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以笑出姨母笑的绝世甜文?好运元宵

有没有可以笑出姨母笑的绝世甜文?

好运元宵汤​
我死后,我爸妈每天都会给我烧很多很多纸钱。

我一跃成了地府首屈一指的小富婆。

后来更不得了,他们又给我配了阴婚,送下来一个男人。

我:「对不起,不想要可以退货吗?」

「不可以。」我的新郎官冷漠开口,「来都来了,以后你得叫我老公。」

1

我已经死了三年了。

阴间除了没阳光和 Wi-Fi,一切都好。

我天地银行的账户上,我爸妈每天都会给我烧过来很多余额。

我家是做殡葬服务的,最不缺的就是纸钱。

于是我成了地府富到流油的小富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过着比当人还快活的日子,所以一直不愿投胎。

但今天,我的麻烦来了。

2

「曲子若,去笨鸟驿站领你的快递,今天有大件!」

我被楼下的喊声吵醒,推开窗户往下看。

一辆黑色铁皮三轮车停在窗下,喊我的鬼正是逆风快递小哥赵志国。

他生前是快递员,死后在阴间又干起快递了。

赵志国看见我探头,任务完成,开着他的小三轮车「突突突」地去下一家送货了。

我感觉他临走前的笑容很古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什么货是他的小三轮装不下的,还得我亲自去拿?

我换掉睡衣,洗了把脸就去了。

阴间的快递都是上头的亲人们供奉过来的,通过物流的形势传递到我们手中。

今天领快递的鬼不多,驿站老板庄姨一看见我就一脸姨母笑,仿佛等我多时了。

「小曲啊,你爸妈对你可真好,整天吃的喝的不断,你看今天又给你送来什么了。」

她往墙边的那排椅子上一指。

我一看就傻眼了,差点惊掉下巴。

我爸妈…… 怎么给我寄了个男人过来!?

3

我飞速瞄了他一眼,赶紧垂下头。

我咬着牙低声问:「庄姨,你是不是搞错了,那可是个男人啊!」

庄姨嗑着瓜子,核对了下快递单号。

「没得错,就是你的。」

我又偷偷瞥了眼那个男人,不,男鬼。

这回他也看见了我。

是个很漂亮的鬼。

就是好像病恹恹的,大概率刚死没多久。

我被他超高的颜值冲散了思维,居然没想起自己可以有一次拒签的权利,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就领着他回家了。

4

我爸妈给我寄了鬼新郎的事,好像都已经传遍了,一路上所有认识的鬼都在看我热闹。

「小曲,今晚洞房吗?请不请我们去喝喜酒啊!」

我把这只多嘴的家伙轰走,「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快别围着我们了!」

「哈哈,害羞咯害羞咯!」

我的脸确实热起来了。

我轻咳一声,瞥了眼鬼新郎平淡如水的表情,安慰他说:「你今天第一天到这里,不要紧张,他们就是这样的,不会咬人。」

他的话实在很少,连回应我的话都没有,总是很淡漠和忧郁的样子。

我有点怀疑他是个哑巴,或者是不是很排斥我,所以不想理我。

要这么说,但他又很配合。

我没去驿站领他前,他乖乖坐着等我,我领完他了,他就听话地跟着我走。

就像个乖巧懂事的幼儿园小朋友。

其实我挺喜欢话少的男人的。

长得又好看。

我打心眼里爱了。

5

其实他来了也好,我一个人住着这栋巨大的别墅,真的挺冷清的。

今天家里彻彻底底热闹起来了。

房子里挤满了与我各路交情的鬼朋友,都来看我的新郎官了。

我只好现办了几桌喜酒招待他们。

鬼新郎像个内敛的新娘子一样待在卧室,几名花痴鬼嘻嘻哈哈地堵在门口偷看他。

酒足饭饱后那些鬼就走了,我回到卧室。

鬼新郎并不认生地侧躺在我床上,一只手托着脑袋,神态无精打采的。

「现在洞房吗?」他突然问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讲话,一下把我给问蒙了。

我扭捏回道:「啊,我,我都行。」

「那你先去洗澡吧,我准备准备。」

6

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他还蛮开放的。

我泥塑木雕般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看到鬼新郎又在床上躺下了。

不是要洞房吗?为什么睡这么早?

