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男主是医生或者是教授的言情小说?

我趁着酒意吻了一个帅哥。

第二天早上一醒,我瞧了瞧我身上整齐的衣服,在心里感叹道:

这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啧,是我女性特征不突出还是这男人不行?

低头扫视自己一圈,我由衷地觉得,是后者。

1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酒店房间,终于被手机铃声唤醒了一半神智的我从被子里伸出手,刚按下接听,便被身旁的人拦着腰扣进怀里:「还早,再睡一会儿。」

低沉嘶哑的男声传到听筒那头,手机里是一阵沉默。过了片刻,程演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了过来:「今天我杀青,姐姐不是说会来接我吗?

「姐姐莫不是在法国乐不思蜀,便忘记阿演了?」

语气里尽是委屈,我仿佛都能看见程演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眼眶通红,还泛着水光的样子。

「怎么会,」我一边软声着,一边轻轻扒开锁着我腰的手,起身朝阳台走去,「杀青戏好好拍,收个成功的尾,这个戏结束了,便休息一段时间。」

那头是少年闷闷不乐的应答声。

天边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金色的光铺满了阳台,身上有暖意一点一点回归。

挂了电话,看着异国逐渐繁闹起来的街道,感受着渐渐升温的阳光,瞳孔中却渐渐泛起另一个人的影子。

抬手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扯断,随手扔进阳台角落。与其说那是一条项链,倒不如说只是一根链子挂着一枚戒指,戒指内侧刻着「xsy」。

头一阵抽痛,已经太久没这么醉过了,偶尔来这么一遭,还真有些吃不消。

回到房间,床上的男人还在睡觉。

想起昨晚在酒吧里,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上前同我搭讪,说着说着便开始动手动脚,谁知我还没做什么反应,那人便被他截住了手。

这男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我喝得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也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凭我这么些年看人的经验,凭他的骨相,长得定是不差。

穿皮夹克的人很快就走了,我拉着他的手,笑着问他:「哥哥把那人撵走了,你陪我啊?」

说完便趁着酒意吻了上去。

我眼前尽是五光十色的光,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看着眼前陷在床里的男人,再一次证明了我眼光不错,虽合着眼,却也能看出是个生得好看的。

只是,

瞧了瞧我身上整整齐齐的衣服,在心里感叹道:

这从酒吧到酒店,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啧,是我女性特征不突出还是这男人不行?

低头扫视自己一圈,我由衷地觉得,是后者。

捡起外套,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直到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床上原本熟睡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

清晨的阳光照在空了的位置上,

他翻了个身,将手暴露在她昨夜停留的地方。

我终于走到你身旁,

只是这次,来得及吗?

2

到横店时,天色已近黄昏。助理小李看见我远远迎了上来,说是程演还有最后两场戏,很快便能结束。

这次是一个大制作的民国电影,上头也极为重视,从前期筹备到拍摄,再到宣发,都是按着最高标准操作,也将全国的期待值早早就拉满了进度条。

我看着人群中众星拱月的程演,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八个机位无死角抠戏,就那干净利落的拔枪动作便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人。

转身走进一旁临时搭建的帐篷,浏览着程演之后的工作安排。

许久之后,就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身,然后一只大型生物就趴在了我身上:「阿演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我将他从我身上扒拉下来,屈指在他额头上一弹:「听说你在和郭导沟通,删减吻戏?」

郭导会执导我新筹备的医疗剧,男主敲定程演。

眼前的少年一身军装未脱,刘海被全部梳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卸的妆容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勾勒得更加好看。

闻言,程演看着我的眼睛顿时湿漉漉的,连语气都委屈巴巴:「半月没见,姐姐一来就说我。」

见他这样,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这小子把我吃软不吃硬这一点倒是拿捏得精准无比:「你刚才那英姿飒爽的军官形象呢?而且 19 岁不就走酷帅霸总人设了吗?」

程演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那是对别人,不是对姐姐。」

「最好是这样哦~」我勾着嘴角看着他。

程演像是想起了什么,红了耳尖:

「对了,姐姐不是和许时……时粤哥一起去的法国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程演的话题转得生硬,不过我的注意力确实马上被转移了。

「还有新认识的那个……朋友,姐姐也带回来了?」

他把「朋友」二字不情不愿咬得很重,许是见我没说话还沉了脸色,又立马缠上了我的手臂,乖巧无比:「姐姐帮阿演换衣服好不好,这衣服好难脱的。」

指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时,程演的呼吸已经重下来。

「程演,你别忘了,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各取所需,这是 3 年前开始时就说好的。

3

我是唐微,娱乐圈王牌制作人,经纪人。

20 岁进入娱乐圈,签了 22 岁被公司骗钱骗资源而一蹶不振的许时粤,借着家里的钱和人脉资源,我疯了一样地捧他。

24 岁他初具名气,人们见我也不再仅仅只是来圈里玩的唐家大小姐。

我问他他想做什么。

他说想做华语乐坛最好的音乐人。

我说:「好,我帮你。」

自那以后,我从不强迫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他只要好好做他的音乐,其余我都替他料理妥帖。

