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飞快地跑下楼。
诺亚的毛炸开了,弓着脊背,对着一扇窗户「喵喵喵」地大叫。
「诺亚,乖儿子,不叫不叫。」萱萱忙着安抚它,「告诉妈妈,刚才怎么了?」
对讲机里传来罗文的声音:
「两位美女,干得漂亮啊,这次是用平底锅吗?」
我说:「他现在人呢?」
罗文笑了两声:「你爱开玩笑……他不正吊在那儿晃荡呢吗?」
我仔细一想,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人发现露台无法突破,于是想砸碎玻璃进来,没想到被贴了防爆膜的玻璃反弹,他吃不住力,掉了下去,腰间的安全绳使他的身躯狠狠地撞在了楼上……
一想到他的确正吊在那儿晃荡,我一阵恶寒。
萱萱颤抖着说:「你说,他撞死了没有啊?」
我摇了摇头,心里也在打鼓。
夜深了,我从梦中惊醒——一个男人被一根绳子吊在半空中,他举起手里的刀,狠狠地向我砍来……
我醒了,坐在床上大口喘息,发现外面在下雨。
雨声连绵一片,这雨下得并不小。
鬼使神差地,我打伞上了露台。
一架无人机赫然在目。
我将它拾起来,看到下面吊着两瓶可乐。
还有一张装在防水塑料袋里的字条。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何峥罗文」
这件事情过后,我们和何峥、罗文建立了奇妙的联系。
那就是「以物易物」。
虽然我们的物资丰富得多,但是何峥和罗文也总有意想不到的回馈。
有一次,我们送给他们半袋鸡翅,他们烤了八只给我们送了回来。
我和萱萱一尝,是久违的新奥尔良风味。
秋天到了。
雨下了好几场,天气渐渐转凉。
萱萱上露台吹风,小病了一场。
丧尸也发生了一些令人骇异的变化。
虽然空气中的腐败气息愈发浓厚,但丧尸并没有像我们预料的那样腐烂。一部分丧尸懒洋洋的,行动力明显下降,另一部分丧尸则显得狂躁起来,即使在白天也异常活跃。
我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隐约感到不祥。
值得开心的事情是,我们种下的一些蔬菜终于到了成熟期,可以收获了。芦丁鸡也陆续下了蛋,现在我们每天都能拿到四五枚芦丁鸡蛋。
萱萱负责喂鸡,经常一边喂一边念叨:「小黑、小白、小黄、大花、灰灰、珍珠,吃饭啦!要多下蛋哦。」
西红柿成熟的那天,我们做了一顿久违的西红柿炒蛋,好吃得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
我的头发越来越长,舍不得剪,终日用鲨鱼夹夹在脑后。
因为有工业储水桶,我们的生活用水非常充裕,我和萱萱维持着三天洗一次头、两周洗一次澡的频率。
洗澡的方法是萱萱想出来的,她买了两个折叠浴缸、几十袋生石灰,给浴缸灌满水,然后用绳子绑一袋生石灰浸入水中,生石灰和水会产生热反应,这和自热火锅的原理是一样的。
水很珍贵,每次洗澡后,我都如获新生。
一连数日,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直到那一天。
那时已经是深秋天气了。
这段时间,又有一些人离开了小区,一部分人成功了,一部分人没能躲过攻击,成了丧尸军团中的一员。
小区里的活人越来越少,我甚至怀疑,我、萱萱、何峥、罗文是最后的住户。
那天,我们又听到了熟悉的枪声。
那支军队又来了。
萱萱疯狂招呼我:「快来!你快来!」
我凑到窗边一看:难怪萱萱激动,看似无人的小区居然还藏着这么多幸存者。他们在那些人的带领下走到那辆军用卡车旁边。
「奇怪,为什么不让他们上去呢?」萱萱说。
我也纳闷,不错眼珠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一阵车门开合声,所有的军人都拿着枪械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观察了一下,他们一共六个人,五男一女。
女子猿臂蜂腰、容貌艳丽,一头波浪长发极具风情。
我皱着眉:「我怎么觉得……」
我话音未落,最左边的一名男子忽然发难,将一个幸存者踹倒在地,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萱萱低低惊呼一声:「啊!」
幸存者们顿时骚动起来,想要向四周逃跑。
混乱中,不知道谁开了枪,一名年轻男子应声倒地。
「都别动!枪子儿可不长眼!」开枪的那人大声嚷嚷。
他身旁的一名幸存者怯生生问他:「你们不是军人吗?要带我们到哪儿去?」
回答她的是一声冰冷的枪响。
两具尸体的鲜血很快浸染了身下的土地。
萱萱惊疑不定,问我:「他们不是 zf 的人?他们不是军人?那第一次跟他们走的那些人……」
强盗们控制住了局面,打开幸存者的行李,开始肆意搜寻。
「面包?压缩饼干?呸,这都发霉了!」
又是数声枪响,几个人躺在了血泊里。
「这些人看来都会被……」
我不忍心再说下去,摇了摇头。
这时,幸存者中的一名中年男子忽然双膝跪地,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这个小区还有人!他们有物资!有好多物资!」
我怔了一下,心脏顿时激烈地跳动起来。
我回头去看萱萱。
她惊得呆了,脸色惨白。
我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那六个人中的一名男子已经上前一步揪着衣服领子把那名中年男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一遍!」
