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玫瑰之战:怎奈她天生反骨》
我老公阳了,我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他八天。
他刚恢复,我倒下了,他拿走家里的药去陪情人。回来后,用亚硝酸盐给我做饭,打算送我见阎王。
其实杜远还没完全康复的时候,我就有预感自己也中招了,只是症状还不明显,我怕他担心,就一直硬撑着。
直到发高烧烧得我头痛欲裂站都站不稳,我才倒下。
「杜远,这下该你照顾我了。」
「小晴,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可能也中招了,两个老人在家里不会处理,家里也买不到药,我得赶紧回家去看看。
「你给你家人打电话,看看有没有人能来照顾你一下。」
说完,他就拎着简单的行礼出门了,连一壶热水都没给我烧。
我自己咬牙爬起来,打开药箱,发现杜远走的时候,居然把家里的药全都拿走了。
只剩床头那一板乙酰氨基酚,这几天他吃的,还剩两颗没吃完。
我看着空荡荡的药箱,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那里面的药,是他生病的时候我一家药房一家药房地跑,在药房外面排队四个多小时,冻得头晕眼花,我在各种群里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人家转卖给我,就怕他药不够。
可是现在,他明知道我病了,什么也没留下。
我擦了擦脸,不敢继续伤心难过,接了杯冷水就赶紧喝了一颗药。
我怕我等烧开水的这点时间,都能烧晕过去。
看着床头仅剩的最后一颗药丸,我再次厚着脸皮打开了小区居民互助的群。
这是我之前为了给老公求药,在药房门口求邻居加进去的。
「抱歉打扰大家了,我阳了,家里就剩最后一颗药丸了,我家就我一个人,高烧快四十度了,谁家有多的退烧药匀我两颗,拜托了。
「我家住 7 号楼 3 单元 402 房间,有人愿意送药给我的话,挂在门把手上敲敲门,我等你们走远了再去拿。
「把你们收款账号写个字条放里面,我给你们转账,谢谢大家。」
没一会儿,群里就有人回复:「怎么又是你,你前几天都到处找药,群里有人给你药了,你怎么又来?该不会是利用别人的善心,骗人家的救命药高价倒卖吧?」
「不是的,前几天是为我老公求的药,他好了之后就走了,还把家里的药全带走了,就剩床头吃剩下的这两颗,我刚才已经吃了一颗了。」
「我的天啊,你这是嫁了个什么畜生啊,他人走就算了,还把药拿走?等着自己复阳了吃是吧!」
「还别说,我才在网上看到一个姐姐阳了,她老公带着她公婆和孩子走了,连家里水果都拿走了,只留下一颗烂梨,这不就是等老婆死嘛,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姐姐别难过,不管怎么说,先战胜病毒最重要,只要身体好了,其他的账以后慢慢算,现在千万不能为渣男伤心难过,不能给自己的免疫系统增加负担啊!」
「我这一板药有十颗,我可以剪下来四颗给你,再给你两袋冲剂,你上网搜了说明书再吃,别乱吃啊。」
「我冰箱里有提前冻好的两瓶冰块,给你送过去你夹在腋下赶紧降降温。」
「我家也有药,我前几天阳了,自己发着高烧出去排队买的,我老公倒是没跑,在家对我各种落井下石嘲笑奚落,等着我死呢。」
「现在轮到他了,我买的药他一颗也别想吃,都给你了姐妹,省得我看见了心烦!」
一个小时之后,我打开了家门,门把手上和门口地上放了好多东西,有盒饭,有水果,有蔬菜、鸡蛋。
各种药,好多都是别人拆开了匀给我,或者从自己吃的药上面给我剪下来的。
我往家里拿东西,浑身酸软无力,连一兜苹果都快拎不动了。
把东西全都拿进来,赶紧在群里发了消息。
「感谢大家救命之恩,东西够了,不用再给我送了,留给有需要的人吧,真的谢谢大家,渡过这次难关,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大家的。」
「别这么说,都是一个小区的邻居,谁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希望我们大家都平安健康,渡过难关。」
是啊,都是邻居,大家就能慷慨相助。而我的丈夫,在我把他伺候好了之后,他丢下我跑了。
头疼得睡不着,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朋友圈,然后就看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陌生的好友,五分钟前发了一张与一个男人十指紧扣的图片。
「兜兜转转,还得是你。」
下面我老公简单回复了四个字:「我一直在。」
我进去这个女人的朋友圈,发现这里面所有的内容,都和一个男人有关。
