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早
出自专栏《相思意:南风未起,念你成疾》
夫君好像不喜欢我,也对,废物与卷王怎能相配。
疑惑的是,我都这么卷了,业绩居然没他好?
在我看来,我们成亲是为了更好的内卷。
这真的很能激发我的斗志,至于情情爱爱这些怡情的东西。
等我的业绩赶超上来再说吧!
1
我是一个卷王,嫁给了我的咸鱼死对头。
洞房夜,谢丞玉在外宴宾客,多么好的机会!
我当然要用它来窃取公文了。
我成亲是为了更好的内卷,至于谢丞玉嘛,当然也是为了跟我斗。
谢府房间建的九曲十八弯,我拿了公文就迷了路。
不仅如此,我还越走越晕。
「抓贼啊!有人进了少卿的书房!」
不知是谁嗷嗷了一嗓子,原本在前院的守卫乌泱泱地往后院涌。
慌乱中,我随手抓住一个人,就往他怀里一撞。
「借用一下!」
侍卫们进了院,我用力将脸埋进那人的衣领。
看不见我!他们看不见我!
然而,一众脚步声在我身后齐刷刷的停下。
我打了个哆嗦。
我穿的丫鬟衣服,他们顶多治我个不守规矩的罪吧?
还好还好,我还有逃跑的机会。
正当我要抬起脸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的人似乎站成了一排,还行了个礼。
「少卿,人跑了。」
少……卿?
谢丞玉?
什么叫社死现场?
我临时借来挡刀的人竟然是来抓我的夫君!
谢丞玉顺势搂住我的腰,冷寒低沉的尾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人偷了我的公文,找出来,扒皮抽筋。」
我蓦然想起,曾有一次办案时,一个小贩与我肉搏,抢走重要公文后,他就命人将那小贩片成了一片片。
虽说谢丞玉是以咸鱼称著的官二代,可对于到手的东西,是绝不许别人觊觎的,那小贩就是例子。
侍卫们走了。
我吓得又抖了抖。
头上传来清冷的声音,「冷?」
我低下了头使劲地摇着,腿一软就要跪下。
我腿还没着地,就被捏着下巴被迫跟他对视。
清冷狭长的眸映入眼帘,睨着月光的男人身材颀长,容颜俊秀。
看到我模样时,他错愕一瞬,嫌弃的松了手。
果然,往脸上涂满灰还是有用的。
「回少卿,小人不不不……冷。」
他似笑非笑,「你可知,勾引主子是何罪?」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谢丞玉笑的时候通常没好事。
「也……算不上吧……我其实就是看见您衣领脏了,想给主子擦擦衣领。」
说话间,我还伸出小爪子顺毛似的给谢丞玉擦了擦领口。
结果却越擦越黑,越黑越擦。
还一不小心拂过他滚动的喉结。
谢丞玉一把抓住我乱动的小手,哑着嗓子问:「没有人跟你说过,男人的喉咙不能乱摸?」
我无辜地眨巴眼,又伸手戳了戳他胸口上方,「那有个黑点怎么也擦不掉。」
谢丞玉忽然的用力一拉,将我压在一旁树上。
我这才看到,哦,那竟是一颗黑色小痣。
尴尬了。
它怎么这么会长,恰好在喉结下方,随着他磁性的声音起此彼伏的。
还有点撩人。
「这就是你勾人的手段?」
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一抬头,就撞入他深邃炙热的眸。
哈?
谁勾他了!
我顶多是勾他的公文,勾他的线索,再说了,他以前也没少截胡我查的案子。
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我屈居人下,呜呜。
我只好装出媚态,往他身上一靠,「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主子想,奴也不得不从。」
「想不到你喜欢玩这种装扮。」谢丞玉长眉一挑,若有所思,「明天洗干净,跟在我身边伺候。」
「不能洗!」我一个激灵,「奴貌丑无盐,只能以面纱示人。」
谢丞玉觑我一眼,留下一句你开心就好。
「少卿这是回哪,可需奴护送?」
「不必,回去洞房而已。」
洞房???
2
我跑回房间许久,谢丞玉才回房。
我跑了一路又累又渴,抱起茶几上的一壶酒就灌了下去。
呃,有点嗨!嘿嘿。
等他挑开盖头时,我伸手就捏住了他的脸。
「夫人就这般着急?」
「叫主人!」
我拿到了密件,我这个月的业绩肯定是第一,不仅奖金拿到手软,还能让谢丞玉给我当牛做马。
谢丞玉一下黑了脸,「致幻香?」
「致个锤子。」我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叫姐姐!」
「姜知念!」
谢丞玉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捏起我的下巴。
「清醒点了吗?」
……醒了,又醉了。
我摸向他的脸,「我的奴仆,天下第一好看。」
谢丞玉咬牙,「你对装扮奴仆,倒真是热衷。」
热?