「有人有物资……有好多物资……不要、不要杀我……」
「是哪一家?快说!说不出来,老子弄死你们!」
「是……是……」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
萱萱抓住我的手臂,掐得我生疼。
「是那一家。」
他指向的并不是我们所在的方向。
我和萱萱刚要松一口气,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手指的,正是何峥和罗文所在的那一户。
「坏了!」萱萱说。
现在想想,何峥和罗文的暴露是意料中的事。我和萱萱足不出户,何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回了许多物资,在这个复杂的末世,正如「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不被人惦记才怪。
中年男子被一脚踹倒,那人猖狂地大笑:「听见了吗?兄弟们,楼上有只肥羊!」
他随手一点:「你,还有你,拿上家伙跟我走!」
三个人看守幸存者,另外三人拿了破拆工具和枪进入了何峥、罗文所在的楼道。
萱萱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啊?」
她转头就要拿对讲机,被我阻止了。
「不能用。」
我摇头,「那伙人很快就上去了,现在用对讲机,我们也会暴露。」
萱萱说:「那怎么办啊?」
我安慰她:「何峥不是挺能打的吗?说不定他能应付。」
「他是能打,可是人家有枪啊!」
我何尝不知道赤手空拳的何峥和罗文很难对付冰冷的枪械,但事到如今,我又能怎么办呢?
对面传来隐约的拍门声,有人粗野地大叫:「开门!不开门老子可要拆了!」
过了半晌,传来了破拆之声。
萱萱不住地唉声叹气。
对讲机就在桌子上,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对讲机静悄悄地,完全没有传递消息过来的迹象。
二十分钟过去了。
萱萱不停地哀叹:「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凉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必要趁着月黑风高给他们收个尸啊?」
楼上忽然下来了一个人,他吃力地将数袋米面搬到了车上。
萱萱跌足:「完了,他们已经遇害了!」
三个人搬了一刻钟,才将物资搬完。
饶是如此,我依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物资与何峥带回来的物资相比要少很多。
为首的那人走到报信的中年男人面前,「呵呵」笑:「不错嘛,老兄,你还知道谁家有物资?」
中年男人一个劲摇头:「我的物资都给你们,求你了,不要杀我……」
那人笑道:「我一向赏罚分明……」
「砰」的一声,中年男人躺在了血泊里。他没能闭上眼睛,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就赏你去见上帝吧。」那人说。
一阵枪响过后,幸存者们尸横遍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使得丧尸们狂躁起来。
强盗们又解决了几只丧尸,登上车辆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我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萱萱迫不及待地抓起对讲机:「喂?你们还活着没?」
没有回音。
萱萱带了哭腔:「他们遇害了……」
我长叹一声,心情也很沉重。
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谁遇害了?」
是何峥的声音。
萱萱喜形于色:「你们没死啊?那你们在哪儿?」
罗文接过了话头:「两位美女,我们在天台上,这里风好大,我好害怕……」
我翻了个白眼:「你好好说话不行吗?」
「美女,你这么冷酷,做人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我说:「我人生的乐趣全是从冷酷上来的……不说那个,你们到底在哪儿?」
何峥说:「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和阿文住在一起?」
我很迷茫:「不然呢?你们搬东西也只搬那一户啊?」
何峥解释一番后,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何峥和罗文在这个单元各自有一套房屋,他们很清楚,在众目睽睽下搬运物资会成为众矢之的,于是只将物资搬到罗文所在的三楼,到了夜晚,再偷偷将物资转移到何峥所在的五楼,又在三楼留下不多的物资来掩人耳目。
平时,两个人都居住在何峥所在的五楼,但是一旦需要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便到三楼活动,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三楼的那一户。