而所有的内容,那个男人都点了赞或者留了言,并腻乎乎地称她为「宝儿」。
那个男人就是我老公杜远。
有他送的花,有他送的礼物,有他帮忙点的外卖,有他半夜接她下班,有他在她家亲自为她下厨做饭,有他带她一起出去旅游……
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原来他俩已经如胶似漆了。
朋友圈里这样的内容,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这是那女人的小号,故意加来挑衅我,所以只发和我老公有关的东西。
第二种情况,这就是她本人的大号,只是她发出其他正常朋友圈,对我不可见,只有跟我老公有关的内容,我才可以看得到。
而我又不经常刷朋友圈,人家都这么使劲地上蹿下跳来挑衅了,我今天才知道。
……
点开跟杜远的聊天框,上面还停留在几天前,他躺在床上等我伺候的时候,我出门买东西,问他想吃什么水果。
他说他没有味觉了,吃什么都是一样的,问我是不是故意气他,还问那种蠢问题。
「杜远,你到家了吗?爸妈怎么样?感染了吗?」
「没有,他们现在还好,我留下来陪他们观察几天,过几天就回去了。」
「开个视频吧,我跟爸妈说两句话,我现在也生病了,不好回去照顾他们,总得问候一下。」
「别了,我没给他们说你病了,老人家爱操心,你别让他们为你担惊受怕的。」
他撒起谎来,是真的很溜。
……
晚上,我热了邻居给我送来的盒饭。
朋友圈里,那个女人发了一张四菜一汤的照片:「一个不爱下厨的人,都快被我逼成大厨了,哈哈哈哈爱情的力量呀!」
瞧着那摆盘,还是照着我前几天哄他吃饭的时候,故意摆出来的造型呢。
第二天,高烧退了下来,我在小区群里报平安:「感谢大家的帮助,高烧已经退了,现在 37.5℃了,谢谢各位救命恩人送的东西!」
「别这么说,看到你挺过来,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大的鼓励。」
「对啊对啊,所以说不要恐慌,保持好心态,大家都会没事的。」
「对了,我看网上阳了的人,有好多奇奇怪怪的症状,你有吗?」
「我的症状确实挺奇怪的,跟网上大家说的不太一样,我双腿和两边屁股特别疼,疼得发软,就跟刚跑完三千米一样。」
「哈哈哈哈那是你的免疫系统在战斗啊,杀疯了,细胞剧烈运动后留下很多乳酸,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一定要好好吃饭啊,没有胃口也得吃!身体这时候需要大量的能量战胜病毒!」
「说到吃饭,我的味觉出问题了。」
「是失去味觉了吗?」
「不是的,昨天吃饭还好好的,今天就不行了,吃不了盐,对盐特别敏感,有一点盐味都觉得齁咸,咸得发苦,想吐。」
「吃不出辣味,上下嘴唇辣得疼了都,口腔里没有一点感觉,只觉得舌头是木的。」
「你这倒是稀奇,还没听说过。」
「是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别人是这个症状,现在就喜欢酸甜口,特别爱吃奶油面包。」
「前天有邻居家里人过生日,给我送来一块生日蛋糕,我以前都不爱吃的就放冰箱了,这一大块我今天全吃光了。」
「那都两三天了你怎么也吃了,姐妹等着,我在蛋糕店上班,晚上给你送一个大蛋糕过去。」
「你把店里收款码给我吧,我买,你帮我送上门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大家这么照顾我,我不能一直占便宜,不然都不好意思在群里说话了。」
「好,你等着哈,我八点下班。」
杜远照例每天会问候我一声,看我还活着吗,问我有什么症状。
也难为他陪着那个女人二人世界的时候,还能抽出空来给我发消息。
「我味觉出问题了。」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
呵,我真的可笑,真的自取其辱,真的。
我还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良心发现,能做个人;期待他会反思一下,想一想他失去味觉的时候,我是怎么照顾他的吗?
畜生就是畜生,无药可救了。
晚上,邻居给我送了一个八寸的水果蛋糕。
三层水果,一层是满满的黄桃,一层是满满的猕猴桃,最上面是一层草莓,个顶个地新鲜。
感觉平时自己去店里买蛋糕,也买不到用料这么实惠的。
「现在黄桃罐头可不好买,猕猴桃和草莓都是新鲜的补充维生素,你尽快吃,别放久了生细菌,新鲜水果容易坏。」
我把蛋糕整个托在手里,看着群里小区邻居们互相加油鼓气的信息,一边哭,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我得好好活着,我得扛过这一关,身体是本钱,不管有什么仇什么怨,都得活着才能找人算账。
我要是死了,我的遗产就全便宜那对狗男女了,我绝对不能死!
