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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苦呢......」阿因心里悲叹,早在东荒,她便看透了东荒王族对桐的冰冷自私,他们会如此绝情,她倒不奇怪。

「后来,德墟师尊来了,带三公主去了边境,见到了如卿上神的尸体,三公主跟着德墟师尊回来时,已经失了心神,不言不语,把自己关在凤桐殿里。」

阿因缄默片刻,似问非问,喃喃自语,「到底是哪错了?他们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的啊。」

奈何情深缘浅,神仙又能如何?

「你说,此次我与泽尹成婚,桐她会来吗?」

「三公主怕是不会来,」夏琳迟疑道,「现在的三公主,听了任何事情都是毫无反应,如死水一般沉寂。」

这回答如阿因所想,「顾如卿给她带去的伤痛,短期内应是难以愈合了。」

「嘭——」膝盖沉重落地的声音一响,阿因忙伸手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

「夏琳求大人,一定要和泽尹君完婚,你们两人几经磨难,终等来此刻。若是像三公主和如卿上神那般,叫人如何能平了遗憾?」

入夜,阿因站在窗边,夜里的忘尘谷萤火流溢,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一双手从她身后环到她腰前,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

阿因贴上他健硕的胸膛,笑问道,「今日怎么回来得有些晚?」

前段日子,有不少仇家听了泽尹受天雷的消息后,纷纷来忘尘谷挑事,却发现泽尹虽身上有伤,神力却不减。

泽尹以前出手不免有几分克制,但那些天阿因生死未卜,他心烦得很。

那些仇家意识到他比平时下手还重已经晚了,还未反应过来早已被揍趴下了,最后都被初七给扔出忘尘谷去。

当初光玄听说后,仍是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悠悠道,「何必呢?这个时候本尊都怕惹到他。」又吩咐开枝找几个人去守在忘尘谷出口处,负责把那些被扔出来的人给抬回去。

原本已经没人敢上门挑事了,今日却来了西海的四皇子,那厮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泽尹未将西海皇室放眼里,可是他念在曾与西海大皇子扶桑在往日有几分交情,本想给几分教训就让他走人,怎奈那四皇子纨绔归纨绔,倒是很有骨气地在一次次被打趴倒地之后仍坚持站起来继续战斗。

阿因抬头看他,皱了皱眉,不满道,「这就是你嘴角有伤的原因?」

「那厮太难缠,我看那厮再打下去就废了,就挨了他一下,」泽尹为自己开解,「他兄长近日大婚,我总不好把他给揍得下不来床吧?」

「你也会有顾忌?」阿因噗嗤一笑。

「当然。」泽尹唇角弯了一下,眼底跃动微光,「但我最大的顾忌,只有你。

「你顾忌西海大皇子近日大婚,对他四弟手下留情,」阿因从药箱中取出药膏,俯下身盯着坐在竹椅上的泽尹,拍了拍他的俊脸,「怎么不懂得顾忌我三日后成婚,新郎官的脸破相了怎么办?」

在一旁侍候的初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后,憋着笑,表情十分古怪。

初七虽跟着泽尹不算久,但胆子是日渐肥了起来,他见泽尹的眼神剜了他一下,「爷,没想到你有一天竟会被人调戏。」

「出去。」某人淡淡道。

初七是个识相的,笑也笑过了,走前还麻溜地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上那一瞬,泽尹拉过她的手腕,她的身子刹那间像失去重心般贴在他身上。她只能将手搭在他肩上,撑开点距离。

没有神力就是这点不好,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给你擦药呢。」

「这是惩罚。」

阿因柳眉一挑,心里想着下回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给他点面子。

芊芊素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沾了点药膏,又轻又柔地在他唇角摩挲。阿因离他极近,肌肤雪白,朱唇光泽水嫩,无形中撩拨他心神。

这究竟是谁的惩罚呢?

泽尹眸色一暗,环住她腰身的手一紧,他手掌的火热透过衣衫到达她的肌肤,阿因停滞了手上的动作,清清冷冷的丹凤眼里透着三两懵懂,却更为媚人。

「可不可以?」他低哑的声音传入阿因耳里,丝丝魅惑,目光灼灼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阿因只觉仿佛烟花在脑中炸开,她没了思绪,面色透红。

她的手足无措落到泽尹眼底,终究是有些不忍的。

他只在她发烫的面颊上轻吻了一下,便松开了她,俊眸含笑,「下次的惩罚,可没那么简单。」话毕,便走了出去。

他走到长廊尽头,离阿因的房间很远时,才一拳撞到柱子上。

到底是自己太急躁了些,方才差点因为自己的欲念而伤了她。仙者练气,他有十几万年的修为,渠因刚回来且没有半点神力,是断然承受不住自己的欲念的。

「说到底,又得重新学会控制力量了。」

初七刚听到撞击声便赶来了,先是见到柱子上的一道深深的裂痕,心里地打了个颤,「爷......你跟茯夏大人吵架了?」

泽尹瞥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去备冷水。」

次日清晨。

「所以说,这柱子的裂痕是泽尹君给打了一拳留下的?」夏琳凑近一看,不由得感叹道,「哇,那他得多生气啊?」

初七绘声绘色,夸大道,「当初我就站这,然后爷的表情冷酷到不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太可怕了。」

「是不是泽尹君和茯夏大人吵架了?」

「我当初也是这么问的啊,然后爷就扔下一句,『去备冷水』,我也莫名其妙,特别是后来他在浴池待了一整个晚上,不让旁人去打搅。后来一大早便去后山练气调内息了。」

夏琳心思细腻,相比起憨直的初七,早料到了七八分,威逼道,「待会见到茯夏大人,敢提这件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初七见她不似在开玩笑,委屈道,「不提就不提,不过茯夏大人试个婚服怎么那么久啊?」

