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发现表妹的视频，她瞬间被人肉和网暴。
至于事情的真相，根本没人在乎……
01
我表妹被网暴了。
她的视频，在互联网里像病毒一样疯狂传播。
变故来得太突然，表妹又委屈又愤怒，她先是一条条去和网友解释，后来气得跟人对骂；再后来，她崩溃了。
她多次尝试自杀，但好在都被我发现。
「错的不是你，该死的也不是你。」
「我还能活着吗？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全国最肮脏的女人。姐，我洗不干净了！没人相信那个视频是 P 出来的。」
「那就由着坏人得逞？你自己却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要遭受骂名？」
「可我连坏人是谁都不知道，我谁都没得罪过！」
「我知道！已经查出来了！」
我是一名律师，因为办案的关系，我和一些基层 JC 很熟悉，表妹的事一出来，我们就报了案。
JC 通过 IP 查到了第一个发布视频的人，叫刘科，本市人，无业游民。
我把刘科照片给小晚看。
小晚顿时疯了一般，恨不得钻进屏幕撕了他。
「他从哪里弄到我照片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晚头发披散着，眼睛布满血丝，出事以来的一个星期，她几乎没睡过觉。
「他在哪里，我要去杀了他！」
现在的小晚和过去那个总是温和礼貌元气满满的女孩子已经判若两人。
等她发泄完毕，我让她平静下来仔细回想，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摇了摇头，「没见过。」
「确定吗？」
「确定。」
「他说照片是一周前在你学校偷拍的，传到网上就为了制造个话题。」
「所以，他就是单纯的好玩儿？毁了一个人，对他来说就是好玩儿那么简单？是不是太可笑了？」
小晚哈哈笑了两声以后，停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声音极冷地说：「告诉我吧姐，告诉我他是谁，我在哪里能找到他。」
「反正我这一辈子都会背负这种骂名，谁会和我恋爱？谁会娶我？还不如和他一起去死！」
小晚的表情很绝望，天台的风吹过，是很热的风，却让人感觉凄凉。
我轻声对她说：「对，是应该让真正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02
刘科在撒谎。
我仔细研究过视频，里面有两个小细节有问题。
首先，视频里的小晚眼睛正下方有一颗黑痣。
但三个月前我陪她去点掉了这颗痣，所以，一个星期前的照片上不可能再有那颗痣。
其次，视频里小晚鼻子侧面贴了一个小小的鼻贴，印度风的。
小晚是陶瓷专业的，那个鼻贴还有一条项链是她亲手烧制的，她就戴过一次，是两年前的中秋家庭聚会时。
当时聚会拍了全家福，姑姑还单独给小晚拍了一张照片，随全家福一起了洗出来。
而鼻贴和项链，因为我堂叔家的小妹喜欢，小晚便送给她了，小妹戴去了厦门。
那张小晚的单人照片一直摆在客厅书架上，谁也没有在网上发过。
以此推断，真正的幕后黑手，必定到过小晚家里。
「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小晚问。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
很斯文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油腻，还可以说得上风度翩翩。
所有人都说他是好人。
职业的敏感，却让我有种直觉，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幕后黑手。
他叫沈文，是我们当地电视台一位小有名气的情感主持人，也是姑姑家的热心好邻居。
出事前的某一天，小晚出去扔垃圾时被沈文的狗扑了一下，沈文连连说对不起，还带着他妻子特意登门致歉，大家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他经常来小晚家，跟我姑父喝酒划拳。
他是从国外回来的高知，姑父是继承了家里两栋房子的无业游民，他们的世界风马牛不相及。能聊得来，无非是沈文特意在迎合和吹捧姑父。
第二天，我进了看守所，冷冰冰地看着刘科。
「我是受害方的律师，我即将代表我当事人对你提起刑事诉讼，你可能要坐牢了。」
刘科显然很意外。
「坐牢？不可能吧？我就在微信群里发了个视频，关半个月还不够吗？」
「了解得还挺多。没错，侵犯肖像权、名誉权的确是拘留十五天之内，那指的是一般情况。但我当事人女儿小晚，自杀了……所以……」
我说得很慢，刘科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恐惧，额头也在冒汗了。
人命关天，他就算是个油盐不进的混混，一样会怕的。
从看守所出来，我已经了解到了刘科这边的实情。
不得不说，我的对手，做事情很谨慎。
刘科交代，一天晚上，一个长相不错，打扮时髦的大肚子女人在酒吧里找到他，给了他三千块钱和一个 U 盘，请他帮个小忙，理由是那个女孩子勾引她老公。
有钱拿，又能当个正义英雄，刘科就爽快地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刘科甚至都没加对方的微信。
线索从这里中断，我只能从沈文那边下手。
03
「你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小晚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喊，还把一束黄玫瑰从房间狠狠甩了出来。
沈文从她房间推门而出，尴尬地扶了扶他的黑边眼镜框，姑妈迎上前很歉疚地说：「沈老师，不好意思呀，小晚最近心情实在不好，还对您发脾气，您别怪她。」
「没关系，出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控制情绪，我理解。」
