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特别血腥恐怖 细思极恐的海龟汤推荐?

同学会上,有人提议玩一个海龟汤:

「有一个女孩,被人活活砸死。

可这个女孩无法转生。凶手就在今天到场的人中。」

听完后,我们都傻了。

因为,多年前,我们都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就是这么死的。

01

她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生。遇见她时,她在自杀。

2004 年,大一的暑假,我拎着一把扳手,去了以前的房子,去找我爸讨债。

他拖欠我几个月的抚养费。

那时我父母早都离婚了。每次管他要钱,他不是哭穷,就是假装信号不好。

学费还等着交,不是逼急了,我也不会带着家伙去威胁他。

上楼梯的时候,我看见了她。

坐在楼道里。

是那个女人改嫁给我爸时,带着的女儿。

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楼上的一间房子,大人们的说笑吵闹。

我爸和她妈,正在里面请客做东,庆祝我爸的升迁。

她抬起头,脸上是失血的苍白。

黑眼圈很重,长发没有精神地耸拉在肩上。

在她手腕上,一个很深的刀口,血就从里面涌出来。

其实听过她的传闻,她妈妈对她不好,从小打她。以至于她以前就在家里轻生过。

没想到亲眼目睹,会是这么血腥的场面。

我傻眼了,刚要喊人,却被她制止了。

「敢多管闲事,给你也来一刀。」她有气无力地举起手里的小刀,警告我。

我傻了,下意识举起扳手。

竟,这么对峙上了。

「别让大人知道……」见我亮了家伙,她语气软了下来。

「会挨打的……」

都这样了,还怕挨打,小女生的思维我永远也搞不懂。

我僵硬地下楼,终究是壮起胆子,转身跑回了去,硬着头皮扶起她。

她没有捅我。只是无力地反抗着,一只手,扯了下我的头发。

楼上的大人还在推杯换盏,精力没有一次施舍给其他地方。

那天我整个人都要疯了,钱还没要到,怎么先摊上一条人命了我?!

好死不死,那天的出租车和三轮,看我们这个样子,说什么都不肯载。

后来我什么都不管了,上衣一脱,粗糙地在她手腕上包扎了下,光膀背起她就在大街上跑。

等我终于背着她到医院,肺好像被抽干了,呼吸都是火辣辣的痛。

很幸运,来得还算及时。

处理伤口的时候她醒了,我就蹲在边上,整个人差不多虚脱。

「装什么好人。」

她很虚弱,但早就猜到我是去干什么的了。

「房子也有我一份,你死在那还能不能卖了?」我也来了脾气。

「恶心。」

「我救了你诶,能不能讲点礼貌?」我嘀咕着。

「你见过死人讲礼貌的?」她反问我。

我愣了愣。

她不说话了,低下了眼睑;

有人来了。

是接到医院电话的父母;

我看见她的头发被抓了起来,脑袋好像悬空而起。

「学也不去上,整天就知道给我找死。死啊,你倒是真死啊?!」

叫骂声中,她的妈妈下意识地要抽下那个耳光。似乎终于想起这里大庭广众,停下了。

我看见她紧闭着双眼,身体无力地颤抖着。

我爸扮演着和事佬,劝着那位尖锐的母亲。

直到我叫了一声「爸」,终于看过来。

「……你怎么在这?」他顾虑着枕边人。

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我掉在脚边的扳手,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们要这样搞,那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你儿子厉害呀。」她妈妈看过来,挖苦着,「是打算敲你还是敲我?」

我爸脸色阴沉,发狠对我说了句:「滚!」

挫败感,充斥全身。

好像,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忽然发现,她在看我。

几分讥讽。

是嘲笑,也是自嘲。

我沉默地站起来,捡起了地上的扳手。

父母都紧张起来,退了一步。

做梦没想到,没能硬气几秒;本来一路跑,就胀气得难受。

这一动,彻底没忍住。

一个响屁,失控地蹦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颜面扫地,只能硬着头皮:

「都放完屁了么。」

「也别打你女儿了。」我说,「她的手,我弄的。」

「不给,那就抵了吧。」

她的妈妈顿时愤怒地上来挠我,我爸慌张地拦着,我也不敢还手,狼狈得不行。

她输着液,愣愣地看着我。

「白痴。」

我隐约看见,她对我比了一个口型。

可随后她笑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

02

我们,应该是兄妹吧?