「干得不错。」我由衷地说。
何峥说:「末世的人心不得不防,我们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吧?」我问。
「谁知道呢?」何峥回答。
过了半晌,何峥忽然说了一句。
「冬天快要来了。」
深夜,我难以入眠,总觉得何峥的那句「冬天快要来了」像一个不祥的预示。
然而冬天的确在悄无声息中到来了。
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终于发现了丧尸不同寻常的变化。
它们中的一部分行动速度变得极快,不夸张地说,即使手中有枪,未必能快得过它扑上来的速度。
那伙强盗没有再来过,我衷心祈祷他们已经全部丧生于丧尸之口。
屋里的供暖不是很好,我和萱萱将所有的电暖气二十四小时开着。
诺亚最喜欢的事情是蜷缩在电暖气下舔毛。
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和萱萱趴在窗前看雪。
萱萱说:「这个世界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我说:「没准这场雪下过之后就好了,你看,白茫茫一片,多干净。」
萱萱正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诺亚惊得飞跃而起,撞在了电暖气上,疼得「喵喵」叫唤。
「怎么了?」
我和萱萱分头去找被遗忘了好久的望远镜。
对焦过后,我们看见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正在城边对丧尸进行扫荡。
这项工作并不容易,因为一部分丧尸的行动速度已经足矣在枪林弹雨中周旋了,军队很快就损失了一些人马。
萱萱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总是 zf 的人吧?」
「这个规模,不像是假的。」我说。
这时,L 市的天空忽然传来了「嗡」的一声,余音袅袅回荡。
一盏盏灯亮了起来。
「电力……恢复了!」我说。
萱萱说:「这么多人都还活着?」
「不一定,他们可能只是没关灯……再观察看看。」
军队推进得非常艰难,但还是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丧尸的尸体被拖到一边进行焚化,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
到了晚上,网络信号也有了恢复的趋势。
萱萱忽然握着手机冲了出来。
「怎么了?」
「我哥……」她说,「我哥打电话了!」
萱萱的哥哥在 B 市协助一流的病毒专家工作。他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没准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电话接通后,很长一段时间,手机里只传来杂乱的噪音。
「喂,喂,哥?」
萱萱挥起手臂,想从空气中寻找到一点儿信号的痕迹。
「萱萱,萱萱?」
「哥,是我!」萱萱急忙接上,「你还好吗?爸妈怎么样了?」
我看了她一眼,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
萱萱表现得满不在乎,其实还是关心家人的安危。
「我们很好,你呢,你在哪儿?」
「我在 L 市,和冬冬在一起,我们现在很安全——」
「L 市可不安全!」
萱萱的哥哥的语气急切起来。
「你听我说……」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杂音。
「喂,喂?」
萱萱对着手机徒劳无功地「喂」了两声,惶恐地看我。
「L 市不安全?为什么?」
我心中也起了重重疑虑,只说:「再等等。」
「zf……重武器……」
「重武器?什么重武器?」
「……我……接你们——」
电话中断了。
萱萱说:「他刚才是不是提到了重武器?」
我仔细一想,急道:「不好!」
「怎么了?」
我将她拉到窗边,示意她看那些在枪林弹雨中灵活穿行的丧尸。
「这些丧尸,仅仅用枪支来对付,已经很难消灭了,他们迟早会动用重型武器。」
萱萱结结巴巴地说:「那、那……」
「你试试能不能拨通你哥的电话。」
萱萱听了我的话,坐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她反复拨打了很多遍,都因为信号不好而无法接通。
而我拿了望远镜去窗边观察情况,越看越是害怕。
终于,萱萱的电话接通了。
「喂,哥?」
这一次,萱萱的哥哥说话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萱萱,L 市不安全,zf 马上就要用重武器对付变异的丧尸了,城市很快就会成为废墟……军队正在前进,可能明后天就到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我和冬冬……」
「你们的具体地址在哪儿?我来接你们。」
萱萱略一迟疑,抬眼看我。
我对她点了点头。
萱萱报出一串地址。
对面记下了,又说:「明天是直升机来接你们,在半空中悬停,需要攀爬安全软梯登机,不要携带太多东西,切记!」
萱萱连忙说知道了。
她的哥哥又嘱咐了几句,信号又变得不稳定起来,两人也就挂断了。
我和她对视一眼:收拾东西!