是好热,浑身都好热。
我扯开谢丞玉的衣领,将他压倒,仿佛自己成了世家公子哥。
「小刁奴,好好伺候,爷重重有赏。」
谢丞玉长眸一深,咬牙将我反压。
后来热浪来袭,我仿佛置身烈火,什么都不知道了。
依稀间,只记得三皇子跟我说,嫁给谢丞玉,是为了公务,为了线索,为了刑部。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幻的东西。
与其倚靠男人庇护,不如自己升官加薪。
嗯,我要打败谢丞玉,一定要赢了他。
梦做的太长,以至于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等我睁眼的时候,他人早就不见了。
「小桃,谢丞玉呢?」
丫鬟答得战战兢兢,「主子去了……尽欢舫。」
尽欢舫?怎么有点耳熟。
我想起来了,昨天偷到的公文上,说那里有问题。
谢丞玉是大理寺少卿,我是刑部副主事。
我们两部既互助,又内卷。
近来圣上命我们两部调查江洲吞粮一案的相关人员。
想不到这个男人为了和我斗,耽误我查案,连美男计这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我累得下不来床,他却是神清气爽!
我啪的拍了桌子,小桃也啪的一声跪下了。
「夫人,小桃多嘴,虽然昨天少卿看上了一个丫鬟,但您也着实不该在新婚夜冷落少卿,以至于他大早上去花楼,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说您不太行。」
我:?
士可杀不可辱。
于是,我踏进尽欢舫,从谢丞玉身边抢走了陪酒的花魁。
「谢少卿昨日刚成婚,今日就好兴致逛花楼。」
谢丞玉弯唇,「你嫉妒。」
这下,轮到花魁震惊了。
毕竟,我现在穿的是男装。
没错,我嫉妒,我疯狂。
凭什么他每次轻轻松松就截胡我查了多日的线索,什么都不干还能比我先结案。
可我怎会让他看出我是为了卷业绩来的。
于是,我勾着花魁的下巴,与她眉来眼去。
「小姐姐好漂亮,可愿与我共度良宵?」
没成想,花魁不愧是花魁,还是个有骨气的花魁。
她不但走了,还泼了我一身茶,「我向来卖艺不卖身,侮辱谁呢!」
透心凉的茶,透心凉的心。
我在谢丞玉的眼中变成了一只大沙雕。
我淡定地拂开额前的茶叶,对上谢丞玉的笑。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看来,为夫昨日没让夫人满意,嗯?」
「谦虚了。你昨夜抱丫鬟,今天泡花楼,是为妇没让你满意才对。」
「哦?实在是昨天那个小丫鬟对我投怀送抱,热情得很,当真该让你见识一下的。」
我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
谢谢,大可不必。
我伸手要推开他,却被他握住手,按在怀里。
「别抬头,有人盯着。」他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伴随着落下的还有细密的吻。
3
我透过他肩头缝隙,发现屏风后面有一道曼妙的身影正紧紧地盯着我们。
是那花魁。
我强笑,「少卿还真是男女不忌,你可快些,被泼了茶,我冷得很。」
他低笑,「这种事,哪有快的?」
谢丞玉单手撑起我放在桌上,宽厚的背挡去了冷意。
然后低声跟我说了一句话。
还没说完,我便看花魁拿起迷香筒往房间一吹。
砰的一声,谢丞玉和我双双倒地。
很快,就有几名汉子走了进来。
「头儿,应该是官府的人,怎么处理?」
花魁说,她要谢丞玉,至于旁边这个小白脸,也就是我,随他们处置。
我被汉子们拖到隔壁院。
他们本想将我扔湖里,可其中一个不经意看我一眼,非夸我貌比潘安。
于是,几个汉子眼睛直了,决定先奸后杀。
几个人正要上下其手时,我突然睁眼了,拿出谢丞玉刚刚偷塞给我的药粉一顿狂撒。
几人捂着眼睛,惨叫连连。
一个没中招的急了眼,抡起椅子要砸我。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走水了,有人喊救命。
噼里啪啦的什么东西往下掉。
他们愣了神,而我破了窗。
尽欢舫下面就是湖。
不会水的我一个劲地往下沉。
该死的谢丞玉,刚刚非要在我耳边说什么让我跳水让我逃,我看他分明就想谋害同僚。
我抱住一根浮木回了头,看见漫天大火烧了尽欢舫。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人争先奔走。
唯独没有谢丞玉。
可明明他让我逃,让我别回头。
就在这时,船舫一声炸裂,之前他在的房间化为齑粉。
「谢丞玉……」
我忘了手里的浮木,忘了已经接近的岸边,开始不要命地往回游。
我可不是为了救谢丞玉,要是他死了,我就这么跑了,圣上会怪罪我袖手旁观的。
毕竟是我同僚!
可没承想,我游回去,隐约听到点熟悉的声音,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拿着带血的匕首从船上跳下!
我还看清了他的脸——
那个人,是正在通缉的杀人犯!
这可是活生生的业绩啊!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喊了一声站住,狗刨着去追他!