……
得知我味觉出现问题的第二天上午,杜远回来了,这真是稀奇,我还以为他会趁着我病得门都出不了,跟他那个宝儿双宿双栖顺便等着我嘎呢。
怎么回来了?
他的身上带着香水味,熏得我一瞬间气冲脑门。
想把他赶出家门,免得没病死被他气死,但是我没有力气跟他发脾气,也没有发脾气的必要了。
我从未有现在这样坚定的感觉,我要跟他离婚。
往后余生还有几十年,我不能跟这样的男人过。
「你怎么了?烧糊涂了吗?脸怎么那么红啊?快进去!」
杜远一伸手把我推进门,我不想让他碰我,主动让开。
他一脸若无其事地走进家里,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爸妈他们暂时还没事,我回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你还没吃饭吧,中午我给你做。」
我没有理他,转身回房间收拾床头柜上的东西,他紧跟进来,一把将我手里的东西都拿走。
「你自己在家干什么呢?怎么把结婚证和房产证拿出来了?」
「没干什么,收拾东西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杜远没有再问,把东西还给我之后,还对我笑了一下:「你先躺下歇着吧,我给你做饭。」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演技可以这么好,他怎么可以如此奔赴在两个女人之间,心安理得,不露破绽。
他此时对我这么积极,倒叫我觉得,这几天在朋友圈里看到的,像是一场错觉。
我好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我好想知道,这一段婚姻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可是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只会显得我更加地狼狈不堪。
大概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脆弱。一个人坐在床头,看到墙上的婚纱照,听到厨房里的声音,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脑袋昏昏沉沉,感觉眼珠子都烫得冒火。
拿温度仪量了一下,39.8℃,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量错了。
「来,饭好咯,做得比较清淡,什么调料也没放,反正你也吃不出味儿来,先将就一下,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吃大餐啊!」
杜远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我的床头,这倒是他第一次这么照顾我。
如果我依然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定会觉得很幸福,可是现在,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演戏。
偏偏他的演技还那么高超,骗了我那么久。
他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是在照顾我,他在欺负我!
「怎么只有我的,你不吃吗?」
「我也有,我自己在客厅吃,你就别管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快吃吧!」
高烧烧得我脑袋快要爆炸,我内心好像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只等他给我一个破绽,我就理直气壮地端起饭碗来扣在他的脑袋上。
可是他没有,他那么好脾气地冲我笑,一脸讨好的样子。
吃吧,我照顾了他那么久,他也该照顾我一回。
「要我喂你吗?」
我摇了摇头,感觉脑仁都在晃荡,头闷疼得快炸了。
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刚放到嘴里,满嘴腥咸苦涩,紧接着就是一阵强烈的呕吐感。
下床冲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暗地,吐到胃部痉挛,胆水都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感染的什么毒株啊,怎么吃点东西还吐了呢?」
「杜远,你炒菜放了什么?」
「什么也没放啊,你说你吃不出味,我清炒的。」
撒谎!
我说我味觉出了问题,他根本没仔细问,就默认我失去了味觉。
这盘菜,他放了好多好多盐。
别说我现在对盐特别敏感,就算是正常人,只怕都吃不了这么咸。
但是他却骗我什么也没放,为什么?