我走到床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手心撑在床褥上,一片湿黏。

我掀开被子一看。

妈呀,满床都是血!

而鬼新郎已昏迷不醒。

要了个大命!洞房见红可不是这样见的啊!我还什么都没干!

7

我赶紧背起他去看医生。

死人来到地下都会变得轻飘飘,几乎没有重力,所以这没有为难到我。

来到医院,医生对昏迷的鬼新郎翻翻眼皮看看舌头捏捏耳朵,浑身检察一番。

最后惊讶地盯住我说:「你这男人怎么弄来的,阳寿未尽啊!」

我顿时就被这句话吓惨了。

8

焦心地等了好久,我这鬼新郎总算醒过来了。

我急忙问他:「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怎么死的…… 不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死!」

鬼新郎镇定地靠在床头,面对我开闸泄洪般的提问,只回应了两个字:「关意。」

他叫关意。

我管他关意还是开意!

说回重点,现在我只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和我配上阴婚的。

他拧了拧眉,反问我:「阴婚?我醒来就在这里了,领我来的人让我等你来接我。」

这大概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嗓音沉稳悦耳,不辜负他的好皮囊。

可是,我不能在对他有别的兴趣了。

医生分明说他阳寿未尽!

眼看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决定到上面问问我爸妈。

9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了。

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还能让鬼开后门。

我轻松买通了把守阴阳通道的阴差,带着我的鬼新郎回了趟娘家。

现在是晚上,镰刀月高悬,光秃的树杈像嶙峋枯骨指向夜空。

鬼魂要想在人间逗留,就得依附到一个物体上。

我拉着关意飘进我家院子里,刚好见窗户上趴着两只花蛾子,我俩就附身了上去。

我们贴在灯泡上,灯下,我爸妈正和爷爷争吵不休。

我妈痛心疾首地说:「爸,您老糊涂了吧!阴婚是能随便配吗?万一若若地下有灵,您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我爸在一旁也是不停叹气。

「今天这具男尸是家属放在这里等着入殓的,您这是对尸体大不敬啊爸!」

可惜我爷爷前年就得了老年痴呆,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仰头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

10

我爸妈这样作难很好理解。

我家里祖传做殡葬生意,对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来非常慎重。

我爷爷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算命卜卦都十分灵验。

就现在,我家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的香案上,我和关意生前的照片正摆放在一起,照片前点了红烛,铺了红布,还供奉了盘苹果和红皮鸡蛋。

仪式感满满,就跟真正的老式婚礼一样。

我看向灯泡那端的公蛾子关意。

它安安静静地抱着灯泡,触角上的绒毛在灯色的照耀下泛出虚渺的金光。

见我看它,它歪了歪头,伸来触角轻碰了下我的触角。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竟然就被一只丑丑的花蛾子给可爱到了。

愣神的片刻,我紧抱灯泡的几根触角稍微松懈,「跐溜」滑了一下,整只蛾直直坠向了我爷爷的衣领子里。

11

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心中祈祷爷爷千万别一巴掌把我拍爆浆。

手掌摊开,我这只小蛾暴露在灯光下。

爷爷浑浊的双眼凑近我,「若若?」

爷爷是老年痴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却能一眼就把我认出来。

爸妈不再说他了,叹着气走开。

我张开捂着脑袋的翅膀,抖了两下回应爷爷,是我。

爷爷能感知到我,我一直是知道的。

三年前我意外死在外面,尸体至今没有找到,家人也从此失去了我的音信。

我第一次变成一只小麻雀飞回家时,站在爷爷肩头叽叽喳喳鸟叫了好长一通话,他便告诉我爸妈不用再等了,我已经死了。

爸妈自此开始每天给我烧纸,希望我能在地下过得好一些。

这次回来,我为的是关意的事。

我仰头去找灯泡上的关意。

他已经离开了灯泡,扑棱棱飞到灵堂的一口棺材上面停下。

爷爷「嘿嘿」笑了两声,欣慰地说:「我的宝贝孙女带孙女婿回门了。」

「……」

本小蛾无语滴汗。

12

这就是关意的棺材,他自己认出来了。

我飞到棺材盖开合的缝隙上,示意爷爷打开。

爷爷还真懂了,以为我想看看我的新郎官,吭哧吭哧替我推开了棺材板。

然后,我见到了关意的真身。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眼下和嘴唇都有些发青,皮肤却格外苍白。