谁料,他根本不跑,反而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在水里刨。
然后,我在他眼前,就那么下沉、再下沉……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像是看累了,拿着匕首游过来。
冷冷的刀光反射在我眼中。
我开始转身刨,却轻易被他拉住了脚。
恐惧袭来,我大喊,「谢丞玉,救命!」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但我已经被拖入水中。
一阵兵荒马乱的挣扎后,我听到有人入水的声音,听到水中打斗的声音。
眼前的湖水染了血。
我的肚子里也被灌满了水。
失去意识前,我被一双大手抱住,温软的唇覆上了我。
4
等我再睁眼时,眼前是谢丞玉放大的俊容。
我眼巴巴地望向干瘪的船舫,又被谢丞玉捏住下巴,被迫对上他的眼。
「不是让你逃吗,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我?」
我哀怨地瞪着他。
大火灭了,人犯抓了,谢丞玉又是最大的功劳。
我本月的 KPI 就这么芭比 Q 了!
我舍得才怪。
「谢丞玉,你让我静静。」
「好,我去处理花魁和那几个欺负你的男子。」
什么?还有活着的业绩!
爷回去!
让我去让我去!
我像只被烫熟的大虾,分分钟站了起来,拉住要走的谢丞玉。
可谁想,大概是在湖里扑腾的时候伤了脚,谢丞玉转身时,我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恰好,映入几个看热闹的大娘眼中。
「啧,这小倌好像是少卿大人从尽欢舫救下的吧?世风日下,这还大街上呢。」
「这不过好主动哦,长得真水灵,不知道一百两他跟我不跟?」
对上谢丞玉含笑的眼。
我:「……」
让我死。
谢丞玉俯身抱起我,末了还跟几个大娘说:我家小倌,千金不卖。
我真的会谢。
这么会演,难怪得五皇子和圣上偏爱。
谢丞玉将我带到一处干净的院子,对面的房间里传来之前要将我先奸后杀的男人们的惨叫。
我激动地亮起双眼,谢丞玉这是良心发现,决定要与我平分业绩了?
谢丞玉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哄小动物似的,「乖,在这等我。」
然后,他在我满怀期待地眼神中,只身走进那屋子。
屋子里的男人叫得更惨了。
我的心也凉的更透了。
好一招杀鸡儆猴,他在告诉我,从他手里拿业绩,想都不要想。
过一会,谢丞玉的侍卫走过来,说谢丞玉让我移步偏厅。
听着里面的声音,我哪敢不从?
可我走时,隐约听到清脆的咔嚓声,然后似有什么扑通扑通的,滚落在地。
转身的时候,还听到水滴飞溅落在窗户上的声音。
再看到谢丞玉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带着水汽而来,换了身衣服,似还沐了浴,手中拿着一方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手。
老天就是不公,赐给他那样一张精致无俦的脸,偏又给了他一身玉树兰芝的气质。
连擦手的动作都这样好看。
就是那帕子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是我一年前丢的那条!
谢丞玉也朝我看了过来,始终盯着我包扎好的脚,眉心蹙起,捏紧了手帕,仿佛要扯断一般。
……这个变态,竟然这样来警告我。
我低下头,攥起了小拳头,却一眼看见他鞋边极浅的几滴血迹。
他换了衣服,却来不及换鞋。
我蓦地一僵,不动声色放下小拳头。
谢丞玉小心地将帕子叠好,擦了下我额角渗出的冷汗,「别怕,以后想要什么,同我说一声便是。」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强颜欢笑,牙齿打颤,「少卿大人,同僚一场,你若是想要什么,我也会尽心尽力。」
「同僚?」谢丞玉长眉微挑,俯身与我平视,「我想要,你——」
我抖了一抖,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他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我我没个大用的……」
他哂笑,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大手忽的捏住我的脸,「我想要你——日后唤我夫君。」
啊,就这?
我像是脑子被灌了蜜,甜得一团浆糊。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通传,新婚夜那个抱了谢丞玉的丫鬟来报道了。
随后,便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少卿,那夜您说,让我日后跟在您身边伺候。」
与我一样的身段,与我一样的眼。
即使蒙着面纱,我都觉得是另一个我。
她说她叫央央,那夜遇到少卿,不仅抱了他,还摸了他胸前小痣。
不止吃瓜群众,连我都惊掉了下巴。
因为那日的时间地点,她无一说错。
而央央,还是我的闺名。
5
回了府,谢丞玉就带走了央央。
听说一连几日随侍身侧,还赏赐她一堆金银珠宝。
这哪是找丫鬟啊,这分明是纳妾!
