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脚步声响起,我能感到危险逼近时的寒气。
对方有刀,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全身而退很难,只能舍命拼一下了。
我扭头对妻子说:「一会儿我想办法拖住他,你找到机会就跑出去找求助,千万不要回头!」
妻子连忙摇头,说:「我们一起走!」
我说:「别傻了,那样我们谁都逃不掉!」
我转对伍全说:「等下你拉着我妻子跑,不要迟疑!」
外面的脚步声加快,几下就来到了门前。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朝门外的那个杀人犯撞去。
他被我推得失去重心,向后趔趄了几步,但很快恢复了平衡。
我朝身后的妻子大吼一声:「跑呀!」
妻子犹豫了一下。
伍全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说:「没时间了!」
妻子被他拉着,朝屋外冲去。
她带着哭腔对我喊着:「活下去啊!」
我张开双臂,挡在妻子逃跑的路线和死刑犯之间,隔断了他的视线。
逃是肯定是逃不掉了,他的速度绝对要比我快,我跑的下场一定是背后被捅上一刀,贯穿心脏。
所以,只求能多拖延点时间,让妻子跑得越远越好。
我这一辈子,对太多事情犹豫不决过,但是用命换妻子的命这一件事,我一秒都不含糊。
对方咧嘴一笑,但眼中透出了暴虐。他垂下了那只拿刀的手,然后脚下发力,瞬间蹿到我面前,一个提膝击中了我的右侧肋下。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的疼痛让我的眼泪直接飙了出来,我捂着被击中的位置,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那是肝脏区域,被击中后的疼痛连意志力最强的拳手也会丧失斗志。
他走到我面前,冷笑一声,又是一提膝,再次击中了同样的位置。剧烈的痛楚让我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直觉告诉我,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比杀了我更能让他兴奋。
幸好。幸好体验这种痛苦的是我,而不是妻子。
等我勉强从痛觉地狱中苏醒的时候,我看到他像个雕塑一样,用病态的眼神盯着我,一动不动。
他在享受这种猎物死亡前的挣扎。
我如了他意,朝一个方向缓慢地爬去。
他就这么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咽了口唾沫,握着手中的刀朝我走来,准备给我最后的解脱。
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他来到我面前,俯下身,举起刀,对准我脖颈的动脉刚要刺下,我的手恰在此时握住了一具尸体旁的棒球棍,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的太阳穴打去。
沉闷的一声响,他的脑袋被我打开了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我扔下棒球棍,忍着右肋下的巨痛,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他用手擦了下伤口,满手的鲜血让他像发疯了一般大吼。
这头被激怒的野兽朝我追来,三步并作两步。
我也加快脚步,但刚走出屋门就被他追上了。
五根手指伸过来,戳进我的肩膀,把我的身体硬生生掰回来。他恶狠狠瞪着我,将刀架在了我脖颈的动脉上。
眼前这张 19 岁的脸有着 19 岁不该有的病态杀戮欲。
我已经必死无疑了,但好在妻子能活下来,想到这里,我嘴角上扬。
对方可能没想到我会笑,表情划过了一丝疑惑,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凶恶。
他眼神一狠,拿刀的手刚一发力,突然一道强光照在了他身上。
他惊讶,朝那道光看去,只见一辆摩托车轰鸣着油门冲了过来。
刹那间,摩托车把他顶在了前方,直直撞向一颗大树,一声巨响,他的身体被嵌进了大树的树干。
摩托车骑手从车上摔下来,摘下了头盔,我认出,他就是那群学生中唯一逃出去的那个。
他大哭着,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黑色幽默。
「我不想这样了,我想上学……」
13
五天后,我和妻子成了第一批回国的滞留游客。
伤势痊愈的房东夫妇和伍全一起,开着辆 7 座的越野送我们去了机场。
路上,我又收到了艾越的信息。
她说:我后天去你的城市,你上次说的火锅我们去吃吧。
车内,妻子正闭目小憩,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楚楚动人。
我放下手机,看向窗外。这个国家的暴动游行还在继续,如同躁动的青春。
我想了想,然后拿起手机,回她:你可以找到值得托付的人一起去。
几秒后,我又加了一句:因为你还年轻。
发完这条信息后,我将她的微信彻底删除了。
那一瞬间,我竟然感到有些心痛。我不知道艾越对于我来说,算不算是「爱」。
或者说,男人从来就无法区分「新鲜」和「爱」?
突然,车后排传来伍全的惊叹声:「太巧了!太巧了!」
我回头,问:「怎么了?」
他从演算草稿纸中抬起头,说:「我算出来了,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投影,彗星的影响会消失,我们所有人在此期间的经历和记忆都会清零!」
「你是说,我们会回到变化前的生活中?」
「没错!」
「什么时候?」
「太巧了!太巧了!」他瞪着眼睛,嘴巴惊讶地合不上,「就是现在!」
一道白光闪过,我顷刻头痛欲裂。
记忆在稀释,无数回忆的画面在我脑海瓦解消散,我看着眼前的妻子,她美丽的容颜也逐渐模糊暗淡。
巨大的耳鸣声响起。
白光越来越强烈,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正身处曼谷机场的候机厅。
妻子站在我的面前,我看着她臃肿的面容,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呢……
妻子突然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哦,我记起来了。
我想说的是,我们离婚吧。
是的,常年枯燥的婚姻生活已经把我们的感情消磨殆尽了,我们去寻找各自的未来吧。
我鼓起了勇气。
「我们——」
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有很多情绪涌进了我脑中,我开始有些不舍了。
思量再三,还是没能说出口。
「走吧,回国再说吧。」我对她说。
妻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或许,她早就猜出我想说的是什么了,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们并排向登机口走去。
这场旅行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似乎又改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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