夏琳刚想抬杠几句,却见长廊远处一道倩影款款而来,每一步都似走在旁人的心尖上。

一拢红衣霞帔流光溢彩,女子长发未梳,墨黑如瀑,待她走近一看,端的是冰肌玉骨,纤尘不染。

阿因看着愣在原地的两人,心里忐忑,「如何?」

夏琳方才反应过来,围着她转了几圈,似欣赏件精美玉器连连称赞。

「初七,代我跟德墟师尊和他夫人道声谢。」这嫁衣是德墟的夫人亲手赶制的,绣纹精美,想来必定花费了不少功夫。

阿因说时,不免向初七莞尔一笑,眼波流转。

他的心跳得飞快,只得随意找了个理由退下了,再这么看下去估计心脏招架不了。他的爷栽在茯夏大人手上,看来本就毫无悬念。

「泽尹去哪了?」

「去后山练功了。大人,我帮你梳妆。」夏琳扯开话题,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回房间,关上房门,「等我啊,我去拿德墟师尊的夫人送来的首饰珠钗。」

阿因无奈地笑了笑,走到了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不施粉黛,眉眼很淡,似在一张白纸上轻轻勾勒出几笔,冷清而不浓烈。

倏然,门被重重撞开,阿因刚想嗔怪夏琳莽撞,一转身,却见一蒙面的黑衣男子站在房里,「茯夏大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警惕道,「你是何人?」

「魔族刀鬼,奉之陌少主之命来寻大人回去。」那男子揭下蒙布,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的气息虽与泽尹和光玄那辈相比差距过大,却也是个难缠的角色,况且阿因现在体内半点神力都没有,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只能迂回拖延时间,「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的少主。」

刀鬼也不急,阴恻恻地笑道,「看来战神未告诉你,之陌是你的兄长,而你和之陌,都是魔族公主长月的后人。」

「我有亲人?」阿因虽原先知道自己怕是跟魔族脱不了干系,但一来时过境迁,二来泽尹既然不愿她知晓,她便不问,因而此时不免心里有些惊异,「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身上和我们魔族一样,流着阴暗暴虐的血液,」刀鬼逼着她往后退,「看来你在战神身边待久了,便以为自己可以为善吧?你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阿因镇定了心神,嘲弄道,「你说我兄长是你们少主,可你却对我如此无礼。」

刀鬼阴邪一笑,紧握着她手腕,看着她因疼痛而露出惨白的面色,神色更加癫狂,「无礼?你不知道,在魔界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她的腕骨被捏碎,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她紧咬着唇,可接下来刀鬼的话却比身上还痛上万分。

「虽然之陌少主还肯认你,但你们可是云泥之别。」

「你在魔族,就是个背叛全族的野种,受到所有人唾弃和不齿。」

「靠着媚术,出卖自己给天族的战神,作贱自己,甚至不惜放弃一身修为,只为图一庇护。」

「你行医救世,被世人封了个『医圣』,可是啊凡界有多少人因你带去的灾祸而死?」

「你是茯夏的一天,你身上的肮脏和耻辱,就不会消失。」

「本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没了记忆,就以为可以重来吗?」

晦暗的山洞里,水滴沿着石壁落下,发出静谧的声响。

角落里,一着朱红嫁衣的女子抱着膝,低顺眉眼,神情漠然。

那恶魔般的话语似仍在她耳畔不断回旋,「本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没了记忆,就以为可以重来吗?」

「你在魔族,就是个背叛全族的野种,受到所有人唾弃和不齿。」

「靠着媚术,出卖自己给天族的战神,作贱自己,甚至不惜放弃一身修为,只为图一庇护。」

呵,听上去,真是低贱呢,她心底有个声音传来。

泽尹来时,见到她的那一刻,冷光在眸子里一点一点凝结,早知道不该让刀鬼的下场如此舒服,卸了他双臂似乎太便宜他了些。

刀鬼怕是忘了,在过去茯夏虽被称为「医圣」,但她更是个善用毒的女子。

纵使后来她神力尽失,也可用毒伤人。阿因没有茯夏的记忆,但上回光玄送她医书的时候,连带交给她许多上古毒药方子。她细细研读,制了几根毒银针藏在袖里,用以防身。

今日,她趁刀鬼不备,将毒刺入他手上的筋脉,虽因此挨了他一掌,可顷刻间刀鬼身上的毒便散开,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样子十分可怖。

后来,阿因不受控般地跑了出去,待她回过神来,自己闯入了忘尘谷里一个偏僻的洞穴。

她为什么要逃?是接受不了自己,还是面对不了泽尹。

泽尹走到她身边,半跪着,伸手要帮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她却下意识闪躲。

停在半空中的手,终是没有落下。

「阿因,没事了,我们回去。」他轻声道,要将她抱起,可是阿因却推开了他。

她没有看他,贝齿紧咬着下唇,不出一言。

「听话,你身上有伤,要回去医治。」

「泽尹,你是不是觉得,没有神力的我随时都需要你的保护?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就可以随你摆布控制?」她抬起下颌,脸上失尽血色,美好易碎,让人心里微微抽痛。

「随我摆布?」

泽尹点漆的黑眸幽幽深深,染了些情绪,她怕是不懂自己平日对她有多么隐忍吧。

下一秒,他欺上了她的唇,阿因的脊背紧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双手被他钳制,动弹不得。他轻轻啃咬着她的红唇,似挑逗般辗转反复,酥麻感顿时蔓延至她全身,使她意乱情迷。

