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活的很清醒的文?

我是皇上的婢女,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看着他从爽朗皇子变成阴狠帝王。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将我纳入后宫,可我一直知道——

他是看不起我的。

我望着眼前碎了一地的陶瓷玉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昭月宫的东西皆价值不菲,皇后的长乐宫都比不上其奢华。

而眼前的丽妃却早已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不停地摔打殿内的东西。

陛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急不躁,看不清喜怒,好似在等她闹腾完。

我有眼色地让所有宫人退了出去,随即为他们关上殿门,守在门外。

有些事是我们不能听的。

可我是皇上的贴身侍女,知道的总会比别人多一点。

丽妃娘娘名叫楚凌霜,是左相之女。自打她入宫起便荣宠不断,势头压过皇后。

在所有人眼中,丽妃是皇上心头所爱,左相是朝中权臣。

就在所有人都迷失在这泼天富贵之时,皇上却下令抄了左相府。

有地方官员越级死谏,弹劾左相贪污受贿,私吞赈灾钱款。

皇上下令彻查,发现左相用这笔钱财私养了一支精锐。

皇上从殿里出来,我急忙跟了上去。

走之前我回头朝殿内看了一眼,丽妃颓然地坐在地上,发髻散落,面容苍白,哪还有之前的傲气。

进入乾清宫,殿内只剩皇上一人,他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满眼落寞。

我端着茶水走了过去,摸了摸外壁,确认是他最满意的温度。

他喝了口茶,轻轻开口,「你说……朕是不是太过无情了些?」

是或不是?这我怎么能说,怎么答都不对。

李伯教过我「谨言慎行」。

「皇上心怀百姓,是为了大梁天下。」我缓缓开口。

他点了点头,睁开眼,落寞变成了坚定。

我悄悄松了口气,看样是答对了。

「宫里的下人最会捧高踩低,这些时日,你多注意,别让内务府委屈了丽妃。」

「是。」

我走出乾清宫,步子都轻松了些许,那昏暗地宫殿里只剩下皇上一人。

左相府的罪名全部被推到了丞相的长子身上,左相只是教子无方,看管不佳。

这并非是左相推儿子出去顶罪,而是皇上故意为之,是念在左相过往之功,免他晚节不保。

而更重要的是,皇上要断了左相后代卷土重来的念想。

而对于丽妃,因为久居深宫并不知情,免了罪过。

世人感叹皇上对丽妃一片情深,怎奈辜负了他的情谊。

我心里是不屑的,伤害过后又假惺惺地弥补,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而百姓皆感叹,吾皇仁慈。

「不去干活,闲在这做甚?」

李公公板着脸出现在我身后,朝我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我瞬间神思归位。

「李伯,我这就去。」

李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这么多年还不懂规矩吗?」

「我知道。」

「记住自己的身份,好好做事。」说罢,他抬起手作势又要打我。

我连忙躲开,「我知道了,这就去干活。」

李公公是从前王府的老人,如今是皇上身边太监总管,亦是皇上最信任之人。

他只听命于皇上,对其他人半分薄面都不给。

说是干活,其实我只需要服侍皇上一人即可,毕竟我是他的婢女。

不出半日,皇上便下了旨。

左相府,偷藏私兵,意图谋反,男子流放,女子贬为庶人。

念在左相劳苦功高,让其回乡养老。

我思及皇上的嘱托,还是去了一趟昭月宫,怕丽妃想不开。

见我来,她并未奇怪,只是继续坐在桌子旁,双眼无神,摆弄着匣子里的东西。

我瞥了一眼,里面最显眼的那个竹蜻蜓还是当初皇上亲手所制。

「皇上的目的达到了,还留着我做什么?」

我不知她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

望着她颓然的样子,「陛下对您情深义重」这种屁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艰难地开口,「皇上说了,娘娘永远都是尊贵的丽妃。」

「呵,丽妃……」她讽刺一笑。

「我流产之事,恐怕也是他所为吧?」

我没出声,只觉得羞愧。

当时丽妃怀孕三月,却被嘉嫔毒害,失了孩子。

皇上一怒之下,夺了嘉嫔兄长的兵权,并将他官降两级。

李伯教过我,祸从口出,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丽妃是聪明人,有些事别人不说她也知道。

她又盯着我问:「我父兄……他们当真有偷藏私兵吗?」

我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她,左相府是皇上亲自定罪,证据确凿,容不得质疑。

「罢了,我为难你做甚?」她苦笑。

「丽妃娘娘,人活着要向前看,日后这后宫之中无人敢对您不敬,您定要好好的才是。」

我不敢再面对她,匆忙离去。

左相府贪污受贿或许是有,可赈灾钱款那么多银两,他们怕是没有那么大胃口。

至于偷藏私兵……他们没有胆子,也没有必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如果没有谋反那么大的罪名,又如何能将左相连根拔起呢?