我们找出两只登山包,一只用来携带衣物、洗漱用品、食物、水。
另一只携带猫粮、芦丁鸡饲料,两只宠物外带包体积不大,我们也塞到了这只登山包里。
明天把诺亚和芦丁鸡们装进去就可以了。
一切准备就绪,萱萱忽然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冬冬……」
「怎么了?」
她迟疑了半天,终于说:「罗文和何峥怎么办?」
「……。」
在萱萱提到何峥和罗文之前,我的确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和何峥、罗文已经建立了奇妙的友谊。我们在末世中互帮互助、互相提供温暖与慰藉,这是不可多得的缘分。
如果明知道城市即将遭到攻击,却放任他们不管,我难以面对自己的心。
可是,如果要救他们……
如果要救他们,意味着他们必须来到我们的庇护所,明天和我们一起乘坐直升机离开。
末世之中,让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登门入室……
我正纠结,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罗文懒洋洋的声音。
「两位美女,村里通网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
何峥接过话头:
「有网了,你们快去看 L 市的微博主页,有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
我们刚才忙着和萱萱的哥哥联系,没来得及看手机。
何峥说:「小道消息说,要使用重型武器消灭那些攻击力和速度提升了数倍的丧尸,房屋会受到波及……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和阿文合计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我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何峥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跟它们拼了。我有一辆车在停车场,明天我和阿文先出门,把小区外面的丧尸扫荡一下,然后联系你们,如果我们没有联系你们……咳,我们联系你们之后,你们带一些水和食物下来和我们会合,尽快离开 L 市!」
罗文「呵呵」苦笑:「怕是九死一生啊。」
何峥说:「待在 L 市,也是九死一生,出去才有生机。」
我说:「也不尽然,生机可能就在眼前呢?」
那两个人齐声道:「什么意思?」
我和萱萱详细地向他们说明了我们的出逃计划。
罗文不住赞叹:「行啊,能出动直升机来接,美女们,你们可真是人美路子野啊。」
不知道为什么,何峥显得有些沉默。
萱萱说:「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吃了没有?我们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要么……你们过来涮一顿火锅?」
罗文听到有吃的,大喜过望:「好,等着啊!」
通话结束了。
我说:「我觉得……」
「何峥有点怪怪的?」萱萱说。
我说:「你也觉得吧?」
萱萱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嗐,他那人和你一样怪,遇到事情容易瞻前顾后、想东想西的,不过他还是比你有人情味儿,好歹人家还想带我们浪迹天涯……」
「真要浪迹天涯,我可不去。」我没好气。
我和萱萱开始准备火锅的食材。
我们添了花椒、干辣椒将火锅底料炒制一番,冒着气泡的红油大锅很快就上了桌。
我们又准备了牛羊肉、鸡翅、毛肚、腐竹、木耳、海带,以及一些脱水蔬菜。
诺亚嗅到香味,急得不行,在我们脚下「喵喵」叫着转圈。
「乖儿子,这个不能吃,会拉肚子的!」萱萱训它。
上次那伙强盗将小区里的丧尸扫荡得差不多了,何峥和罗文很顺利地来到了我们的庇护所。
当那扇据说能防止爆破的大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我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7
何峥、罗文的面貌还算整洁,何峥甚至专门剃了个胡子。
四个人两两相对,都有些尴尬。
萱萱尬笑两声,发挥了社牛的天赋:
「来来,进来坐啊!」
开席十分钟之后,场子才渐渐暖了起来。
何峥、罗文的性格和我们在对讲机里认识的他们有不小的差异。
隔着对讲机的罗文嘴贫得一塌糊涂,现实里却是个安静的死宅。他不大说话,和人对视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
看起来有点社恐的意思?
何峥则比对讲机里的他要阳光许多,过去他说出的话总令我警觉,直到见面,我发现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我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渐渐落回原处。
不出意料,何峥和罗文对我们储备的物资发出了赞叹。
何峥说:「如果不是 L 市要遭袭,这里的物资再撑三年都没问题。」
「三年?」萱萱说,「那我可受不了,说实话,人毕竟还是社会性的动物,再要三年,我就得疯了。」
她向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帮腔。
我无动于衷。
依着我的意思,没人的地方最清净,只要给我足够的物资,我宁愿苟到地老天荒。
何峥忽然说:「你叫安冬?」
我点了点头,诧异地看他。
你第一天知道我叫安冬?
