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看就停不下来的古言小说?

10.

太医替周焰止了血,但由于周焰先前坠马之时内伤还未痊愈,如今又挨了一刀,使原本虚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太医说太子脉象微弱,恐怕一时半刻难以醒来。

我守在床边,周焰脸上褪尽血色,皮肤苍白几欲透明,依稀可见底下交纵的青紫。

如此病态,当真不像演的。

我借着烛火的光凑上前去,手指悄悄搭上周焰的手腕,想探一下是否当真「脉象微弱」。

许是失血过多,指腹触上肌肤时觉得有些微凉。

正准备仔细一探时,眼前闭合的双眸骤然睁开,吓得我急忙收回手踉跄后退。

周焰满是红丝的眼掀起浅浅笑意,「没能丧夫,就这么不高兴?」

胸腔猛烈地起伏着,我努力让自己维持镇定。

「殿下何时醒的?」我转过身给周焰沏了一杯温水,用丝帕沾湿点上他干裂的唇。

「方才听人喊参见太子妃娘娘的时候。」周焰笑意更浓,许是扯到伤口,眉心微微敛着。

「殿下可真沉得住气。」我收回丝帕,冷笑道。

「孤的太子妃脾气不小啊!」周焰叹道。

「比殿下的棋局小一些。舞姬中有刺客的事,殿下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周焰早就得知刺杀一事,也深知周临一党不会留下马脚。过早铲除舞姬中的刺客反倒会打草惊蛇的道理我懂,以身挡刀让皇帝心生愧疚延迟废太子一事我也懂。

只是我不乐意做一个不知形势虽是可能送命的棋子。

即便我利用周焰,但我也未曾让他的性命遭受威胁不是么?

「尹落,」他第一次用名字唤我,「我们很像,所以我替你挡了这场灾。」

我捏着湿了一角的丝帕,咬唇不语。

的确,没有他,我逃不掉。

但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呢?

我沉默地转过身,手腕被他握住。

「破财挡灾,孤的太子妃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语气不复方才的认真。

「殿下的话,我听不懂。」

「是么?」手腕上缠绕的五指渐渐收紧,但明明是我可以挣脱的程度。

「章婕妤那一万两银子,就当是付给殿下的汤药了。」一万两,这次敛财的一大半。

屋内很安静,仿佛能听到我心头滴血的声音。

只是那只手仍旧握住我的手腕,不肯松开。

「章婕妤母家显赫,其余的妃子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千两银子,殿下乃堂堂太子,不会连这几千两银子都要拿走罢?」

身后传来周焰的轻笑声,「孤乃堂堂太子,孤的太子妃想要银子直接向孤开口便是,不会还需要背着孤偷偷敛财罢?」

我气得胸口一闷,敢情周焰早就知道我敛财欲逃的心思!

「一万五千两,这财不知殿下可还满意?」我听见自己生无可恋的声音

11.

周焰伤势很重,皇帝特许他在宫中调养,待情况好些再出宫。

明面上说太医院圣手众多,方便照顾周焰,实则不过是想监视。

说到底,皇帝还是信不过周焰。

天家父子向来没有什么兄友弟恭。

周焰每日的药都由我亲自取回来煎,一来是为了防止被人下手,二来我想去太医院偷些药材。

自从上次周焰将我从宫妃里讹来的银子尽数收走后,我不禁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周焰此人,善察人心,同他相处时,稍不留意心中的想法就会被他读得清清楚楚。

在被他利用过一次之后,我对他的畏惧与日俱增。

假死逃离这件事我从很早之前就想过,当时莫说是多余的钱银,就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逃出尹府,不过是从一个地狱逃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加上当时自己的一颗真心都掏给了池惊墨,他说他会努力考取功名,分家,然后娶我。

他说:「庶出并不代表了所有,我们终能改变现下悲惨的命运。」

后来,池惊墨的嫡兄病死,他承成了世子之位。

当年随口一说的诺言,最终随风而逝,徒留我在原地罢了。

从那时起,我便明白,我所能依靠的自始至终都是自己。

假死的药方早已在脑中默背过无数次,我每次去太医院趁人不注意时,都会取下一样放入和荷包中。

算起来,今天只需再取一味药便好。

太医院人来人往,并没有留意到我。

一切都十分顺利,如果在路上没有遇到池惊墨的话。

林心眉是谢贵妃的表侄女,时常会进宫同谢贵妃请安,而池惊墨上完朝后便会进宫等她。

早在未出嫁前,尹贞便时常拿此事刺激我。

「世子见了我也不行礼吗?」我定住脚步,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阿落,我……」池惊墨眼睑下垂,「今日是特地来这里等你的。」

「世子,你我已各自成婚,如此孤男寡女相见,若是让宫内爱嚼舌根之人看见了,日后定后患无穷。」

池惊墨清亮的眸子定定落在我身上,「阿落,你应当很明白,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的太子妃日后将是何等处境。」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你恨我,但我只是想帮你。若是中秋那日他真的死了,你觉得宫中上下会让你活着吗?」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得神色,但我无法反驳,事实的确如他所说一般。

但他池惊墨就是为我好么?此时来救我,不过是不想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夺走罢了。