「沈老师，您不生气是您大度，小晚现在也没心情感谢您，我请您吃个宵夜吧。」
我走到沈文身边，对他说，他看了看我，点点头。
「沈老师，这杯我敬您，感谢您这些天帮助小晚和姑姑姑父，您辛苦了。」西餐厅里，我举起手中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都是邻居，正好我专做调节类节目，帮小晚也是我应该的。」他说，「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候，我不希望她被这种事耽误，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
语气很真诚，不过眼神的细微变化骗不了人。
我们两个又聊了些别的，我那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沈文看我的眼光也和平常不同。
平常他的眼光总似有若无落在小晚身上，他喜欢清纯的，我则偏妖艳，却也不在他排斥的范围。
「不知道做您节目上的法律嘉宾有什么要求，您看，我行吗？」
我一边微笑着看他，一边随意似地脱掉了针织短外套，「有点儿热，我脱掉外套您不介意吧？」
我里面穿了一件低胸吊带，不过分暴露，又能完美地展示曲线。
这一招虽然俗，对付有些男人却是最直接有效的。
果然，他眼睛稍稍亮了一下。
「不介意的。」他很淡定地说：「正好法律嘉宾钱老师要请几期的假，你不如来录录看，要是效果好，以后就常常来上。」
「谢谢您，沈老师，这杯我也干了。」
有提前吃下的解酒药助力，我喝了好几杯，而后扶着额头，微皱起了眉头。
「我有点儿醉了，得回去了。」
「我送你吧？」
「谢谢沈老师。」
「你一个人住？」他问。
「是啊，一个人住，有时候怪孤单的。」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
他欲言又止，看样子想说去陪我说说话，不过他是个谨慎的人，肯定也不希望被女人缠上，所以不会特别主动的。
像这类小有名气的人，我在打官司过程中也遇到过，他们从不追求女孩子，基本都要让女孩子投怀送抱。
所以，我又婊里婊气地说：「沈老师，您是留学回来的情感专家，不知道能不能开导开导我。别看我是个律师，遇到感情问题也是糊涂又纠结。」
我把您字说的又柔又媚，眼尾还微微翘了翘，给了他一个暗示。
这时候不怕婊，男人只会觉得你这是欲拒还迎。
果然送到嘴边的肉，他没拒绝，他说，很愿意做我的倾听者。
车到了我公寓地下停车场，我说想去便利店买些水再买点儿别的东西，就是头太晕了，而且车上放的那首歌我还没听够。
沈文于是很体贴地说，他去买，还很细心地问我喜欢喝什么水。
「苏打水。」
他走远了，我立即从手包里取出东西，放到他车里最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而后，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04
沈文很快就回来了，我带着他乘电梯上楼，一个女人在我门口蹲着，轻声在哭。
我们刚走到她面前，她就抬起头，看见我就吼：「你怎么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老李在外面有人了！我特么要疯了，却找不到你人，要你这种朋友有什么用？」
沈文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一个名人，并不愿意卷进任何绯闻里，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客气又不失温和地跟我说：「你酒醒得差不多了吧？小孟还在车库等我，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
我目送沈文走远，拍了拍工具人闺蜜的脑袋瓜子，「演的不错，明天给你加个鸡腿。」
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从沈文那里拿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他的确非常谨慎，在大众眼皮子底下养小三，都没人发现，而且是把小三养在了他父母家对面。
我潜伏进了他经常去的那个小区业主群里，找到小三的照片，又去了一趟看守所。
「那晚酒吧里的人是她吗？」我问刘科。
刘科很确定地点头，「是她。」
「你怎么这么肯定？」
「这么漂亮清纯的女人，哪个男人记不住？」
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件事情是沈文干的了。
我总觉得小三的照片眼熟，想了两三天，终于在某天凌晨忽然想起来了，我在电视节目上见过。
我马上爬起来，连夜查资料，费了一番折腾，找到了五年前那期节目的视频。
小三名叫田苗，五年前，她大二时被人败坏了名声，上了沈文节目，被沈文拯救了。
那个节目当时在全国都火了，沈文俨然成了一个英雄，他节目的收视率也从那以后一路看涨。
我一直在推测沈文害小晚的动机，一般来说，无非是图财、图色、图名、图爽或者报复。
回想他们认识的经过，小晚因为沈文遛狗没栓狗绳，说了他两句。小晚这个人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说难听的话。那时也没其他人在场，沈文不大可能因此要报复她。
图财呢？可能性也不大，小晚还有两个哥哥，姑姑姑父思想老旧，财产不会给女儿的。
图色的可能有，但应该不是单纯的图色，否则他有很多别的办法可以接近小晚……我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忽然猜到了一个答案。
他该不会是想要小晚做下一个田苗吧？
05
极有可能。
近两三年来，各大平台都在直播，电视台传统的情感调节类节目已经大不如从前。
沈文也在尝试转型，把传统的节目和直播结合起来，但他试了几期，效果不大好。此时此刻，他需要更有话题度的新尝试。