运气都不太好的兄妹。

至少,在我们触碰那层禁忌之前,我是那样想的。

那个夏天,钱没要到。

为了学费,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回到高中母校,开始做小工。

有天下午,正干着活,突然有人走进教室,让我出去一趟。

「你亲戚找你。」

我一路跟着那人,渐渐感觉不对劲。

这个把我叫出去的同学,他都不是这儿的工人,怎么会知道我亲戚来了学校?

到了地方,聚着几个人。

看样子,都不是善茬。

同学走在我前面,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话了。

直觉告诉我,有诈。

我转身,没跑出几步却又被追上,脑袋挨了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那天不由分说的,我被几个人在地上连踢带踹,嘴唇破了,出了很多血。

一只手把我的头拎了起来,我发现我认得他。

建哥,当地有名的混混,势力很大。家里还有些关系,他还在念书的时候,就敢用钢管打学校的保安。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在追求我妹妹。

昨天,不少人看见我光着膀子,背着她去医院。他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把我当成了竞争者。

「在打工哦?」

建哥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随后,他冲我同学使了一个眼色。

那同学沉默着,上来按住了我的手。

他们要做什么?

我奋力挣扎,可这个二五仔,牢牢地按住我,只是嘀咕了一声,「我怕挨打……别怪我……」

下一秒,一块板砖重重地砸在我手上。

钻心的痛。

「再纠缠她,你必须给老子断只手。」

有朝这里赶来的脚步声,建哥留下这句警告,带着人走了。

我捂着剧痛的手,蜷缩在地上,额上全是冷汗。

03

「报警吧?」

说话的人,是我高中时的同桌。

他当时在另一间教室装玻璃,托着下巴,欣赏自己的艺术成果。

结果就看见我在楼下挨揍,场面相当行为艺术。

「不能……报警……」

反对的人,是我们的胖班长。

他跟我同桌一起跑过来捞人,喘着粗气。

我们,高中都是一个班的,回来想挣点钱。于是又玩到了一起。

「你身体虚就算了,胆也虚啊?」同桌没好气地骂他。

「用点脑子好不好!?」班长解释着,「以前学校的保安,腿都让他打折了,最后关了多久出来?不到半年!」

同桌愣了一下。

「他家有关系的。」班长说。

「关几天再放出来,陆羽怎么办?」

「人天天过来砸场子,我们还挣不挣钱了?」

「妈的。」同桌指着班长骂,「你就是怕连累你自己!」

「陆羽。」班长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我,「他就是个无赖,跟他斗,最后赢了又怎样?学费你拿什么交?」

「开学你吃什么?穿什么?」

「你是聪明人。」

我没有说话,捂着手,被他们扶着。

一直到,领班的师傅起怎么回事,我终于低下头:

