算跟孤解释一下吗?」
这声音沁凉,如一抔井水,将我从头浇到底。
他动怒了。
可我本就因为利益投到他门下,萧卿堂最该知道,我喜欢谁,是我自由。
现在又闹什么?
难不成真的对我情根深种?
我调整好心绪,与他四目相对,「我干不干净,殿下知道的最清楚。」
「心呢?心干净吗?」
萧卿堂指尖挠着我的后背,露出讥诮的目光。
原来在他眼中,我便是那不三不四水性杨花的女子。
自然不该有任何的尊重。
我突然板起脸,抽身离开,「殿下拿我当个棋子,问棋子有没有心,不觉得可笑?」
萧卿堂随性地转着玉扳指,「你自己爬的床,还指望孤把你往好里想,不觉得痴人说梦吗?」
「殿下,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你怎么能质疑我的衷心呢?」
「唔……」萧卿堂若有所思,半晌温柔缱绻道,「若叫孤知道,你还勾搭了别的男人……你与你情郎的命,便都不要了罢。」
乍闻此语,我猛地咬住下唇,少顷,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抬首献媚似的吻住他的唇。
「殿下多虑了……」
9
我走后,姚明姝砸烂了我小娘栽种的桂花树。
这些年,我和小娘在外漂泊,每到一处,她就栽一棵。
到了八月,桂花飘香,屋前屋后都是甜腻腻的味道。
她说我们落在姚家,未必会待很久,来年八月桂花一开,没准我们就去江南了。
谁知江南没去成,她就撒手人寰,丢下我像个发了疯的牛犊子,一心想活出个人样来。
东宫比我想象中更加富丽堂皇。
能工巧匠精心雕筑的亭台楼阁,青松拂檐,玉栏绕砌。
偌大的金丝笼,装进了一只金丝雀——崔兰时。
我是那个顺带的蛤蟆。
八月大婚,我坐在清冷的小阁中,对月饮酒。
京城的气候偏干冷,不像南方水汽足,我初来时颇不适应,穿得厚重。
今夜,却只着了件短裳,露出半截藕臂,踢掉鞋子,赤脚落在新摘的荷叶上,眯眼品酒。
自小娘故去,我还从来没祭奠过。
她连衣冠冢都没有,人死灯灭,草席一卷,化为天地。
两三杯酒下肚,我口里发苦,抿掉湿润的眼眶,只觉眼前的烛台闪烁明灭,忽远忽近。
我敲着桌面,哼唱起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阿枝这是思乡了?」
我两眼朦胧,聚不起光影,循声去,见萧卿堂着大婚红服站在不远处,满天星斗不及他眼底倒映的莹莹星火。
都说太子丰神俊逸,美不胜收,今夜更是……
漂亮得过分。
我支头,醉醺醺瞧着他那张诱人深陷的脸,一边敲盅,一边唱:「恭祝郎君福寿齐天,与娇妻美眷恩爱百年——」
还没唱完,便被人拦腰横抱起。
我咯咯笑出声,顺势揽住萧卿堂的脖子,调戏似的勾起他的下巴,「怎么?被崔兰时撵出来了?」
萧卿堂睥睨着我,似笑非笑,「姚金枝,你胆子大了不少,当心孤倦了,不要你。」
我听得柳眉一竖,娇喝一声:「大胆!好个没心肝的公子!夺人清白,岂能始乱终弃!」
他一路抱我进房,将我放在靠窗小几上坐好,捉住我作乱的手,「好了,别耍脾气,今夜孤陪你过。」
我引着他的手,挪到自己的颈窝,身子一挺:「殿下想要我用哪陪?」
他掐住我的腰,「孤没你想的那般禽兽。」
「新婚夜不禽兽,我可不喜欢……」说完,便作势推开他就寝。
萧卿堂将我拖回去,从背后束缚住我,「阿枝,除了这档子事,你难道不想与孤做些旁的?」
他语气轻轻,温热湿润的气息灌入耳蜗,唇在耳郭处撕磨。
我沉默半晌,酒醒大半,「殿下,你是做大事的人,知道什么该贪,什么不该贪。」
口腹之欲可贪,儿女情长不可贪。
萧卿堂拎得清。
无非是今夜一时昏头,想品品被人挂着念着的滋味。
明日太阳一升,他照旧是受人爱戴、恩济天下的高洁储君,我一个庶女,算个屁。
许是这话刺到了萧卿堂,他没再说一句话,将我推进红帐中。
冷眼看我泥沼深陷,欲海浮沉。
我在想,他是不是,有一丝丝的喜欢我?