「世子,我嫁入东宫,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生死有命,我愿意顺从。」我垂眸掩下重重哀色。

「阿落,让我帮你好吗?」池惊墨迅速上前握住我的手,抬眼就撞中那满眼深情。

我的确需要池惊墨,即便我有了假死的药,但没人帮忙,我根本无法逃脱成功,而东宫上下皆为周焰的眼线。

至少目前池惊墨还有用处。

「你确定是此处不错?」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

「皇后娘娘的掌事宫女亲自来传话,总不该是骗夫人您的罢?」

「皇后向来与表姑母不和,还是小心为上。」

……

其中一个声音是林心眉,佟意蕙当真是没想过放过我。

还未反应过来,有人伸手揽住我的腰,触不及防之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下颌被捏着将双唇强势地送来,清苦的药味同凛冽的气息夹杂在一起,搅乱一片天地。

待周焰松开我时,莫说是林心眉,池惊墨都已没了人影。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什么脉象虚弱,内伤未愈,统统都是周焰存心做出来的假象。

一如现在,我虚虚地抓住他的手臂,胸口阵阵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准备从他身上站起身来。

原本已经虚虚揽着腰的手蓦然一扣,四目相对。

「孤最讨厌杏花了,不好好待在墙内,总想到墙外招蜂引蝶。」周焰眼尾攒着笑意,眸光中却泛着冷意,指腹覆上双唇,轻柔又克制地抹去方才旖旎的痕迹。

「方才陷害我的可是殿下的红颜知己,究竟是谁招蜂引蝶啊?」我伸手去掰腰后的手。

周焰将我的手握住,顺着手腕扣住了五指。「醋了?」

「我哪敢吃殿下的醋啊?」我自嘲地笑笑。

「他说得没错,孤很快便不是太子了。届时,说不定卧病在床,废人一个,谁都可以来骂两声,踹几脚。」

如此凄凉的话周焰仍旧是笑着说的,他好像永远就这一种神情,无悲无怒,但往往这样更让人心惊。

「早日想好改嫁的人,的确情有可原。」腰枝被他钳制住,两人上半身间的空隙被吞噬殆尽,秋日天凉,隔着几层衣衫仍旧抵挡不住炙热的体温。

「孤不怨你。」

薄唇贴着耳垂将那四个字送入耳中,烫得我身子一怔。

明明周焰只是在作戏,我的脸却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当是要与殿下共进退的。」我借笑掩饰自己杂乱的思绪。

最后一丝能借用池惊墨的希望被周焰亲手掐灭,想必池惊墨会认为我故意在他面前与周焰这般。

方才我与周焰深吻一事林心眉必然也看见了,自然会认为佟意蕙是故意让她撞破给我机会让她难堪。而佟意蕙随后便会知道我与她的心上人浓情蜜意,往后只怕会更加费尽心思刁难我。

若说周焰今日好心出手帮我,倒不如说他亲手将我的退路全部堵死了。

他想要我同他一起沉沦在深渊之中。

同周焰往回走时撞见急匆匆赶来的侍卫梢青,他见了我后欲言又止。

周焰回头瞥了我一眼,「太子妃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好。」

梢青点点头,「三王爷手下的人在运盐时遭遇匪寇,如今陛下大怒,特令三王爷速速派人寻回,不得让那批盐流入黑市。」

周焰脸色平静,眼底未掀起半分惊讶。

「之前运盐一事一直由殿下负责,皇上让殿下去御书房共同商讨对策。」梢青说完准备上前接过我的手推周焰前去御书房,只是还未走出两步就被周焰制止了。

「有劳太子妃了。」梢青收回目光,朝我颔首。

我只默默地推着,周焰明摆着是不想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行至半路时,他忽然回头看我,一脸认真地问我:「你认为孤举荐他去追讨官盐如何?」

这个「他」指的是池惊墨。

12.

我目送周焰进御书房,在外面等着他出来。

不是我不想走,只是方才来时周焰就在宫人面前演出了我不放心他的身子硬要跟来的好戏。

那戏真到皇帝跟前的红人都忍不住说了句「太子与太子妃当真恩爱」。

导致我如今站在御书房外,走是走不得,站却是站到腿脚酸软无力。

东宫太子妃?

分明就是周焰的贴身宫女!

门一开,我便慢慢地挪动身子朝周焰走去。

仔细一看发现他身后跟着三皇子周临,脑中忍不住浮现上次以牙还牙的场景,极力地压着上扬的嘴角。

「何事笑得这样欢?」周焰语气里带着宠溺。

只见身后的周临脸色瞬间青黑,露出的一截颈部青筋突起。

「皇兄和皇嫂甚是恩爱,实在是羡煞旁人。」周临脸上的笑意十分勉强。

周焰则眉眼舒展,笑如和煦春风,「皇弟可是同孤同一日得了美人,何须羡慕孤?」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让周临的脸色更加难看,若不是碍着在御书房前让皇帝看去不好,只怕早就发飙了。

「皇嫂每日尽心尽力地照顾皇兄,就连来御书房都亲自推皇兄过来,感情如此深厚,与皇弟我那般的自然是不同的。」周临直直地朝我投来目光,仔细地打量着。

「过几日皇兄便要去追查官盐的下落,独留皇嫂一人在京中,只怕皇嫂会日日挂念,这可如何是好啊?」周临的眸中阴戾翻滚,一字一句仿佛要冲上前将我撕碎。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周焰,不是在周临的监管下丢了官盐,为何如今却是要周焰去追讨?