9 年,9 年付出,一路相伴,没想到最后却只换来他出道 10 周年演唱会之后丢给我的一纸解约书和婚礼邀请函,

和那句「唐微,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何谈喜欢?」

至于程演,则是个意外。

《ACE》是国内引进韩国的第一例大型练习生选秀节目,当时我 22 岁,借着许时粤的小火而有了点名气,加上节目组想要亲近唐家,制作人来请我过去瞧瞧有没有想要捧的艺人,先签给我。

抱着拓展人脉的心思去,结果却在一众长得差不多的小男生中一眼看见素颜的程演,他很像小一号的许时粤。

那天晚上,节目组请了所有资本方吃饭,24 点之前人模狗样,24 点之后还留下的就都心知肚明。

多喝了几杯酒,等头不发晕时已经过了零点。提包正准备告辞,一旁一个节目里的弟弟说要送我回去。

刚走到门口,余光便瞟见了被一个胖男人搂着的程演,明明抗拒却又尽力妥协。

胖男人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笑呵呵地说:「唐小姐喜欢这个男孩?」

我带着他去了隔壁包厢,站在对面的程演低着头,有些长的刘海垂下来,他紧紧咬着唇,十指解着衬衣的扣子,抖得厉害。

「过来。」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往我这边挪来。

他蹲在我身边,一句话也没说。

勾着下巴抬起他的脸,那双眼眼眶泛红,眼神却清澈见底,只是被害怕占据了一大半。

五官还没彻底长开,却已是个美人坯子:「几岁了?」

他声音还带着些奶音:「刚,刚 16 岁。」

见他害怕的样子,我松开了手,也不知节目组是从哪里挖了这么小个人过来。

我笑着说道:「我比刚才那个还不如?」

程演呼吸停了一下,手指紧紧绞着衬衣下摆:「没……没有。」

「放心吧,我对未成年不感兴趣。」我边说便提包准备走人,「不过弟弟,既然想红,做出了选择,就别摆出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知道吗?」

还没开门,就听见程演忙道:「没有,不是。」

我转头看着程演急得满脸通红,他说:「我我不是想红,我只是需要钱。」

后来我才知道,程演是要替跳楼身亡的父母还债。

我跟他说,跟着我,我可以替他还钱,然后他替我赚钱。

只是,他要绝对听话。

在我和节目组的「协商」与包装之下,程演成为了那一届选秀节目最完美的「商品」,甚至有了「小许时粤」「国民弟弟」「内娱用脸杀人第一人」的名号。

直到他 19 岁时,突然和我说想转型做演员,也不想要「弟弟」的人设。我应了他,为他量身打造了一部电视剧,直接将他送上了顶流的位置,小奶狗变得酷帅,又 A 又飒,直接从曾经的「国民弟弟」走向了「国民男友」。

之后我有问过他当初为什么答应我,不怕我骗他?

谁知程演只是笑着说:「当时只觉得姐姐一定是个好人。」

然后换了我一个白眼。

只是这又 A 又飒的「国民男友」在我面前依旧是只奶狗,除了在床上。

4

北京医闹再次引发社会关注,而我所筹备了一年的医疗职业剧也即将在一周后开机。

这次的医疗剧是以心外科主任医师的成长为主线,通过医院里发生的一系列生与死、人性与兽性的喜乐悲欢,去刻画医生的仁心与职责,也希望能为一直层出不穷的医闹降降温。

忙得鸡飞狗跳,原本联系好的医学指导却说有事来不了了。

我焦头烂额,最开始敲定京仁医院心外科主任医师做技术指导,结果人家在法国交流学习,现在还被另一个鸽了!

正在我思考着赶紧重新找个医生时,程演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回事,不是去补拍几个镜头吗,怎么都拍医院来了?」

程演唇色还有些泛紫,只是一直盯着我没说话。

自那天之后,我便没再见过他,本来说给他放几天假,然后直接进组医疗剧,没想到还没两天,上部戏的导演便说有几个大景需要补拍,然后又把程演提溜了过去。

「微姐,可能是补拍哭戏的时候,程演哥没缓过来。」助理小李看了程演一眼,小心翼翼地说。

我皱了眉,哭戏哭到要吃速效救心丸的也不是没有,这怎么就还突发心绞痛还晕过去了呢?

我坐在程演床边,看着他问道:「哭戏?拍什么情节,你入戏这么深?」

程演没应话,小李看了眼程演,弱弱说道:「女主走了,BE。」

小李说完就赶紧跑开去交费做全身检查。

看着虚弱苍白的程演,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正准备起身去削个苹果,便被程演拉住:「姐姐,今天是我生日。」

「阿演 23 岁了。」

「想要什么礼物?」

程演看着我,久未说话,病房里一时只剩下安静。

病房的门在寂静中打开,我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走进来。

带头的那人很高,进来时看了眼程演拉着我的手,然后在床边站定。

等看清了那人的脸,我心里才惊了一下:这不是在法国那晚,那个男人吗?