这下好了,不仅全府笑话我,以后再偷点什么消息又要多防备一个人。
我看看我包扎粗糙的脚,心里骂谢丞玉这个骗子。
那天还说回来给我再上药。
这下来了个美人,他药也不抹了,人也不来了。
府中议论渐多,说我刚成婚就失宠,说我和央央明明很像却不如她得宠。
破天荒的,我没吃晚饭,早早睡觉,却辗转难眠。
大概是业绩太难挣。
这一场大火让该死的都死了,留下的都被谢丞玉带走了。
听说谢丞玉审了那花魁,得知了她的上线,牵出很多人,圣上彻底将此案交给大理寺了。
谢丞玉这个咸鱼以前果然是装的,当日那一切也定是他设计好的。
三皇子怕是要对我失望了。
我喝了两杯烈酒才睡着,夜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脚腕火辣辣的。
朦胧中,我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正手持药膏抹在我的脚上。
我以为是梦,骂道:「谢丞玉你个乌龟王八蛋,负心汉,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他停了下来,倾身撑在我上方,「我负了谁的心?难不成你心悦我?」
「怎么可能!」我一下坐了起来,胡乱地拉住他的领子,「这是我的梦,我才是主导!你少蛊惑我!」
「梦?」他笑了,眸若星尘,「那你想如何?」
「叫主人!」
「换一个。」
「叫姐姐!」
「再换。」
「那你跪下来求我原谅!」
「求你原谅可以,但跪下来不行。」
「那你想如何?」
「换一种方式。」
他拉我入怀,炙热的吻夺走了我的呼吸。
梦里似真似幻,我仿佛飘荡在海中,随着波浪不断翻涌起伏。
以至于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我依旧有些神志不清。
太羞耻了,我竟然会做这种梦。
我起身,却发现腰间酸痛无比。
这感觉似曾相识,我猛地看向脚腕,青褐色的药膏显然不是我自己涂的。
淦!
谢丞玉这个妈卖皮竟然又夜袭!
我瘸着腿要冲出去,这时,央央却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挑衅道:「怎么,刚嫁给大理寺少卿几天,就忘了三皇子交代的话了?」
我一瞬清醒,「你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掌管刑部,是我名义上的主子。
五皇子掌管大理寺,也就是谢丞玉支持的人。
后来五皇子被贬出京,圣上为平衡朝局,命我与谢丞玉联姻。
入府前,我答应三皇子,任何吩咐,出生入死。
我没有忘,亦不敢忘,当初我们姜家落魄,我流落乡野,失明之时,是三皇子施以援手。
所以我应他,誓死效忠。
原来央央是三皇子派来监视我的。
央央放下一瓶毒粉,「主子命你从谢丞玉手里拿到大理寺库房的私印,必要时,可用毒粉。」
我皱眉,偷盗私印是重罪,三皇子究竟要做什么?
央央看出我的疑惑,眼中尽是轻蔑。
「昨日三皇子被禁足府中,还不是因为你查案不利。要是这次再失手,就不用再给主子办事了。」
6
我在后院徘徊一下午,没能进去。
自从上次公文失窃后,谢丞玉就让人严加把守书房。
所以这书房定是有重要的东西。
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谢丞玉回来了,随侍的果然是央央。
我直勾勾的盯着央央的脸,仿佛看到了我这个月闪闪发光的业绩。
对啊,我与央央现在一样,我大可顶着她的身份伪装成丫鬟去偷私印!
不过至于三皇子为什么不让央央来做,大概是因为想借此试探我的忠心吧。
又或许,是因为我更了解谢丞玉一些。
然,谢丞玉像是会错了意。
他在我身前站定,颀长的身形挡住了我的视线。
「夫人这般看央央,是在吃醋?」
笑死!
怎么可能,我吃他的醋?
我正要辩驳,可一激动就忘了我那几乎废掉的腰。
我五官痛得拧成麻花。
我就知道,这该死的谢丞玉,白天黑夜的折磨我,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夫人的表情怎这般委屈,既不喜欢央央直说便是,只不过,我这房里到底缺个伺候的人,夫人既来了,也没旁人的事了。」
谢丞玉挥退了央央,就这么带我进了书房。
好家伙,我哪里用扮做丫鬟,直接成了丫鬟了。
一下午,不是给他研磨,就是打扫。
腰酸背痛的我更加腰酸背痛,偏偏他还故作不知。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靠近里间放机密的匣子,就被谢丞玉叫住了。
「夫人,我头疼,可否帮为夫按按?」
我咬咬牙。
帮,怎么能不帮。
我抵住谢丞玉的太阳穴,轻轻揉捏。
他扬唇,「夫人,再用力些。」
「夫君太累了,要不要去歇歇,我也更好给你按摩?」
我指向匣子一旁的小榻,却被他捉住了手指。
「怎好让夫人费心,该是我来才是。」
来……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大手一拉,坐到他腿上。
他修长的手指拉开我的衣领,凉气瞬间激得我战栗。
「夫、夫君,这是白天。」
他的手落到我肩上,轻轻的按揉起来,「嗯,白天怎么了?」
「……」原来他拉领子,只是方便给我按摩。
谢丞玉唇角微弯,忽的靠近我耳垂压低声音,「夫人不会以为我说的按摩,是那种按……」
他还没说完,就被我捂住了唇。
我蓦然侧头,他躲闪不及,我的唇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贴到了他的喉结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还多了许多粉红泡泡。
我抬头对上他骤然炙热的眸,茫然呆住。
谢丞玉这人,远看如苍山覆雪,玉树兰芝。
近看如昨夜星辰昨夜风,令我心狂跳。
半晌,他嗓音沙哑,温热的气息扑我鼻尖,「没有人跟你说过,男人的喉结不能乱动,嗯?」
嗯,说过,但他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那天的小丫鬟说的。
而这个小丫鬟,被人替了身。
我想起那夜,我扮做小丫鬟扎进他怀里的时候,分明望见他身后星河如瀑,美得如梦似幻。
可偏偏,他的一双眸如黑暗中的一束荧光,竟让那漫天星华失色。
胸口忽然多了一分委屈,我意兴阑珊地摇头,「夫君怕是记错了吧,我初嫁谢府,怎么会有人同我说这种荤话。该不会是夫君同谁说了这种话,偏记成是我吧?」
三皇子既送了央央来,那便是同我一起效忠他的人,自家同僚,不可拆台。
她既担了那小丫鬟的身份,我便也要拎清我自己。
谢丞玉沉沉地看了我好一会,长眸多了一抹我看不懂的复杂。
「大概是我记错了。」
人尽皆知,谢丞玉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怎会连几天前的事都记不清?