「这名字很衬你。」他赞道。
我干干地点了两下头:「哦……谢谢。」
莫名其妙。
萱萱一脸坏笑来撞我肩膀。
「我说她这个名字好来着。」她拖长了声调,「安静的、凛冽的冬天啊——」
「吃饭。」我严肃地对她说。
吃完火锅,萱萱邀请罗文参观她的小黑、小白、小黄、大花、灰灰、珍珠。
我向何峥嘱咐注意事项。
「我和萱萱住在三楼,你们今晚不能上三楼,我会在二楼给你们准备两个地铺,还有电暖气。」
「好。」
「卫生问题可以用猫砂解决,二楼那个就是我们的卫生间,用过的猫砂密封好以后扔那儿就行。」
「好。」
「诺亚可能有点吵,如果打扰到你们睡觉——」
「没关系。」
他这么好说话,倒使得我有点愧疚,于是上下打量他过后,我说:
「我们还有两个折叠浴缸,你们想不想洗个澡?」
不等何峥答话,罗文一个箭步蹿了过来:
「好啊好啊!」
他这会儿看起来比刚进门的时候活泛多了。
于是,我和萱萱将浴缸准备好,详细地告诉了他们怎么使用,我们就上三楼去了。
萱萱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笑个不住。
「你怎么了?」
「还得是你。」她瞟我一眼,「第一天上门就邀请人家洗澡。」
我:「……」
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说:「人是臭皮囊,他们俩就更厉害了,他们是好几个月都没洗澡的臭男人。」
萱萱忽然叹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笑意。
「你又怎么了?」
她笑吟吟的,语调很温柔:「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进卧室前,我还是提醒了萱萱一番要把门锁好。
她没有不耐烦,很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听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萱萱的手机响了两声便挂断了,这是她和哥哥约定的信号。
我们四个人上了露台,紧张地等待着。
直升机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丧尸,在楼下蠢蠢欲动,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性丧尸,她的行动已经很缓慢了,头上的鲨鱼夹也不知去向,本该柔顺亮丽的长发变得枯草一般。
我将视线移开,又缓缓地打量眼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荒凉的城市,打量我和萱萱的小露台。
冬天到来之前,我们已经将所有的蔬菜收割完毕了,太阳能发电板前天刚做过清洁,闪动着令人愉悦的光。
我低声说:「再见。」
自己也不明白是在同谁告别。
登机很顺利,我们见到了萱萱的哥哥,微胖、腼腆,言谈很温和、令人心安。
从与萱萱哥哥的聊天中,我们得知,我们正飞往 B 市。
萱萱的哥哥说:「zf 打算物理消灭所有的丧尸,现在源头也已经找到,不会再有新的丧尸了,很快就要结束了。」
「真的吗?」萱萱很激动,「源头找到了?在哪里?」
萱萱的哥哥露出了一个很复杂的表情,像是嫌恶,又像是惋惜。
他摇了摇头,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萱萱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但是,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萱萱的哥哥将我们带到了病毒研究所,这里同时也是 zf 建立的一个庇护所。
我们抵达时,正遇上一伙荷枪实弹的军人押送一个女人。
她穿着研究所的白衣,腕上的手铐非常显眼。
她在癫狂地大笑: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哈哈哈……」
萱萱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说:「怎么了,你知道她是谁?」
萱萱说:「怎么不知道?你不认识她吗?她是孙永洁啊!」
我恍然大悟。
她是那个在丧尸爆发之初,被 zf 用专机从 M 国接回来的病毒专家,也是萱萱哥哥的导师。
那么,眼下这个情况……
我又看了她一眼。
她还在笑:「我做到了……你们不懂!因为你们愚蠢!你们恶贯满盈!」
身旁的人呵斥她:「闭嘴!你是始作俑者,这才叫恶贯满盈!」
她越发癫狂地大笑起来: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这是惩罚啊!这是神的旨意!」
我的脊背上爬上一阵寒意。
「是神的旨意!神的旨意!哈哈哈!」
她被带走了,消失在走廊尽头。
萱萱的哥哥长叹了一声:「唉……」
萱萱说:「怎么回事儿?」
萱萱的哥哥说:「她的确是那个始作俑者,病毒的传播是她一手促成的。」
他又叹道:「她年少成名,一直享受着优渥的生活,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到「神的旨意」,一阵不寒而栗。
萱萱凑得近了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身后跟随着的何峥和罗文一眼,微微笑了笑。
冬天过去了,谁说春天就不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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