「程演先生,」他看了床上的程演一眼,然后低头翻着手上的报告单,「心脏方面没有问题,就是疲劳过度加上情绪波动过大,平常注意休息,再观察一晚,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眉眼语气皆是清冷,工作态度却又极度认真。

我偏头看了看他的胸牌:「心外科主任隋然」

啧,这人瞧着不过 30,就已经是专科主任了?既不秃头,还在这么多年医学生涯折磨中有一副好皮相,这人不简单啊。

「隋医生?」

隋然看向我:「你说。」

「阿演这心绞痛严重吗?」

隋然将笔放进前襟的口袋:「没有太大的问题,程先生毕竟年轻,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说完,他将报告单放在床尾的袋子里,便出去了。

看着隋然离开的背影,我在心里咂摸着:难道是我记错人了?

等等,心外科主任!

这就是那个最初因为在法国而没有纳入考虑范围之内的心外科主任!

我仿佛看见了救星,这毕竟是个医疗剧,如果剧里医疗方面出现了什么技术上的误差,那误人子弟的范围可就大了。

而京仁医院是国内最好的医院,怎么能放过这条大鱼呢!

正准备出门追时,就被程演拉住手。

我摸了摸他的头:「工作。

「媒体和剧组方面我都处理好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5

凌晨的医院,尤其是住院部处处都透着一股鬼片即视感。我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忍着背后的凉风习习站在心外科主任办公室门口。

那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

从门的缝隙里,我看见他只开了一盏小的台灯,他被拢在一片暖色的光芒中。

由于被电脑挡着,我只能看见他低头在看着什么,灯光映出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高而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掩映在镜片后面的那双眼敛着,垂下的睫毛是令人羡慕的长。

他嘴唇轻抿,神情郑重而认真。

电脑挡住了半个他,我看不见他的颈。

我记得他的颈,在法国那个晚上和醒来的清晨性感得要命。

方才他在病房里面的样子突然涌现到了眼前,白大褂裹着高瘦颀长的身形,里面穿了件白色的衬衣,扣子扣到了最高的一颗。他戴着一副镜片很薄的眼镜,修长的指尖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蓝色的圆珠笔,神情嗓音俱是清冷。

坐于暖光中的他像是看得累了,单手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鼻梁,仰头靠在椅背上。

喉结上下滚动,颈线是干净利落的美。

他突然好像是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动作一顿,然后朝门口看来。

那双眼映着暖色的光,带着疲惫,却在那一瞬间流光四溢。

分明清冷,却勾魂摄魄。

我嗓子一紧,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然后扬起得体的笑容推门进去。

「隋医生,方才有些冒犯,我来跟您说声抱歉。」我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隋然见我进来,右手遥控开了白炽灯,左手将一张像照片的物件放进抽屉,办公室里瞬间亮如白昼。

他起身坐直,又戴上了眼镜。

那双眼睛掩在薄薄的镜片后面,虽少了几分惊艳,却是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在娱乐圈近十年,我见过了那么多戴眼镜的男人,却没有一个能有眼前这男人这般……禁欲得勾人。

隋然淡笑着看着我,谦和有礼:「请问这位……」

庆幸的是这世间还没有普及能够读懂人脑子里在想什么的东西,保留了我们这些成年人最后一点体面。

「哦,我姓唐,唐微,」麻利地从包里摸出名片,双手递给他,「是个制片人。」

隋然双手接过看了一眼,笑道:「唐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还好,这私下倒是没那么疏离。

我瞧着眼前的男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见他都没有要提起法国那晚的事情,行吧,反正什么也没发生。

何况,就算是发生了也可以当做是没发生。

「隋医生深夜值班也很累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好让隋医生多些休息时间。」我客套道。

隋然给了我一个「请说」的眼神。

我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我在一年前筹备了一个医疗剧,主要以一个心外科医生的成长来传达医生的责任与担当,也希望可以对社会起到一些正面的影响,比如缓和医患关系、减少医闹等。」

抬头看了隋然一眼,他听得认真,十指在桌边轻轻地无声敲着。

「这个剧在下周就会开机,大部分的拍摄地点定在了京仁医院。不过……」我叹了口气,「电视剧的受众很广,我们不希望在医疗技术上对大众产生误导,因此半年前请了心外科的副主任陈宥医生做技术指导,谁知他临时有事,但这剧还有几天就开机了,不知——」

我看着隋然,话虽没说透,意思却已经到位了。

隋然敛着眸,薄唇轻轻抿着,办公室沉默了半响。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他抬眼看着我。

他答应了???

欣喜瞬间蔓上了我的眼,这个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原来隋然也不是看着那么不好说话。

「我们有些情节会涉及手术等学术问题,到时候请隋医生帮我把关一下知识点,以及拍摄时手术的位置手法之类的,」我忙说道,「不会耽误隋医生太多时间的。」

看着我诚恳而充满欢喜的神情,隋然抿了抿唇,轻声应了句「好。」

「那就麻烦隋医生了,」我说道,「为了方便联系,隋医生介意我们加个微信吗?」

「好。」

出心外科主任办公室时,我为解决了一个令人纠结的心头大患而开心。

损失了一个心外科副主任,来了一个主任,所以这人生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看着手机里通过的验证页面,隋然头像很简单,是一颗暖黄色的星星。

可能,隋医生内心是个暖男?