我记得小晚的视频被传播后，姑父曾跟沈文提过，能不能让小晚上他的节目，帮她澄清一下。沈文当时还说，他可以帮忙，只是台里有严格要求，上不上得了还不一定。或许，他只是欲擒故纵，或者在等待时机？
难怪最近这两天小晚的视频热度又上来了，越来越火，都登上热搜前三，盖过当红明星的了。
看来他是要在热度顶峰收割，到时候名利财色就全来了。
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不过他也不会总如意，比如我听到了一段来自监听器里录下的他和田苗的通话，他被田苗反将了一军。
起先他在温声细气地哄田苗，说现在时机不好，他工作太忙，还得辅导家里的一对上初中的儿女，没办法和田苗一起照顾孩子，让她趁着孩子才六个月，去打掉。
「才六个月？都六个月了，你说才？你是不想让我生吗？你不是说要离婚娶我的？」田苗暴跳如雷。
「你在说什么呢，苗苗，我最爱的就是你，我怎么会不想让你生呢？你还年轻啊，你才 25 岁，打了这个以后再怀也是一样的。你得给我点时间。」
「呵，给你时间？我看你就没想离婚！我告诉你沈文，孩子打掉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一直怕我和你的关系被爆出来，影响你前途。我把话撂在这里，你敢不顺我的意，我就去你台里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孕妇还这么火气大，你不想打掉就留下，我怎么会舍得自己的亲骨肉呢？好好养胎，等老公把小晚这事办好，老公就有钱养你了，到时候我给黄脸婆甩个几百万，保证她乖乖离婚。」
「小晚小晚，叫得真亲热，我警告你啊，做节目可以，你别惦记上人家小姑娘，否则我不饶你。」
「放心，老公不喜欢那种的，她那么瘦，哪有你丰满。」
又哄了半天，把田苗哄好了，沈文才挂了电话。
然后我听到了他爆粗口，很大声地骂田苗，非常难听，和他平时的形象判若两人。
「竟敢惹老子，看来是活腻了，惹毛了老子让你像红艳一样……」
这句话的语气让我脊背发凉。
虽然话没有说全，可是那阴恻恻的感觉直入骨髓……
一连几天，我的脑袋里始终有两个问题在盘旋。
红艳是谁？
他把红艳怎么了？
06
沈文给姑姑姑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台里批准上小晚的节目了，而且为了扩大影响力，帮小晚恢复名誉，台里还决定投入最大的力度做宣传，到时候要全网直播。
姑姑姑父喜出望外，小晚却说什么都不肯上节目。
她说，这种感觉像是强行洗白，观众根本不会信。
沈文发挥了他的特长，不停游说，最后小晚勉强答应了。
「这回，你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地走出去了，也不用怕别人议论，我带你出去吃饭。」沈文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摸了摸小晚的头。
「还是沈老师厉害，能说得通她。这下可好了，小晚啊，你请沈老师吃饭，别让沈老师买单啊。」姑姑说。
他们吃了饭回来以后，小晚跟我说她差点 yue 了。
沈文送了她一束红玫瑰，还说是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人的，还借机摸了她的手。
「我当时真想把那碗奶油蘑菇汤倒他脸上，恶心死了，他的年纪都快能当我爸了，还说什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姐，你跟我说是他干的时候，我根本不信，现在我确定无疑了，就是他。回想起来，他从第一次见我就盯着我胸看来着，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
「嗯，小心点儿，别让他知道了你知道。」
「我会小心的，这种人渣，我绝不放过他。」
小晚应该完全清醒了，我觉得沈文不过如此。
我和沈文单独吃饭之后，他看见我都很礼貌疏远，特意跟我保持着距离。我猜他一是不想耽误他的计划，二是他在内心就觉得我是那种容易上手的女人，对他没太大吸引力。
所以，我之前提的要上他节目做法律嘉宾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要彻底毁了他，就需要更接近他，他毕竟不是什么事都在车上办的。
我监听到了他和上司的通话，他想往管理岗位上走，因为岁数不小了，不想一直耍嘴皮子。
他的上司让他走走关系，他四处搭线，四处碰壁，正为此困扰。
我就从这个点上下手安排起来。
一连几天，我在我的朋友圈里发了几次我和一个女人的互动。
那个女人气质绝佳，风姿优雅，她不是别人，正是沈文想要巴结的大人物的夫人。
我在业余学古琴和插花时认识了本市太太团里的一位夫人，她把我带进那个圈子，她们因为我懂法律，可以作为她们的私人小顾问，和我来往挺多的。
发一条可能沈文注意不到，间歇性地发了那么几条，沈文上钩了。
07
他不再躲着我，而是在姑姑家主动找我搭话。
「陆可，你不是说想要试试法律嘉宾吗？明晚钱老师不来，你来吧？我把节目资料发给你。」
「我真的可以去吗？」我受宠若惊地问。
「怎么不可以，你这么优秀，还是名校毕业生。」
「律师是要资历的，我太年轻了。」
「没关系，我带着你，学得更快。」
「太感谢沈老师了，我得请您吃饭。」
「怎么能让你请呢？你这高材生，上我们节目也是为台里做贡献，应该我请你。」
沈文变得很殷勤，我很顺利地上了他的节目，他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于是在录完节目开车送我回家时极力地说服我以后就固定去上节目。
他喜欢所有相关人都是他的人，这样他有掌控感。
就像田苗也在他自己私人公司里工作一样，只不过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以为他仅仅是热心帮田苗呢。
除了说节目的事，他还装作无意地和我提起了那位夫人。
「陆可，我看你朋友圈里那个穿绿裙子的女人很眼熟，就是想了好几天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哦？绿裙子？」