「你拿走吧,我吃不下,不吃了。」
「你好歹吃两口吧,不吃饭怎么行呢……」
「杜远,我发高烧了,得去看医生。」
「行,走吧,我送你去看医生。」
在诊所挂了点滴,杜远坚持要求医生现场给我测抗原,给我开阳性证明。
医生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又不需要跟老板请假,开这个证明干什么?」
杜远很好脾气地笑笑:「留着,说不定以后有什么政策用得上呢,不开个证明,到时候人家不认。」
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退烧了。
床头还放着我中午没吃的饭菜,杜远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收拾了,还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之前说自己的饭菜在客厅,但是没有,他就只做了这一份给我,他自己并没有吃东西。
「我看网上人家说要补充电解质,你这又是吐又是出汗的,是不是也得喝点电解质水?我给你煮个橙子。」
回到床上躺着,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高烧烧坏了我的脑子,让我的神经出了问题。
为什么现在不管杜远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感觉不到开心和感动,只觉得疑神疑鬼。
他煮好了橙子水,盛了一大碗端到我的床头:「你趁热喝,喝完我再给你盛,厨房还有。」
我扣上手机屏幕,那上面,停留着他那个宝儿的朋友圈。
说来悲哀,明知道他早就背叛了我,明知道他满嘴都是谎话,可是脑子不清醒的我,还是会被他此时关切的眼神和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感到恍惚。
甚至一度自我怀疑,是不是我脑子坏了,才会觉得他外面有人。
甚至需要一遍一遍地打开那个女人的朋友圈,努力为他辩解,努力想要去证明,一切不过是巧合,那个男人不是他。
可是什么都会错,微信账号是错不了的。
就在刚刚,他在厨房里为我煮橙子水的时候,他的宝儿在朋友圈发了一张风景照。
「人烟稀少,风景美好,好想去,好想立刻出发!你跟不跟呀?」
那个正在厨房为我煮橙子水的男人,还抽空留言:「跟,你选好酒店发给我,我来订。」
我和杜远之间,似乎都没有过这样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就连所谓蜜月,也因为工作,因为家人,因为讨论来讨论去的意见不合而没有出发。
而他和别人之间的旅行,却这样干脆地说定就定下了,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时候。
如果那么喜欢她,何苦还要回来照顾我?
我可以放他走,我可以立刻跟他离婚!
我看着眼前的一大碗橙子水,「离婚吧」三个字,在我的嗓子眼里上上下下。
拿勺子盛了一勺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下咽,直接喷出来,喷得我被子上到处都是。
咸,咸到齁,咸到我嘴里又腥又苦,直冲天灵盖。
「怎么了?又想吐吗?」
我跑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趴在洗手池上,没能吐出什么东西,但是眼泪却一直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为什么要给我放那么多盐?
他在那个女人那边,每天给她做饭吃,会不知道炒一盘青菜,煮一碗橙子水需要放多少盐吗?
为什么?
我用水龙头里的水拼命地漱口,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
杜远,他不会想给我下毒吧?
可是盐这东西,能毒死人吗?
他总不至于,想趁我没味觉吃盐吃死我?
杜远在外面不断地敲门,看起来真的是对我关心极了。
可是他的这份关心,现在真的只让我感到害怕。
我从卫生间出来,端起那碗橙子水,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杜远,我吃不出味儿来,你帮我尝尝,跟我说说是什么味道的。」
杜远看了勺子一眼,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道:「能有什么味儿啊我就放了一点糖一点盐,最多还有点橙子的酸味呗。
「我可喝不了这东西,我也不需要补充电解质,你喝吧。」
他在紧张,太紧张了,以至于都忘了,他自己现在味觉还没恢复,他本不必解释那么多。
放下装橙子水的碗,我又想起中午那盘青菜,可惜,已经被他倒进垃圾袋扔出去了。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勤快。
不会给我做饭送到床头等我吃,不会主动收拾碗筷,不会主动打扫厨房,更加不会主动下楼扔垃圾。
即使他刚好要出门,我也要提醒一遍又一遍,让他把垃圾带上,他有的时候还是会忘,还是不愿意带。
可是今天,我就算是再虚弱,再需要人照顾,我也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了。
「杜远,感染这个病毒,真的特别特别难受,你知道的对吗?
「从出现症状到今天,我这是第四天了,没有你,我也熬到现在了,你走吧杜远。」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我家,我往哪儿走?你为什么要撵我?」
「杜远,这是我家!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吵架,请你离开,等我好了之后,我们就去离婚,好聚好散吧。」
「孟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病糊涂了吗?说什么蠢话呢?」
「你还要装?那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是回你爸妈家了吗?家里的药你拿到哪里去了?给谁了?」
「不就几盒药,你至于吗?没见过比你更小心眼的人,过几天给你买行了吧!」
「杜远,你还真会避重就轻,去哪儿了不方便说是吗?
「不过几盒药?对正在生病的人来说,那是救命药!过几天给我买?等我好了还是等我死了?