「……自己摔的。」

班长拍了拍我的后背,只有我渐渐回味过来挨打的缘由。

倒霉透了。

04

其实我也没想过,要和她有什么交集。

只是,几天后,一个清早。

当时还没上工,我在校门口买早饭,后背突然被人怼了怼。

回过头。

是她。

她盯着我的手,我盯着她的手腕。

两个人,手上都有包扎。

05

她叫小由。

个头小小的,其实挺可爱的。

可我看见她,像见了霉神一样,转头就要走。

「谢谢。」这时候,她说了一声。

她是来说这句话的。

我们坐在学校的角落里,埋头吃着早饭。她买的单。

「你其实,挺讨厌我的吧。」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

「抢了你的爸爸,占了你的房子。」

「那你呢,干嘛不想活了?」我没接茬。

谁都没法回答谁的问题。

只能低下头,沉默地扒饭。

「喂。」

过了一会,她又叫了我一声。

「你手怎么了?」

「……自己摔的。」

她转过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躲闪着她的视线。

「你不敢和我对视了。」她笑了一下。

我脸有些红了。

「有什么好对视的。」

她摇了摇头,「是因为你手上的伤,和我有关吧?」

「和我有关,又能让你受伤的事……」

「应该只有一件。」

「那个叫建哥的,找你了,对么。」

我没说话,只是惊诧,她看起来小小个的,脑袋却这么灵活。

太阳初升,蝉鸣越来越响。

「他和你是……」好半天,我才问她,「哪种关系?」

「缠着我的臭狗屎呗。」

那天我才知道,她就是有天放学回家,一辆摩托突然停在边上。

开车男人她完全不认识,却咧着嚼槟郎的黑牙,问她要不要一起兜风?

那就是建哥,这也是建哥一见钟情的全过程了。

她根本没有理他。

没想到,建哥不肯放过她。

隔三差五就来死缠烂打,逼她和他耍朋友:

「小由,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你跑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

建哥这样跟小由表白。

完全不管对方怎么拒绝。

夏日蝉鸣。

小由坐在我边上,看着自己的脚尖。

「以后,不会来找你了……」她说,「你是大学生,不耽误你。」

「本来,就嫌你多管闲事的。」她嘟囔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觉得,很无力。

好像,谁都可以来随意摆布我们一样。

我爸,她妈,建哥。

可是,凭什么?

我盖上了盒饭,用手上的绷带,擦了擦嘴:

「以后,每天一起吃早饭吧。」

她愣了一下。

「他问起来,就说我是你……男友。」

「时间久了,应该也就不缠你了。」

「你不想活了?」她说。

「我怕你不想活了!那房子还有我一份呢!」

她再一次笑了,用手锤了一下我;我手磕上了下巴。

两个人都捂着手疼了好一会。

06

「白痴。」

那天在树荫下,我们捂着手,她又叫我。

「想不想报复他们?」她说。

「谁?」

「我妈,你爸,建哥,所有人。」

我才发现,她凑了过来,离得很近。

近得让我呼吸加速。

「亲我吧。」

她眼睛里流转着光,对我说:

「报复他们所有人。」

蝉鸣喧嚣。

阳光透过枝叶,照在她的脸上。

我再一次,直接傻了。

07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她笑起来,「逗你的。」

我整个人还是傻了的状态,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她身上总是有香味,像牛奶的香气。

但我没好意思问她。

从那以后,每个早晨,我们都会见面。

有时,她会讲她的生活:

她说我的爸爸,对她很好。

但那是因为他图她妈妈的钱,假的,永远是假的。

她说她妈妈,把她当垃圾桶。

从小到大,一有情绪,都可以倾倒在她的身上。

吼她,掐她,把她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

想到这里,割手腕的时候,就一点都不疼了。

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

这个时候,我们就在一旁边听边吃早饭。

是的,我们。

同桌。

班长。

还有,二五仔——

当初他骗我去见建哥,出卖我,还在地上按我的手。

于是我们把他抓了回来,斗不过建哥,对付一个二五仔还是绰绰有余的。

也不揍他,就是逼他一起打工,省得他总打小报告。

我们吃着饭,听着小由的生活。

「垃圾桶这个比喻,很有文学性。」

同桌完全没脑子,举着筷子评价着:「等我哪天写小说,一定拿你当原型。」

「把我写漂亮一点哦。」小由说。

「小由你傻呀!」班长急忙提醒,「你得让他给版权费啊!」

「要多少合适呀?」

「由姐,要不这个钱别收了,让他们把我放了吧?」

二五仔愁眉苦脸地,刚换上的工作服,完全不合身:「打工太丢人了!」

「闭嘴!」

我们一齐吼了一声,二五仔又不说话了。

那个夏天,小由,几乎总是和我们几个臭男生混在一起:

她没收工钱,也跟着我们,刮腻子,搬梯子;

偶尔还去操场上,把想要跑路的二五仔拎回来;