分明是他如今有了旁人,不愿再与我逢场作戏罢了。
我转身要走,谢丞玉却让我帮他拿下柜中锦衣。
拿衣服的时候,我蓦地摸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是私印,放在了这衣服的夹层中。
7
我笑吟吟地转身,问他可是要沐浴,需不需要人伺候。
谢丞玉直勾勾地盯了我半晌,却道,「都是下人干的活,我舍不得夫人做,让央央来伺候吧。」
我捏紧了锦衣,放到他旁边。
出了书房,我就召来了央央,与她互换了装扮。
命她做谢府夫人,而我围了面纱,去伺候谢丞玉沐浴。
浴池水汽缭绕,谢丞玉闭目靠在池中,挺拔精致的线条隐没在水下,光是看一眼就脸红心跳。
我移开视线,将洗漱用的东西放到一旁,走过去给他洗发。
那藏有私印的锦衣就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只需片刻,我就能偷走。
我盘算着如何偷走,心不在焉地给他洗着,没注意到皂粉落到他肩头。
直到洗完发,我才发现,谢丞玉不知何时睁了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央央今天有心事?」
「没有……央央只是看外面要下雨,寻思着洗完给主子拿伞。」
我胡乱找着借口,头也不敢抬,转身说要给他点熏香。
我背对着他拿出一根提前准备好的药香,此香有催眠作用。
只要他睡着了,我就有时间偷私印。
大概是生疏,点了几次我都没点燃,谢丞玉含笑的声音倒是传了来。
「央央你要知道,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可一心二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又想起,之前谢丞玉有个心腹杀手背叛了他,谢丞玉笑着说自己不会罚他,然后转手将人送给了他的死对头,生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后来坊间传闻,但凡谢丞玉笑着威胁的人,大多下场很惨。
我手上一抖,点燃的香径直烫了手。
「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立刻抬步出了浴池,紧张地捏住我的手。
满眼的焦急,不像是装的,果然他放在心上的人是央央。
我匆忙低下头,不想突然酸成柠檬精。
没想这一低头,我险些栽过去。
他他他他竟然没穿衣服!
「流氓!」
我伸手推开他,一脚踩到地上的水,就这么笔直地朝浴池摔过去。
不但如此,我还眼疾手快地拉住谢丞玉。
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摔进了浴池。
更要命的是,我还溺水了。
我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鬼能想到,这个池子这么深,直接能没过我!
我一直以为谢丞玉是坐着沐浴的,原来他是站着!
我手脚并用的挂在谢丞玉身上不肯下来。
直到谢丞玉拖住我的腰身,轻叹一声,「央央,你可知,你这样勾人,是要后果自负的?」
我浑身一僵,未说完的话被堵在他的吻中。
我从未见过谢丞玉如此沉醉。
整整一晚,他唤了无数声央央。
他说,央央可比姜知念好听,亲近。
他还说,央央更像小女儿家,不似姜知念只知道查案。
8
听到此,我趴在他肩头,忽然笑了。
我一直以为,姜知念于谢丞玉而言,好歹还有几分同僚情谊。
那年深山覆雪,谢丞玉为救我受伤,我背着他走了一路,后来,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让我先逃。
可我脱了衣服抱住他,跟他说,都是同僚,你害羞个什么,我若逃了,圣上会治罪的。
后来,他笑着说不逃便不逃,既是同僚,我便也护你一路周全吧。
然后他竟打晕了我,只身引开匪寇。
以至于后来官场倾轧,我无论多卷,都顾念着当年那一点救命的恩情。
技不如人,我认。
线索被截胡,我忍。
却不知姜知念在他心里,竟真的是个只知查案、可以随意捉弄的呆头鹅。
他看见我颤抖,停下来,问我疼不疼。
怎会不疼呢?明明是痛彻心扉。
我一口咬上谢丞玉的肩膀,与他温柔缱绻,与他厮杀挣扎,直到天明。
情到深处时,他抱着我说。
「央央,别怕,我知你身不由己,我助你脱离囚笼,可好?」
从没有人敢和三皇子为敌,他的势力纵横朝野。
一旦开战,便意味着不死不休。
看看,他多喜欢那个替身。
竟要用命替她搏出一条路来。
原是我挡在了他们中间。
从未有哪一夜,这般漫长,这般令人心如死灰。
天亮时。
谢丞玉因着迷香终于睡了过去。
而我也成功拿到私印交给了三皇子。
交差前,三皇子应了我,这私印只是为了方便查看卷宗,绝不会做出危害大理寺的事情。
这一次,我终于能冲了业绩,洗雪前耻了!