泽尹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身子缓缓往后倾,唇间滚烫湿热的贴合,气息交织,暧昧旖旎的气氛在晦暗的空间里浓郁。

这样逗她,怕到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他轻掐了下她的细腰。

阿因从迷离中清醒时,已不是方才的情形,此时已是自己将他压在了地上,身下的男子半阖眼帘,他的衣领散乱,露出健硕的胸膛。

阿因的一只手偏偏又抚在他光洁的肩上,端的一阵火热从掌心烧到她面颊。

奈何某人眼梢微抬,似笑非笑,「现在呢,究竟是谁任其摆布?」

这话无非更是火上浇油,阿因一下子要站起来却不稳,泽尹起身将她拥入怀里,「阿因,我知你处事冷静,更是用毒的好手,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像今日一样逃脱。可是,我不会因此而背弃半点护你周全的誓言,你神力尚在时如此,神力尽失时亦是如此。」

所以从方才到现在,他都在用着自己方式,去回答她任性的问话。明明他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了,可她自己却不察。

「泽尹,我想拿回我的记忆。」

「刀鬼和你说什么了?」他俊容微冷,「那家伙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阿因却摇了摇头,「我是不信,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爱上一个不堪的人。但我仍想找回我的记忆,你和光玄是有办法的,对吧?」

他松开了阿因,哑然失笑,「过去如何,重要吗?」

「不同人口中的茯夏有千面不同,我总不能在别人的褒贬中去拼凑出一个自己,进而一次次地去怀疑自己,」她嫣然一笑,「事实如何,对错如何,悲欢如何,我愿承担。」

「阿因,不要。」

「渠因,应该回来了。」

无忧宫。

二人造访的时候,是开枝在前厅接待他们的。

开枝给他们上了茶,「泽尹君,茯夏大人,光玄帝尊近日在照看清嘉公主,不许人轻易打扰,方才小仙已经派人传话了。」

阿因先前便听说,自己醒来后,天界的清嘉公主也早已秘密历劫归来,她的流放判刑,最终不过光玄一句「免了」就给免了。

不过,想起那时想置她于死地的黑手是天族的人,假若当初天族未识破她的假身份,那么那些人冲着的目标,便是清嘉。

泽尹见她若有所思,安抚道,「天族的事情,光玄不可能不清楚。」

「也是。」阿因知道如今自己身份尴尬,再者既然清嘉和光玄都有意隐瞒,那她便不再多心。

良久,光玄才缓缓步入厅中,他见到阿因,毫无波澜地向她浅浅一笑,问候了句。

阿因说明来意后,光玄没有答复。他却是看向泽尹,笑道,「没哄好吗?」

当初光玄将阿因的魂魄送回她体内时,本想着将她的记忆一并还给她,怎料泽尹拦下了,他想赌一把,赌她可以就此和他相守,抛却过去那些爱恨悲愁。

光玄为他而不值,可泽尹却道,「与其能让她记起和我的过去,不如让她就以阿因的身份来活,不免会更开心些。」

可是,终究是瞒不住。

光玄也不犹豫,抬起手放在阿因额头的前方,略一发力。

倏忽,泽尹忙上前扶着倒下的她,「怎么回事?」

「完事了,」光玄拢袖而立,「记忆还给她了。」

「她怎么昏倒了?」

「睡一觉就好。」

泽尹还想追问,却见光玄已拂袖离去。

一旁的开枝忙替他家帝尊解释道,「帝尊最近就是这样,有几分古怪反常,泽尹君请谅解。」

东海苍炎岛,九心潭。

「如今这世道,连上古的凶兽都混得愈发差劲了,」一袭黒衫临风而立,男子手里提着剑,打量着不远处被捆灵锁困住的硕大蛟龙。

「说你呢,」男子懒洋洋的俊目里透着戏谑,「天地混沌时,你尚算个啃魔族血肉的凶兽,现专害些没甚么能耐的凡人,龟孙得多了。」

蛟龙奋力挣脱,潭面上千尺波浪卷起,声势滔天。

「不自量力,实是没趣。」

握住剑柄的手一紧,顷刻间他的身影划过蛟龙身躯数十周,九心潭染上一片血红,那庞然大物缓缓倒下,沉入潭底。

千年来,他亲手斩了许多曾在上古时期和自己同一战线的灵兽。后来这些灵兽中识相的早被天庭那帮人看上当了坐骑,或者有光玄养着,可惜啊,总有那么些个顽物,不服驯化,偏扰世间清净,为祸四方。