在备注时,看着隋然名字的「ZDN」,心里琢磨着:ZDN?这是谁的名字缩写?莫非隋医生有女朋友了?

想想也是,这种长得好、身材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内排名前几的心外科科室主任,身边女的能少?

刚才晃眼的那张像照片的东西,应该是女朋友的照片吧。

将「ZDN」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删除,备注上了「隋医生」,然后给助理小李发了个消息,让她好好照顾程演,我便回去加班处理技术指导隋医生的相关事宜。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办公室之后,隋然隔在镜片后的眼睛直直地锁在微信备注页面,一动也不动。在冷白的白炽灯下,就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手机页面泛着微光,他的指尖在轻微地抖。

他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直到门口传来一阵轻笑。

一个同穿白大褂的男人靠在门口,眼里都是调笑,看着隋然:「隋主任,您那手可宝贝得紧,这么抖可不行哦~」

隋然抬眼冷冷地扫了门口的男人一眼,将手机熄屏放进口袋,顺便将那张名片也锁进左手边的抽屉里。

门口的男人见状啧啧地摇头,然后转身回了隔壁副主任办公室:「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做『冷淡』。」

6

开机前一天,所有主演都集中到了影棚拍定妆照,下午三点我带着助理到影棚的时候,里面已经忙得鸡飞狗跳。

让助理将带来的咖啡和茶点发了下去,摄影师旁的电脑里正好是在拍程演和黎雅新的合照。两人都一身白大褂,一个帅,一个美,站起来倒是般配。我都能想象到时候 cp 们嗑他俩嗑到痴狂的样子。

年轻就是好啊。

程演在我进来时,眼神就黏在了我身上,一些亲密的动作也显得不太自然。

「程演老师,可以再亲密一点吗?哎,眼神,对眼神看着雅新老师!」一旁的摄影师说道。

我抬头看过去,瞪了程演一眼:认真拍!

一旁的黎雅新笑着凑近了一点,程演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个深情款款的对视。

耳边是不住的快门声,我退到一旁看着镁光灯下的程演,他是个天生的明星。

「微姐!」一道软糯的男声从左侧传来,接着就是一杯果汁递了过来。

转头是一个笑起来很甜的男生,我记得他。

合庆传媒塞进来的男四号,叫林可,在剧中饰演一个实习医生,实习了三个月之后,因为心理承受能力与实战能力不行,被迫放弃了医生职业。

我接过果汁,说了声「谢谢。」

林可在我旁边坐下:「微姐,我是林可。」

「嗯,我知道。」

身旁的男生像是得到了什么想要的礼物一般惊喜,笑起来时嘴角两个很深的酒窝:「微姐记得我啊!」

我转头看向他:「你挺有辨识度的。」

这不废话吗,这部剧的班子搭建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都是我的心血,我能不认识男四?

「那微姐……」

男生很能聊,左右也没事,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丝毫没感受到程演落在这边的视线。

程演和黎雅新拍完后,中场休息了十五分钟,让大家都去换下一套衣服。程演径直走过来,笑着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可立马起身,叫了声「程演哥好!」

我笑着仰头看着程演,现在都是程演哥了。

一旁的黎雅新过来,打了招呼后笑着问程演:「程演老师,摄影师说让我们先拍那套粉色的常服。」

程演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我。起身和他一起朝换衣间走去,行吧,怕了他了。

谁知才刚到换衣间,就被程演扯了进去。

帘子「唰」的一声放了下来,只有微弱的光从帘子的缝隙里照进来,他将我抵在角落里,狭小而晦暗的换衣间里突然挤进两个成年人,何况其中还有个一八几的男人,实在是局促得紧。

他低着头,气息喷在我耳边痒痒的:「姐姐方才同林可在说什么开心的事儿呢,阿演也想听听?」

我抬头,嘴唇擦过他的下颚:「说你呢。」

眼前的女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笑意直达他的心底,像猫爪一般挠个不停。

程演嗓音哑了哑:「说我什么?」

我笑着说:「说你……帅。」

话一说出来,程演就知道自己被调笑了,带着三分恼意咬了咬眼前人的耳尖,灼热的气息没有遗漏半分地吐进她的耳朵里:「姐姐不是一向喜欢医生吗?阿演这一身,姐姐还喜欢吗?」

7

此次的医疗剧大部分是发生在医院中的事,除此之外,最大的一部分外景便是男主角在刚成为住院医师,利营县发生八级大地震,自请前往灾区,历满目疮痍,得到成长。

拍完定妆照之后让大家早早回去休息,然后第二日一早便赶飞机到了利营县地震遗址,开始了历时四个月的拍摄。

利营县在群山环绕之中,二十一年前的一场大地震几乎将这个淳朴的城镇变成了一座死城,而近年来新城区建成后,老地震遗址更是没有人愿意居住。

有些记忆,对于经历者来说,每一眼都是痛。

怀着对所有遇难者的缅怀,落地后,我们先去了遗址博物馆,亲眼看见曾经那些遗留下来的伤与痛,大家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而这份低落一直延续到了下午的开机,整个剧组都笼罩在沉重的氛围之中。

但就像是那些烈士陵园中的欢声笑语,我在想,或许那些逝去的人,也更希望看着还活着的人幸福安康,看着这个国家强大而安稳。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利营县虽然在深山之中,但好在住的宾馆,吃的用的都还是整洁干净,故而大家也没有闹什么别扭。

唯一不好的,就是时有时没有的信号!