不管我愿意与否,如今我所能依仗的,唯有周焰。

若他真被离开京城,我不敢去想周临会对我做些什么。

毕竟我于周焰而言,只是一枚棋子。

不等周焰开口,我便迅速接了话,「殿下身子虚弱,怎可长途奔波?」

我满眼担忧,泪珠就这样从眼内涌出,滴落在周焰的手背上。

我当真是担忧……我的小命。

如今若想不死,我就必须死死地抓着周焰不放。

「殿下可要带我一同去,旁人照顾殿下我不放心!」说着,我的泪珠断线一般不停地掉落。

周焰轻笑一声,温声哄道:「孤是去办正事,你跟着去成何体统?」

「我不管。太医也说了,殿下这条命从阎王那里抢回来实属不易,如今还要去和匪寇打交道,要我如何放心?」我扑入他的怀中,将泪水悉数蹭在他的衣袍上。

周焰低下头来,略微严肃地低声道:「此处乃御书房,不得这般胡闹。」

我闻声一怔,五指绞紧周焰的衣袍,我竟中了他的计!

果不其然,身后随即传来周临的声音:「都怪我,若不是京中调查皇兄遇刺一事难以分身,加着皇兄又最熟悉官盐押送一事,父皇才会让皇兄前去追讨官盐。」

「我深知皇兄身子不好,皇嫂尽管跟过去便是,我定会向父皇求情,让父皇答应此事。」

周焰立刻收回方才假正经的语气,轻叹一声,「连三弟都来为你求情,如此这般人尽皆知,你满意了?」

周焰并无半点责怪的意思,听起来倒乐在其中。

旁人或许以为是能和新婚妻子浓情蜜意心底高兴,但我知道,周焰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这下好了,能有人替他挡刀了。

13.

皇上下令周焰明日便要启程,我趁机连夜收拾了细软,准备半路逃走。

周焰旧伤未愈,匪寇又皆是亡命之徒,与其交涉必定凶多吉少,更何况官盐被劫之河东乃匪患最凶猛之地。

池惊墨也随行同去,但并非是周焰举荐,而是周临提出的。

看来皇帝和周临二者都对太子易位迫不及待了。

因着要赶路,马车疾行,不到一个时辰我便头脑昏胀,好几次因为颠簸险些扑到了周焰怀中。

周焰看着我强撑精神的样子不禁弯起了嘴角,「此药有助于缓解晕症,服下睡一阵会舒服些。」说着,他从袖内拿出了一个白玉瓶递给我。

我假装闭目养神,没有接。

周焰轻笑出声来,「怕了?」

我双眼一睁,「殿下几次三番捉弄我,让人如何不怕?」

周焰也不恼,一副哄小孩循循教导的语气:「孤不过是想替你练练胆子,毕竟,好戏可都在后头。」周焰打开玉瓶,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颗,「没毒。」

才说完,马车又再次剧烈地颠簸。我胃里顿时一阵翻涌,酸水一路灼烧反上喉咙。

尽管如此,马车仍未慢下来。

我双手紧紧地抓着车壁,努力地维持着不变的姿势。

再抬眼时,周焰已经将白玉瓶递到眼前,眉梢被笑意压弯。

周焰的五官渐渐模糊,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不是被周焰害死,反倒先一步活活因赶路累死。

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将药吃了。

服下药后很快就得到了缓解,同时眼皮渐渐沉了,我索性就靠着马车入眠。

渐渐梦醒时发觉有人在拍我的肩,因着实在是太困,甩开准备继续睡。

「再不醒到时候又被人抓去了可别又怪孤。」温热的鼻息扑在耳边,酥酥痒痒。

我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抬头,直接撞上了周焰的下颌。

「你在谋杀亲夫一事上倒是很有天赋。」周焰缓缓抬起手揉着自己的下颌。

我这才发现此时的我正紧贴着周焰的胸膛,右手甚至伸进他的衣襟,隔着一层内衫感受着体温。

我明明是靠着马车睡的……

「我怎会……」我实在说不出后面半句。

「路上颠簸,你又睡得正熟,扑过来了也没醒,还……」周焰眸光下移,停留在衣内的隆起上。「抓着孤不放。」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手,从他怀里离开。

「冒犯殿下了。」

「如此太子妃就觉得冒犯了,日后更冒犯时又该如何啊?」

马车忽地一停,我又实实撞回他的怀里。

周焰闷哼了一声,我这才想起他背上有伤。

「殿下的伤还好吗?」我侧身去看他身后,并无血迹,但又担心伤口才裂开,秋日衣物多,一时难以发觉,于是伸手去解他的外衣查看伤势。

周焰并未阻止,只是偏过头笑着问我:「怎不说冒犯了?」

我脸一热,回眸瞪他。

偏生撞见进马车通知停止赶路的侍从。侍从见状当即便误会,急急忙忙退出马车外,声音极其不自然地说道:「殿下、太子妃,如今天色已暗,池大人让我们停下扎营休息,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周焰笑眼扫过我,自顾自地结着外袍,「孤知道了,现下孤与太子妃有些不便,待营帐搭好再来通知我们。」