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丽妃娘娘的。

她虽平日里娇纵任性,性子张扬了些,可从来不会拿宫里的下人出气,对我也很是客气。

宫里每每有新的妃嫔进来,她们总看不起我是个奴婢,却又怀疑我早已爬上龙床,因此总会有贵人刁难于我,只有丽妃娘娘不会。

可我帮不了她,我只是个奴婢。

李伯说了,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上依旧是皇上,每天有很多政事要忙,奴婢依旧是奴婢,我在一旁为他研墨。

殿外一阵吵闹,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不顾侍卫阻挠,闯了进来。

这前朝后宫,有人失势,就会有人得势。

户部侍郎的掌珠刘婉,前些日子入宫,被封为婉贵人。

「陛下批阅奏折累了吧,臣妾特意亲手做了莲子羹,陛下快尝尝。」她让身旁的侍女将食盒拿了上来。

皇上笑道:「辛苦婉儿了,以后不必做这种累活。」

「只要皇上喜欢,婉儿就愿意做。」婉贵人笑得娇俏。

随即她不屑地瞟了一眼正在研墨的我,转头对皇上说:「这些奴婢笨手笨脚的怎么侍候得好皇上,还是让臣妾来吧。」

我看向皇上,得到他的指示,默默地让开位置。

胳膊早已酸痛,还好有人抢着干活。

我不敢愣着,连忙去取了银针,还多拿了一个勺子。

用银针验过,没有异样。

随后,我舀了一勺莲子羹放在嘴里,甜的腻心,我强忍着不适,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没有什么问题,便把莲子羹端到了皇上面前。

婉贵人见状,怒道:「贱婢,本宫做给皇上的莲子羹,你也配吃!」

我毕恭毕敬地跪下,「婉贵人,陛下所食之物都要经由奴婢试毒才行。」

「你的意思是本宫给皇上下毒吗?」说罢,她扬起手狠狠挥向我。

如我所料,皇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没有放任她为所欲为。

「陛下……」她委屈地看着皇上。

谁知皇上手中的力道慢慢收紧,而他眼中的温柔并未散去,仍旧笑着看向婉贵人。

直至婉贵人吃痛叫出声,他才松了手。

「不必伺候了,出去吧。」

「是。」我轻轻道。

我缓缓向殿外走去,不敢走太快,也不愿走太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这莲子羹甚好,婉儿的手艺真不错。」

依旧是那温柔的声音。

婉贵人的羞辱我并未放在心上,我一个奴婢,这些年受到的轻视和不屑多了去了,早已习惯。

只是在这后宫中,我见过皇后的端庄有礼,见过丽妃的骄傲张扬,见过贤妃的温柔娴静,也见过其他妃嫔的谨小慎微……

却从没见过区区一个贵人竟如此嚣张跋扈。

曾经的嘉嫔第一次见到我时,把茶水泼了我一身,第二日她整条手臂都被开水烫伤。

不是我报复,是皇上做的。

他说过,会永远记着曾经在王府里的情谊,并许诺只要我安分守己,他会让我一生无忧,给我常人没有的体面。

目前来看,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纵然我年仅十八岁,这宫中下人无论年龄与资历,无一不对我恭恭敬敬,皆要叫我一声「舒然姑姑」。

除了李伯会经常敲打我,无论多受宠的妃嫔也不会为难我。

可我却觉得,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还需要我。

他也信任我,我绝不会为了利益毒害他。

可转念一想,他若想强行把我换掉,其实也是可以的。

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也是蛮不错的。

临近年关,皇上命我去给长公主送礼,静嘉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待遇自然不同。

当初,长公主与驸马被先帝赐婚,婚后二人感情不和,谁知驸马偷偷养了一个外室,对公主极尽羞辱。

皇上震怒,遂将驸马全家下狱,并收回了驸马家中管理的铜矿。

而长公主念及夫妻情分,将驸马从狱中救了出来,谁知第二日驸马竟自缢了。

人们都说,他是羞愧自尽。

从那之后,长公主深居简出,即使皇上召见,她也不愿进宫。

春节将至,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气,而长公主府一片素静,东西送到,我便让宫人们先行回去。

公主殿下还跟以往一样,身着素衣,不戴首饰,简单地挽了个发髻。

「你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告诉他,我这里什么都不缺。」长公主微微抬了抬眼,继续坐在一旁看书。

我年年都来,她并不奇怪。

「长公主,这是皇上的心意,皇上让奴婢一定把东西送到,还请您收下。」

「那你回去告诉他,以后不必送这些虚礼。」

我并未回答,继续说:「皇上托奴婢问公主,今年您要不要进宫看看皇上?」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我,轻声问:「舒然,你跟在他身边多少年了?」

「回长公主,从入王府算起,已经十年了。」

我六岁便被李伯捡到,跟他进了王府。

十岁时开始伺候还是祁王的皇上,十六岁跟皇上进宫。

如今……过了年我就十九了。

「都已经那么久了啊。当年他被先太子追杀,身受重伤,还是你背着他走了二十里路,找到了大夫。」

我没出声,自不敢邀功。

「只要你碍不了他的事,他不会亏待你。可我还是奉劝你,到了年纪尽快出宫,皇宫绝不是个好地方。」

「长公主……」我惶恐地开口。

她打断我,「好了,你跟我来吧。」

我闻言跟了上去,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我。

「把这个交给他。」

「是。」

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告诉他,往事种种,我全当是一场大梦,不想再提及,让他也忘了吧。」

我紧张得捏紧了手中的木匣子,努力背下长公主说的每一个字。

「皇宫奢华,我委实不适应,今后便都不去了。」

离开公主府,我望着热闹的长街,心中却暖不起来。

我不知这匣子里装的什么,但我知道,皇上看到一定会难过。

只是……长公主让皇上忘记过去,是忘记当年驸马一事,还是说要将他与长公主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的那段岁月一同忘记?