深夜,我在外面找了一圈信号终于同隋然敲定了外景指导的时间。

碍于隋然职业的特殊性,所以将所有外景需要拍的手术细节和医学方面的技术性问题全部集中在了一起,然后配合着隋然的时间调配。

结束完电话回了宾馆,便在楼梯拐角看见了程演和黎雅新。

黎雅新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笑起来那双眼就像是弯弯的月亮:「程演哥,我本来是想生日当天把礼物送给你的,但是礼物在运送的过程中出了些问题,今天才到。」

她双手将那个盒子递给程演,笑起来的时候,漂亮得连我这个女的都不忍心拒绝:「祝程演哥生日快乐!」

程演像是才洗完澡,头发有些乱,还有些湿。他懒懒地靠在墙上,低着头看不清眼神:「谢谢,礼物你收回去吧。」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他直起了身,话里有倦意。最近高密度的拍戏确实挺累的。

闻言,黎雅新眼里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还带上了丝丝委屈。

黎雅新小脸通红,分毫不敢看程演的眼睛,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口气说道:「程演哥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对我也……我们能不能试着交往?」

空气一时变得十分安静。

我靠在一旁没说话,环视了一圈周围,没人蹲点。

然而好死不死的是,还没等到程演的回答,我手机的微信提示音便在无人的楼梯处响了。

黎雅新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为了不吓到两位小朋友,我笑着走了出来:「是我,别紧张。」

黎雅新见是自家公司的人,呼了口气:「微姐。」却像是突然想起了我是程演的经纪人,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程演有一瞬间的慌乱:「我……」

我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眼惴惴不安的黎雅新,笑着打断了程演的话:「没事,恋爱是正常的需求嘛。只要别耽误工作,你情我愿,我这没问题。」

闻言,黎雅新松了口气,

程演望着我的眼却黯了下去。

「注意别被拍到了,现在剧最重要。」我补充道。

8

刚走到房门口,就被追上来的程演拉住了手:「姐姐方才什么意思?」

我从包里拿出房卡,说道:「雅新小你 1 岁,与你年纪相仿,纯天然的花容月貌,性子乖巧、活泼可爱,还是当下最火的 95 后小花,和你挺合适的。」

「等合适的时候,还能捆绑炒个 cp,增加点热度。」

房门「咔」的一声开了,我刚将房卡插在卡槽上,就被程演攥着手腕按在了墙上。屋里一下子的亮光让我闭了闭眼,耳边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唐微!」

我皱了眉:「没大没小。」

再睁眼时,就看见程演眼底通红一片。

耳边传来一阵布料的「窸窸窣窣」声,我皱着眉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男的,裸着!在我床上!惊讶地看着门口的我和程演!

我:???

程演看着面前的场景,呆滞了片刻,然后望着我,嘴唇有些抖:「姐姐的……」

后面的字他说得格外艰难:「新欢?」

林可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躲在被子里看着门口,不敢出声。

我皱着眉瞧着眼前情绪明显不对的程演:「阿演,你越线了。」

我挣开了他的手,朝里面走去:「你回房间吧。」

程演指骨攥得发白,他沉着眼看着眼前只给他留下背影的女人,又看了床上的林可几眼,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等程演离开后,我才靠在桌前看着躲在被子里不敢说话,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我的林可。

「怎么进来的?」我问道。

林可吞了口唾沫:「微,微姐。」

我抬眼直直地看着他,眼里一片凉意。

「是那什么给了些钱,拿到了房卡。」林可一边偷瞄着我的眼色,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对对对对不起,微姐,我不知道您和程演哥,您们……我就是,喜欢……喜欢你。」

看着眼前的男孩子脸涨得通红,我笑道:「要资源就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林可不敢接话。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林可攥着被子疯狂点头,哆哆嗦嗦穿好衣服后就赶紧跑出去,却被门外的男人吓得差点蹲在地上。

程演靠在门边墙上,脚边是一摞烟灰,修长的指间还夹着带着火星的烟,眼里一片阴沉。

林可差点哭出来:「程演哥,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您和微姐是这种关系,我再也不敢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到了程演,他放空了片刻,突然低低地笑出声。

林可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程演。

他抬眼看着林可,眼里尽是红血丝,声音嘶哑且沉:「不就是想加戏吗?」

林可顿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程演将手中燃着火星的烟亲手掐灭,看着林可,语气里有威胁也有警告:「我可以帮你。」