果不其然,殷红染上洁白的内衫。

我迅速地周焰上好了药,下了马车。

周焰与我的马车外不时地有人路过,并且目光里带着警惕。

池惊墨也不复昔日纠缠我的深情,似是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

荒郊野岭,又远离京城,随便捏造些证据说是匪寇得知了消息欲先发制人便能蒙混过关。

反正只要人全死了,只剩池惊墨一个,他说什么都是真相。

至于我,恐怕在权势地位之前,我始终是要被他牺牲的一个,从前是,如今亦是。

但再也与我无关,因为今夜,这些权势的争斗与我,不会再有联系。

我将细软都换成了容易携带的金叶子装在腰间的荷包内,届时只要趁乱逃走便好。

夜色渐浓,假借方便混入远处的树林中。

贸然提出只身前往太过让人怀疑,我提出让婢女跟我前去。

我以怕黑为由让婢女走在前头,在渐渐远离扎营处时我猛地朝她颈后一击将她击晕,随后轻手轻脚地将她安置在一旁。

正准备撒腿开逃时,有什么物件抵上后背,隔着层层衣物仍能感觉到刀刃的锋利。

14.

热风贴耳而过,「不看完再走?」

熟悉的气息将我包围,我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发现周焰正贴在身后,暗刀在背,话语仍旧温柔。

我早该想到这人的腿疾早已痊愈,又或是,从未伤过。

「你想如何?」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嘘——」他手指封住我的唇,身后的利器被他收回,带着我转身。

只见不少蒙面黑衣人提刀闯入营地,见人就杀。

众人猝不及防,许多还未拿起兵器就被一剑封喉。

不到片刻,营地横尸遍野。

远处的火光随风变换,将黑暗中的杀戮照的一清二楚。

「太远了,看不清楚,走近些看。」说着,周焰搂着我腾空而起,足尖点着树梢,落到梢近的树枝上。

我看着池惊墨将随行的侍从统统杀死,而正在浴血奋战地的侍从双眼睁大,死前都不知道为何自己竟被效忠的主子竟亲手杀死。

鲜血顺着刀刃留下,一地殷红。

池惊墨提着刀走向了马车,双眸尽是杀气。

「你的武功可是他教的?」身后的周焰忽地开口。

我不明所以,只浅浅地应了声。

「尽学些三脚猫功夫。」他开口嘲道,「连身后有人都未曾察觉到。」

我垂眸不语,当初让池惊墨教我不过是为了防身,避免郑容霜和尹贞派人为难我。周焰今夜有心阴我,我自然是防不胜防。

「孤教你些有用的,」说着周焰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副弓箭,握住我的手搭上弓。「用心些。」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周焰已经搭上了箭,而箭尖直指池惊墨的后脑,而此时的池惊墨正准备掀开马车帘子。

「专心,注意瞄准。」周焰的脸贴过来,双眸微微眯起。

秋夜风凉,偏生我的脸被周焰捂得丝毫未曾察觉到。

「看靶,别看孤。」墨色的瞳孔朝我移来,随即又转向池惊墨,双手被他握住,箭尖移向池惊墨的后颈。

池惊墨掀开帘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面露惊恐,迅速开始环顾四周。

同时,周焰低声说着:「右肩继续用力,将扣弦的三指迅速张开。」话音刚落,箭飞速朝池惊墨飞去。

箭穿破他的后颈,热血四溅。

他震惊地低头看着穿破自己喉咙的箭,嘴角溢血跪坐在地上。

我胸腔猛烈地起伏着,唇干舌燥,有些无措。

我没想到周焰竟然让我陪他一起杀了池惊墨,我看向他的目光布满惊恐。

周焰满意地漾着笑容,「你倒是好教。」

他自然看出了我的不安,「尹落,别手软。你要走,必然要先除去他。」

周焰说得不错,池惊墨能牺牲跟随他多年的侍从,自然就能牺牲我。

「已然深秋,蜜蜂蝴蝶就不该活着。」周焰冷冷地扫过血泊中已经断气了的池惊墨。

很快,又有一批人从树林里冲出来,而他们的目标则是那些蒙面黑衣人。

他们的穿着一看便知道是匪寇,真正的匪寇。

而这正正是周焰留的后手,趁机将周临派人的人全部清除,并且还能借此机会失踪,养精蓄锐。

恐怕所谓的「匪寇将官盐劫走」也是周焰的安排。

「再练练?」周焰将我唤回神来,弦上早已搭上了新箭,而箭尖正指着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