上古的历史,鲜有人过问,而天地三界,却因他平定四海而尊他战神,可笑至极。

泽尹自嘲般笑了,罢了罢了。

潭面上浮起一石台,一朵淡紫色的花扎根于岩石里,此花唤作曼罗紫,原是那蛟龙的内丹幻化而成。

泽尹正欲施法将曼罗紫收入衣袖,竟被抢了先。

这是不曾有过的事。

对面的,是位姑娘,远远望去,她素色的衣裙随风缱绻。

泽尹笑道,略微做了个揖,「姑娘可知先来后到之礼?」

那位素衣姑娘面色如水,只字不言便要转身离去。

刹那间,泽尹挡住了她的去路,「请姑娘归还。」

怎料那女子不听,反倒对他出手,迅如疾风。

活了几万年的泽尹怕是没见过比他还无理的主,他起初还出于几分怜香惜玉敷衍以对,后因这女子深厚的功力不得不认真起来。

三十招后,泽尹的剑柄抵住了那女子的脖颈。

「你是哪位仙家的后人?」泽尹收回剑柄,眼里含着笑,「我竟从未听说。」

那姑娘仰着脸,格外坚毅的神情。

正在泽尹估摸着这姑娘是个哑巴时,她开口道,「曼罗紫,不能给你。」

「为何?」

「你要曼罗紫就得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给你。」

「犯不着。」泽尹笑道,从方才起背着的手伸到女子面前,晃着那株曼罗紫并一条白色绢帕,「我早拿到了,你没发觉?」

女子柳眉一蹙,脸上总算有了点波澜。

倏然,他的手掌传来钻心的痛感。

「我在曼罗紫上放了毒,内力越深厚,反噬越强,」女子淡淡道,「你把曼罗紫给我,我帮你治。」

泽尹把曼罗紫扔给她,左臂已近酥麻。

那女子也不食言,当下扶他到岛上一僻静山洞内坐下。

泽尹暂时用内力压住了毒性。这山洞桌床椅凳一应俱全,石壁上还被开辟出一面药柜来,倒是别有洞天。

那女子在案前,写药方,翻医册,取药,捣药,一气呵成,不紧不慢。

她低头时,鬓边的乌发不经意地滑落,衬着她白皙如雪的双颊。

真怪,泽尹寻思道,竟像用了结界术,旁的事物似与她无干系。

半晌,那女子一抬眼,碰上了对面的目光。

泽尹忙偏过头,「你······原没有配解药吗?」

「这毒是我前些日子刚配出来的,解药我得再琢磨琢磨。」那女子一点也没觉得此话多么地令人抓狂,「不过倒是谢了你,我从你身上试出了这门毒的实际药性,长进不少。」

泽尹一听,差点没气得背过去,要是再重来一次,他怕是管不了什么怜香惜玉的鬼话,把她跟那些凶兽一样揍得服服帖帖就得了。

他迅速调整了下刚波动的内息,索性静默不语。

不一会儿,女子提着药箱走到他面前。

他没好气地道,「配好了?」

边接过她递来的药丸送水服下。

「我试试,」她把药箱放到他身侧的桌上,「我并不常失手,万一出事,泽尹君万年的修为应该能耗上一阵,不至于那么快羽化。」

于是他呛了好久,差点成为第一个因呛死结果仙生的神。

这厢泽尹总算艰难地吞下那药丸,那厢这姑娘的手放上了他的左肩。

泽尹惊魂未定,对上的却是一双盈盈含水的俏眼。

她清澈的眼里划过狡黠,「嘶拉——」,她一把扯下泽尹的左袖。

「你!」他活了几万年,用光玄的话来说,是个十足的洁身自好的神,而今天这场面也是头次见。

裸露的左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你干什么?」他刚想抽出他的手,却周身乏力,想是刚才那药丸的功效。

那女子探着身,从药箱里翻找着几个瓶瓶罐罐,「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莫名地觉得这桥段像是在某个茶楼听过的评书,类似什么才子调戏小姐,土匪绑架黄花姑娘尔尔。

「新伤添旧伤,你这战神还挺皮实抗造的。」她往他左臂上撒上药粉,先前交手时,她看出他左臂可能因与那蛟龙交手负伤,本想一个战神免不了打打杀杀落下伤痕,却还是在撕开他衣袖时心惊。

「我是医者。」言外之意是,你别多想。

她的指腹触碰在他的疤痕上,柔和地将药粉抹开,涂匀。

泽尹意识到自己离她的面庞很近,几乎能感到她的呼吸。她侧着脸,专注替他擦药的侧脸如画出尘。

「为何要用毒?」

「打不赢你。」女子瞥了他一眼,眼里写满看白痴的神情。

泽尹选择无视,叹了口气,「为何一定要得到曼罗紫?这玩意既增不了修为,也当不增不了内力。」

女子不再回应,为他上药后,将药瓶齐整地放回药箱。

就在泽尹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时,「为了治瘟疫,曼罗紫一味药材可抵上十多味药材,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拿到曼罗紫才来得及救人。」

「你说的,可是凡人?」

她点头,「就在苍炎岛旁的一小岛上,有个村庄。」

「曼罗紫若要做药,需在采集后一刻钟内用仙气养着,你去看看,现在是不是都枯萎了?」

那女子到药柜前查看,如他所言。

她守了那条蛟龙三天,交手十数次,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泽尹斩了蛟龙,她抢了曼罗紫,尽管手段卑劣,但还是达成了,她就不后悔,可原到头来原还是一场空。

泽尹像是毫不在意,随手将身上佩戴的一带香囊扔到桌上。

「这里面的东西,看看你是不是需要。」

她闻言,过来拆开那香囊。

「是灵芝草。」她飞快计算着这灵芝草的药性和药量,若真能做解瘟疫的药,胜过曼罗紫十数倍。

「多谢。」少女浅笑,如雨后润朗的晴空般清新。

泽尹想说「不必」到嘴上不知怎的竟变成,「你笑了就好。」

少女微怔,随即默不作声地道一旁捣弄着药材,只是她捣药的手不知不觉变得紧张。

「姑娘芳名?」

她的心漏了一拍,「你会知道的。」

「好。」泽尹应道,「不过,姑娘能把曼罗紫给我吗?」

她略带几分疑惑地将曼罗紫交给他。

泽尹看到知晓她的疑虑,便道,「我一旧友不知抽了什么风,偏稀罕这破花,托我去帮他寻来,还以两壶梨花酿做酬。这花管他用不用得了,我且送去,看他敢不给我酒。」

「梨花酿?莫不是光玄帝尊?」

「你怎知?」泽尹叹道,这光玄一直都深居简出的,简直是天界第一隐形人。

「我与他交情尚可,前日我写信托他帮我寻曼罗紫,没料到他倒还托上了你了。」她细眉一挑,「他先前欠我个人情,你同他说你帮了我大忙,叫他送你十壶也不为过。」

泽尹笑道,「你既不愿告诉我你是谁,我自问光玄去。」

「随你,」她拿出方才捣弄的几瓶白罐子,「这是我特制的膏药,你身上曾受过的伤虽已结痂,但想必当时处理得不甚妥当,长久必定会损及筋骨。」

「告辞。」

她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他出神了一阵,转动那白瓷瓶罐,背面两个娟秀的小楷映入他眼底:渠因。