我打开手机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然后拿给他看，「您说的是她？」
他扫了一眼点点头，「对，是她。」
「啊，她是我的一个姐姐，唉，命可好了，还是咱们市一个大人物的爱人呢。他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每次我们聚餐，他们那一波波的狗粮都能撑死我们。」
「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搞关系，连这种大人物你都见得到？」
「嗨，我又不图他们什么，相处起来反而轻松。」
我继续瞎编。
我和太太团们认识没错，偶尔拍照也没错，但不会随便发出去，最近发的也仅是针对沈文可见而已。
至于所谓的大人物，我不仅没吃过饭，连面也没见过的。
「你们一起学古琴？」
「对啊，怎么了沈老师？」
「有机会有带我一起去学吧，我最近心乱，古琴最能静心的。」
「好啊。」我应承道。
我有些忙，忙着上沈文的节目，更忙着调查他。
他想利用我，和我套近乎的时候多，我坐他车的时候也多，期间我怕监听设备没电，用新的设备替换过两三次。
他有两家自己的公司，盈利不高，加上他在台里的工资奖金还有他一些商业活动，跟他的财产也不匹配。
越查，就越发现他的问题多。
经济类犯罪只是一部分，他还有别的问题。
我借故学习，把台里存的往期节目都看了一遍。
白天晚上，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坐在电脑前看节目。
大部分节目都大同小异，无非家长里短，婚姻家庭，某一夜，正在我看得直困时，突然听到主持人说：欢迎本期节目嘉宾——曹红艳。
曹红艳——红艳——惹急了，我让你像红艳一样……
我激灵一下，彻底清醒。
08
我擦了擦眼睛，拿起旁边的眼镜戴好，盯住屏幕，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曹红艳的节目并不特别，还有几分熟悉。
应该不会那么巧合，这个曹红艳恐怕就是沈文说的那个。
和田苗差不多，她也是一名大学生，被强奸后自杀两三次没成功，她哥嫂陪着她上的节目。
节目是在六年前录制的，只是录制了，而且录制了一半，没有播出期号。
「沈文，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节目的最后，曹红艳突然激动地站起来，直呼沈文的名字，不光如此，她的眼神还变得癫狂，直接朝沈文扑过去，画面定格……
我把这部分反复看了很多遍，曹红艳的眼神和动作都不对，就像看仇人一样。
联想到小晚，再有田苗，曹红艳上节目，很大可能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沈文安排的。
那为什么曹红艳会忽然在节目上失态呢？
她提前就知道了真相吗？
我又把节目看了很多遍，曹红艳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全部仔细研究。
她是很配合的，也是很沮丧的，可以看得出沈文及团队里的心理导师，还有法律嘉宾的话并没有让她多大动容。
她应该不知道真相。
那问题很可能就出在最后那句话上了，她让沈文重复的话。
「人生很多磨难是逃不掉的，我们只能去接受命运的安排。」
就是这么一句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是情感主持人会说的常规台词。
一句话，一整夜，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纠结，没纠出个所以然来，或许这个问题只能曹红艳本人给我答案了。
只是她本人目前怎样了，都不清楚。
死了？失踪了？
反正按照沈文当时的语气，不可能有多好的结果。
天亮后我赶紧去了派出所，请朋友帮我查找曹红艳的信息。
但没有她的失踪或者死亡信息，能查到的也就是她的一些基本户籍信息，和就读的学校之类的。
她的户籍信息还留在大学的集体户口里。
没迁出来？
这大概率说明她没有找工作，也没有结婚，当然了，一个肯定出了大事的人，没在工作状态很正常。
亲人那一栏留的是她哥哥的电话号码。
曹红刚。
曹红刚，那不是电视台的一名保安吗？我记得听到过有人喊他名字。
09
我一下子来了劲，曹红艳的哥哥就在我们台里，想知道曹红艳怎样了，还不容易？
我们是火炉城市，夏天特别热，我回台里的时候买了很多切好的西瓜和水果，请整个节目录制组吃。
因为西瓜太多了，也请保安团队吃瓜。
我在保安办公室看好了值班表，制造了一次和曹红刚的偶遇。
无非就是搭讪聊天。
「天这么热，您还在外面站着，挺辛苦的呀。」
「习惯了。」曹红刚憨厚地说。
「您在这儿工资高吗？」
他摇摇头，「不高，不过比其他地方的保安要高个一两千，还稳定，我又没什么文化，知足了。」
「您心态真好，我听说能进台里做保安的，很多还是台里职工家庭安排进来的。您？」
「我是沈老师介绍进来的，沈老师真是个好人，我妹妹那么冤枉他，他还帮我和我老婆安排工作。」
我本来还想问他家有什么人，慢慢引到他妹妹身上，没想到他顺口就主动提起来了。
我赶紧顺势问，「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您妹妹也认识沈老师？」
曹红刚的表情黯淡下来，轻声叹了口气。
「这种事，我好久没提过了，也不想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算了，既然你问起来，就和你说了吧，反正对红艳来说，名声不名声的都不重要了。她现在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她现在那个样子。
她还活着。
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我有些泪意涌上心头。
那是个很悲惨的女孩子，谢天谢地，至少她还活着，而不是被沈文害死了。
「红艳上大二时被人糟蹋了，当时上了新闻，她觉得抬不头做人，自杀了两三次。后来沈老师的节目组联系上我们，让红艳上节目。我和她嫂子都没文化，也开导不了，就哄着她劝她来了。」