「学会了就放你走。」

我转过脸看着他,心里很是疑惑。

「我信不过你。」

周焰的眉眼舒展开来,细长的凤眸如天上的弦月。「可你如今只能信我了。」

紧接着,那双宽大的手紧紧地将我的手包围,浸入杀戮之中。

待黑衣人被杀尽后,周焰令人将尸体堆在一起,连同营帐包袱一同烧了个干净。

领头的匪寇顶着还未干涸的血迹好奇地看着周焰身旁的我,忍不住打趣道:「主上何时多了这般佳人?」

「正同孤闹和离呢。」周焰眼眸闪烁,笑意藏在眼底。

我清咳一声,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示意周焰别乱说话。

「夜深了,早些处理完上山罢。」周焰不再打趣我,双手负在身后朝山上走去。

我连忙跟了上去,「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周焰低头含笑,「想开铺子么?」

我再次被他说中了心事,抿唇避开了他的目光。

「脂粉铺?药铺?」他见我不应他,继续追问着。

「药铺。」良久我才缓缓开口。我对医术不算精通,只是略懂一些。毕竟从前在尹府,日日要防着人害我。

原本我是打算拿着从中秋家宴里收的贿赂买间铺子,再买些地日后种药材。届时再请个精通医术的郎中到铺子里,顺带还能学学医术。

可最后银子统统到了周焰手中。

「孤在翼州还真有几间药铺,你挑一间,就当是孤对你的补偿。」周焰蓦然转过身来,墨瞳此刻如澄澈的清泉,难得地没有掩盖情绪。

今夜周焰的一连举措都让我不明所以,与往常需要我须细细揣测不同,今夜的周焰仿佛是将自己的一颗心明晃晃地放在我眼前。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人手足无措。

「殿下今夜不像殿下了。」我在他的注视下略艰难地开口。

「毕竟孤是头一回大发善心。」

「你放心,孤若想监视你,还用不着这样的手段。」他又道,像是在极力说服我接受他的好意。

「殿下的手段我深有体会,这点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看着周焰难得认真的神情,忽地想笑。

「所以还不点头,莫不成是舍不得孤了?」他眉眼一弯,但笑得有些牵强。

「那我先谢过殿下了。」才说完,酸涩便涌上心头。

15.

周焰第二日当真让我送我下山,让人将我带到了城中的一间药铺里。

药铺里请了一对夫妇打理,其中男子郭誉是郎中,一般负责看诊,而他的妻子穆韵则负责抓药。

我将周焰给我的关于药铺的屋契以及账本,并谎称自己是从前东家的女儿,父亲过世,药铺由我接手。

二人核对了我手上的账本以及屋契,证实我所言不假。

郭誉夫妻为人老实淳朴,对我的到来并没有半分敌意,反倒十分热心地带我熟悉药铺的一切。

我每日都会到药铺里帮忙,闲下来时就会让郭誉夫妇请教药理。

日复一日,我再也没有见过周焰。

不知为何,每每清晨醒来,我都会望着帐顶发呆好一阵。

没有尔虞我诈的日子竟让人从心底透出失落来,甚至开始怀念从前。

许是曾经工于心计,一时还适应不了安稳的日子。

太子一行在前往河东的路上被匪寇埋伏、死无全尸的事传回了京城,听闻圣上得知后哀痛不已,一连几日都茶饭不思,下令让人彻查。

随后三皇子周临被人揭发,先前太子坠马、中秋遇刺,甚至是丧身路途全是周临一手策划。

证据确凿,周临一党被贬为庶人,禁足一生。

而彻查周临一党的事被交由了五皇子周潜,周潜为冷宫弃妃所生,若不是此事,恐怕连皇帝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周潜处理政务的能力比起先太子周焰好不逊色,行事手段雷厉风行,才受重用便替皇帝解决了不少棘手的事情。

朝堂上不少老臣认为如今朝堂动荡不安,应尽早再立太子。

而周潜是为数不多的适宜人选。

周潜被封为太子的消息传到我耳中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我这才明白为何周临那样行事莽撞的人也能三番五次让周焰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因为他不过是周潜用来借刀杀人的刀,那些陷害周焰的计谋恐怕是周潜故意让人献计,而事成之后,只需将埋在周临身边的棋子出来揭发,周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一石二鸟,当真是妙计。

周焰或许早就察觉到了周潜的诡计,而如今假死,或许是在养精蓄锐罢了。

不过,周潜如此谨慎,看到那一堆烧焦的尸体后当真会相信周焰已死吗?

「生意这般冷清,不是要将这铺子败光罢?」熟悉的声音将我唤回神来,我闻声望过去,正对上周焰含笑的双眸。

「你怎地来了?」我目光不自觉地往他身后移去,「伤……可好些了?」短短的几个字说起来却格外的别扭,还险些咬了舌头。

「好全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亲眼看看?」周焰凑上前,脸上笑意更浓。

「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过来,可别把眼线带过来了。」我别开眼,环顾一圈仔细地查看是否有可疑的人。

周焰没反驳我,压低了话音:「最近可有接诊过症状相似的病患?」

我摇了摇头,「为何这样问我?」

周焰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继续说着:「近些日子附近的村庄疫气盛行,染上者发热腹泻,体弱者不日即亡,更有甚者,覆族而丧。若近日有类似病症前来求医,需万万小心。」

我没想到周焰特地前来就是为了让我小心疫气,心头最柔软之地被轻轻触动。我压下心脏即将破腔而出的欲望,「为何突然瘟疫横行?我们初到河东时为何未曾听到半点消息?」

「有人有意而为,自然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周焰眸色渐暗,「我们在上游一带发现有几句腐烂的尸体,仔细检验后发现死了有些时日了,皆因患疠疫而死。而此症两个月前爆发在百里外的禛城。」