公主与驸马没有感情不和,驸马也没有偷养外室。

他们婚前虽互不相识,但二人性情皆佳,又都喜爱音律,经过相互了解后感情逐渐深厚。

而一道可笑的「罪名」却将这份美好打破。

驸马自缢,我不知道他是否恨极了长公主,但长公主应该不会再原谅皇上了。

回宫后,我将长公主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皇上,并将东西交给他。

他抬起头来盯着我看了许久,欲言又止,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我出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如此生疏,皇上以前并不像现在这样冷漠寡言。

当年的祁王开朗好动,甚至有些不着调,还常常调侃我,让我给他当小妾。

当时皇贵妃,也就是祁王的生母,确实存了让我给祁王当通房的想法,还不如妾室。

然而,虽然祁王并非专情之人,他接连娶了两位侧妃,但他也有原则,那就是「不是他的女人他不碰」。

纵然嘴上调戏我,可也从没认真过。

当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帝王将许多不属于他的女人,都变成了他的女人。

六岁之前的事我通通忘记了。

李伯说他出门办事在路边捡到了我,见我快饿死了,心软将我带了回去,后来见我做事还算伶俐,就让我在府里当个小奴婢。

我本就无家可归,王府月钱多,很多人想进都进不来。

在祁王身边伺候还是很自由的,可以耍些小性子,他脾气好从不生气,不过我也谨记身份,不敢得寸进尺。

长公主说我救了他的命,我并不敢居功。

他身受重伤之时,我没丢下他,因为遇刺之时,他也并没有舍弃我,自己逃命。

只是后来,或许是他经历手足相残,变得成熟。

亦或许是有了权力,再不屑与我一个奴婢一起胡闹。

而我也见证了他从温厚变得凉薄,从与人为善到杀人不眨眼的全过程。

或许是因恐惧、害怕,亦或许是对他阴暗手段的反感与不认同,终究在他走向那个位置时,我的心也逐渐疏远了他。

可有一点没有改变。

以前他是皇子,我是奴婢。

现在他是皇上,我还是奴婢。

皇后要筹备除夕宫宴,请示皇上,将我借过去打下手。

毕竟这宫中琐事,我是最清楚的。

小皇子年幼,皇后要产后休养,还要照顾孩子,精力不足,皇上便将后宫之事交给贤妃打理。

只是除夕宫宴意义非凡,应由后宫之主操办,贤妃也不好僭越。

「参见皇后娘娘。」

「舒然姑娘来了,不必多礼,快坐。」

皇后依旧很和善。

「宴会之事琐碎,本宫身边的丫头也不得力,这才叫你来帮忙。」

我看着凌乱的折子、条例堆满了书案,听闻皇后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宫女出宫嫁人了,怪不得她如此忙乱。

若是以后我也出宫了,不知道皇上那么挑剔多事的人,是否也会感到难以适应。

我计算着宴会的各项预算开支,突然听见了一丝婴儿的啼哭声,随后便看到奶娘抱着小皇子走了过来。

我总算是知道,一向端庄贤能的皇后为何没精力操办宫宴了。

皇后抱着孩子,轻轻逗了逗,小皇子便喜笑颜开。

皇后娘娘是有福之人,是皇上千挑万选出来的母仪天下之人。

李伯曾说过,皇后母族都是纯臣。

我想那应当是皇上最放心的人,在百官中有一定声望,却没有兵权。

后宫妃嫔众多,皇后能顺利生下嫡长子,这何尝不是皇上有意为之。

皇上盛宠过丽妃,重用过贤妃,娇惯过婉贵人,却始终给足了皇后尊贵和体面。

而皇后是聪明人,不争宠,不争权,不张扬。

妃嫔有不安分的,她也只是敲打警示,从不以权压人。

看似不争不抢,实则不争便是赢。

皇后笑着朝我招了招手,「舒然,你还没见过彦儿吧,过来瞧瞧他。」

听着幼儿的笑声,我好奇地走了过去。

小皇子眼睛大大的,像极了皇后,以后定然也是个极好看的孩子。

我的目光被他下巴上一颗小小的痣吸引了过去,皇上在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颗痣。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鬼使神差的,我慢慢伸出了手,想摸一摸那颗痣。

我突然惊醒,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还好在我伸出手之时,小皇子握住了我的手指,他的手小小的,仅能攥住我的小拇指,小小的脸甜甜地冲我笑。

面对一个孩子,我顿时有些局促,想把手抽出来,却又不敢动。

只好生硬地说了句,「小皇子真可爱,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如此逻辑混乱的一句话,皇后娘娘听了忍不住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懂了。」

说罢,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收敛了笑意。

「你也累了吧,我让人准备了茶点,去休息一下吧。」

怨不得皇后别扭,我也觉得尴尬。

皇后刚入宫不久,见我时时跟在皇上身边,深受信任,她便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可能是看我没名没分挺委屈,便向皇上提议将我纳入后宫。

我当即惶恐地跪在了地上,可皇上当时并没有多大反应,轻轻哼了声,「一个奴婢而已。」

一个奴婢而已。

我没有看他的神色,只是话语中的蔑视和不屑,让人难以忽视。

我并没觉得奇怪。

皇家人天生自带傲骨,他一直是瞧不起我的,我也一直都知道。

只是皇后到如今还以为,我在无名无分地跟着皇上。

终于,在第一场雪后,迎来了新的一年。

除夕宴会那日,会有许多朝廷重臣携家眷入宫,喜气洋洋的宴会变成了权力的角斗场。

不过那些钩心斗角的事不是我该操心的,而今年的我更加清闲。

李伯年纪大了,身上还有旧伤,经不起操劳了,皇上特赦让我陪李伯过年。

我去御膳房拿了几碟李伯爱吃的菜和一盘饺子。

「没给咱家拿壶酒啊?」他看着我只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李伯你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喝酒吧。」我忍不住说道。