他说的这些，节目上都有体现。
「谁也没想到，她录节目时突然指着沈老师说他是强奸犯。」
10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个点，我没想到。
沈文自言自语骂田苗时说她是被人玩剩下的什么的，那之后他就把田苗变成了他的情人，可见当时田苗的确是被别人先强暴了。
红艳却是他亲自下手的？
「你说这怎么可能呢？她当时被强奸是在学校附近的工地，那里最多的就是农民工，沈老师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她之前都说了，强奸她的人说的是锦昌话，我们县就在锦昌旁边，她不会听错的。」
「唉，这孩子是真疯了，她让沈老师重复什么，她说当时强奸她的人按着她脖子就和她说了这句话，可当时沈老师说的是普通话啊，她说重要的不是那几个字，是通过那几个字让她感觉那个声音就是他。
原来那句话是这样解释的。
「后来呢？」
「沈老师没和她计较，说她可能是受刺激太大，有些精神异常了。女孩子碰到这种事，疯的还少吗？后来我们去了麦禾精神病院，找了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红艳死活不配合治疗，检查结果明明白白的，她疯了，她就是不承认。」
「她天天在精神病院闹，这两年好多了，我每次去看她时，她也不说是沈老师害了她了。她老是问我，哥，我配合治疗，能不能让我出院？」
「快了！快了！」曹红刚念叨着：「主治医生说她的情况快好了，再过个几年兴许就能出院了，有盼头了，我也对得起我爸妈了。」
曹红刚眼圈儿泛红，看着实在让人难受，可更让人难受的是曹红艳。
一个好好的人被关进精神病院好几年，这得受多少的苦。
「那个强奸犯抓到了吗？」
曹红刚摇头，「没有，当时工地的人都排查了，都不是。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了，工地那种地方，很多临时工，老板又都不乐意惹事，哪儿能那么实在就把所有人都交出来。再加上很多工人跟老板都沾亲带故的，就算有包庇的，我们也没办法。」
「那你就没想过，你妹妹万一说的是真的呢？」
11
我一句话把曹红刚问愣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出话来。
「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那是我妹妹瞎说的，她冤枉人家沈老师，我们也没有那么傻，我没那么傻，我……沈老师的家都不在我们省，他怎么可能会锦昌方言，我其实也考虑过啊。」
我打断了他零零乱乱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沈文初恋女朋友就是锦昌人，他们两个交往了两年零三个月。」
曹红刚惊愕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不，不会吧？」他喃喃问道。
「谢谢你！」
我动作迅速地解开了手链抓在手上朝曹红刚晃了晃，「多亏你帮我找到了我的手链。」
曹红刚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随后他看到了已经走近的沈文，也立即明白过来。
「啊，没事，这是我们做保安应该做的。」
「这可不能说什么应该不应该，您微信给我加一下，我要给您买包烟抽。」
「不用了。」
沈文走过来，拉了我一下，「他不会要你的烟，还是我有空替你表达感谢吧。今晚的节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正好我现在有空，我们去对一下台词。」
「好吧，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哦。」
我朝曹红刚笑了一下，跟着沈文往办公室走。
「你可别加他微信，他就是看起来老实，最喜欢骚扰美女。他又是台里老领导的亲戚，还是老领导通过我安排进来的呢。有这层关系，一些女同事被骚扰了还不好意思把他怎么样。」
沈文滴水不漏地和我说，他这么说，越加说明他心虚，当年的事十之八九就是他亲自干下的。
我微笑，「多谢您提醒我。」
以往我们录节目，总要到晚上十一二点，这晚九点不到就结束了，沈文近期最重要的事就是追小晚。
等到给小晚澄清的节目直播了，小晚就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恋爱，那时沈文再追她，可没有现在这么便利。
沈文离开台里后，我等同事都走了才离开录播间，打算去找曹红刚。
白天的话说了一半，也没机会加上他的微信，我还是有些担心他贸然行动。
去保安办公室的路上有点儿黑，我正低头赶路，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名字。
12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正是曹红刚，看来他等我很久了。
「陆律师，你白天说的是真的吗？」曹红刚有些急切地问。
「嗯。」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沈老师把你带进节目组的，你不感谢他吗？」
「你说他女朋友是锦昌的，有根据吗？」等不及我回答他，他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沈老师这么好的人，他真能干出那种事？再说他一个名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他也犯不上去强……强奸啊。」
「他有没有强奸你妹妹，我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但我能确定的是你妹妹现在在精神病院里，与他有关。」
我给曹红刚播放了沈文说起红艳时的音频。
曹红刚有些颤抖，这相当于给了他确切的答案，他感激了几年的沈老师，居然是害他妹妹进精神病院的人，他怎能不激动。