「不过,」他脸色极沉地看着林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她身边,」后面的话程演没说,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等程演离开,林可才在原地回过神,他重重吸了口气,双腿有些发抖地往自己房间里挪。

程演回到房间后,立在床边久久没有动静。

脑海里全部是刚才楼梯拐角处和她房间里时她说的话,许久,他才重重地踢了床一脚。

那表情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程演哥,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您和微姐是这种关系,我再也不敢了……」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连情人都不算的关系。

9

那日之后,程演像是闹起了脾气,在片场宾馆里都有意无意地躲着我。

既要盯着进程,又要维持剧的热度,还要随时注意媒体动静,每天忙得鸡飞狗跳,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安慰他。

其实说到底,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那日程演的神情。

我有过很多的情人,程演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近两年时间最长的一个罢了。

而情人之所以不是恋人,是因为我们不会去干涉对方的生活,彼此都在安全圈里,对谁都好。一旦走出这个安全圈,想要侵入另一个人的生活,那么这种关系就应该早点结束。

趁这个时候,让他冷静冷静也好。

不知不觉中,外景的拍摄进度就已经过半了,通过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大家也变得熟络了起来。

光阳刺眼,刚结束完电话会议的我站在棚外看着绵延不止的群山,吸入呼出的都是城市中没有的新鲜空气。

黎雅新的经纪人找到我:「看你这样,以前来过利营?」

「嗯。」我应道,「很多年前了,不过当时太小,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经纪人顺着我的话应了几句,然后切入主题:「之后有没有让程演和黎雅新捆绑炒 cp 的想法。」

我还没说话,就见好几个人匆匆在朝棚里跑,拉了一个人问怎么了,才知道刚才道具出了点问题,两米的灯光砸下来,程演推开黎雅新,结果被砸伤了。

眉头一皱,抬步便朝棚里走。

里面乱作一团,程演半跪在地上,一边是摔碎的灯光,一边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黎雅新。

扒开周围的人群进去,就看见程演后颈的白大褂已经被染红了,黎雅新想来看伤口,却被程演皱着眉挡开。

「急救包呢?」我看向周围的人。

小李从一旁冲过来,气喘吁吁:「这里,这里。」

「行了都别围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低头打开箱子,拿出纱布双氧水棉签等。

在碰到程演后颈的衣服时却顿住了手,满目血色:「小李,打电话叫救护车。」

程演看了看我,然后敛下了眸子,额头是细细密密的汗,伸出手就想要自己去脱下身上的衣服。

「不用叫救护车,」人群里传来了一道声音,清冷却沉稳,带着一种魔力,在那瞬间定住了慌乱的现场。

隋然扒开人群走了进来,在我身旁蹲下,接过我手里的消毒物品,轻声说道:「我来吧。」

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然后起身散开了周围的人,调控现场恢复到了正常秩序。

都忘了之前和隋然协调好的时间就是今天。

将程演送回房间处理好了伤口,我便亲自带隋然去了他的房间:「抱歉啊隋医生,本来是打算去接你的,结果太忙了,一时就忘记了。」

细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衬衣还是一丝不苟地扣着。隋然淡笑道:「没事,我自己过来就可以。」

彬彬有礼,谦和周到。

这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那等这里的指导结束了,我请隋医生吃饭吧,就当是赔礼了。」

正当我以为眼前的男人会拒绝时,他却笑着说道:「好。」

我:……

就,反差挺大的。

我以为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会接受我们这些凡人的邀约。

赶紧笑了笑:「好啊。

「那隋医生快休息一会儿吧,手术和理论的戏份都安排在这两天,戏份安排得很密集,到时可能要辛苦隋医生了。」

「应该的。」他说道。

看着他进了房间,我才卸了脸上公式化的假笑,转身朝程演房间走去。

路上刚好遇见给程演送饭的小李,小李说是闹肚子,急匆匆将盒饭给了我。

一进门,就听见了程演恹恹的呵斥声:「我说了我不吃,别来烦我了!」

他背着门坐在地上,由于是背靠在床边,从门口看,只露出了他绑着绷带的肩和黑色的头发。

将饭放在桌上,我过去扶着他的肩让他不要靠在床上:「才包好的伤口,能这么蹭?」

闻言,程演有些错愕地转过头看着我:「姐姐?」

我捏了捏他的脸,入手处全是骨头:「瘦了这么多,最近是都没怎么吃饭是不是?」

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程演顿了顿,起身挪到我身边坐下。

「肩上的伤还疼不疼?」

他垂着眼,刘海也软软地趴了下来,显得异常乖巧:「疼……」

听见他弱弱的声音,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疼就多吃点肉,补回来。」

转手拆了餐盒,虽然是在这群山环抱的地方,但吃食还是会保证基本营养的。

将手中的汤晾了晾,给他舀了一勺。黎雅新经纪人的话突然在我脑海里闪了过去,我开口问道:「后期宣发营销方面,可能会让你和黎雅新合体炒 cp,做捆绑营销。我觉得可以,但还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是主角。」