看来我之前的顾虑的多余的,周潜很明显就猜到周焰可能假死,因此不惜散布瘟疫,让整个河东给周焰送葬。

「那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瘟疫一旦散布开来,郡守上报朝廷,周潜定会借机封锁河东,届时周焰等人就插翅难飞了。

「太迟了,如今离开河东处处设官兵排查。山上不少人早已染上疫症,且不说安置不便,如此声势,定会被人怀疑。」周焰摇摇头,敛尽笑意。

「如今之计,唯有——」

「研制出医治疫症的药方。」我同周焰同时开口。

四目相对,我在墨瞳中看到自己的笑颜。

「我会尽力的,与郭誉他们一起。」我也不知自己为何有底气说出这话,但我无比坚定。

此时我才明白,我这段日子怀念的并不是从前勾心斗角、为保住性命使尽手段的日子,而是,我想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

周焰说得不错,我与他的确很像,在危险重重的地狱里过着看不到尽头的日子。他将我送上去,一个人独自继续闯荡。

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研究出药方,解救瘟疫笼罩下的河东百姓,人心所向,周焰才能「复活」。借着民意,才能逼周潜退位。

「尹落,你没必要做这些,你只需要好好活着。」周焰眉心微锁,他头一回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抗拒。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也要。」

周焰眉间被笑意抚平,「我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一回,就这么……不领情?」

「我想我会更想领公子的另一份情。」说完,我迅速转身走回药铺,脸热得可怕,总不能让周焰看到我这般。不然,日后定少不了打趣我。

轻笑声从身后传来,随即是渐渐变弱的脚步声。

疫气顺着河水传播,民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传十、十传百。

周潜势必会趁机封锁河东,甚至不惜以为防疫症散步为由舍弃河东。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同郭誉开始接治病患,开始通过病症了解此次厉疫。

但封锁河东的日子比我们想象中来得要快,除官员外,所有百姓严禁离开。

河东人人惶恐,谣言四起,各说纷纭。

16.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人烟稀少,哀声户户可闻。

我与郭誉夫妇救治病患日夜不停,不知是何处传出了风声,越来越来的百姓到药铺前求助。

药铺里的药材眼看着就要消耗殆尽了,但我们推演出的药方却始终不能治愈患者,只能暂时延缓病症。

许是因为几日未阖眼的缘故,我给患者送完药后便觉得双腿虚浮无力,整个人摇摇晃晃撞入一个怀抱中。

身后的手虚虚地搂着我的腰,凛冽的气息将我包围。

「拿命替人看病可不好。」我抬起头,正对上周焰担忧的目光。

「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倒是你,怎么又来了?」我侧过头,发现周焰身后多了好些人,肩上都扛着东西。

周焰顺着我的目光回头,「听说有人快把药铺败光了,特来施以援手。」

「好意我谢了,此处病患众多,你们将药材放下就快些走,省得过了疫气。」说着,我双手抵上他的胸膛。

「当真是个没良心的,才来就赶我走?」

我笑道:「不敢,只是此处人来人往,又多是染上疫症之人,总归是不大安全的。」

周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那你万事多加小心。」

说完,周焰收回手,转身让手下将药材放好。

我看着如此果断离开的周焰,心里有些闷。

不过情绪细微的波动很快就被忙碌冲散,郭誉已经改良了药方不下十次,仍旧毫无进展。

我和穆韵打算让郭誉专心研究药理,照顾病患以及熬药一事就由我们来做。

但万幸的是当晚郭誉的最新的药方有了显著的效果,才感染不久的病患喝下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大好之势,而重病患者则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郭誉夫妇打算今晚连夜观察患者服药后的症状,我本想同他们一起,但穆韵却将我推回了房间。

「姑娘已经快三日没合眼了,可不能熬坏了身子。外面有我和夫君就成!」还未等我开口,穆韵就先一步关上了房门。

我借着透过窗纸的光将蜡烛点燃,待烛光将房内黑暗驱尽后,我看见了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周焰。

脑中不禁又想起今日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如今怎么竟沦落至潜入姑娘闺房了?」

周焰闻声睁眼,嘴角微微上扬,「孤来太子妃的房中,有何不妥?」说着,周焰长臂一伸将我拉入怀中。

「药方有了很大的进展,想来不日便会解救河东百姓于厉疫。」我忍不住向周焰透露这个好消息。

周焰有些敷衍地朝我颔首,低低地应了声。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喜?」我拍了下周焰的肩,表示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