「嘿,你倒还管教起咱家来了?」说着,他作势又要打我脑袋。

我急忙说道:「这是皇上吩咐的!」

李伯停了手,「你倒是敢把皇上搬出来,罢了罢了,咱家老了,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当真?」我高兴地问道。

「赶紧吃饭!」他无奈道。

嘴里嚼着美味,李伯却时不时叹气,我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年夜饭是越发冷清了。

往年在王府里,有我、李伯、小侍卫十七、跑腿奴才阿成,还有和同为侍女的我唯一的好姐妹舒嘉。

我们会围在一个大桌子旁,边吃饺子边聊天,若祁王殿下从宫宴回来,还会和我们一起放烟花。

如今阿成不在了,他死在了那场众皇子夺嫡中。

在那场死伤无数的纷争里,皇子都死了三位,谁又会在乎一个不起眼的奴才。

皇上登基后,十七领了恩旨参军,跟随大军去了西北边关,至今未回。

西北的冬天比京城冷极了,不知道他那里过年可会吃饺子?

舒嘉与我同岁,是王府里最活泼灵动的姑娘,她生得漂亮,人也聪明。

连一向严苛的李伯都夸她机灵,不像我总是呆头呆脑的。

被李伯捡回去,我是在舒嘉的怀里醒来的,她给我擦干净了脸,笑眯眯地喂我喝粥。

而后来,我却亲眼看着她躺在我怀里咽了气。

我们一起跟着皇上进了皇宫,她却在一个夜晚走进了皇上的寝殿。

我是在两个月后得知此事,当我赶到的时候,她正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皇上赐了她一杯毒酒。

舒嘉流着泪,满眼悔恨,「舒然,我错了,我后悔了。」

我紧紧地抱着她,她的体温却一点点流失。

「舒然,我错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皇上面前如此失礼。

我质问他为什么!

「是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我给过她机会,留她一命,可她得寸进尺,以为拿孩子就能威胁得了我?」

我跪在地上,看着殿上那人冷漠的态度和无情的话语,我后背升起一阵凉意,握紧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缓缓走到我跟前,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蹲下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舒然,你可千万别学她一样,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擦干眼泪,轻轻答道:「是。」

吃完年夜饭,我扶着李伯到屋檐下看烟花。

远处的宫殿里歌舞升平,他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些朝臣免不了要斗法,陛下今晚又要头疼了。」

我笑着安慰他,「皇上是天子,怎会被那些朝臣左右,李伯您就安心吧。」

说句不能让别人听的话,李伯是把皇上当儿子看的。

他一生无子无女,想把皇上当成亲人,却碍于自己卑微,不敢想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只得恭恭敬敬地放低身份,把皇上当成主子。

曾几何时,我也把皇上当成家人,可我一次次感受了他的无情,一次次见证了他的算计。

我配不上他的尊贵,他也配不上我的真情。

老人家熬不住,李伯早早就睡下了。

皇上很快散了宴会,让诸位大臣回去同家人守岁。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的宫殿口,一个个身着华丽的人走出来。

首先走出的是皇上和皇后,皇后身后的宫女抱着小皇子。

随后走出的是贤妃和淑妃,看来今日丽妃娘娘没有来参加宴会,往日她跟淑妃娘娘关系最好,两人从来都是一起的。

后面跟着婉贵人,这倒是出人意料,以她的位份不该在这个位置。

但也在情理之中,她最近正承宠,性格又很是嚣张,哪里在乎什么规矩。

再往后是柔贵嫔、惠婕妤、顺嫔、仪嫔……或许是因为距离远,平日里我又不常见她们,看着看着我也认不清是谁了。

那么多女人,皇上定然也认不清,这世间除了至亲,恐怕再也没人惦记她们了吧。

皇后娘娘要回去哄小皇子睡觉,向皇上告退。

贤妃也恭恭敬敬地告退回宫了。

贤妃是先帝在位时给祁王赐的侧妃,完全照着贤良淑德的标准找的,我与她还是挺熟的。

而当时祁王纳的另一位侧妃,是他自己挑的女人,后来成了安昭仪,我也挺熟,可如今她正在冷宫待着。

至于为什么被打入冷宫……又是一段往事了。

至于淑妃……淑妃出了宫殿便直接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她一向如此。

而皇上,我猜他去了丽妃的昭月宫。

今年没人陪我守岁,我看了烟花便回去睡觉了。

我正处于半梦半醒状态时,有人敲响了我的门。

「舒然姑姑……」

「嗯?」我迷瞪地应了声。

「舒然姑姑?」

我努力睁开眼睛,问了句「谁啊?」

「舒然姑姑,是我小兰,皇上醉酒,正传您去照顾呢。」

听到「皇上」二字,我瞬间惊醒,可心中还是郁闷。

烦死了!大过年的,他后宫那么多女人,随便找个地方睡不就得了,找我干嘛呀?