梓烟村,溪边,几个村妇正在浣衣。

「小崽子们,别在溪水上游耍,我们在这洗衣呢,这水都被你们弄脏了。」

「诶,老徐家的,别计较,这一个个都似猴孙一样,咱也管不了。」

溪水上游传来孩子的笑声,其中为首的一个略大点的男孩,约莫十二岁,长相清秀,眼里尽是机敏的劲儿,光着膀子,想下游喊道,「我们没嬉闹,我们是在捉鱼。」

他话音未落,另一身形肥硕的男孩朝他扬起了大片水花,「扇子,看着!」

「找死你。」陈扇笑开了,他被泼了一身水,立马报复回去,旁边一圆脸的女孩也帮他一起泼那胖子水。

直到那胖子连连告饶,陈扇才肯罢休,消停下来。

他方才说捉鱼可不是用来搪塞人的,只见他俯下身,手浸在水里,静止不动,待瞄准目标后,迅疾地上去掐住鱼身。

「我抓到啦!」

陈扇骄傲地将一条肥美的鲈鱼聚过头顶,脸上溢满欣喜之色。

「扇子哥哥真厉害。」圆脸的女孩羡慕十分。

「当然啦。」陈扇走到岸边,将鲈鱼扔回竹篮里,盖上盖子,边穿鞋边道,「湘湘,旁边这筐鱼送你。」

那女孩笑盈盈,「扇子哥哥好棒!」

那胖子冷不丁地哼了一声,「净会讨女孩子欢心。」

「哎呀,还有一筐鱼,本来想着要送人的,」陈扇撇了撇嘴,「可惜张招财家里有矿,又说我只会讨女孩欢心,人家怕是看不上我捉的鱼。」

「哥,哥,别这样。」那胖子名叫张招财,听完他的话后连忙谄媚上前,想伸手抱住他,「看得上,看得上。」

就知道他的德行,陈扇挡开他,起身背上其中一只竹筐,里面他刚才捉的那条最大的肥美鲈鱼仍在蹦跶。

「我走啦。」陈扇向伙伴们招招手,「奶奶和渠因姐姐还在等我。」

「你今天走得那么早,」张招财有些扫兴,不乐意道,「每次都渠因姐姐长,渠因姐姐短的挂在嘴边。」

湘湘有几分迟疑地叫住他,「扇子哥哥,你说渠因姐姐真的有办法治好村里人的病吗?我爹被送去医馆已经三日了。」

陈扇走过去摸了下湘湘的头,「她肯定可以的,我明日就帮你去医馆看看。」

见状,湘湘笑颜重展。

陈扇自动略过张招财的一顿埋怨,背着竹筐走了,心情大好,脚步跳跃。

一寻常农家小院。

「渠因姐姐,渠因姐姐。」陈扇一进院门,就喊道,「我今天又抓了一条大鱼。」

登上台阶,踏入厨房,「渠因姐姐......奶奶,小心!」

他忙放下竹筐,上去拿走老妇手里的铲子,扶老妇在一边坐下。

老妇双眼失神,和蔼笑道,「近日医馆忙,总不能每次做饭都让阿因来吧,我眼睛瞎是瞎了,但好歹还可以炒两盘菜。再说了阿因的厨艺也是我教的。」

「可是自从上回奶奶您染上风寒后,手就会经常颤抖,渠因姐姐说能不让你下厨了,还是让我来吧。」

「小扇子做的菜,能吃吗?」

一清冷的女声传来。

「渠因姐姐你回来啦。」陈扇上前接过她的药箱,「姐姐,我今天捉了一条大鲈鱼,给你和奶奶补身子。」

渠因莞尔一笑,碰了碰他冰凉的肩膀,朝他道,「去换上件衣服。」

「我知道。」他意识到自己仍光着膀子,脸唰一下红了,逃也似地去到里屋。

陈奶奶不由得笑道,「他还小不要紧,就是怕着凉。」

里头的陈扇吼道,「我不小了,我是男子汉。」

渠因走到陈奶奶身前,俯下身子,摩挲着她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

「阿因受累了吧,家里和医馆两头跑,可还吃得消?」

她淡淡道,「我没事,奶奶。」

手心里很温暖。

入夜。

院里凉棚的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最中间摆着那盘红焖鲈鱼。

「渠因姐姐的厨艺太好了!」陈扇连吃了好几碗饭,发出感叹。

「嘴里有食物的时候别说话,小心噎着,」陈奶奶用拐杖打了他的腿,佯怒道,「奶奶做的饭就不好吃了?」

「一样好吃。」陈扇焉焉地垂下头,扒拉着饭。

渠因无奈地笑了笑,给陈奶奶和陈扇各自盛了碗汤,放在二人桌前。

「阿因,你怎么那么瘦啊,」陈奶奶摸上她的手腕,「要多吃点饭。」

虽然渠因知道凡界的吃食根本就不会对神魔的体质有半点影响,却还是应了。

「渠因姐姐,医馆得了病的那群人,快痊愈了吗?」

「还需等上几日。」

渠因从前不久得来灵芝草后,很快地便配好了治疗瘟疫的药方,让感染的村民服下。

「那明日我能去医馆看看吗?也能给姐姐搭把手。」

「医馆?」渠因笃定道,「不行。」

瘟疫在梓烟村是极少见的,这儿的村民没有处理瘟疫的经验,怕是会引起恐慌,再者这次的瘟疫也并非一般的凡界瘟疫,而是骇人听闻的尸毒。

她是魔族之人,自然是能抵御得了,但其他的普通凡人,一旦接触很有可能便会被感染。因此她才封闭了医馆,不允许旁人进入。

陈扇还想争取一二,陈奶奶的拐杖第二次打向了他的腿,力道更重,「阿因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吃饭别多嘴!」