临昏过去前,萧卿堂抱着我,「阿枝,三日后回门,你替孤做些事。」
10
我醒来时已过晌午。
昨夜惹他动怒,我吃了苦头,他使坏,没叫婢女喊我起床,因而误了去见太子妃的时辰。
既然打定主意,要在群狼环伺的皇家过活,就要遵守规则。
我从来没有想跟崔兰时对着干的意思,于是唤了婢女来,匆匆梳洗。
下人们看主子眼色办事。
新婚夜,我抢了崔兰时的风头,因此她们便铆足了劲儿巴结我。
我坐在镜前,看她们为我染上明妆,并不阻止。
崔兰时晓得我是什么货色,伏低做小反倒让人看不起,不如一切照旧。
太子妃的居所离此地甚远,我在假山奇石、名花贵草中左拐右绕,待走到崔兰时门口,额头早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日头当空,蜂鸟嗡鸣。
时花阁前的婢女见我来,纷纷扬起鼻孔看人。
那高傲嘴脸,与嫡姐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我旁若无人地经过她们,走近阴凉的室内。
只见崔兰时一脸抑郁地望着窗外,衣袖浸在茶缸里,湿了大半都没察觉。
莫不是昨夜没等到萧卿堂,抑郁成疾了吧?
我无声一叹,福下身去:「请太子妃安。」
头顶半天没动静。
一抬头,崔兰时两眼空空,被身边的婢女一戳楞,才惊觉屋内多了个人。
「呀。」她的眼慢慢睁成一个圆形,做惊讶状,「金枝,你怎么来了?」
这个反应,叫我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好应着头皮套近乎,「兰时姐姐,我来请安。」
她身旁的婢女刚要发作,崔兰时便腾得站起,紧紧攥住我的手,「殿下可还喜欢你?」
我愣在当场,忽然意识到什么,脸渐渐臭了,「你劝他去的?」
崔兰时拉着我,躲到角落,用谁也听不见的语调,问:「他能夜夜去你房中不?」
「不能。」
我姚金枝勾搭男人,是凭自己的本事,还没轮到别的女人硬塞给我。
合着,萧卿堂没得到太子妃的温香软玉,便来我这寻求安慰,难不成在他眼里,只有我姚金枝是捧着他的。
放他娘的臭狗屁!
听到我的拒绝,崔兰时眼底的神光一层层褪去,重新看着窗外,「哎……」
这幅样子,我哪里还瞧不出她的意思。
「兰时姐姐已有心仪之人?」
崔兰时没承认,也没否认,脸上一副快把自己怄死的表情,郁郁寡欢。
我没再说什么,辞了她,回我自己的小院。
我自身难保,并不关心这桩婚事破了谁的姻缘,谁又因此心碎。
只要我姚金枝站在自己该有的位置上,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好。
入夜,萧卿堂没来。
我沐浴过后,躺在小床上,盘算着萧卿堂的计划。
他要我借回门那日,将父亲骗出府。
拿脚指头想都知道,只要父亲一走,萧卿堂的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把姚家翻个底朝天。
桂花油甜腻腻的气息在空气中播散,我躺在柔软的被褥中,眼皮发沉。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坐在床边,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耐烦地躲掉,翻身,睡得更加深沉。
次日晨起,崔兰时病了。
本该陪她回门的萧卿堂,反来陪我。
我困顿不堪,起床时愤愤不平地踢了萧卿堂一脚。
谁知他脾气好极,哄着我梳洗后上了马车。
我坐在对面,看着端方如玉的萧卿堂,不禁感慨,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拿下姚家,不惜被女人欺负,难怪皇帝众多儿子中,他能当太子。
萧卿堂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一笑,「阿枝在想什么?」
我腻歪过去,闻着他衣裳上的兰花香,蔫哒哒道:「陪小妾回门,殿下不怕遭人耻笑?」
「孤宠女人,谁敢说闲话。」
我拉长语调,在他掌心打圈,「事成之后,殿下给什么好处?」
「阿枝想要什么?」
我抬头,对上他温吞深邃的眸子,扯起一抹明艳的笑,「我想当太子妃。」
萧卿堂笑容微微一僵,半晌问道:「孤能给你的东西,比一个太子妃要多许多。」
「可就是不能给太子妃,对吗?」
他眼神一暗,缓缓抽出手,语气疏离,「阿枝,换做你是孤,你会答应吗?」
天下臣民盯着,他立身于群狼环伺中,一旦有这个苗头,我便是他的敌人攻击他的利器。
是我,会口蜜腹剑,许以重诺,最后杀人灭口。
然而萧卿堂并没有完全向我隐瞒他的心思,反而……敞亮得很。
他不能给,便不答应我,甚至叫我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难不成,萧卿堂是真心喜欢我?