看上去就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

这时,关意又飞到了尸体的手腕上。

「去去去!不许乱碰!」

我爷爷挥手赶走他,他便又钻到手腕底下去。

爷爷只好捏起尸体的手腕去寻他,接着他就突然定住了。

好像一下子不再老年痴呆,眼神明亮,表情严谨,连普通话也神奇地标准了许多:「为什么孙女婿还会有脉搏呢?」

13

爷爷人傻心不傻,大事上一点都不含糊。

他马上通知我爸妈,叫来救护车紧急送关意去了医院。

我和关意跟着一块儿去了。

我想和妈妈贴贴,飞到她的头发里藏起来,十分满足。

关意本来被我爷爷塞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他探出个头,看到我在这里,就也飞过来跟我挤在一起。

蛾子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没办法交流,我不知道他想干吗。

到了医院,关意的真身被送到了急救室。

他的生命体征的确是存在的,当初被下死亡通知书,可能就是还算常见的假死现象。

只要他有救我就放心了。

我该走了。

我脱离蛾子,放它飞走,显出我变成鬼魂后的样子。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没人看得见我。

我的妈妈正在向医生询问关意的情况,我抱了抱她,轻轻取出她头发下的小公蛾。

我对关意说:「好了,以后你就留在这里,等你真身醒后你就回到你身体里,要忘了这件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哦。」

蛾子静静看着我。

它的眼睛乌黑发亮,头顶立着两根翎毛一样的触角,看久了也没那么丑了。

尤其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我捧着蛾子,把它藏在医院走廊的一颗盆栽里,用叶子把它遮挡好。

「相逢一场就是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最后,我看了眼不远处的爸妈和爷爷,忍下心头万般不舍,抬步走入前方一堵墙内消失。

14

回到阴间,这里亘久不变的昏黄天色,如同每一个思念故乡的黄昏。

我来到家门口,赵志国开着他的铁皮快递车「突突突」路过。

「曲子若,去驿站领你快递!」他吆喝完,一踩油门又火速去下一个地点送货了。

我爸妈这回又给我供奉了什么?

我来到驿站,老板娘庄姨正和一个男鬼闲聊,真是满面春色。

「庄姨,我来拿快递。」

「你来啦。」庄姨笑容更灿烂了,指着面前的男鬼对我说,「快把你的新郎官领走吧,可别再退货了啊,小伙子多帅啊。」

与此同时,背对着我的男鬼转过身来,他看向我,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浅笑。

又是才分开了没一会儿的关意。

15

我霎时如遭雷劈。

他怎么又回来了!

那我之前费那么大劲做的那些算什么?

上一秒还在为这短暂的缘分唏嘘,下一秒,我头顶就冒出一团火。

「可以退货的对吧?我要拒收。」我看向庄姨,决心郑重。

庄姨马上劝我:「哎呀,退什么退,你俩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她又压低声音悄悄跟我讲:「你要是不要他,那他就得和那些孤魂野鬼一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刚才可听说了,你这小新郎,上头没有家人祭奠的!」

关意温和地立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16

鬼魂在下面过得好不好,全靠上头家人们的挂念程度。

在这里,并不是每个鬼魂都能衣食无忧。

没人祭奠的鬼魂便飘无所依,无论上辈子是达官显贵还是乞儿马医,到了下面人人平等,不过是换了个环境流浪。

我总是心太软。

我又把关意带回家了。

到了家,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我让你爷爷知道我还有气息,是想让他给我个了断。」

我万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想死?」

正常人哪会帮他干这个,这可是犯法的!他就是看准了我爷爷是老年痴呆,而且想留他在下面当孙女婿。

还好我爷爷在大事上比较清醒,没能如他所愿。

不过怎么会有人这么想到下面来?