热风吹至耳旁,「花前月下,你同孤说这些,是否无趣了些?」

我推开周焰,发现他双眸尽是兴味,这才反应过来周焰想必是早就得知了消息。

我就不该信他的话,郭誉夫妇必定也是他安排的。

如今想来也是,我接手药铺以来诸事顺利,半点棘手的事都没遇到。

「太子殿下的心机让人害怕。」

「你且说说,如何可怕?」周焰贴过来,两人衣物摩擦的声音同呼吸声交杂。

双唇微微张开,话音还未从喉咙里发出便让他衔住了唇,凛冽的气息入侵属地,冬日生凉,炽热的鼻息将浑身烧热。

我埋他胸前大口地喘着气,隔着衣衫捏他的手臂,因着带着嗔怨,下手算不上轻。

「等开春,孤便要带兵去京城。」

「小蛮,孤想你同孤一起。」

郭誉的药方对厉疫有奇效,原本死气沉沉的河东迎来了一个充满生机的新年。

我与郭誉夫妇将药方写下来发放给百姓,先太子周焰死而复生拯救河东百姓一事就这样传开了,对比封城仍由百姓自生自灭的周潜,周焰成为了民心所向。

可没过多久,我们没能等来皇帝下旨接周焰回京的旨意,而是先等到皇帝驾崩,太子周潜继位的消息。

周潜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除去了皇帝并完全无视河东先太子一事。

太心急会给自己落下把柄,周潜如此迫切地除去了皇帝,更让周焰多了一个讨伐的理由:圣上明明身子康健,为何会突然驾崩?

而周潜也并没有打算放过周焰,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指明先太子已死,而河东之先太子只是反贼造反的理由,并下旨发兵河东。

尽管周潜心机不输周焰,但他算错了一件事,周焰居东宫之位多年,部署之深,无人能猜。

周潜的军队连连败退,不到半年,周焰领兵逼至京城之下。

京城固若金汤,若想强攻,至少不下三个月。

但周焰却没有半分苦思忧虑的样子,想来是早就想好了攻城的法子,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法子竟和佟意蕙有关。

那日佟意蕙打扮成普通妇人模样只身来到军营外,她说她能让在夜里打开城门让士兵入城,因为她的父兄正正是守京城北门的将领。

她同周焰对视时双眸满是爱意,让人看得心里发酸。

她说:「阿焰,我自情窦初开时便将一颗真心交予了你。你可知……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有多痛苦?」

「阿焰,你只需信我便好。」

「阿焰,我不想做什么太后,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

手在袖口下握成拳,看着佟意蕙「趁火打劫」的样子我心底泛起阵阵恶心。

但更令我恶心的是,周焰都一一应下了。

我看着眼前满目柔情的男子,只觉得陌生。

佟意蕙交待清楚开城门的具体时间后仍旧不肯离去,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周焰搭着话。

我看着眼前的男女只觉得泪水烫得眼疼,正打算找理由告退时周焰将目光缓缓移过来。

「天色不早了,尹落你送她回去。」命令一般的语气。

我忍着泪水,应了声「好。」

皇位面前,一个庶女根本不值一提。

「有劳了。」佟意蕙朝我投来得意的眼神。

周焰攻城那日,军营中之余几百士兵。

我留下一封信后离开了军营,骑马往京城反方向飞驰。

不知过了多久,马也渐渐显露疲态,我抬头看了眼即将披上夜色的天空,不知周焰是否一切顺利?

我停下原地生火,将从军营里带走的鸡烤了充饥。

炭火让美味在鼻尖萦绕,正准备开吃时却被不知道从何处伸来的手夺了去。

我回过头去看抢食的人,铠甲上的鲜血因着疾驰被吹干,从血迹覆盖的程度来看,今日应该战绩满满。

「陛下不在宫中吃山珍海味,还跑来抢民女的食物,是否不妥?」血腥味扑面而来,我不禁捏住鼻子。

周焰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我在宫中厮杀,你身为我的妻,却临阵逃脱,究竟是谁过分?」

「你的妻在宫中,腹中正怀着你的骨肉。」我忍不住笑了出声,刚准备后退时被他一把抓住。

俊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笑容里透着危险,「好啊,敢情倒是你将我玩得团团转啊。」

「分明是你故意拿佟意蕙气我。」我伸手去戳他的脸颊,「若不是那天我恰巧探了她的脉象,我早就……」

「早就如何?哭着鼻子来求我不要抛弃你?」周焰眯起双眼,朝我抬了抬眉梢。

我那日当真险些信了周焰和佟意蕙,只能说不愧是从小浸在算计里的人,演得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那日我送佟意蕙离开,她脚底滑了下,尽管佟意蕙脸上十分镇定,但双手却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

我不禁生疑,于是假意上前扶她,顺势探了探她的脉象。

佟意蕙很快就抽出手,并对我冷嘲热讽了一番,殊不知自己早已将弱点暴露无遗。

而周焰更是混蛋,故意气我,气完还让我自己去查出真相。

佟意蕙腹中的胎儿不足四个月,绝不是先帝的遗腹子。而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出城引周焰上钩的,唯有一人——周潜。

之前佟意蕙假意倾心周焰,未必不是为了靠近周焰进而试探周焰腿疾真假。

而先前她故意让林心眉发现我与池惊墨私会一事自然也能说得通了,分明是想挑拨周焰与周临两方关系,加快周临陷害周焰。

佟意蕙与周潜想必也对周焰的军队十分头疼才出此下策想要一网打尽,若周焰当真上钩了必定会带着大部分兵力从京城北门入京顺势攻城,而他们只需埋伏在四周一网打尽即可。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被周焰反将一军。周潜若想将消灭周焰的军队,必定要在北门布下重兵。这样一来,其余的城门兵力减弱,周焰只需重兵攻打其中的一个城门即可。

但正因如此,周焰必定要带兵前往北门让周潜相信他真的上钩了。

若军队主力不能攻城及时赶到,周焰可能就会……

我不敢去想这个后果。

我之所以会停下来,是因为我相信他一定追上来。

毕竟他可是能算尽一切的周焰啊,怎么可能会输?