「过几天再买的药,就和现在的你一样,要不要没有区别,我现在说话都费劲,请你出去,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看到你。」
杜远看着我,原本生气的脸色突然缓和下来,他去房间,端出那碗橙子水:「嗓子不舒服,就喝点水吧,有什么事,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说,现在不吵了。
「来,不烫了,快喝。」
说不清为什么。
杜远如此忍辱负重地端来橙子水给我喝,真的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一抬手,把那一碗橙子水打翻在他脸上。
「呸呸呸……」
杜远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就拼命地把口中的橙子水吐出来,跑到厨房水管接水漱口。
「杜远!你该不会……真的下毒了吧?」这种事,哪怕只是说出来都叫人觉得荒诞。
我们只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啊,下毒害人这种事,遥远得像是隔着电视屏幕的情节。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味道?你的味觉还没有恢复才对,你能尝出味道来吗?」
正在洗脸的杜远动作一愣。
回过头来,看着我,然后「噗呲」一下笑了。
「孟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挺蠢的,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他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向我走来,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我:
「你知道我那几天在哪儿对吗?你也挺能装的,都知道了还能忍着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就是等着抓我的证据,好跟我抢房子吗?房产证都准备好了,你比我狠。」
「杜远,这房子本来就是我买的!」
「是,首付是你付的,但是每个月三千多的月供,是我出的!」
「杜远你要不要脸!当初是你自己说,你的钱不够首付,你不买房子了愿意跟我一起供房子,你的工资出月供,我的工资拿来做家用。
「说到底,一切花销我们还不都是一人一半?现在,房子变成你一个人供的了?那你这两年多吃的喝的你要不要吐出来!」
杜远:「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跟我算计,我真的懒得理你,所以说,凡事都有两面性,这病毒来得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你什么意思?你这说的是人话?」
杜远:「我问过了,感染病毒死的,都是立刻火化不能在家里停尸,一切从简,没有人会去深究。」
「杜远,你他妈的疯了吧,就为了这套房子你要杀人吗?」
「你既然那么看不上这套房子,直接给我不就好了,省得麻烦。嗓子不舒服,你就别说那么多话了,喝点橙子水吧。」
「滚,你不要碰我,滚!」
杜远一把拉住我,将我两只手死死地禁锢住:「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孟晴你知道的,我也不是什么坏人,都是你逼我的!」
他把我拽到厨房,把剩下的橙子水倒进碗里就往我嘴里灌。
明明是在做着杀人的事情,但是,他的表情却显得无比地冷静,甚至带着亢奋。
我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分明想杀我,却处处表现体贴,每一分体贴的背后又都藏着十分残忍。
双手被他死死地抓住,我用头去撞装满了橙子水的碗,泼泼洒洒,最后还剩一大口,他放下碗,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就在我以为他会这么掐死我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手,趁着我大口喘气的时候,把碗里最后剩下的橙子水全部灌进了我的嘴里。
腥咸、苦涩、恶心,顺着舌根一路火辣辣地流进我的胃,翻滚一圈之后,直接往上涌。
而杜远,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
「你都生病了,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这世上每天那么多人去世,多一个少一个,没有人会在意的。
「孟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死了也是解脱不是吗?别挣扎了,让自己体面点吧。」
杜远死死地捂住我的嘴,呕吐物呛满了我的喉咙,甚至从鼻孔里溢出来。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头昏脑涨,双腿早就失去了力气,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滑。
杜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装着食盐一样粉末的小袋子,把袋子里的粉末全部倒进碗里,刚准备去接水,我家的门被人打开了。
医生和物业的人冲了进来。
我尝到第一口橙子水,把自己关在卫生间呕吐的时候,就在小区群里发消息了:「救我,报警。」
之前独自在家发烧的时候,就跟大家打过招呼了,如果病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可能需要他们帮我联系物业叫救护车。
所以,他们看到我的消息之后,又联系不上我的人,立刻就找了物业帮我打了 120。
发完消息之后,我就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打开了录像录音功能,是没有录到什么画面,但是,杜远说的每一句话,都录得清清楚楚。
从我怀疑杜远给我下毒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他今天,真的是要不死不休了。
就算我真的难逃一劫,我也不能让他这么如愿以偿,至少,我要留下证据,让人知道真相!
直到警察把他铐起来的那一刻,我都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朝夕相处的人,怎么会比病毒更恐怖?
……
说起来,我倒是因为感染了病毒捡回一条命。
因为味觉紊乱对咸味太敏感,所以没吃他做的饭,他灌进去的橙子水,我也全吐出来了,在救护车上又洗了胃。
除了差点被自己呕吐物呛死之外,我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杜远带回来的粉末化验结果出来了,是亚硝酸盐,0.3 克就能让人中毒,3 克就是致死量。
我不知道这一切他计划了多久,或者,是不是在他自己躺在病床上,接受我的照顾的时候,他就已经盘算着,等我倒下了,要给我像这样安排上?