程演的动作顿了顿,睫毛耷拉下来盖住了眼神,他低头喝着汤,半响才应道:「好。」

10

隋然一身常服坐在导演身旁,在一群人之中竟也像是个明星一样惹眼。

他微微侧着头,鼻梁上的眼镜也盖不住优秀的骨相,轻轻抿着唇,认真地看着显示器里的内容,然后谨慎地指导着手法。有表述不清的地方,会直接上手做示范。

修长的手指拿着手术刀,他微微低着头,利落的颈线没入紧扣的衬衣领口里。偏头向程演讲解细节时神情清冷却认真。

「啧,唐微你怎么没把隋然给签了啊,大亏啊你。」导演看着显示器里的画面,啧啧说道。

「早些年没发现,不然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笑着应道。

「现在也不晚啊,隋然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吧。」

我摇了摇头:「别了,人家是国家的人才,还是留给国家吧。」

要培养一个优秀的医生出来,那得多难啊。

休息时,组里一片欢声笑语,隋然笑得淡,谦和有礼地接着大家抛来的梗。

剧组关系融洽,没有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我这个制作人也是非常省心和开心的。当然,如果没有这一通电话的话。

看着来电显示的「许时粤」,我沉了脸色,然后转身出去接了电话。心中一团乱麻,也没有注意到投射过来的两个方向的目光。

「喂,什么事。」外面已是日落,晚霞将天边染得血红一片。

许时粤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演唱会巡演结束了,刚到北京,」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小微,你明天有空吗,我们谈下解约的事吧。」

我笑了笑,话里带着刺:「你不应该和我谈谈结婚的事情吗?」

许时粤像是被我噎了一下,声音有些涩:「小微,你别这样。」

过去的九年历历在目,法国时他丢给我的解约合约和婚礼邀请函也像是发生在昨天。心里堵了百种情绪,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啊,明天下午公司见。」挂了电话,看着远处的山间的一轮红日,心中堵得难受。

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递过一瓶拉罐。

我偏过头,就看见隋然站在我身旁,笑着将水递给我。霞光穿透他的镜片落在他的眼睛里,将那双瞳孔染成了极浅的琥珀色:「他们拍得挺顺利的。」

我回头看了看组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接过那瓶拉罐,瓶身上还有他残留的温度。

他再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同我一起看着远处夕阳的落下。

看着那通红泛着金色的霞光披洒在绵延万里的山脉上,慢慢散开,再一点点消散。

有风吹过时,绿色如波纹泛动,金色也在林间跳跃。

最后那些红色、金色和暖意,都拢在了山头看斜阳的两个人身上。

11

亮眼的白炽灯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泻出,走廊灯光全熄,泻出的光将门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女赤脚站在门外,从门外看着门里的两个身影,眼底一片平静。

女人的声音媚得撩人:「霆哥,都是小三上位,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

「你们不一样,」男人话里带哄,却偏偏不放过身下人,「你是心肝,得悄悄护着。」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是个聊天截图,其中一方是她当时的男朋友:「唐微不过是小三的孩子,我也就是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接近她爸,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

学校里流言纷纷,

屏幕里是朋友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少女安抚了七七的情绪。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我的母亲小三上位,还逼死了原配。

只可惜,原本山盟海誓的唐霆并不长情,或者说,男人的本质都是这样,不过是有人明显,有人暗藏而已。

就像是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门外人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赤脚行过黑色的走廊,路过自己母亲的房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轻手轻脚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小唐微看着眼前装修得十分精致的房间,耳畔是自有记忆起便萦绕在耳畔的议论。

年少的人不懂得照顾他人的心思,便大声在她面前说;长了年岁之后,懂了些人情,便在人后议论纷纷。

唐微是公主,住在公主精致的城堡里,享受着外人眼里羡慕不来的国王与王后全部的爱。只是他们不知道,相互爱着的国王与王后,有着彼此数都数不清的情人;被国王与王后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公主,却从未在私下一家三口吃过一顿饭。

少女仰面躺在床上,就像是漂在无边的深海里,灰暗、寂静。有风吹过,波浪翻涌,海上人也跟着浮沉,

如漂浮的一片羽毛,

一辈子也落不了地。

温柔深情的男声从一旁传来:「想让你落下,接住你~」

少女扭头看向墙壁上的电视,是一个歌曲节目的海选现场,17 岁的许时粤还有些胖,他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蓝白校服,抱着吉他坐在话筒前,面容声线都青涩得很。

他眼里是无尽的温柔与深情,他在缓缓地唱:「想让你落下,接住你~」

「在深海里,在星空里,抱紧你……」

12

推开办公室的门,便看见了一身蓝色西装的许时粤。

他和 17 岁时的他,早已判若两人。

许时粤背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天很蓝,偶尔路过的白云像是我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吃过的棉花糖。

他转身笑着看向我,那张脸早已褪去了那时在电视中的青涩:「我不知道你在利营县,还让你这么急得赶回来。」

我移开视线,在沙发上坐下:「直接进入正题吧。」

许时粤像是被我冷硬的态度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在我旁边坐下,拿出了合同。

看着上面的白纸黑色,耳边是许时粤解释部分条款的声音,明明是我那么喜欢的声音,此刻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想起了九年前我第一次向唐霆低头,是为了让唐霆动关系和钱帮许时粤。