可没想到,刚回府,我就被拿下了。
谢丞玉昏迷不醒,据说中毒了,还好医师发现的早,现在只是余毒未清。
可他们在我房间的药箱里发现了他所中的五毒散。
我被押到谢丞玉面前,对上他的凉眸,弱弱道:「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他问我如何解释,我说这只是我备用防身的,真的没有下给他。
谢丞玉挑起我的下巴,「那你说说,昨天夜里,你又在何处?」
丫鬟小桃跪下说,昨天我一直在房内。
当然,小桃是分不清我和央央的。
也就是说,如果昨天央央一直在房内,那能碰到这药的只有她。
可我俩换了身份,我真是百口莫辩。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有人长得与我比较像?」
谢丞玉冷嗤一声,「还敢诬陷给央央,昨夜,央央始终与我在一处。」
即使料到他这样说,可这袒护的心思还是狠狠地扎了我一下。
我也希望在被诬陷的时候,能有人信我。
我被禁了足,央央来看我。
我问她为何要这样做,我从没打算要杀谢丞玉。
可央央却说,是三皇子的意思,若是不做,我们两个都得死。
三皇子这是在警告我,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三皇子为何要杀谢丞玉?」
央央讽刺我,明明呆在谢丞玉身边,却蠢笨得什么都不知道。
谢丞玉最近在收集机密,皆是与三皇子有关的罪证。
三皇子才是吞粮案的主使,他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
此话一出,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那三皇子还让我偷私印……」
央央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就是如我想的那般,三皇子要毁了罪证。
圣上始终未立太子,之前看重的五皇子因罪贬京,三皇子自然成了希望最大的。
然而,圣上却依旧没有立他为储之意,甚至时常关心五皇子,三皇子怕是坐不住了。
9
三天之后,大理寺丢了极其重要的文件,连同半个文库都失火而没。
谢丞玉因失职被刑部收押。
我成了此案的主审。
圣上命我找回丢失的私印,抓到放火之人,否则,谢丞玉将被处斩。
我去求三皇子,他却翻脸不认人,说私印是谢丞玉弄丢的,与他何干。
还掐着我的脖子,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让我滚出府。
他说不杀我,不过是因为我力量微薄,能做的如同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为三皇子做事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觉得他这般陌生。
当初我眼盲之时,那个救我于水火的少年,会帮扶弱者,会匡扶正义,该是如谢丞玉那样芝兰玉树般的人,怎会变得如此不堪?
我拜别了三皇子,这么多年,这恩我也算报完了。
就是觉得很对不起谢丞玉。
偏在这时,医官告诉我,谢丞玉余毒未解,偶尔会神智不清,还差一位药材乃是天山雪莲,需要一个月才能送到。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医官为难道:「此毒攻心,体内燥热才会神智不清,只需日行夫妻一事,便可暂压。」
哈?
你特娘的仿佛在逗我?
可此事到底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他。
我知他心里念的人是央央,问过央央是否愿意去陪他。
央央却说,「刑部既冷又潮,那破地方,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于是,我和央央换了身份,让人在刑部安排了一处院子,进去陪谢丞玉。
而央央,暂时替我当着谢夫人。
一来我是刑部主事,不好因公徇私。
二来,谢丞玉更想见到的人或许不是我。
我蒙着面纱来到谢丞玉面前,他一把抱住我,将头埋进我肩颈。
「央央,你终于来了。」
八尺的男儿,颀长的身躯恍若小狗般自然的靠在我身上。
平生头一次,看到他的脆弱,我心微颤。
我伸出手轻拍他的背,像曾经他哄着我一样,「别怕,我来了,日后的路我都会陪你。」
这几日我白天溜出去查案,收集三皇子的罪证,晚上回来陪谢丞玉。
奈不住他太过粘人,我日渐消瘦,他却被我养的越发精致有型。
好几次,我都觉得哪有什么余毒未清,他更像装模做样的大尾巴狼。
比如,我与送饭的侍卫多说句话的工夫,他就会不定时发作,需我扶他休息,便是一番折腾。
再比如,我晚归片刻淋了雨,他便在门口执伞相候,替我沐浴更衣,又是一番折腾。
但偶尔,他清醒时,也会与我抚琴做曲,吟诗作画,为我洗手做羹汤。
这刑部拘禁的日子,我们反倒如寻常夫妻一般。
直到半个月后。
我的手下来报,三皇子出了城,而大理寺卿,也就是谢丞玉的亲爹,打算趁此机会拿着证据揭发三皇子的恶行。
可大理寺府上下早就被三皇子的人盯得死死的,但凡敢进宫,必是有去无回!