我们就经常给她讲笑话,逗得她前仰后合。

时间久了,她仿佛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大小姐。

班长是她的狗头军师,教她怎样磨洋工;

同桌是她的头号粉丝,整天要拿她写故事;

二五仔是她的丫鬟,端茶倒水,哭哭啼啼。

但,始终有一根刺,悬在我心上。

她,是那个坏女人的女儿。

08

那一阵的汛期快要来了,下着雨。

有一个清早,我冒着雨往学校走。

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我看到了小由。

她穿着工作服,被建哥的人围着。

建哥在不停地往她脸上凑。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神采。

她看到我,朝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是在示意我,别给自己找麻烦。

是啊。

我最开始,就是讨厌她的。

我低下头,最终,只是径直走开了。

09

小由闭上了眼睛。

可那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大吼。

「刘建!」

我站在不远处,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说点什么好呢?

「学也不去上,整天就知道给我找死!」我故意作着滑稽的丑态,冲建哥大骂着。

「死啊,你倒是真死啊?!」」

小由,没忍住,扑哧地笑了一下。

她望着我,也骂起了建哥:

「刘建!」

「你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建哥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和她。

他不会明白的。

那是我和她之间,没人知道的默契。

「诶……那不是你大舅哥吗?」有人问建哥。

「他是谁都不好使!今天他必须给老子死!」

我根本没停留,被建哥和他的人追着跑了。

10

等小由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揍得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了。

建哥和他的人都走了。

小由站在我面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我。

她蹲了下来,从袖口,伸出了那把小刀,给我看。

我这才明白,如果刚才我没出手,她已经成功地把刀插进建哥的身体里了。

「你有病吧。」她说,「多管闲事。」

是啊。

我就是有病啊。

谁要管你能不能用死报复父母啊。

谁管你能不能和建哥同归于尽啊。

明明一开始是讨厌你的。

可要是看不到你,我心里就是会有一块,从此就空掉了。

她俯视着我。

被打湿的头发,垂散下来。

我望着她,伸手想要为她撩起。

但,还是放下了手。

「我是你哥嘛。」我僵硬地转过头,说。

她也从那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

「嗯,你是我的哥哥。」她说。

「……」

我们都沉默着。

她突然低下了头。

我愣了一下。

最终,还是亲了上去。

才发现,她的嘴唇很冰。

在那狼藉的地上,我们无言的亲吻。

很久。

那天下着雨。

我和小由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走得很慢。

小镇围着河,一到雨天,总是有青蛙的叫声。

我脸很红。

说不上来,是被揍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走在我前面,突然转过了身。

她背着手,笑盈盈地看着我。

「喂。」

「干嘛啦。」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说。

「啊?」

「我买了一个存钱罐,小猪存钱罐。」

「存钱罐?」

「我在攒钱了,攒我去读大学的钱。」她说。

「意思是,以后早饭都是我花钱了?」

「啊不然呢?」

「我妈管得很严的,从不给我钱……」她移开了视线,「你学校的学费,够我攒好久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腕。

那时节,下着细雨,路上没有行人。

我看见她把小刀,抛向了河里。

那把多次划破她手腕的小刀,被水流吞没。

「以后,不会了。」

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要活下去,才能去你的学校见你嘛。」她笑了笑,对我说。

以后。

她的手腕上,不会再有刀伤了。

11

说来,不可思议。

那个夏天,小由的保镖团里,多了一个人:

建哥。

他听说我和小由最近总是牵手去学校。

倍感震撼之余。厚着二皮脸,逼着二五仔请病假,顶替了对方的位置。

「小由。」他话里话外都是痛心疾首,「你跟陆羽可是兄妹啊,我得好好劝劝你,这万一有血缘呢,万一呢?悬崖勒马还不晚啊。」

「关你什么事啊?」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和陆羽演给我看的,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对不对。」他豁然开朗。