我同唐霆是血缘上的父女,现实中的平行线。我深知他爱面子,所以挑了个很多人都在的时候提了这件事,他乐呵呵地答应了,那是我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去求我的父亲,那个拥有无数女人的父亲。

「小微,小微?」许时粤拍了拍我,「你有在听吗?」

话未过脑,就直接问出了口:「为什么和她结婚?」

许时粤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道:「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我望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要从他眼里看见当年电视里那个唱歌的青涩男孩:「什么是喜欢?」

还没等他回答,我又接着问道:「那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许时粤眼神躲闪了一下,没说话。

看来是知道了。

也对,结婚便结婚,为何要解约?只能是不想那位吃醋啊。

我声音有些涩:「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看着他斟酌了又斟酌,他最后还是开口道:「三年前。」

闻言,我笑了,笑到只想将手上的合同砸在他那张脸上,笑到想用手上的笔戳穿他的颈动脉,然后将他从十九楼丢下去。

我喜欢了他九年,我用我一切手段捧红他,保护他。

结果他费尽心思瞒着我和别的女人谈恋爱。

他如今的地位无可撼动,然后他向我坦白了,他要解约了。

情绪像树一样疯长,黑色的藤蔓铺满每一寸空间,树身被浓雾笼罩,寻不到根。

我以为落下有人可以接住我,却不想原来只不过是一直在深渊间下坠,望不见底。

我终究还是一尾浮羽,此生都落不了地。

我听见有风从我耳畔刮过,眼前五光十色,笔尖都在颤抖。

签下名字后起身朝门口走去,手触到门把手时,许时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微,你那不是喜欢。」

他说:「没有谁的喜欢,是一边喜欢着一个人,一边和其他人在一起。」

13

夜色很快笼罩了整个城市,所有的霓虹灯在一刹那间打开,路灯、车灯,高楼大厦中的灯将夜空映得五光十色。

月亮没来,星星未至,没有风也没有雨。

有的只是车的鸣笛声,与酒吧里高亢的音乐声。

许时粤的字一字一句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脑子里只剩下曾经不知道在哪儿听的一句「你是心肝,得悄悄护着。」

打着领结的服务生皱着眉客气地问着什么,耳畔音乐声太大,我听不见这个在我眼里有好几个重影的人在说什么,

却奇迹般地听见了那个清冷的声音:「不用了,我来吧。」

他依旧穿着衬衣,只是换成了很浅的蓝色,他的目光掩在镜片后面,镜片反射着酒吧里五颜六色的光。

我笑着问他:「隋医生,你说你一个五好医生,怎么老来酒吧啊?」

我眼前朦胧一片,脑子也木得厉害。

我好像在光影里看见他在压抑着什么,他朝我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触到我眼角,我却在那一瞬间像碰到了光。

指尖有晶莹的水光,我木然地看着他收回的指尖,那是眼泪吗?

他从我手里极轻极轻地剥离出了酒杯,就像是稍微用一点力,有什么东西就会碎掉。

他望着我,明明是个那么周到疏离的人,语气却柔得不像话:「不喝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家?」

我眨了眨眼,有点不适应这种哄小孩的模式。可明明想的是抗拒,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

我哑着嗓子问他:「什么是喜欢?」

他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种安定的魔力。

我抓着他问他,我断断续续地说着许时粤,脑中全部是年少时那个长长的、黑色的走廊,还有虚掩的门后面透出来的白色的光。

直到周围的彩色都变成了黑色与浅蓝,直到耳畔嘈杂的音乐都渐渐远离,直到我感受到了夜晚的风与凉意,感受到耳畔是他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手上的温暖与力度,才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五光十色的梦,耳畔是嘈杂的音乐,鼻尖是满溢的酒味,人们在舞池中疯了一样地扭动腰身,台上的人扯着嗓子嘶吼,但有那么一个人,温柔而平静地说:「喜欢,就是你看见她的时候,黑白的画就有了色彩。她像是一盏灯,让你在迷雾中找到路,她在的地方,就是路,也是归处。」

他低着头,拇指摩挲着杯沿,睫毛落了下来,在鼻翼上打下一片阴影。

他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立刻要让她知道,但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喜欢别人。

我摇了头,我说他不懂。

娱乐圈这个地方,你喜欢一个人,就有了很多的目光与束缚。而如果我想帮他,我就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喜欢他,这样,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帮他。

「我明白,也理解,」他说,「可这样不对。」

我看着他,想透过镜片看见他的眼睛,却被淹没在一片光影之中。

「喜欢是一心一意的,身心都是。」

没关系,

你不懂的我都会教你,

痛了要说,累了要休息,

走错了路要回头,

爱错了人要放手。

而我会一直在,在你身边,再不离开。

14

我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

入眼是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

阳光穿不透薄的纱与厚的布,只留下了一圈一圈金黄色的光晕。那光晕在房间里散开,像是坠落梦里的星星。

这不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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