我咯咯笑出声来,「我若是殿下,会痛斥这不要脸的女子一顿。而后,许以重金,收买她心甘情愿为我办事。」
萧卿堂蹙眉,「姚金枝,你戏弄孤?」
我笑得不能自已,被他捉住一口咬住唇瓣,堵住满腔戏语。
待下车,口脂被他吃个干干净净,我幽怨地瞪他一眼,「殿下好不知羞。」
萧卿堂挠了挠我下巴,「妻娶贤,妾娶娇。阿枝娇艳,孤喜欢得紧。」
我不再听他的鬼言鬼语,拂袖来到阶下,盈盈一拜:「女儿回门,拜见父亲母亲,诸位姐妹。」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各异,我知道他们都不待见我,若不是看在萧卿堂的面上,都不会让我进门。
反观萧卿堂,无论何地,都是众星捧月。
我那风流成性的爹,今日破天荒在家,与萧卿堂话旧。
「金枝身份低微,能得殿下垂青,实乃她幸。」
我听后,犹如风过耳,兀自进门往小娘的院子去了。
「喂!姚金枝!」
行至半路,身后倏然传来跋扈的娇喝。
我脚步一顿,回身冷眼瞧着匆匆追来的嫡姐,没有说话。
她跑到近前,粉色拂面,颐指气使道:「来人,给我把她摁在地上!」
家丁一拥而上,数只脏手即将触碰到我身躯的那一刻,我突然将一柄金簪尾插进家丁的虎口。
伴随着他的惨叫,鲜血四溅。
谁都没想到往日唯唯诺诺的姚金枝,能做出这般狠毒之事。
一时间都僵在原地。
我盯着一脸不甘的姚明姝,冷冷笑开。
「拿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姚明姝脸色清白交加,连仿照我画出的妆容,都被汗水冲垮,湿哒哒糊成一团。
「谁……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同我说话?」
我勾起唇角,大大方方地拉开领子,露出斑驳的暧昧痕迹,「你说呢?」
姚明姝尚未出阁,但已经知晓男女之间的乐子,在衣领之下。
她羞愤地捂住眼:「不知羞耻!」
我猛地扯下她的手腕,掐住她下巴,强迫她看着我,指尖慢悠悠挂在她的粉腮上,划出道道白痕。
「我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姐姐学来做什么?」
她仿佛被人窥破了隐秘,勃然大怒:「我没有!」
我偏不让她逃,拉进,抵额而语:「不若你跪下,给我磕头,我教你如何勾搭殿下。」
「滚!」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我推得一个趔趄,哭喊道:「姚金枝,你个疯子!」
我无端挨了骂,笑笑,潇洒离去。
我以为她被吓一顿,就此作罢了。
谁知她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我的皮毛,转身就用在萧卿堂身上了。
不光用了,还得逞了。
……
11
午后,我有事找萧卿堂。
推开门时,姚明姝衣衫半解,坐在萧卿堂身上,耳根红成一片。
嘴上说着名门淑女,做着下三滥的事,就差把贴身的小兜给解下来了,
茶水从萧卿堂的前襟,滴滴答答划出一道湿痕,布料紧贴在肌肤上,透出紧绷的肌肉。
萧卿堂脸上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只是默默抬眼,暗沉沉地盯着我,手还暧昧地搭在姚明姝后颈上。
无人之时,他最爱摸我的后颈,说是训猫。
合着这是找着新猫了。
姚明姝装模作样地支起身子,诚惶诚恐地福身赎罪。
「殿下恕罪,金枝自小善妒,若有不周之处,我愿代为受过,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
真是一出友爱姊妹的好戏。
屋里就我们三个,她装给谁看呢?
我突然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盛夏时节,绿柳周垂。
我冷着脸,一路穿堂过院,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坐上萧卿堂的马车,吼道:「去青楼!」
萧卿堂没有追出来。
我也没盼望他能追出来。
他能被我勾搭,也能被别的女人勾搭。
抛开身份不谈,我是朝三暮四的女人,他是个烂透的男人,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我生哪门子气!