「呵,」我轻笑一声,「现在是谁急急忙忙地追上来,一副生怕我跑了的样子。」我捂着嘴笑个不停,「噢,原来是陛下你啊——」

周焰将烧鸡送到我嘴边,「少说话快点吃,夜路不好走。」

「走去哪里?」

「一辈子不能逃走的地方。」

「有这个地名吗?」

「有啊,我们的家。」

家,真的是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字。

独自在复杂的世间摸爬滚打这么久才发现,原来真的会有人爱我,原来我也能有个家。

周焰番外:

周焰坠马落下腿疾之后,原本阿谀奉承的人纷纷换了副嘴脸。

朝堂,皇宫,原本就是势利的地方,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未曾想到害他的人竟是冷宫卧薪尝胆十数年的周潜。

也罢,那他便顺势演出假死的好戏,让他们斗完再来收拾残局。

可偏偏出了变数——尹家替嫁的庶女尹落。

周焰本想着利用假死将庶女杀人灭口,毕竟尹家早就投靠了老三,他从不养别人的眼线。

但却未曾想到尹落竟一把搅了大婚,还将自己的嫡姐与老三丢尽了颜面。

有趣,当真是有趣。

小小庶女心机颇深,胆子也大,新婚之夜不洞房花烛一身红衣在外头买醉,敢情真把他当成是废人一个?

周焰活了二十年,投怀送抱的女子数不胜数,醉倒在他怀里的却是头一个。

他看着枕着自己手臂的尹落,醉意让两腮染上浅绯色,同方才假扮无辜相比倒多了几分娇憨。

周焰嘴角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将人带回房中。

好不容易来了个乐子,可别死太早。

翌日,佟意蕙故意借头昏为由倒在他怀里,为的就是试探他双腿是否真的废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佟意蕙的假意倾心却被尹落信以为真了。

娇软的身子就这样跌撞入怀,两瓣樱唇一张一合,尽说些荒唐至极的谎话。

尹落的演技算不上完美,但他却被她逗笑了。

也罢,不假死看着她演戏好像……也还不错?

父皇唤他去御书房,说的话与政事半个字沾不上边,反倒是一直旁敲侧击他的身子如何。

毕竟谁会想要一个双腿无法直立的继承人呢?

皇位之下,向来堆满白骨,不踩着别人的肩往上爬,就会被人拉下无边地狱。

周焰心思郁沉地走出御书房,才走到御花园就看见了尹落与昔日的情郎拉扯。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红杏出墙」,却未曾想到又听到了编造一些同自己有关的「谣言」。

不知怎地,周焰听完后竟觉得心底有些燥,再看尹落,脸不红心不跳地,还能顺势出手教训一番人。

周焰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座上观戏,直至她开口将老三送去南风馆之时梢青不经意间说了句「头一回见殿下对人这般纵容」,他才有些如梦初醒,自己好像当真对尹落上心了。

但尹落却是个没良心的,一心想着敛财离开,丝毫没察觉自己已步入了被悉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他挡下刺客那一刀时,阖眼的前一瞬看见尹落热血之下震惊的双眸。

到底还是太蠢,若没他护着,日后又该怎么办呢?

醒来时察觉到有人在探自己的脉象,周焰警惕地从眼缝中观察,发现是尹落时心中竟有些窃喜。

同时周焰觉得好笑,自己在吃人的宫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头一回对一个人的真心产生了期待。

但回应他的只有防备和恐惧。

他收走了她借中秋家宴所敛的银子,又趁乱吻了她,最后还将人拐到了河东。

那日夜里他没忍住,暴露了自己,握住她的手教她杀人,最后还是将人放走了。

昔日运筹帷幄的太子周焰,如今在感情面前却连自己都看不透。

可笑,又可怜。

在周焰马不停蹄赶到尹落面前的那一刻,看着她在药铺门前发呆,他站在不远处松了一口气,待到胸前的起伏停止后,他才缓缓朝她走近。

大概是前半辈子算尽人心,上天为了惩罚他,让他在尹落面前只剩下无尽揣测,小心翼翼。

万幸的是,她心里有他;不幸的是,她要陪他一起。

打仗,总归是没有百分百胜算的。

因此,在佟意蕙假意献策那日,他承了她的意,尹落也信了。

他索性再激她一把,将人激走。

毕竟攻城那日,他带少量士兵入城,面对周潜布下的重兵埋伏,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成王败寇,若是输了,他不想连累了她,无底深渊,他一人往下跳足矣。

攻占京城那一刻,他匆匆吩咐完便急急地往城外的军营赶,不出他所料,她真的走了。

在追上她的时候,他将解释的话在心底练习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说错说漏,她不信他。

但他未曾想到的是,她早就知道了他的部署,所谓离开,不过是在报复他未将真相全部说与她听。

好不容易追到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开了。

深宫人心隔重山,幸得所爱在身旁。

备案号:YXA1zd8zrJtYn0vBYZSM1Y5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