「你还不滚?」

「好,好,你当我不存在嘛。」他卑躬屈漆,「诶,你看这桶腻子就跟你一样白。」

「我看你像个桶!」

「新来的滚去搬梯子!」师傅大吼。

在那个夏天。

我们的母校,有一间教室。

有一张课桌的底部,被我们沾着油漆,一人按了一个指纹。

那下面,还有小由留下的一行字:

「小由和一群白痴们。」

12

可是。

小由死了。

那年的汛期。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水随时会冲上河堤。

师傅为了抓进度,把我们分到了不同的教室。让我们干完上午的工时,就回家等雨停。

小由一直没有来。

我有些不安,打开伞,想要去她家看看。

经过班长的教室,却被他叫住了。

「你去哪?」

「她一直没来,我去她家看看……」我说。

「陆羽。」班长看着我,「她可能只是生病了,也可能迟了。」

「今天抓进度,你旷工,我们就得分你的活。」他说。

「都是朋友,别让大家难做。」

我无奈,恰好同桌要出去给我们买饭,只能叮嘱他,留意下有没有看到小由。是不是已经到早餐摊了。

我回去继续上工。

可是,小由始终没有出现。

大家饿着肚子,同桌也迟迟不见人影。

师傅咒骂着后生仔,一点规矩没有。

从很远的地方,有警笛声传来。

我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13

那天,有人在一栋居民楼的外面,发现了一把坏掉的白伞。

后来,有人在附近的小巷子里,看见了她。

衣服不整,头上被砸出的伤口,是她的死因。

小地方,一向有限的警力,第一次被全部调动。

一个少年,从家里被警察带走,戴着手铐,坐上了警车。

他。

是我的同桌。

14

「……我路上看见她来学校,就一起走。」

「……发现她衣服被淋湿了。」

电视里,播放着同桌招供的录像。

他脸上有一些淤青,大概是被突击审讯时留下的。

「她那么好看,就,想着和她弄一下。」

「把她骗到那里去,趁她不注意,给她后脑勺砸了一下,就倒下去了。」

「我看她头上流血了,不好看了,又不想弄了。」

「但我看她手指还在动啊,我就想要是这女的说出去就麻烦了。」

「没办法嘛,那就继续砸嘛。」

「几下之后她不动了,我就走了,觉得都没人看到,肯定就没事了。」

「叔叔,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

「本台也想提醒大家,预防青少年犯罪,要关心青少年的内心成长,这是家长与学校……」

……

电视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站在楼道里,愣愣地望着一阶台阶。

曾经有一个女孩坐在那里,拿着小刀,有气无力,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曾经有一个女孩坐在那里,被我扶起来的时候,扯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爸推开了家门,把那个小猪存钱罐递给了我。

里面,是空的。

「为什么?」我愣愣地看着我爸。

那是我第一次把他撞倒在地,几乎疯狂地大吼着,「连她的钱,你也要拿走吗?!」

「她拿去给你买东西了。」我爸只是冷漠地看着我,说。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那是她迟到的原因。

在那个下雨的早晨。

她用攒下来的所有钱,去给我买了一台小灵通。

暑假结束以后。

她就可以我和通电话。

听我的声音。

2004 年,汛情过界。

一个叫陆羽的男生,涉水行走在街头,踉踉跄跄,一边喝着酒,怀里揣着一把冷冰冰的扳手。

却不知道该去砸谁。

当那场汛期最终退去,下一次到来的时候,已是十二年后。

2016 年。

那个叫陆羽的男人,喝着酒,行走在街头,沉默不语,去参加母校的聚会。

那一天,是他同桌出狱的日子。

他要去杀了他的同桌。

15

2016 年,聚会的前几天。

我在超市打工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

班长发来的。

他去了大城市,十几年没见面,如今是一家公司的高管,我没想到他还会联系我。

那条微信上只有这么几句话:

「小由的朋友们,聚一次。」

「回我们班的教室,周三晚上十点。」

「你如果来,我让你见到小由。」

我愣了很久。

给他打电话,他却不接。

半天过去,他才又发了一条。

「杀小由的人,也会来。」

16

汛情将至,学生们都放了假。

学校却有一间教室的灯还亮着。

我不知道班长是怎么搞定学校的,想来他混得那么好,总是会有路子。

到那的时候,几个老爷们都在课桌前坐着。

「是我羽哥吗?我艹,还是这么帅啊!」

班长喊了我一声,嬉笑地走上来。

我仍然记得,他是小由的狗头军师,无数个磨洋工的点子,就是他教的。

十几年没见,他更胖了,也市侩了。

如今我穿着超市的制服,胡子也没有刮,和他的描述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位,家栋,银行行长了现在!」

「支行而已。羽哥,有资金需求记得找我啊。」

一个消瘦的男生,礼节性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我没想到他会来。

二五仔,小由的丫鬟,如今已经是一家银行的行长了。

以前怕他打小报告,还逼着他跟我们一起打工过。

我下意识地要跟他握手,可被他把手往下按了一下,随后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像是在提醒我认清现在的差距。

正尴尬,这时候,班长又拉了我一下。

他给我指了一个人。

「你俩今天,必须握个手!人家来了之后一直念着你。」

顺着班长的手看过去。

一个留着光头,眼神躲闪的男人。

自从我来之后,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握住了怀里的扳手。

可下一秒,他冲上来的身影在我眼睛里放大了。

我挨了一拳,瞬间眼冒金星,眼看扳手就要拿出来了,却同时被班长按住了。

「你俩真是,每回见面都打。」

「都奔三了,哥几个成熟点行不行。」

我暴怒地要挣开,听见班长的话,却愣住了。

我望向眼前这个不说话的男人。

「……建哥?」

「叫阿建就行。」他仍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情,「这一拳,我替小由给你的。」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他说。

我低下头。

小由……

教室里,好几张课桌,拼在一起。上面摆了很多吃的,还有酒。

班长招呼大家坐下。

「我,同桌呢?」我问。

班长好像没听见,「都没开车,今晚都喝吧?……家栋你别演了,你干银行你不会喝酒?建哥,你烧烤店开那么大,不喝说不过去吧……」

「他人呢?!」

我吼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着我。

「他不会来的。」

就在那时,一个声音这样说。

女生。

我才留意到,她是挨着班长坐的。大概,是班长带来的女友。

一头的长发,黑眼圈很重。

「把扳手扔了吧。」她说。

「让你来,是让你见小由的。」

14

我们坐在那里。

教室的灯,闪烁了一下。

「我叫关山月。」许久,她说,「是你们班长的未婚妻。」

「我妈说过,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她吓坏了,带我去了各种医院,检查都没问题。」

「后来,有一个民间的神婆。说我是在和死人说话。」

「我做了驱魔仪式,从那以后,我妈发现我正常了。」

「但其实不是。」

「是我能看见的那些死人,教我,假装看不见它们。」

「这样,我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们愣愣地听着。

「前不久,小由的亡魂找到我。」

「她说,想和昔日的朋友们,再聚一次。」

「特别是你,陆羽。」关山月说。

17

大家都因这无稽之谈久久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我。

我沉默了许久,笑了起来。

「很好玩吗?」我说。

「都是成年人,我用这种事情开玩笑,我闲的?」关山月看着我。

「好,你让她见我啊,你让她说话啊!」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投向关山月。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们玩吧,玩得尽兴,玩得开心。」我说。

「羽哥……」二五仔想拉我。

这时又一个身影站了起来,把二五仔撞了一个趔趄。

建哥。

他也是要走的。

「小由的朋友们。」建哥加重了语气,嘲笑了他们一声。

我们快要走出教室的时候,班长却喊了一声:

「滚啊,赶紧滚!」

「喊你俩一声哥,真把自己当回事是吧。」他站了起来,指着我们。

「陆羽,你牛逼,你当年能考全校第二,可你他妈的现在算老几?一个超市收银员,我一个投诉电话就能让你下岗。」

「你用点脑子行不行?老子费劲吧哈回来一趟就为了逗你玩?你算老几啊?」

「阿建,还有脸这笑别人?!」

「就特么你会装深沉?」

「开个小烧烤摊,上周让工商局的人打了三个巴掌,跟个孙子一样屁不敢放一个。」

「装啊,现在怎么不装了?」

「你还以为是 04 年啊,见谁打谁,欺负一个穷保安。」

「我告诉你,你他妈以前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杂种!」

建哥捏紧了拳头,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也站在那里。

他的话很难听,可是某种程度上……

没有谁,会为了开个玩笑,这么大费周章。

只是,这怎么可能……

「他班长啊。」二五仔讨好地给班长倒酒,「你总得让大家知道你为啥组这个局吧,不然心里毛毛的……」

班长拿起酒杯,却最终还是重重放下了。

关山月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都是同学,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了。」

「我俩,搞投资,欠了些钱。」

「小由答应我们,办完这个聚会,能让我们发财。」

「我们,所有人。」

「她被杀的时候几岁啊,她懂发财?」二五仔嘀咕着。

班长瞪了一眼,他顿时闭嘴了。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关山月说。

「人比鬼可怕。」

「因为鬼,不会撒谎。」

我看向关山月,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她那样的眼神,我曾经在小由自杀时的脸上,看到过。

那一头的班长,也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地。

「龟儿子的,喊老子挪用公款搞投资……说稳赚不赔,内幕交易……麻卖皮钱亏完了人跑了。我怎么填,拿命填?」

「我选这个晚上,你们哪个走得了,你们哪个敢走?」

18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悠长的警报声。

校园里的地面上,亮着一点点的光。

可。

那是淹进校园里的水,在反射路灯。

「我艹!」

二五仔也注意到了窗外不对劲,起身想要撤,却被走回来的建哥拦住了。

「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么。」建哥说。

「你回家的路上,就不知道淹到哪了。」

「等雨停。」

建哥坐回了座位。

19

我们重新坐在那里。

我正对着的,是关山月。

「这就对喽。」班长敲了敲筷子。

「小由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看看我们?」二五仔仍然无法相信。

关山月摇晃着自己的脖子,奇怪的频率,转动着。

「鬼又不是雷锋,别把鬼想简单了。」关山月说。

「她想见你们,一定也有她的目的。」

「接下来……」关山月看着我们,「我会招魂,让小由出来见你们。」

「她要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关山月说着,顿了顿,「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一些注意事项。」

「今晚,汛情过界,阴差上岸。」

「如果直接和你们对话,阴差很容易就会发现小由。」

「所以,只能由我这个媒介,转述她的话。」

关山月说着,指了指自己。

「阴差的耳朵很灵。」

「接下来她给你们的信息,都会比较隐晦。」

「并且,我只能替她回答是,或者不是。」

关山月说到这里,顿了顿。

「玩过海龟汤么?」

「可能,就和海龟汤差不多……」她低下眼睛,说。

「说白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问鬼神。」

「所以请大家务必记好。」

「问鬼神,有三不问。」

「不可问阳寿,不可问姻缘。」她交代着我们。

她的交代结束了。

「这不是两问么?还有一问呢?」二五仔是真的浑不吝,打断了她。

「我不知道。」

「啊?」

「问鬼神,有三不问。」

「但是没人知道第三问是什么,我只知道,问到那个问题的人,都死了。」关山月说。

「意外、凶杀,甚至是因为犯罪被枪毙。」

「最合理的死法,却出自鬼神之手。这就是问出了第三问的后果。」

「所以,待会嘴巴留个把门的,别害死别人。」

关山月说着,瞥了一眼二五仔。

建哥用牙齿开了一瓶啤酒,沉默地喝着。

「说这么多没用的,我们什么时候见她?」他说。

我看见关山月笑了一下。

那双眸子里,突然有了神色。

她说:「现在。」

20

我们咬着自己的手指。

我是最后一个,咬破手指,在一个烛台里滴下血。

这是仪式必须的一步,要多个熟人的血,才能为她指明赴约的路。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班长,死活不肯让我们离开。

蜡烛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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