我看向手里筹备的证据,眉眼间添了一抹狠戾。
「谢大人早与三皇子交恶,他不能去,圣上也不会轻信。」
但我就不同了,我是刑部主事,更是三皇子部下。
若我去揭发,更有说服力。
10
这半个月,我始终盯着三皇子府。
圣上的近身太监、公卿大臣,尤其是几个手握重兵的老臣,都是他的入幕之宾。
他有谋权之心,手握兵权,早前吞粮囤兵,诸此种种,我早已备好证据。
这夜。
我点了香,主动又热情地压倒谢丞玉。
他于旖旎时,依旧唤我,央央、央央……
待他睡去,我抚向他的眉骨。
「谢丞玉,你好好在这养病,等你醒了,就能真的见到你的央央了。」
我早已写好陈情书,若我未能活下来,会有人交给圣上,保谢丞玉无虞。
那时,便让他做个闲散外放的官,娇妻美妾的过一生吧。
我换上官服,迈步而出时,仿佛听到一句极轻的呢喃:笨蛋。
回头时,谢丞玉安静的躺着,五官如玉,依旧如初见时,像是松山珠山上的雪,不染纤尘。
我这一生,拥有过这样的男人,倒也是不虚此行。
……
揭举之路,远比我想得艰难。
我赶到大理寺时,数十名官员已惨遭毒手,而我随行侍从,更是无一生还。
我找到谢大人的时候,他正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将一众证据和一块冰凉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快走,去找圣上,三皇子根本没出城,他已在城外集军,准备谋反!」
难怪他竟下此狠手杀如此多同僚,怕是京中早已胜券在握。
我策马疾驰冲向宫城,然半路便遇伏。
三皇子的大军已至,我听到他发号施令,「给本王——杀了姜知念!」
乌泱泱的杀手将我逼近密林,皇城死寂,禁军颠覆,目之所及,血海淋淋。
一排冷箭破空袭来,坠马之前,我想我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亲口告诉谢丞玉——
同僚数载,我之幸。
……
大概是老天突然开了一回眼,向来运气不佳的我,竟也被眷顾了一回。
我没坠马,也没中冷箭,身子坠到半空便被一人拦腰抱起。
熟悉的竹木香气令我心安。
可也令我惶恐。
谢丞玉竟越了狱来救我。
「谢丞玉,你真是疯了。」
他却笑而不语,搂着我避开冷箭,退到一旁。
只听一声哨声。
蓦地,原本漆黑的密林刹那亮起无数火把,整齐划一的军队如潜伏的虎豹,顷刻现身。
足有数万之多。
此刻呈包围之势,将三皇子等叛军围拢。
「姜知念,你竟为他人作饵算计本王!」
三皇子被生擒时,怒不可遏地朝我扑来,被谢丞玉一刀卸了胳膊。
我:……
我发誓,我没有,我也才知我是个鱼饵,但我大受震撼。
我叹口气,走上去。
「三皇子,受降吧,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我会求圣上祸不及子孙。」
「笑话!本王何时救过你?」三皇子状若疯癫,眉眼却是清醒的,「现如今在这装好人,不是你这些年如舔狗一般臣服于我之时了——啊!」
三皇子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谢丞玉摘掉下巴。
而我,僵在当场。
11
「夫人,可是不舒服?」谢丞玉走过来,擦我身上的血。
「没事,就是觉得,这么些年,报错了恩,挺可笑的。」
「原来你是为了报恩,难怪……」谢丞玉的尾音里掺杂了些许释怀的笑。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蠢的?」
「还行。」
「你莫要再安慰我了。事到如今,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数万兵将,总不能是专程来救我的吧?」
「我若说是呢?」
我抬眸对上他的眼,「谢丞玉,其实你根本没有余毒未清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是将计就计,故意入刑部,迷惑三皇子,你早就准备好了兵将,他掉以轻心准备谋反,你便一举杀之。」
「其余都对,唯有一样错了。」
「哪样?」
谢丞玉一头朝我栽下来,用头抵住我的颈窝。
「余毒未清,此药非你,无解。」
真是动人的情话。
我怔了怔,然后笑了。
「谢丞玉,别演了,都这样了,咱不能坦诚点吗?」
「我哪句不坦诚?」
「你的药,不是那个央央吗?」
说到这,谢丞玉一怔,从我肩上抬起脸,一双眸子漫上了笑。
「你吃醋了。」
「吃你个锤子。」
我不愿分辩,转身就走。
「央央。」他低沉的声线蓦然在身后响起,「难道你的闺名不是央央?」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我的闺名也是央央!
明明、明明只有当初那个救过我的人才知道的!
我僵住,呼吸如冻住一般,听他脚步渐渐靠近,大手扶在我肩头,字字清晰地说:「难道你不是央央?难道雪地里那个眼盲心瞎的小姑娘,不是叫央央?」
我蓦地湿了眼眶,颤抖着转身,谢丞玉的笑映入眼中,恍然之间,与少年时那抹朦胧身影相重。
当时,他说公务在外,不便言明身份,只告诉我他善查案,母姓李。
我少年学识浅薄,只知当朝李贵妃所生三皇子掌管刑部,亦查案,便削尖脑袋的进刑部。
如今想来,我可真是,眼盲心瞎。
谢丞玉的母亲,乃是与圣上同姓的李氏公主,而他更是大理寺少卿,又怎会不善查案?