萧卿堂的车夫一惊,「小夫人,您——」
「怎么?殿下在屋里调戏了我的嫡姐,还要我做什么?我亲自把自己个儿卖了,不劳太子费心处置!」
我言辞冷冽,吓得车夫没了注意。
直到他见我将簪子比在脖子上,扎出血珠,才吓破了胆,匆匆甩了马一屁股,哒哒往京城最大的青楼去了。
此事不出半日,传到了我爹耳朵里。
气得他亲自来青楼抓我。
寻到我时,我早签了卖身契,坐在花台上,漫不经心地朝台下抛花。
再差,我也是平章府的姑娘。
生得美艳。
抛头露面,自甘堕落,吸引了不少男子前来观望。
随着每一朵花落入人海,都会传来起哄声。
我爹气得鼻子都歪了,脸也不顾,大步从正面拨开人群走进来,招呼家丁,
「来人!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绑回去!」
我抛完最后一枝花,皮笑肉不笑道:「大人,你家相好就在不远处,不去她那坐坐吗?」
遥遥一指,牡丹姑娘露着半抹香肩,对我爹抛媚眼。
四周传来哄笑声。
真是老子和姑娘,五十步笑百步。
平章府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荒唐。
正在我爹脸色铁青,准备亲自动手之际,一枚金锭隔空抛在老鸨手里。
「金枝姑娘初夜,孤买了,劳烦妈妈将人送回,好生安顿。」
干净清透,不染杂尘的声音,我即便没瞧见,都能猜到,是萧卿堂这厮出来招摇撞骗,笼络民心了。
场中落针可闻。
一锭金子,便是叫卖,也无人加得起价。
我眯眼,瞧着突然出现的萧卿堂,笑容渐渐淡下来。
他依旧是那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对我爹颔首:
「大人不必为难,姚四小姐年纪尚小,天性泼辣,万不可逆着她来。若大人不嫌弃,孤愿从中调节。」
此话一出,众人又开始夸赞太子殿下宅心仁厚。
怕谁都想不到,如此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私下里,早与这位声名狼藉的姚四小姐有了首尾。
我看戏一样,不等看够,突然被老鸨抬下去。
「放开!我自己能走!」
他们全然不顾我的反抗,便走便窃窃私语:「殿下说了,洗干净些,送到床上去。」
萧卿堂个狗!
真是脸面快活两不耽误。
青楼的人见惯了这种事,自然懂得如何打扮能讨男子欢心。
一炷香之后,我披了件中看不中用的薄纱,撒上香粉,被锁在屋里。
房中燃了迷情香,我浑身热腾腾地,眼神死死盯着门锁。
终于,门外有了动静。
待萧卿堂进屋,我当先抄起绣鞋砸过去,怒目圆睁:「你混蛋!」
他早有预料,轻飘飘接住,神情冷淡走到床前:
「姚金枝,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卖了,难道外面的男人比孤好?」
我艮着脖子,红了眼眶,「至少人家烂在明面上,伺候一百个,都比伺候你一个舒坦。」
萧卿堂脸色渐渐沉下,「你骂孤脏?」
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冷笑,
「难道不脏?你说我人尽可夫,殿下又何尝不是!一个姚明姝,长得没我一根脚趾好看,殿下不也任其投怀送抱!咱们俩!谁也别嫌弃谁!」
萧卿堂的良好修养在此刻灰飞烟灭,怒道:
「都是你开的好头!你挺会教啊!往我身上洒水!要不是她学了你的招式,从后面扑过来,孤能认错?」
「放屁!你还摸她呢!」
「我那是撵她!孤还没问你呢,在此之前,你洒过多少人?」
「殿下玩过几个,我便洒过几个!」我气疯了,瞪眼仿佛要把萧卿堂吃掉,「奸夫淫妇,要什么清清白白!」
萧卿堂额角的青筋暴跳,拂袖而去,走到一半突然折回来,反手将我锁住,压在软被里,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孤今日必得教训教训你个嘴硬的东西!」
他一掌抽在我屁股上,痛麻向四周扩散。
我忍着羞辱,大喊:「你有本事就抽死我!」
「是该死!我断案无数,从未见过你这等胡搅蛮缠的妇人!」
他越打越疼。
到最后,我呜呜哭出声来。
「你也配教我……你也配……」我哭得好不可怜,手脚乱踢。
萧卿堂被我踹了好几脚,把我手脚归拢到一起,停下动作,「谁叫你拿话激我。」
「萧卿堂!这件事我可有一丝一毫的错?」
他紧蹙起眉,眼底闪过不解和不悦,抿唇不语。