我心里抱怨却不敢出声,小兰还在外头听着呢。

皇上一开始定是先去看望了丽妃,估计是被赶出来了。

那些低位嫔妃里,要么惧他,要么爱作,他才不愿伺候。

皇后娘娘一心扑在小皇子身上,估计没空理会皇上,皇上觉得无趣也不愿多待。

贤妃……算了,皇上还是祁王时就不太喜欢她。

贤妃为人守礼刻板,以前就爱督促祁王勤奋上进,如今喜欢提醒皇上勤政爱民。

先帝给他儿子挑了个好女人,她能在妃位混得风生水起,全部归功于她太过贤惠能干。

小兰把我带到后便溜了。

「参见皇上。」

他坐在殿里的台阶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我默默数了数,地上还有三个空酒壶。

他登基后向来克制酒量,今日估计是抽风了。

「起来吧,陪朕坐会。」他说着,伸出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皇上,这不合规矩。」我没敢起来。

「规矩?」他轻笑,「你以前不守规矩的事还少?」

「皇上,这不一样。」

「哦?你说说哪儿不一样了?」

我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沉住气。

是啊,哪儿不一样了?

其实一直都一样,我是奴婢,是你告诉我,要记住自己身份的。

「以前是奴婢不守礼数,还望皇上恕罪。」我硬着头皮回答。

他没再追问,「以前朕难受的时候,还有丽妃陪朕说说话,而现在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丽妃于他来说确实是最贴心的,她总是最在乎皇上的心情,从不管是非对错,谁惹皇上不开心,她就骂谁。

可如今我只想说,您将她全家流放去了苦寒之地,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您还指望她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跟您好吗?

「既如此,皇上何不去看望丽妃娘娘?」

他又喝了一口酒,「朕去了,淑妃在她那儿,她用不着朕陪着。」

我心下了然,是被她们一起赶出来了呀。

「陪朕待会儿吧,这宫里,我也只能找你了。」

「是。」皇上吩咐,我只能陪着。

除夕夜晚,终是我和皇上一起守了岁。

若说妃嫔中最不怕皇上的,便数淑妃娘娘了。

淑妃娘娘是上过战场的人,无惧生死,如今她只是顾念着家人,与皇上保持表面和谐罢了。

淑妃娘娘出身陆家将门,满门忠烈,祖父是靖安侯,爵位可世袭。

百姓人人称赞陆家军英勇善战,是我大梁王朝的守护者。

当年敌国来犯,淑妃的父亲率兵出征,击退了敌军,守卫住我国疆土,可惜血染沙场。

她的父亲、二叔均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兄长也因伤过重,坚持了两天两夜也没救回来。

陆家用命换来了大梁的安稳,而这个时候他们的处境却极为尴尬。

陆家的男子大多战死沙场,淑妃的祖父老靖安侯年事已高,弟弟体弱无法习武,却也因此有幸活了下来。

陆家军无人接管,朝廷很多官员又眼馋已久,无论文官武将,皆想让家族子弟一试。

而看着年迈的祖父,悲痛过度的寡母,体弱的幼弟,淑妃忍住悲痛,安葬了父兄。

在所有人都没预想到的情况下,她在先帝举办的比武大会上战胜了一众世家子弟,拿回了陆家军兵符。

她扶持幼弟继任世子,又在剿匪一事中立了威信,让一群将礼制挂在嘴边的朝臣彻底闭了嘴。

当时,百姓谁人不称颂陆家将门虎女。

陆吟吟,剿山匪、除暴乱、击退蛮夷,堂堂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民间至今流传着许多话本子,都是关于陆吟吟的。

然而,祁王登基,一道圣旨将她封为淑妃,困在了这宫墙之中。

当年她拼尽全力不顾性命守护的陆家军兵符,就被这样轻飘飘地收了回去。

一代女将成了宫妃,若不是顾念着亲人,以淑妃的本事,可能早就把皇上割了。

睡是睡不成了,我赶紧让人去准备醒酒汤,新年第一天皇上还要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当皇上也挺辛苦的,但也挺折腾人,我们下人也要跟着一起忙活。

朝拜结束,官员休沐,皇上可以休息了。

他一夜未眠,睡得心安理得,我给他点了安神香便出去了。

春节期间,宫人依旧要干活,否则主子没人伺候。

我让小兰提前准备了碗粥,却也只喝了两口,便急忙去了内务府,让人带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挨个宫殿去替皇上送礼。

其实不过是一些金银玉器、珍宝首饰、绫罗绸缎,位份高的多给点,位份低的少给点。

嫔位以上的我亲自去送,以表皇上对妃子的看重。

然而要送的东西也多,我挑了好几个人拿,带着长长的队伍挨个去送。

路上的雪显然被宫人扫过了,否则定然不好走。

首先去的是皇后的长乐宫,刚进正屋便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这个时间各宫都在用膳,我刚刚喝的那两口粥根本不足以果腹,我咽下口水,恭恭敬敬的行礼。

皇后娘娘依旧温厚,让人给了赏钱,我连忙谢恩接下了。

「辛苦你跑一趟了,要不留在长乐宫用膳吧?」皇后娘娘笑道。

「多谢娘娘好意,不过奴婢还要给其他娘娘们拜年呢。」我婉拒了,我也知她就是跟我客气一下。

「那就不耽搁你了,赶紧去忙吧。」

离这儿最近的是嘉和殿,贤妃娘娘不愧是贤妃娘娘,我去的时候她正在习字,真是勤勉,大过年的也不懈怠。

给贤妃送礼最轻松,她最重规矩守礼制,即便我与她相识甚早,她也从不与我瞎客套。

我更不用刻意迎合,一切按正常流程办事。

然后就是丽妃娘娘的昭月宫,我去的时候,淑妃在那陪丽妃一起用膳。

看来,她昨晚宿在昭月宫没走。

淑妃冷冷地朝我看了一眼,又把脸别过去,显然不高兴。

我知她向来不待见我,她讨厌皇上,在她眼里,我就是皇上的狗腿子。

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哪个女子没崇拜过女将陆吟吟?