「所以,你早知我是央央,这些时日的温存,你念的也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他望着我,眼中的温柔要溢出来,「能在半夜装丫鬟偷文件的,放眼谢府,还能有谁?」
原来,他全知道。
原来,自始至终,会错意的只有我。
谢丞玉擦去我眼角的泪。
「我说这些时日,你这样冷淡,像是与我隔着心,原是以为我念的央央是旁人。」
「是我没早些认出你,错将三皇子当恩人,才生出这些误会。」
他唇畔微挑,轻叹一声,「我还以为,你将曾经之事忘了,才那样处处要与我争个高下,原是认错了人。」
我声音渐小,越发愧疚。
「对不起,我早该认出你的,就不会给旁人机会害你中毒……」「没关系。」他摸了摸我的头,满眼的温柔,「毒是我自己下的。」
我:?
??
???
谢丞玉赫然对上我变了的神色,按住我,解释道。
「那不是,为了更好的将计就计让你看到三皇子的真面目吗,若是你当时与我同心,我也不会这么费劲心思。」
我微微一笑,「那你是如何说动那个央央陪你演戏的呢?」
「哦,她原本就是我的探子,伪装成你的模样被三皇子看中,然后送到我府上来的……」
「然后?」
「然后就按照三皇子的计划,让我中毒,我服用了微量,装病。」
「再然后?」
「再然后,便是我主动将假的私印暴露给你,让你交差,以免业绩不保。」
「所以?」
「所以,他毁掉的也是假机密,真的还在我手里。」
「还有呢?」
「还有便是,我和圣上发现三皇子调兵遣将之后,决定将计就计,圣上给我虎符,于今夜围剿他们。我爹,是故意放出要揭发三皇子的消息,来引蛇出动,没成想,你也来了。」
「你做这一切,从头至尾的瞒着我,是不是很爽?」
「还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望向我,「夫人,你皱眉作甚,生气会变丑的。」
好,非常好。
我不生气。
我只是撸起了袖子。
……
三皇子缉拿归案。
我与谢丞玉到宫里复命,我将所有收集的证据呈上。
圣上看了这些,对我赞叹有佳,夸我是结案高手。
我挑挑眉,不以为然,案子是结了,真相圣上比我先知道。
毕竟他还联手与谢丞玉做局。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想挣业绩的工具人。
到头来,想不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圣上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谢丞玉身上,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毕竟圣上是谢丞玉亲舅,声音都带着颤,「这是哪个天杀的下得狠手,怎么还往脸上打呢!」
谢丞玉牵强一笑,「圣上,家丑,不可外扬。」
12
后来圣上奖的奖,罚的罚,将我俩扔回了谢府。
我刚进府,就被一个相貌平平还有点黑的女子拉住,一通检查后她才放了心。
「嫂子,总算没事了,你可吓死我了。」
我呆呆的望着她,「对不起,你哪位?」
女子说她是央央,本名谢如兰,是谢丞玉小叔叔的二女儿,最喜欢化妆和表演,还问我是不是演技精湛,之前她装的可像。
原来她是谢丞玉的妹妹——
嗯,近亲不能通婚。
我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了姨母笑,「妹子其实还是化妆更好看。」
大妹子握着我的手,「嫂子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动听。」
大概是谢丞玉看不惯我们女孩子间的腻歪,伸手将谢如兰扒拉开,晕乎乎地朝我砸过来。
我接住他,「喂,干什么,讹人了?」
「夫人,我好像又犯病了。」他抵着我的肩窝说。
我若有所思,「有病是得治,余毒未清是吧?」
「嗯。」
「那你先去浴池等我。」
「当真?」
「当真。」
半柱香后,谢丞玉前脚进了浴池,转身就被我反锁上。
我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他的书房。
然后,我指了指肚子,谢丞玉不是说进书房者会被抽筋扒皮吗,你去问问他,敢不敢打孩子。
一众人惊呆。
此次结案之后,我升职加薪成了刑部老大,谢丞玉也子承父业,成了大理寺卿。
而有了孩子之后,我又成了谢丞玉老大。
所以,现在我,成了老大的老大。
再也不用内卷了。
苦逼的差事都是谢丞玉帮我跑。
我出勤,他怕我磕了碰了,亲自上阵。
我训人,他怕我动了胎气,亲自训人。
我内卷,他怕被人欺负,亲自来卷。
想我一代卷王终于活成了咸鱼。
早知道,早点生孩子就好了。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我在谢丞玉的房间,找到了一块免死金牌。
我突然就想到,当初我揭发三皇子之前,还写了陈情书托人保他。
我可真是个人才。
有着免死金牌,谢丞玉怕过谁?
可我同他说起此事时,谢丞玉脸上的后怕不是假的。
「要是那晚我真中迷香,让你一个人冒险,失了所爱,还如何苟活?」
「谢丞玉,你同我说实话,你究竟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或许是那个快冻死的小瞎子叫我哥哥,把衣服盖在我身上时,又或许,是雪山那夜,你抱着我不松手时。还或者,是日日夜夜你要同我争业绩时。」
他亲着我的发,将我揽紧。
「总之,很早很早之前,我便这么想了。」
「如何想?」
「抱着你,不松手,一直走。」
走过高山、走过流水、走到那生命的尽头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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