我擦干眼泪爬起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物件。物件没有资格叫嚣反抗,哪天厌了,换个新的就是。我出身低贱,能爬上你的床,是天大的福气,就该感恩戴德,对你五体投地。」
萧卿堂一声不吭,黝黑的双目死死盯着我。
「可我姚金枝命贱心不贱,你有正妻,就别来我这儿寻欢作乐!」
「你想要什么?」萧卿堂语气发冷,「孤给你的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和他在一起后,我才意识到,一旦动心,强烈的占有欲绝不允许有其他女子出现在萧卿堂身边。
否则,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昂起下巴,宁死不屈地盯着他:「殿下既不觉得自己有错,那我无话可说,我要跟你一刀两断。」
萧卿堂面阴得滴水,「你以为孤会放过你?你说不定已经有了孤的种,你想跑到哪儿去?」
「呸!」我气得跳起来,「有了也不跟你姓!」
萧卿堂恼火地用一副看「泼妇」的眼神看我,半晌深吸一口气,吩咐道:「给她捆了送回姚家。三天内,哪儿也不许去。」
来人是萧卿堂的心腹。
一边扛着我,一边说:「殿下那日在玉家喝了点酒,酒里下了不干净的东西,急着找人纾解,你就是运气好,撞上了。劝你老老实实的,否则给你卖进青楼,打服为止。」
此刻,我所有的猜度都显得无比可笑。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只因为他刚好也需要人帮忙。
萧卿堂在朝堂上稳稳当当站了二十余年,手下的人,哪个是多嘴多舌的?
他说出这些话,是因为萧卿堂想让我知道。
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往后乖乖做他听话的玩意儿……
夜里的凉风灌进眼缝,我的泪被吹干了,麻木地看着远方的皇城,手心掐出血。
12
回到姚家后,我便被看管起来。
过三日,朝中发生一件大事。
太子萧卿堂弹劾我爹姚蔼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就在众人以为姚家要完蛋的时候,事情峰回路转。
姚蔼应对有度,最后萧卿堂因伪造证据,惹陛下震怒。
姚蔼趁机哭告萧卿堂逼迫庶女姚金枝为他妾室,强抢民女。
数罪并罚,萧卿堂被禁足,罚俸半年,驻军减半,元气大伤。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凄冷的雪夜,我裹着斗篷,站在姚家小门前。
我爹早已等在角落里,看见我,丢下一袋黄金。
「拿着钱,滚回你的地方去。」即便面对我这个功臣,他已然不掩饰眼底的不屑与厌恶。
「刘氏呢?」
刘氏,是正房夫人,姚明姝的生母。
正是她,趁我出门时,喊人勒死我小娘,丢到乱葬岗去。
他曾答应,若把萧卿堂的一举一动告知他,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其中一条,便是休了刘氏,送到官府。
谁知今夜却出尔反尔。
我爹哼了声,「你娘命贱,病死的,与我夫人有何干系?」
我默默攥紧拳头,「你们姚家真脏!」
「得了,别废话了。滚。」
夜越发深了,姚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家丁将我团团围住,生怕我闹出些动静。
我抱着金子,最后看了眼姚府,起身离去。
自此,姚家的隐卫会一路护送我南下,在小娘的故乡扎根立足。
只是还有样东西要去取。
寒风朔朔,一灯如豆。
东宫如今清冷不少,我曾在院子里挖了个狗洞,顺着钻进去,发现我屋里还亮着。
屋门大敞,萧卿堂远远望过来,看不清神色。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点了灯等我。
我穿过竹林,走进温暖的室内。
萧卿堂如今穿了身常服,胸膛半露,肌肤瓷白,眼睫低垂,仿佛喝了点酒。
像个醉酒的仙人,不见一丝狼狈。
「还回来做什么?」他不咸不淡地问。
没有我的通风报信,姚家早已下狱,死无葬身之地。
他知道是我背叛了他。
「来向殿下讨个东西。」
萧卿堂抬眼,眼底冷冰冰的,讥讽道:「你小娘的遗物?休想。」
「你留着无用。」
「怎么无用?只要看到,孤就能想起你求饶的模样。姚金枝!你这辈子,都是孤的人,只要孤在一日,你跑多远,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