有缘与她相识,我却不受待见。

最终还是丽妃娘娘先开了口,「辛苦了,珍儿把东西收了吧。」

我看了看淑妃,还是多了句嘴,「淑妃娘娘那份也在这,奴婢是送到娘娘宫里去,还是……」

淑妃都没瞟我一眼,她吃了口软酪,不急不慢地朝丽妃说:「霜儿你留着吧,他的东西我看着膈应。」

这种大不敬的话听得我心里一震,这儿还站着那么多人呢。

丽妃无奈地看了看她,终究是替我解了围,「那就一齐放下吧。」

淑妃对皇上不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她骂了句「狗皇帝」。

这话我定是不会在皇上面前提的,做下人的要学会装聋作哑。

如果真跑去告状,皇上定然不会把淑妃如何,那受罚的就只有……某些没脑子的人。

刚刚拜见各个贵人,神经一直绷着,送完年礼放松下来,我已经饿得头脑发昏了。

我脚步发虚地回了屋子,桌子上有小兰给我留的饭……已经凉了。

她也忙得不见人影,亏她还有心记得给我留饭。

我正想拿去热一热,毕竟大冷天的。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李伯。

他拿着食盒走进来,「没来得及吃饭吧?」

「嗯,刚给各宫娘娘们送完年礼。」

他把饭菜摆到桌上,把凉饭收了起来,「这肯定是小兰那个没脑子的准备的。」

「快吃吧,还热乎。」

「谢谢李伯。」我委实是饿极了,急忙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吃,先喝汤,暖暖身子。」

我顿时鼻子一酸。

皇后娘娘有小皇子陪伴,丽妃与淑妃是挚交好友,贤妃的弟弟在御林军当值,可以经常见面。

宫里的下人都收到了家人寄来的信件和衣裳……

「谢谢你……李伯……」我哽咽道。

李伯难得不板着个脸,他叹了口气。

「好了,赶紧吃,吃完睡会吧,听闻你昨夜又被皇上叫去了?」

「嗯。」我点了点头。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你心里可别怨他。」李伯无奈说道。

「皇上待我不薄,我怎会怨他。」

「这儿没人,我知道舒嘉那孩子走后,你对皇上生了嫌隙。可当年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夺了这个位置,把自己逼到身不由己的地步。」

我低头喝汤,没出声。

李伯无奈摇了摇头,拿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你从小脑子就不灵光,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

王府对下人要求高,需要培训,我自是识字的。

「哦。」我瞟了一眼书名,叫什么《风土游记》。

「别光答应,到时候我检查。」

「我知道了李伯。」

「快吃饭吧,我去看看皇上。」说着,他缓缓起身离去了。

李伯的背影苍老了许多,可无论什么时候,他心里都记挂着皇上。

有时候真感觉这些人还是太闲了些,否则怎么还有时间嚼舌根子。

这几天,不知谁将除夕夜的事情传了出去。

皇上没有留宿长乐宫,没有去陪丽妃娘娘,更没有召见新得宠的婉贵人,反而把我这个没名没分的奴婢叫了过去。

一些龌龊的思想出现在某些人的脑子里。

我早已习惯,这些事不会影响到我,如果……婉贵人没来找事的话……

「奴婢参见婉贵人。」

皇上御用的纸墨快用完了,我正要去内务府取一些,谁知路上碰到这么个瘟神。

婉贵人没出声,我只能一直跪着。

冬日的地面又冷又硬,平日里在皇上殿里伺候,暖和得很,衣服穿得也略为单薄。

我伏在地上,口鼻中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双眼。

「哼!」婉贵人冷笑。

「我当这是谁啊,原来是不知廉耻爬上龙床的贱婢!赶紧起来,我可受不起。」

婉贵人尖酸刻薄地讽刺我,可她既然让我起来了,我当然不会继续跪着。

「婉贵人误会了,皇上天子之尊,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

看着婉贵人手中的汤婆子,我顿时感觉更冷了些。

「还敢狡辩!贱婢,你可知罪!」

「奴婢不知何时冒犯了婉贵人,还请贵人明示。」我是真不知道哪得罪她了。

「本宫已被皇上封为婉嫔,你不改口,对本宫不敬,这是其一。」

「你往各宫送去年礼,但给本宫依旧是贵人的份例,这是其二。」

「你的所作所为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吧。」

我懂了。

小兰跟我说了,婉贵人在除夕宫宴讨了皇上欢心,被升了位份。

可正逢年节,册封礼延后,宫里向来按规矩办事,没有举行册封礼,她就不算嫔位。

况且礼单是早就拟好,经由皇上过目了的。

初一那日给婉嫔送年礼的人定也遭了不少罪。

「婉嫔娘娘恕罪,是奴婢疏忽了,只是皇上并未下令举办册封礼,奴婢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你少拿皇上压我!」婉嫔急了。

「谁在这儿闹腾呢,好大的威风啊。」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婉嫔的话。

这慵懒随意,又嚣张的声音,除了丽妃娘娘,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刚刚站起来的我,又急忙跪下,而旁边的婉嫔只是伏了伏身,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免礼吧。」

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丽妃娘娘并未着华服首饰,可那昂起的头却从未低下。

她看了看婉嫔,轻笑,「呦,婉贵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隔老远都能听到你发火。」

「是这个贱婢不敬臣妾在先!」婉嫔还在狡辩。

「婉贵人还是省些力气吧,别把那副好嗓子喊哑了。」

「还没册封礼就不算正式册封,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别人都能守规矩,就你不能?」

丽妃娘娘声音慵懒,气势却高出三丈。

「你……」婉嫔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是在帮我说话,我不禁有些感动。

丽妃娘娘和婉嫔开始互撕。

两个都是皇上的女人,一个旧爱,一个新欢。

一个家族势倒但仍是妃子,一个是朝廷新贵但还只是个小贵人。

两个女人一台戏啊!