忽然间我醍醐灌顶,瞪大眼睛问他:「难道你的死因就是自……」

…… 自杀?

关意抬眼看我。

他眼睛狭长,眼瞳黑得像墨汁点出来的。

他话少表情也少,但我觉得他像藏着许多秘密。

短短的对视,我已感受到了他的复杂,我「哎呀」了一声,转移话题说:「你吐了我一床的血我还没收拾!」

说完匆匆上楼。

17

关意跟在我身后上了楼,默默地和我一起更换床褥被单。

他把床单上的每一道褶皱都抚得很平整,四四方方的床被他整理得像块精致的软酪,我都不好意思躺上去了。

我明白他想让我留下他。

当别人阴婚的小老公就这么好?比让他在上头做人还开心?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东西啊?

我疑问重重,一会儿没留意他,一转头,惊吓地撞见他正在脱衣服。

我倒吸一口气,「喂喂!干什么?快穿回去!」

对方淡定十足,「睡觉了。」

「这是我,我的房间…… 你出去睡!」

他不仅反客为主,竟还理所应当地提醒我:「本来刚才就是要洞房的。」

说的也没错。

不过谁叫他后来吐了我一床的血,还让我发现他阳寿未尽。

和活人在一起,可是会犯大忌的!

我在下面孤零零过了快三年,还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一直没听到他接下来的话音,我转过身。

谁承想,他早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身后。

18

我的额角擦过他的嘴唇。

陌生的触感,蜻蜓点水般在皮肤上落下痕迹,让我为之一愣。

关意是个没死透的鬼,所以他身上还是有一些体温的。

我们总会被一些特定的点戳到。

这就像早已逝去很久的东西突然复活,从你的记忆深处来到你面前。

可能会是一阵气味、一道味觉、一句熟悉的话,或者和现在一样,是自己曾经生而为人的体温。

我鼻间泛酸,猛地一下抱住了关意。

19

感性胜过了理智,情欲撇下了底线。

我刚来下面的时候一开始住在引渡宾馆,隔壁房间的一对孤男寡女鬼每天把床撞得哐哐响,我才知道原来鬼也可以为人道的。

事后,我和关意枕着共同的一个枕头,被子下,双手搂着他的腰。

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的腹肌,嗓子里好似含了一块蜜糖,「如果你真不想回到上面,留下来也行,我确实缺个老公。」

他看起来病歪歪,没想到还蛮棒的,只用一个小时就让我的态度 180 度大转弯了。

关意沉默了下,问我:「你在这里这么久,不想去投胎?」

「不是我不想,我当初死得很惨,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也没有人给我收尸,像我这种情况,本来是和孤魂野鬼差不多的,幸亏我爷爷会通灵,让我爸妈给我烧了足够的纸钱,我才能在下面过这么好。」

我告诉他:「丢失了自己尸骨的鬼魂,是无法再度投胎的。所以你比我好很多,你竟然还不愿意活下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仰脸看他怎么不说话,然后就撞进了他深邃而漆黑的目光里。

就这一眼,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异样起来。

忽然觉得这双眼睛让我感到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并且还是在一段格外恐怖和阴暗的记忆里。

20

我奇怪地问关意:「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关意眸光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可惜让这个闷葫芦开口真的太难了。

我眼皮困得上下打架,打着哈欠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下一秒陷入沉睡。

睡到半夜,我诡异地发觉自己好似泡在一个腥臭的水池里,刺骨的冰凉毒蛇般游走在我的全身,将我吞没。

往旁边一摸,像暖宝宝一样被我抱着的关意,身体也开始泛凉。

我惊坐起来掀开被子。

湿答答的血水早把床褥浸透,我们身下已然变成了一张血床。

他妈的,关意梅开二度,又吐了我一床的血!