他疼得直叫,渠因见了他那滑稽的样子,不免低头浅笑,只一刹那犹如世间昙花,清淡却也倾入人心。

陈扇余光瞥到他渠因姐姐的模样,不由觉得腿上的疼痛值回了几分。

院外有些嘈杂,陈扇正要起身去看看,却见湘湘跑了进来

「扇子哥哥,」她上气不接下气,抽泣道,「渠因姐姐,医馆......医馆出事了,村长不知从哪找了位仙长,强闯了医馆,说是要把里面的人全烧了。我爹......我爹他......」

一瞬间陈扇怀疑自己眼睛瞎了,方才还在这的渠因姐姐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句,

「小扇子,照顾好奶奶。」  

医馆门一破,一片嘈杂,村民们拿着火把涌入馆内,四处搜寻。

「仙长,仙长,求求您手下留情吧。」一妇女跪在地上,手里拽着一鹤发童颜的老者的衣角,「仙长,我男人和十岁的孩子都在里面啊。」

接着又是一群人围了上去,跪倒一片,哭喊着自己的亲人在医馆内。

「我乃天界的金光上神,此次游历,途径此地,发现了尸毒,」他面色严峻,嫌恶地将道袍从那妇女手中抽出来,「尸毒乃魔界之物,本座为天界、为黎明百姓本来就有除掉尸毒的责任!」

「不行啊,那里面的人不就全被烧死了吗?」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染了尸毒就是魔物,就已经死了,再这么拖延下去,感染的人更多。」

他这话一落下,其他拿着火把的村民纷纷响应,他们从没见过活神仙,都敬畏得很,也怕自身和亲人性命不保,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找到了,就在这里!」

嚷嚷的地点竟是在医馆的药房,药房的地上整齐地躺着受感染的村民,他们的面色都发紫,身上甚至长出了尸斑。

「看到了没有,」村长喊道,「真如上神所言,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要被渠因那妖女练成鬼魅来祸害大家呢!」

「不会吧,渠因大夫对大家那么好,她怎么可能是妖女?」

「既然不是,为何要隐瞒大家,还封闭医馆。」

「要不是今日有上神相助,我们大伙指不定哪天也被尸毒染上呢!」

......

人群躁动,有几个激进者要上前点火,可竟在刹那间,所有人手里燃着的火全部熄灭。

倏忽,只见药房门外立着一女子,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裙,清风拂来,青丝飘飘。

渠因冷冷道,「你是何人?这里何时轮得到你插手?」

「哼,你身上果真有魔族的气息,而且还不弱。」

金光上神尽全力打出一掌,想着趁其不备,速战速决,这妖女要是躲了,她身后的药房立马化为灰烬,要是没躲开就等着魂飞魄散,身形俱灭吧。

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蓦地,他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畏惧。

怎奈接住那一掌的是一团红色的气焰,将那金光掌打出的气波给吞噬。

那女子没有躲开,也没有灰飞烟灭,此时正站在原地,面无波澜地收了手,「所以,可以离开了吗?」

怎么可能,他从一下界小仙到天界上神,修行了十几万年,竟敌不过一个年轻的魔族丫头?太耻辱了。

「妖女,竟敢猖狂!」金光上神脸色剧变,怒容满面,「你在这凡界村庄散布尸毒,究竟是何居心?」

「你们还有谁想靠近?」渠因的眉眼淡淡一扫,双眸因方才运功而发红。

周围的村民连连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即使先前对渠因是妖女这事抱有怀疑的人,此刻无不相信了这件事情。

人群中,一熟悉的面庞跪下,他抽抽搭搭地哭道,「渠......因姐姐,渠因姐姐,看在我和扇子是兄弟的份上,饶了我吧。」张招财这一跪,他老爹也是个没骨气的,哭爹喊娘地跪下来,于是乡民里有一半的人跪了下来。

剩下的乡民,将希望寄托于身边的上神,他们振臂高呼,要上神为民除害,杀了这妖女。

「我是医者,我是在医治这些人,你们......」

你们相信我,这句话她顿时哽在喉咙。

看着平日里相处的乡民露出畏惧或愤恨的神色,渠因心里生出异样,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们很陌生,明明是今日白天仍和她笑脸相迎的村民,现在竟一个个地要她死。

果然,凡人还是信不过吗?

「你们都在干什么?!」

一苍老的声音响起,伴着重重的拐杖落地的声音。

「陈婆,你家捡的姑娘是妖女。」

「陈婆,别过去。小扇子,扶着你奶奶些,别过去。」

「乱说,渠因姐姐不是妖女!」陈扇怒斥道。

张招财忙招呼他兄弟,「扇子,你看渠因姐姐的眼睛,都发红了,她就是妖......」他愣是没敢说出「妖女」这个词。

渠因看到陈扇在与自己对视时那一刻的退缩和恐惧,连他都如此表现,就知道自己此时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可怖的存在。

「妖女,这个妖女!」金光上神发现她状态与方才明显不同,区区一个妖女,竟然在意别人的评价,特别是在看到那对祖孙时,明显杀气弱了很多。

何不......推波助澜?