「他害得我们一家好惨啊！我混蛋，我怎么能那么信他，我简直是个傻子！我要去……」
「去干嘛？」
我一把拽住他。
「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就当不知道。」
「不行，我妹妹已经受了那么多罪，我不能让她还关在精神病院里，一天都不能！她跟我说了多少回，她没病，我怎么就不信啊。」
曹红刚说完就快哭了，我也很动容，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要是有人看见我们两个人聊天，他还那么激动，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沈文的警觉。
「冷静下来！加微信，我们微信上聊，为了给你妹妹讨回公道，你最好配合我。」
曹红刚沉重地点点头，「我什么多余的都不问了，我都听你的。」
「精神病院是你们自己找的，还是沈文介绍的？」到家后我在微信上问曹红刚。
「是他介绍的。」
想也知道是他介绍的，而且曹红艳的主治医生跟沈文必定有关系，不然曹红艳应该早就可以出院了。
我拿到了那位医生的信息，和沈文过往经历比对了一下，他们大学就读于同一所学校，学的都是心理学，沈文是学长，那位医生是学弟。
有这层关系，曹红艳在精神病院里有什么变化，都可能第一时间让沈文知道，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13
还有三天就直播了，节目组铆足了劲做准备。
这期间沈文带小晚去看了本市最好的楼盘，君悦大平层，小晚特意表现得眼睛放光，让沈文觉得她已经势在必得。
他一脸的雄姿英发，直到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变，和节目组交代一声便匆匆赶出去。
田苗来电视台了，他不慌才怪。
我安排闺蜜办了件事，以君悦大平层售楼部销售人员的名义给田苗打了电话。
「君悦大平层您了解一下吗？」
田苗正在为日后的美满生活做准备，沈文答应过她买大房子，她自然愿意和售楼人员多了解了解。
闺蜜说了一点从网上查到的君悦信息，什么学区呀，配套啊，格局啊，说得挺专业，而后话题一转。
「您知道沈文沈老师吧？他昨天都带女朋友来看楼盘了，您要是买了这个楼盘，以后就可以跟名人做邻居了哦。」
「沈文老师的眼光真好，一眼看中，当时就填写了她女朋友的购房信息，她女朋友好幸福呀。」
闺蜜和我转述时说田苗问那个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时，音调都变了。
沈文回来时换了一件高领长袖的衣服，不用说，田苗肯定让他挂彩了，当然他也成功把田苗哄回去了。
他面色有些阴沉，强打着精神继续排练。
田苗肚子里有孩子，不再是几年前的傻白甜了，沈文想要打发她，不是甜言蜜语就有用的，那得是真金白银，让他倾家荡产的那种。
以沈文的自私，和对田苗的不屑，不可能满足她提的要求。
这样一逼，沈文应该要铤而走险了。
14
晚上沈文在车里给他的学弟打电话。
他耳朵不大好，神经衰弱，打电话基本都外放，对话我便听得清清楚楚。
「我又遇上一个神经病，就是前几年上过我节目的姓田的。后来我看她可怜，就时常帮她，还给她在我公司安排工作。」
「有一天晚上，她邀请我喝酒，喝完以后硬说我和她睡了，还怀孕了。」
「现在，她威胁我，必须让我承认孩子是我的，不然就到台里闹。」
「师弟啊，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这不就像当年曹红艳一样，我怎么总碰上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好人不好当。」
「事情闹大了，我名声受影响倒不要紧，可是我要养一大家子的人，包括曹红艳的哥哥嫂子都在我电视台上班，我倒了，得连累多少人啊。」
「她精神确实也不太正常了，师弟，要不你再帮帮师哥，我明天带她去精神病院看你，然后我们就把她留下来。」
「师哥肯定不让你白帮忙，上次给你买那辆速腾都好几年了，师哥给你换一辆汉兰达吧。」
把一个好人说成精神病，再关起来，竟被沈文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况且对方还是和他睡好几年的女人，人心实在可怕。
即便这些话不是当我面说的，我听着都心里发冷。
「我也想帮你，但是不行啊，师哥，曹红艳的事我压住就不容易了，再来一个我吃不消。」
「不然你换一家医院试试？小刚不是在省精神病院吗？我记得那个田苗好像没什么家人，住院费用你得一直自己负担吧，何必要浪费呢。还能关一辈子吗？只要是出来了，不还是个定时炸弹……」
沉默。
很久以后。
沈文向师弟道谢，说会好好照顾田苗。
挂了电话以后，沈文又给另一个人打电话，称呼对方猴子。
「后天，田苗要去岭上给她妈扫墓，她要走盘山公路，有好几个急弯。」
15
「叔，你不会想要二婶子……」
「什么二婶子，她现在跟我要五百万，狮子大开口，我哪儿拿得出那么多现金。再说，她配吗？」
「这事你可不能亲自去办了，我教你，怎样做警方找不到你我头上。你去找……」
难怪这么多年沈文安然无恙，做起事来真是细心又谨慎。
「万一她不去扫墓呢？她肚子都那么大了。」
「她一定会去，这个女人没脑子的，我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做。」
沈文安排好了一切，坐在车上享受了一会儿一个人的时光，又自言自语起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难得了你，沈文，搞定了田苗那个婊子，小晚那个小婊子也听话了。明晚直播一结束，就把她当战利品上了。」
「女人就是贱，就是好骗，又贪心，这么对待她们，都是她们活该呀！贱人们！」
应该送精神病院的，是沈文，他可实在太分裂了。
沈文的得意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田苗在夜里失踪了。