21

「早就跟你说过你这男人阳寿未尽,你偏不听,这样会拖死他的。」医生也很头疼。

「未死的人来到下面,身上还保留活人的血气,在这里多待一天,他的血气就会消耗一天,同时上面的情况也会恶化,最后落到半死不活的下场,成为人间和地府都容不下的边缘人,难道你想看到他这样?」

我没想到事态竟然这么严重,吓得半天说不出话。

医生认为事关紧要,不能再像上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马上汇报了我们区的领头司。

地府有着和地面上大同小异的秩序,有等级制度,有规章法则。

很快,几名公务人员就来了一趟。

他们即刻就要把关意遣送回人间了。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关意。

此刻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认识他不过两天,再度面临离别之时,心却比上次还要不舍。

22

关意走了。

希望他能早日醒来,不要再做傻事。

至于我,只当和一个艳鬼缠绵悱恻了一晚,醒了忘掉就好。

我爸妈照常每天给我烧纸和供奉各种好吃的,有时我都担心他们烧太多会让这里通货膨胀。

几天后,赵志国又通知我去笨鸟驿站拿快递。

我发现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稍微大点的件儿就不愿意送,非得我亲自去拿。

我来到驿站,庄姨说今天的包裹体积巨大,而且发货地不再是往常我爸妈的旧地址,让我先拆开看看。

我一头雾水地当场拆封。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时,驿站里里外外的一群鬼全部爆发出惊呼。

我也惊呆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祭奠品,算是让我开了眼。

几十万的爱马仕包、马卡龙全部色系香奶奶、梵克雅宝限量版贝母首饰,一来就是一整套,漂亮的裙子,长的短的厚的薄的,给塞了十几条。

吃的方面也没落下。

蛋糕中的爱马仕黑天鹅,红丝绒的、巧克力的、翻糖奶油的,给我入了仨。

我从一大束粉芍药上取下一张卡片。

上面铁划银钩地写着一行字:

「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你很漂亮。」

落款——关意

他醒了。

23

一大群鬼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起哄。

「哇!这也太『壕』无人性了,这么多东西在上头应该值一套房了吧!」

「小曲,听说你的新郎官回去了?他对你真好,到上面了还惦记你。」

「那是,咱们谁都没小曲的福分!」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向庄姨借了辆小推车,载着这些东西回家。

搞不懂突然的低落是因为落差感,还是因为别的。

因为他回去了,而我,还要在这里永无期限地待下去。

听到有声音喊我,我回了下头。

刚刚在驿站一面之缘的一个女鬼跑到我跟前,她犹豫着抿了抿嘴唇,「姐姐,刚才不太方便跟你说,你的那个新郎官……」

听到事关关意,我立刻提起精神,「什么?」

女鬼神秘兮兮地继续说:「我活着的时候认识他,他是我姐姐一个同学的未婚夫,听说很早就订过婚了…… 姐姐,你是不是被骗了?」

「……」

24

我跟女鬼确认再三,又核对了关意的名字和年龄,最终得到结果,她说的不会有错。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关意,真有你的。

明明有未婚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回想昨夜床上的亲密时分,此时蜜糖换巴掌,猛一下扇到我脸上来。

生疼。

我马不停蹄地去了趟阴间办事处,取出我和关意的结婚证。

阴婚一旦配成,我的生死簿上就会自动多出关意的名字。

阴间的制度和上面一样,一夫一妻,夫妻平等,不可背叛和欺瞒。

如今关意回去了,我们的婚姻关系仍然生效。

原本我认为这件事放着也无关紧要,毕竟我大概率不会再找下一任老公。

新得到的消息令我怒火中烧,只想快点跟他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我让状师给我拟了一份离婚协议,现在我就要去上头找关意,跟他离婚!