抓住这个弱点。

金光上神走到那瞎眼的陈婆面前,「我乃天界金光上神,这个妖女散布尸毒,想把村民都炼成鬼尸,可谓罪孽深重啊。」

那老妇嘲讽一笑,接下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金光上神脸上,惊呆了众人,金光上神更甚。

「你说你是神仙,却做着畜生做的事情?你说阿因是妖女,可她却在一次次地救村民的命。」她转过身,对着那些村民说,「你们当中,有谁没有被阿因看过诊?李家孙女的热症,徐家老头的咳血,还有王家媳妇的偏头痛,这些都是谁给治好的?是这位金光上神吗?阿因若真有祸心,怎么可能去救你们?」

一大部分的人迟疑了,他们中几乎每个人大病小病都找过渠因,而她总是能妙手回春,收的诊金也是少之又少,要不是今日的事情,渠因在村里的确是人人爱戴的存在。因此,当初她提出要封锁医馆时,大多数人也纷纷支持她。

村长见大伙儿有人已有动摇之意,便道,「这妖女定是想博得大家信任,便于她行事!」

「人啊,知恩图报,即便做不到图报,也总得懂得知恩。」陈婆长叹了口气,松开扶着陈扇的手,循着方才的声音走到村长面前,「孙九,你到现在还记恨阿因呢?也不看看你家那龟孙当初对阿因做了什么?你还有脸记恨?」

村长孙九气得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却说不出话来,一年前他替孙子上门求亲,遭到了陈婆的拒绝。

他那没脑子的孙子竟然妄想在渠因回医馆的路上轻薄她,却反倒被村里的人们拿着锄头追了三条街,最终脚下一不留神,狠狠地摔成了瘸子。

孙九心疼他的乖孙,心里实打实地恨上了在这个女子,但他理亏,这几日才寻得这个机会报仇。

陈婆嘱咐她的孙子,「扶我到阿因身边。」

她走的脚步声,在渠因听来足以压过周边人嘈杂细碎的议论。

陈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阿因别怕,告诉奶奶,你究竟是谁?」

「我是魔族之人,我叫茯夏。」

四年前。

乌压压的三千魔族追兵压界时,少年将她护在身后。

「茯夏,记住,从今往后我都不再是你的兄长。」

「之陌,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他伸手一击,将她送到远处,嘶吼道,「走啊!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了!走!」

瞬间,周围扬起飓风,他彻底打开神识,逼走自己体内一半的仙气。

这做法无疑比扒骨削皮还痛上万倍,他是在毁掉自己一半的元神。

「之陌,你住手!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毁掉一半的元神,无非会使他会堕入魔道,行尸走肉。

「夏夏,你说要是我们身上没有那一半的仙族血脉该有多好。」

随即,在场的三千魔兵神魂俱灭,化为魔气,顷刻间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体内。

「兄长——」

之陌,入魔。

......

从那时起,她唯一的兄长以元神为祭,交与魔族,入了魔,换得她出逃的一线生机。

茯夏,太多人要她葬身于魔界,而她的手上也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她是踩着同族们的尸体逃出魔族的。

可到了凡界后,她孑然一身,背负伤痕,心却好像不会痛一般,不喜不悲。

苍炎岛,荒山。

「狗娘养的,现在就算来岛上,也很难打到什么猎物了。」

「诶,你听,那边有动静,」一精瘦的猎户悄悄靠近树丛,却惊了一跳,「大哥,你看,这里有个受伤的姑娘。」

他走了过去,问道,「姑娘,你家住哪啊?」

那女子双眼空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忍不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这姑娘是个瞎子?」

「瞎不瞎倒无所谓,这小妞长得可真来劲儿。」旁边那粗壮的汉子忙着解开自己的裤衫,「碰上老子,今天算她倒霉了。」

「诶,你要干嘛?她身上都是血,不好吧?」

「你滚边去,」他推开那精瘦的猎户,将那女子扑倒,伸手开始扒她的衣衫,「你瞧她真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反抗,活该便宜了老子。」

一截柴木砸到那男人的背上,他吃痛地从那女子身上起开,怒道,「哪个狗娘养的敢坏爷爷的好事?」

「哼,不知教养的小畜生。」一老妇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啐骂道,「看着人姑娘长得标志,就成禽兽了?我呸!」

「大哥,是梓烟村的陈婆婆,脾气出了名的坏,大哥你还是别惹她了吧。」

「死老太婆,赶紧给老子滚,别碍老子的好事。」

那陈婆气急了,眼里冒火直直瞪着他,抡着拐杖要去打,却被那男人狠狠地夺过拐杖,她一把摔在了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陈婆疾呼,哭嚎道,「我丈夫死得早,儿子和媳妇都被山匪杀了,你们心肠怎么能那么坏,净欺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婆,十八层地狱都关不住你们......」

陈婆叨叨絮絮地将他们诅咒了个遍,顺便问候了他们的祖上。

「算了吧,大哥,算了,别跟陈婆一般计较,她就是一疯子,指不定要怎么讹上你呢。」

「狗娘养的,晦气!」那男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在那精瘦猎户的拉扯下走了。

「奶奶!奶奶你没事吧?坏人走了吗?」

大树后传来一男童的啜泣声。

「坏人走了,奶奶当然没事,」那陈婆好不费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根本不用借助拐杖,只是平日里需要拐杖做做样子,倚老卖老罢了,「小扇子,现在还不许出来啊。」

「为什么啊奶奶?」

陈婆叹了口气,走到那女子身边蹲下,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裳,碰触到那沾满血污的衣物,不免倒吸了口凉气,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哎呦,造孽哟,你是遇到山匪了吗?咋被伤得那么重啊?还碰上那不是人的畜生?」

陈婆说着说着,突觉眼里一酸,闪起了泪花。

好奇怪,这陌生的凡人是在为自己而哭?