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都关机，任他神通再广大，也彻底慌了。
沈文找了田苗一夜。
第二天他不得不来录播，精神十分疲惫，还对工作人员发了火。
温文尔雅的沈文，没有这样失态过，当时工作人员怕极了。
沈文意识到不妥，连忙道歉，他有些惴惴不安，始终在看手机，生怕错过了田苗的电话。
对沈文来说，田苗失踪，远比她来电视台闹可怕得多。
我听到他坐在车里嘟嚷，「不可能，她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就跑了，除非她知道我要对她做什么。她又不可能知道……难道？」
「砰！」
密谈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沈文脸色铁青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知道了！
16
我听的录音是滞后的，我当时还并不知道在难道两个字之后，沈文开始在车上寻找是不是有监听器。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是知道了。
那是整个过程中我离危险最近的一次，密谈室里面没有监控，他想对我做什么，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跑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面露微笑，「沈老师，你怎么来了？」
说着话，我一边关掉了监听界面，拿下耳机，把手机锁屏放在桌上。
沈文审视了我几秒后，一步步朝我走过来，回身关上门，表情也稍稍有了些变化。
「陆可，你是不是在我车上落下什么东西了？」
他果然是知道被监听了。
沈文的确头脑不简单啊。
他走到了我面前，我坐在椅子上，他双臂往前一伸，以一个带着几分暧昧的姿势把我圈在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表情。
「什么东西？」我不慌不忙地反问。
「这个。」
他从口袋里抽出我放在他车上的东西，晃了晃，「这不是你们女孩子的东西吗？」
「这不是我的呀。」
「陆可，坐我车的女孩子不多，其他人我都问过了。」
他依旧在盯着我。
其实，他不确定。
他不可能问过所有人，他可能问过小晚，却不可能问过田苗。
「您好奇怪啊沈老师，不就是一个小手环吗？您干嘛那么生气？是我的我就说是我的，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吗？」
沈文眼睛眯了眯，突然又放松了一点儿，手臂撤离了桌子，在我旁边坐下来。
「陆可，小晚好像对我感兴趣了，这事你知道吗？」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倒不说是他自己追小晚的。
这话，就是旁敲侧击。
如果是我在他车上放监听设备，总得有点儿什么目的，保护小晚看起来有一点可能。
「瞎子也看得出来，小晚对您感兴趣呀。」
「小晚就没和你说什么？」
「当然说了，她和我说好像有点儿喜欢您，不过我提醒她了，您有家室，就算对您有想法，也不能付诸行动的。」
「沈老师。」我正色道，「我妹妹年纪小，也没谈过恋爱，很单纯，还漂亮，对你们男人肯定很有吸引力。不过我想您作为一名导师，能处理好这种关系，不会意乱情迷的，对吧？」
沈文没接这个茬，而是猝不及防地靠近我，又问了我一句：「这东西真不是你的？」
17
「不是啊，您再想想还有没有别人坐过您的车吧，或者有没有借给谁开过？」
沈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转变。
他可能想到了备用钥匙什么的。
「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吧。」
他站起身，又回头。
「陆可，我和夫人没什么感情，婚姻早就有名无实了。要是我离婚了，你觉得我是不是有资格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呢？」
「您当然有资格，每个人都有。」
「您该不会真想做我妹夫吧？」
「不好吗？」
我微笑，「好当然是好，这得小晚和我姑姑姑父愿意呀，要是沈老师是我妹夫，我的前途就不用愁了。」
「做你妹夫就前途不用愁了，做你的夫，你岂不是更无忧？」
呃……呸！
他暧昧地看着我，想用他的男色诱惑我，眼看着他的手臂又要圈在我椅子上，我腾一下站起来。
「别开玩笑了沈老师。」
「我没开玩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有意？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朋友在，我们……」
「时间确实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好吧。」
沈文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是真对我有多少兴趣，不过是在借机试探我，况且田苗还没找到，他此刻一定更倾向于监听设备是她放的。
田苗远远比我这么做的动机。
沈文浑浑噩噩过了两天，黑眼圈越发明显，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直播前的最后一夜，他虽然身心俱疲，还在想着把小晚哄上他的床。
18
可惜，他没机会，小晚又不傻，怎么会给他这种机会。
第二天就是直播了。
沈文脸上有疲态，精神状态倒还好。
一切准备就绪，沈文开始按台词走，先说了小晚的事件，接着播放了台里记者在看守所采访刘科的视频。
刘科亲口承认，视频是他 P 完传播的，以此来证明小晚是清白的。
「我们这期节目，一是想为小晚正名，二是想深入探讨一下，为何这样的事件会得以发酵，会不停地传播。明明是假的，却能让当事人百口莫辩，甚至会厌世轻生。」
沈文依然是那个沈文，一副黑框眼镜，个头不高，学者气息浓厚。