25

午后的住院部一片静谧,窗外婆娑树影投射在白色的病床上,关意躺在床上闭眼熟睡。

他的面色看上去好多了。

我在天花板上游荡了一会儿,选中了一只粉色玩偶小兔附身上去。

小兔是隔壁床植物人的东西。

看来关意的家人确实对他不太好,连 VIP 病房都没为他安排。

附身玩偶小兔的我,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地走到关意床边,揪着床单一点点爬到了床上去。

我坐在他枕头上,举起毛茸茸的前掌戳他的脸。

关意紧了紧眉心,醒了。

我现在是一只暴走小兔,我无形的眉毛都是皱着的,可惜我不会说话,不然肯定要骂他。

关意目光茫然了几秒,弯了弯嘴角。

「若若?」

低哑的嗓音亲昵地裹着我的名字,和那个沉醉的夜晚如出一辙。

我一晃神,差点又着了他的道。

我吭哧吭哧爬到他身上。

中途他还帮忙推了我一把,又将掌心放在我脑袋上揉了揉。

我打掉他的手,气势汹汹地叉腰站在他身上。

「你!」我指了指他。

「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小胸脯。

最后两手并成「X」,作出一个绝交的手势。

关意耐心地看着我,脸上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好哦,待会儿有你哭的!

我的手绕到身后,拉下玩偶的拉链,取出内胆里的离婚协议书。

连笔我都事先准备好了。

26

关意展开纸张看了一遍,眉毛渐渐拧起。

我跷着二郎腿不耐烦地等着他,偷偷斜眼观察他的表情。

他看完了,平静地把协议书对折好,对我说:「若若,我是你的丈夫,我不离婚。」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我真的生气了!

看来我要换个能说话的东西附身上去,好方便跟他对峙。

我扭动兔头在病房里寻找,突然隔壁床飘过来一句话:「他不离就不离呗,天天夜里做梦喊你名字,都快让我神经衰弱了。」

谁!

然后我惊恐地见到,隔壁床的植物人……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她的鬼魂,正坐在她真身旁边,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和关意。

关意是看不到她的,目前还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我瞠目结舌。

女孩又说:「原来你就是若若?他天天喊你名字,白天看起来挺安静一帅哥,晚上一睡着比 100 只鸭子都吵!对了,」她伸手一指,「你附身的那个小兔是我的。」

我脸一红,赶紧抽身离开小兔。

小兔失去灵魂后头朝下倒地不起。

关意忙捡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很快他就明白我已经不在了,表情略显失望,看着小兔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向植物人女孩,「你一直都在这里?」

女孩得意一笑,「我在这儿可是知道了不少秘密的,比如哪个护士暗恋你小老公,每天抢着来给他扎针,而且还知道,你小老公背着你不老实,马上要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结婚了。」

我就知道我听到的传言没有错!

27

我和植物女孩来了医院附近的奶茶店。

我俩附身到一对喝奶茶的好闺蜜身上,植物女孩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和她交流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去了。

她今年才 23 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本来很快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某天在路上救下一名闯马路的小学生,自己被撞成了植物人,在医院一躺就是一年多。

天涯何处觅知音,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

我叹了口气,也告诉她:「我也是因为在马路上救了人才死掉的,可恨的是,那辆车撞到我后不仅不送我去医院,还把我拉到野外埋了,那时候我还没死透,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活埋掉!」

植物女孩打了个寒战,「不是吧!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那你记得 ta 长什么样子吗?我支持你变成厉鬼去复仇!」

我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不太记得了,只有很模糊的一个印象,但如果我再见到 ta 应该就会认出来。」

28

我们这对难姐难妹喝完奶茶回了医院。

魂魄抽身离去的时候,被我们附身的两名女孩晃了晃一转眼就见底的奶茶杯子,惊慌地问对方自己刚刚是不是失忆了。

我和植物女孩有说有笑地回到病房。

刚到门口,一道尖利的女声自里面传出:「甩掉我?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信就再试试,看咱谁本事大过谁!」

「这就是他那个霸道的未婚妻。」植物女孩凑过来对我说。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冲了出来。

她穿过我的肩膀,似乎感应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眯着眼朝我的方向看来。

这一眼的对视让我仿若堕入冰窟。

这是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植物女孩推了推我,问我怎么了。

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走远。

我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她的脸仍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记忆飞速穿越迷乱的时光隧道,回放到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29