那女子只字不言,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看。

「姑娘,别怕啊,那畜生都被老太婆我赶跑了。下次再碰到这种人,要懂得叫嚷啊,你嚷嚷,使劲儿骂他们,骂他们祖宗十八代,别人听到了就会来救你,别再像今天一样被占便宜了啊。」

「姑娘,你姓甚名谁?你家人呢?你家住何处?」

「阿因别怕,告诉奶奶,你究竟是谁?」

这双曾经在她流落时给她温暖的手,还是在此刻握着她。

不同的是,这四年间,陈婆衰老得厉害,那精明的眼睛渐渐浑浊,多年来的眼疾让她双目失明,拐杖也不再只是倚老卖老的工具而已。

她说,「阿因,乖孩子,不用帮我治,我一老太婆既不喜欢吃药,又不喜欢折腾,横竖再活也每个三两年了。」

她感叹,凡人怎么能那么脆弱?可也那么强大?

她明白,这份温暖,今后都不会再属于她了。

「我是魔族之人,我叫茯夏。」

她的话,引来一片哗然。

魔族人,比之于妖女,是更为令凡人畏惧的存在。

在所有的传说中,永远都是天族为正,魔族为恶。永远是魔族祸害苍生,使得四海皆生灵涂炭。

「魔族?」陈婆沉吟了片刻,却又如往常般,「阿因,你是谁,重要吗?」

「渠因姐姐,魔族又如何,」陈扇对她笑道,「我只当渠因姐姐多了个名字,名叫茯夏。」

「顽固不化!」金光上神手里化出斩魔的仙剑,「各位,屠魔是我天族职责,凡是和魔族人有任何交集的人,都死不足惜!」

「这什么意思啊?」张招财正疑惑,随即见到神剑一劈,那凌厉的一击正朝前方......

「扇子——」

他不禁紧紧闭上眼,四周寂静极了,他微微睁开眼,却见渠因姐姐挡在陈氏祖孙身前,展袖一挥,便化了那击偷袭。

「是你逼我的。」

在一瞬间,那袭雪白衣衫闪现在了金光上神身前,她面上端的平静,只是那双盈盈含水的丹凤眼里迸发出凛凛寒意。

斩魔的仙剑向她劈去,而她的身体外似布了一层屏障,毫无所伤。

在此刻,金光上神脊背发凉,这魔族女子,似乎强大得难以想象。

她手里幻化出一翠色的玉笛,在指尖轻灵一转。

「你怎么.....会有天界的宝物碎玉笛?」

不待她回应,那女子使着玉笛朝他而来,那身手迅猛得不见踪迹。

怎么可能,自己在那女子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有这么深厚的神力,可自己却从未听闻。

金光上神喉头血腥味上泛,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刹那间,那纤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似要将他捏碎,令人畏惧的是,她的面色毫无波澜,仿佛手里捏着的只是一无足轻重的蝼蚁。

「妖女,放开上神!」她身后传来一发颤的声音,「否则,与你勾结的陈氏祖孙就会有性命之忧!」

她斜睨了一眼,柳眉微蹙,有几分恍然无措。

「孙九!你敢碰扇子和陈奶奶一下试试!」张招财急红了脸,吼了一嗓子,他此刻已经搞不清状况了,天界上神竟被渠因姐姐很轻易地秒了,而村长竟然用同族人的命去要挟渠因姐姐放人。

渠因松了手,放开了金光上神,她想着上前去救下陈氏祖孙,可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妖女,你只要动一下,陈婆就没命了。」

孙九手里的匕首放在陈婆的脖颈上,闪着银光,陈扇刚要扑上去,却被他的家仆给捆住。

金光上神封了她神力的穴位,命令道,「拿下她!」

村民见她果真不动,迟疑了片刻便一涌而上。

「阿因——」

「渠因姐姐——」

渠因的双臂被人钳制住,双膝重重地往地上一落,玉笛从她手里滑下。

「你方才不是要杀了老朽吗?」金光上神讥笑,「魔族之人,竟会为了凡人而心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放了他们。」她淡淡道。

「人,我会放,不过要在你死之后。」金光上神举起斩魔的神剑,正要落下,手却不受控般地颤动,神剑在刹那间飞了出去。

「金光老头,过分了。」

却见一道玄色衣袍负手而立,伫立于渠因身前。

她低垂着脸,是泽尹君......他怎么来了?

「战神,」金光上神有几分惊异,「老朽见过战神!」

他唇角一勾,「就是这姑娘把你打得落花流水?金光老头,你这脸面挂不住啊。」

金光上神惶恐地俯身行礼,「回禀战神,老朽已将这妖女制服,正要取她性命!」

「是不是越老脸皮越厚?本君也活了十几万年了,与你一比还真比不过,」他敛了笑意,深深地看了金光上神一眼,「打不过便拿无辜之人要挟,你这是神仙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老朽的确胜之不武,可这是魔族妖女,不除难以绝后患啊。」金光上神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再者,屠魔不也是战神之责吗?难不成战神想包庇此妖女?」

泽尹觉着好笑,「少拿天族那堆陈规来唬人,本君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章法,只屠为恶之人,不论对方是魔,还是像金光上神你一样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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