婉嫔嚣张道:「丽妃娘娘有空管闲事,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们楚家已倒,你以为皇上还会像以前一样宠爱你吗?」

丽妃娘娘在这后宫就没怕过谁,「婉贵人兴许还是没搞清楚,本宫……是妃!」

我虽感激丽妃娘娘为我说话,但这个时候两个主子争吵,我一个奴婢还是不参与的好,自保为上。

忽然,我看到丽妃和婉嫔身后的宫女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忘记了,在她们眼里我也是皇上的女人。

一个新欢,一个旧爱,一个被皇上藏在乾清宫的贴心侍婢。

三个女人一台戏!

我悟了。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是不是闲得没事做!」威严十足的声音引得众人回头。

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正主来了!

皇上走近,丽妃和婉嫔伏了伏身向皇上行礼。

我……

「参见皇上。」

宫里的下人最常做的动作就是跪拜,因此我最讨厌冬天,无论是雪地还是冰面,遇到主子,就要立刻下跪。

正主来了,且看皇上如何抉择吧。

谁对谁错并不重要,事情的结果要看皇上偏袒谁,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了。

皇上朝丽妃走过去,拉过她的手,「你向来畏寒,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谁知丽妃将手缩了回去,后退了一步,「谢皇上关心,臣妾不冷。」

要是从前,丽妃早就向皇上撒娇叫屈,如今却越来越遵规守矩。

当一个女人开始跟你讲规矩的时候,这说明她已经不想跟你讲感情了。

婉嫔看皇上去关心丽妃,顿时就不愿意了,「皇上~」

她一股脑地将事情全说了一遍,再斥责我对她不敬,又埋怨丽妃帮着一个奴婢欺负她。

我没说话,这不是一个奴婢该插嘴的时候,丽妃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也没解释。

以前丽妃性子再骄纵,但总是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不会颠倒黑白,更不会主动害人。

而如今的婉嫔是真的没脑子,真以为皇上看不出她的心思?

「好了,是朕疏忽了。」

「只是眼下年节未过,内务府无暇举办册封礼,放心,等过几天朕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皇上说话算数。」婉嫔听了得意极了,挑衅地朝我看一眼。

我一脸蒙,你冲我得意什么,丽妃才是你的情敌。

皇上一脸宠溺地捏了捏婉嫔的脸,「算数,朕何时骗过你?」

熟悉皇上的我,在他眼底看出了一丝不耐烦。

转眼看向丽妃,她讽刺地看着面前浓情蜜意的二人,满脸恶心,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说实话,皇上油腻又虚伪的样子,我也恶心想吐,不过我比丽妃见得多了,忍得住。

这场戏主角三人……勉强算上我四个人,只有婉嫔一个人沉浸在虚伪的情爱里。

「皇上,那贱婢对臣妾不敬,您可要为奴婢出气啊。」

「好,敢对婉儿不敬,那就罚她半年月钱,如何?」

宫中下人每月都要寄钱回家,罚半年月钱,无论自己还是家人日子都不好过。

但那点钱在婉嫔眼里可不算什么,她爹是户部侍郎,管的可是朝廷的钱。

「不行,只是罚点月钱而已,陛下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饶过她。」

皇上面上明显已经很不耐烦,偏偏婉嫔还看不出来。

「既如此,那就罚她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给婉儿出气可好。」皇上无奈说道。

「这还差不多。」婉嫔嚣张一笑。

我差你奶奶的二大爷!

「奴婢知罪。」我只好认命地跪了下去。

丽妃翻了个白眼,显然很无语,也不跟皇上告退,扭头就走了。

「哎,凌霜……」皇上想去追,但被婉嫔拉住了,顿时脸色一黑。

婉嫔还在不依不饶,「皇上,您看丽妃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刚刚她还……」

「啪!」一个巴掌堵住了婉嫔所有的话。

婉嫔捂着脸,满眼难以置信,泪水蓄满了眼眶。

「好了,是朕太着急了,不该打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皇上惯用的手段。

婉嫔听到安慰,顿时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皇上温声哄道:「她是朕亲封的丽妃,你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她面子,这不是打朕的脸吗?你是想让百官都议论朕?」

婉嫔急忙摇了摇头。

皇上温柔地为她擦干眼泪,「别气了,朕有些日子没去你那儿了,今日跟你一起回去如何?」

婉嫔终于露出笑容,挽着皇上的胳膊,「好。」

还真是没脑子,这就被哄好了?

两人带着宫人离去了,只留下了独自跪在风中的我。

从始至终,皇上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热闹结束了,皇上的新欢和旧爱对上,一个婉嫔,一个丽妃,倒霉的会是谁?