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认真思考的表情，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人被他带动。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沉重，「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这样的悲剧负上一份责任。」
「那么谁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呢？」
我突然微笑着开口问道。
沈文愣了一下，看向我，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愕。
这不是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导演有些不悦地也看了我一眼，不过并没有关停录像机。
沈文是个擅长处理各种突发情况的优秀主持人，大家当然相信，我这种不合时宜的问话难不住他。
「毫无疑问，负最大责任的当然是始作俑者。」沈文道。
「沈老师说得真好，始作俑者才该负最大的责任，而不是传播视频的刘科。」
19
沈文再次看向了我，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个监听的人是我。
他的眼神带着怒意与恨意，又极力掩饰，不能当众露出破绽，憋得很是辛苦。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了。
「不是传播视频的刘科，还会是谁？」团队里一名大姐忍不住问我。
「沈老师是知道的。」
我依然微笑。
「陆律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视频传播者不是始作俑者，还能是谁呢？」沈文很快处理好了他的情绪，语气平淡地问我。
「当然是，视频制作者，和整件事的策划人。」
「不对呀，陆律师，视频制作者不就是那个刘科吗？」那位大姐又问。
「不是，视频制作者另有其人，而且这件事也并不是刘科一时兴起，他是被人雇佣来做这件事的。导演，麻烦给大家播放一下我手上的视频。」
导演看向沈文，沈文是台柱子，导演一般都是配合他的。
「我听沈老师的意思，好像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看来真的有必要一起看看了。」
我这么一说，当着众人的面，沈文就不好喊停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看我把那段和刘科谈话的视频播放出来。
那是两段视频的剪辑，后面是刘科指认田苗的，最后我把画面停留在田苗那里。
「这不是，这不是田苗吗？」热心大姐惊讶极了。
现场的很多观众也是这档节目的忠粉，对田苗不陌生。
还有工作人员，跟田苗就更熟悉了。
我没管其他人怎么看，我只管注意沈文。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他居然十分淡定，也跟着大家露出了几分惊讶。
「不可能啊！田苗？田苗怎么会这样做呢？」
20
「沈老师这是不知情？」我问。
「我肯定不知情啊。」沈文一脸无辜，甩起锅来天衣无缝，「这怪我了，我突然想起来跟田苗说过，最近节目收视率不大好。谁能想到，这么一句话就让她想错了主意呢。」
沈文说完，站起身来，对着小晚的方向深深鞠躬。
「对不起，小晚，我实在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尽管我毫不知情，给你造成的困扰却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推卸这个责任。」
「田苗是我的员工，她做的事理应由我负责。我们这期节目结束后，我就去自首，要求警方拘留我至少半个月！」
高手啊。
他的表演朴实无华，勇于担责的形象简直塑造得不要太完美，现场很多人不自觉地开始为他鼓掌。
「看不出来田苗还是这样的人，她自己也是女孩子，这不害人吗？」那位心直口快的大姐说，「还是我们沈老师，多负责任，多好啊。」
沈文鞠躬完又看向我，「陆律师，多谢你了，你和小晚是表姐妹，真是姐妹情深，才能这么细心。也多谢你，让我知道真相。」
「最近这几天田苗都不见了，她可能是为这件事心虚，也愧疚了吧。」他又补充道。
「田苗不是因为想替你分忧才这么做的吧，沈老师？她怀了你的孩子，她想给她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才会在你哄骗下做这样的事。」
我不想陪他演下去了，一段话，道明真相。
谁能想到情感导师，每天都在教人怎么经营家庭，怎么尊重女性的人，他自己会在有家室的情况下和第三者有了孩子。
这下沈文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也就是一点点，或许从田苗失踪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件事被曝光的准备。
所以他很快就镇定自若。
「陆律师，从你的职业讲，说任何话都要有证据吧？你说田苗怀孕，孩子是我的，有证据吗？」
「她没有，我有！」
21
演播室的门被推开，随着这句话，田苗挺着大肚子出现在门口。
她的手上，拿着一张纸。
田苗比前两天看起来脸色又差了一些，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怎么睡得好觉呢。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我，有感激，也有别的情绪，我是那个救她一命的人。
沈文交代完猴子的那天晚上，深夜我去找了田苗，把录音给她听了。
田苗有些意外，想想又觉得这就是沈文会干的事儿。
然后她就在我的安排下失踪了，我给了她别的手机和我单独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