深夜 23 点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马路上空无一人,路灯下雾霭浓浓。

忙完一天的工作,我只想快点回家。

下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我还需要步行一段路程,天气有点冷,我裹紧了我的针织衫,发

按下发送键前,忽然,一个男人幽灵般闪到了路中间。

我被他吓了一跳,手机摔到地上。

我蹲下去捡,听到远处跑车油门加满的呼啸声传来。

抬头一看,一辆深红色的跑车像午夜的一头猎豹,凶猛地朝这处驶来。

而路中间的男人,他正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迎面等待着这辆跑车。

我焦急地破音大喊:「快躲开啊!你在干什么!」

他并非毫无知觉,听到我的喊声,转头看了我一眼。

年轻男人漆黑的眼眸被雨雾虚化,麻木的绝望无声渗透。

而跑车的前灯已经照射到了他身上。

情急之下,我跑向他,用身体把他撞到了路边。

我们一齐倒在雨水积成的水洼里,红色法拉利开过我们身旁,在前方停下,灭掉了车灯。

我庆幸地松了口气,爬起来想把男人扶起。

跑车恐怖的轰鸣声却又在这时响起。

它高度明亮的车灯把夜幕下这片方寸之地照得昼日般清晰,使我看清了挡风玻璃后面容癫狂的女人。

身旁的男人昏迷不醒,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苍白的脸上,直直打过来的车灯也刺得我双眼剧痛。

我没有办法再救他了。

我自己也在劫难逃。

撞击声、刹车声、重物落地的闷声在雨幕中上演。

雨水垂直打进我眼睛里、鼻腔里、嘴巴里,可我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一捧捧黑沉沉的泥土又扬了下来,遮挡住我的视线。

土坑上方,是几名高大的西装男在挥舞铁锹。

被我救下的男人还活着,他艰难地爬到土坑边缘,朝我伸出手,下一秒,又被黑衣人拖走。

雨势越来越大了,黑夜浓重得像吞人的沼泽。

女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冷冷交代手下:「处理得干净点,回头别忘了去给我洗洗车。」

30

植物女孩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喂!你的小老公正在收拾东西,他要出院了?什么啊!竟然还想带走我的小兔?哦好吧又给我床头放了一沓钱。」

我止步在这一墙之隔的门外。

女孩问我要去哪儿,我也没回她。

人间的阳光又热又亮,我飘到了医院楼下一只小猫的身上,借用它的身体跑回了家。

我三年前的失踪是本市的一桩悬案。

出事当晚,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所有的监控摄像头统一检修,一股神秘的势力操控着真相,使它随我永埋地底。

三年来,我目睹了家人们的伤心崩溃、痛苦无助。

我恨过那个女人。

现在也恨。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她,我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把她搅得不得安宁,甚至可以杀死她。

可如果这样,就会触犯阴间最大的条例。

燃起复仇之心的冤魂厉鬼,和生时犯了错的人一样,要接受囚禁和惩罚。

阴阳相隔,死去的人永远不可以干预活着的人的生活。

我真的要放下吗?

31

小猫凭着记忆来到家中,立起前爪挠了挠门。

门开了,我「喵喵」叫着,用脑袋蹭了蹭妈妈的小腿,妈妈便把我抱了起来,带到院子里喂食喂水。

已故的人如果想家了,就会幻化成其他小生命回到家中,这是从小妈妈讲给我的故事。

我死后,他们更加善待一切生灵。

我蜷缩在院子里的花丛下睡了一觉。

和小时候一样,半梦半醒的我听着爷爷哼唱不成调的戏曲,妈妈在厨房烧菜,爸爸在看百看不厌的抗日剧。

我翻了个身摊开肚皮,两只追逐嬉戏的蝴蝶打我眼前飞过。

时间抚去伤痕,我的家人已回归正常生活。

不然就这样吧。

无法改变的事,让它随风。

需要遗忘的人,只能入梦。

32

再次回到地下,我总感到心里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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