当然是我这个卑微的奴婢。

皇上让我跪,我就得跪满一个时辰。

虽然寒冷难耐,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忍忍就过去了。

不到一刻钟,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来,给我拿了件厚披风。

「姑姑赶紧披上吧,皇上还是心疼你的。」

我笑着谢过他。

这件披风厚实,一看就很暖和,事后假惺惺,有什么用呢?

讽刺!

当然有用,至少能保暖,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将披风下摆垫在膝盖下面,舒服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还想多活几年。

今年的冬日太冷了,感觉口中呼出的白气都能在空中结冰。

纵然有了披风,可在寒风中跪一时辰,我还是受不住。

有些可笑,还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手脚几乎麻木,膝盖因跪了太久,险些直不起来,头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脑子被冻伤了。

我记不清是怎么回去的,进了屋子,我倒在床上,将被子裹在身上,便不省人事了。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女人,我哭着喊娘,她却狠狠地推开我。

「孩儿,快跑!」

不对啊,我哪来的娘?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人在我旁边抽泣,搞得我头越发疼了。

使劲儿睁开眼睛,好像是舒嘉在看着我。

「舒然姑姑醒了?」

原来是小兰啊……

屋里点了个火炉,怪不得暖和了不少,我想要坐起身来,却感觉浑身酸痛,脸也发烫。

「别动,你感染风寒了,好好休息。」

我笑了笑,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笑道:「我是生病了,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么?」

小兰又抽泣了两声,「不是……刚刚我把姑姑的药撒了,李公公把我骂了一顿。」

……

「姑姑怎么突然就病了呢?」说着她又要哭。

我听得头疼,「别老姑姑、姑姑的叫,我还没那么老。」

「可嬷嬷们说了,这样叫表示尊敬。」

「那你以后叫我舒然姐姐吧。」我无奈。

小兰跟舒嘉很像,活泼可爱,但她脑子却跟我一样……呆。

可我转念一想,李伯至少还夸过我干活麻利,细心稳重。

我又看了看刚刚把药打翻的小兰,心里不禁平衡了许多。

李伯端着药走了进来,看了眼旁边的小兰,嫌弃道:「还愣着干嘛?」

小兰吓得一哆嗦,连忙点点头,端过药来喂我喝。

「苦吗?要不要吃块饴糖?」

「不苦。」我摇了摇头,傻姑娘,药有什么苦的?

我喝完药,小兰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笨手笨脚的,还不如你呢?」李伯无奈说道。

我笑了笑,「她刚进宫不久,年纪还小。」

李伯往凳子上一坐,生气地指着我说:「你也没好哪儿去,让你跪多久就跪多久。」

「皇上是碍于婉嫔才罚你,你就算提前溜了,他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

我无奈道:「李伯,皇上或许不会罚我,但若是婉嫔知道了,皇上还是会为难。」

「况且……情分总会有消耗完的一天。」

李伯叹了口气没说话,我知道他是认同我说的话,刚刚只是在气头上。

今天只是跪一跪,我还能承受。

若是仗着自己是皇上身边的旧人,总是做些让他不喜欢的事,总有一天他会厌烦。

倒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听话,让他记得我的隐忍,记得我的委屈,记得我因他所受的罪。

倘若有一天我真的犯下了无法承受的罪过,他兴许会网开一面。

「咱家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你感染风寒下不了床,这几日就好好养病,不必去伺候了。」

「谢谢李伯。」

这几日我倒是清闲得很,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便看了看李伯给我的那本游记。

书上说,南方有一座山,山上长满了枫树,一到秋天,整座山都变得火红。

当地人称这座山为赤秋山。

这倒是有趣得很。

小兰又来给我送饭,她进来后神神秘秘地关好门。

「舒然姐姐,我跟你说……」

她每天都没什么正经事说,我也没理会她,朝她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啊?」她有些蒙,「华……华县的。」

「哪儿的华县?」

「青州华县。」

「青州的啊……」我翻着手中的书,「你们那儿是不是有个什么……千棠泉?」

小兰想了想,「好……好像是有吧。」

「你去过吗?」我又问。

「没有,我小时候都没出过县,及笄后就被送进宫里来了。」

「好吧。」我点了点头,有点可惜。

小兰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哎呀,舒然姐姐你听我说嘛,今天早上,那个害你生病的婉嫔掉湖里了。」

「掉湖里了?」我好奇地问。

「没错,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好个人直接掉下去了。」

「碰巧今天湖里的冰面裂开了,直接洗了个冷水澡,幸亏遇到侍卫巡逻,刚掉下去就上来了。」

「冰裂开了?」

「对啊,谁让她那么坏,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她也染上了风寒,听说现在还高热不退呢。」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饿了,饭呢?」

「哦对,先吃饭,别凉了。」

「意外」掉下去,「刚好」冰裂开了,感染了风寒,又「恰巧」撞见侍卫,让她没被冻死。

哪有那么多巧合,更没有什么老天有眼,怕是上面那位在做给我看罢了。

呵,跪也跪完了,病也快好了,我感觉挺没意思的。

况且,我不信皇上仅仅只是为了给我出气。

这只是原因之一,婉嫔入宫以来娇纵过度,妃嫔们颇有微词,皇上是想让她吃些苦头安分两天。

病好了,我还要继续伺候这位大梁最尊贵的男人。

他没再提那日的事,我自然也不能心有埋怨。

开春后,婉嫔的册封礼果然办得体面,只是没几个人是真心恭贺她。

不过有一件事值得高兴,听闻册封第二日,婉嫔去了丽妃宫里耀武扬威,被待在昭月宫的淑妃娘娘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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