他离开家不过四天时间,每天和别人卿卿我我,还有空关心我的病症,去化工商店买东西……
他真的早就开始算计着一切,却唯独算漏了,病毒不听他的话。
病毒没有夺走我的味觉,反倒阴差阳错地让我对咸味那么敏感。
真的是老天爷都觉得,我命不该绝!
……
杜远的父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觉得都是我陷害他们儿子。
甚至,企图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给杜远出具谅解书,希望能够轻判。
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荒诞的事情,是他们家人想不出来的。
等待开庭的时间里,那个叫「嘉宝」的女人一直给杜远打电话。
我接了,想通知她一声要换个人旅行了,结果那边不等我出声,就一直在哭:
「远哥,我也感染了怎么办啊,我都好久没有出过家门了,我怎么会感染呢!
「你上次给我送来的药,我都寄给朋友了,你能不能再给我送点药来啊。
「不行不行,你还是去医院帮我买点孕妇能吃的药,远哥,我可怀着你的孩子呢,你不能不管我啊!」
这叫我该对她说恭喜,还是说活该?
「几个月了?要是月份不大,趁早拿了吧,别自己受罪了。」
「你……远哥呢?」
「在监狱,你要去探监吗?」
「你什么意思?你骗我也找一个像样点的理由!」
「他真的在监狱,没有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了,你还是别等他给你送药了。」
「哦对了,你身上的病毒,说不定就是你远哥传染给你的呢,毕竟他病刚好就奔你去了,全身都是病毒,你又怎么跑得掉。」
「你胡说八道什么!远哥不会害我的……这叫我怎么办啊,我怀孕了,我怎么可以感染!」
这话真可笑,怀孕难不成是什么免死金牌。
「自己看着办吧,又不是怀了我的种,别跟我哭,你缺人伺候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你的地址给杜远的爸妈。
「那老两口要是知道自己要有大孙子了,肯定会愿意好好照顾你的。」
「别,你不许说,什么也不许说!」
「不好意思,晚了,他们已经在去找你的路上了。」
……
杜远的判决结果出来了,四年半。
转到监狱之后,就可以去探视。
我知道,他想见的人不是我,但是,也只有我能来见他了。
「这是离婚协议,签字吧,签了字我就跟你没关系了,那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我也不会去为难她。
「但是如果你不肯签,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女人生出我老公的私生子来,你说是吧?」
「孟晴,你真阴险,从头到尾,你才是最狠的人!」
「多谢夸奖,不够狠,怎么敢嫁给你这样的杀人犯呢。」
「我签了,你离他们母子远点!」
「当然,我可不是喜欢落井下石的人,那个女人也是可怜呢,感染了病毒又流产,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这一关。」
「你说什么?流产……」
杜远伸手就要来抢离婚协议,到手的东西,我怎么会让他抢走。
「你骗我的对不对?孟晴你还是人吗?你连一个孕妇都不放过,你这个畜生!」
「骂,使劲儿骂,我也觉得啊,连孕妇都不放过的,是人吗?那真的就是畜生,两个培养出杀人犯的畜生,又欺负一个孕妇。
「为了一个才两个多月的胎儿,不允许她吃药,害她高烧到四十度,差点一尸两命啊!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你的孩子,是被你的爸妈害死的。
「你说,你们杜家这是不是遭了天谴?」
「孟晴!是你,我爸妈根本就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找得到她家,是你!」
「是,我从你手机外卖地址里找到了她的家,告诉了你爸妈,他们开开心心就去了。
「不用谢,这一切,不过是我应该做的!」
……
成功离婚之后,我打算卖掉房子,换一个城市生活。
在离开之前,我在小区做了一个多月的志愿者,发现真的有很多独居者,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
陪着他们去医院,帮他们排队拿药的时候,我忽然萌生了创业的想法。
我想办一个公司,专门请人陪诊病人,不管是无子女在身边的老人家,还是独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都会有生病脆弱的时候。
又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这一时脆弱,找一个人跟自己绑定一辈子。
老了怎么办?一个人生病了怎么办?
这种问题,花钱请人陪护就能轻松解决了不是吗?
(全文完)
备案号:YXX1dXKgknNHoL3vPoMuMj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