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表白墙后台收到了别人给我男朋友的告白,本来还喜滋滋地觉得他是个抢手货,结果第二天女生留言,「感谢墙墙,我们在一起啦。」
我看着身边的男朋友,陷入沉思。
1
我运营了我们大学的表白墙账号,因为觉得看着别人表白很有意思。
没告诉任何人这个号皮下是我,因为担心会让表白墙失去神秘感,也担心吃不到朋友的瓜。
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别的女生,给我男朋友的表白。
那份表白很简单,大概就是某学院的蒋学长,我很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并附上了一张背影图。
那张背影,烧成灰我也认识,一看就是我男朋友。
我本来还美滋滋地觉得,还是老娘眼光好啊,看中的男人竟然是个抢手货。
随后我也没拿这当回事,转头就忘了。
谁能想到,第二天,这个女生又来私信我。
「谢谢墙墙,我们在一起啦,特意来还愿,不用发出去啦。」
???
我看着正在跟我一起吃饭的男朋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川鸣,你最近,咋样?」
他抬头略显茫然地看我一眼,「啊?我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吗?」
是啊,所以我更迷茫了。
我之所以会对那条表白不当回事,是因为在我心里,蒋川鸣是绝对不会出轨的那种人。
会随时报备,会随叫随到,手机不设密码,随时让我翻查。
我们俩从高中到现在大三,在一起快六年了,甚至约定好毕业就结婚。
这样的人会出轨,我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我还是决定先给他一点信任,从那个女孩子入手,了解一下是不是女孩子认错了人,或者只是一个误会。
所以我开了一个小号去加那个女孩子,备注写的是蒋的朋友。
没想到竟然很快就通过了,但是女孩子好像很警惕,只是打了个问号。
「没事,是老蒋让我加你的,他不方便说话。」
女孩子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发了个,「哦。」
但就是这个哦,让我起了疑心。
按照正常人来说,听到这样奇怪的话,至少会问一句。
但是她竟然没有质疑,只是回了个哦。
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就是女孩子的直觉。
我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两件事。
大概一年半以前,蒋川鸣所在的摄影社团好像去了一个女孩子当模特。
我记得成片出来以后,我还夸了一句,「挺可爱的小姑娘。」
一年前,蒋川鸣突然往背包上挂了一个小鸭子。
因为很可爱,所以我留意到了,「川鸣,我记得你以前不太喜欢小玩偶啊。」
他只是拿着捏了捏,「我那天看见觉得还挺可爱的,就挂着了,你喜欢?那给你?」
「你觉得可爱就挂着吧。」
很简单的两件事,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还记得那个姑娘是他的直系学妹,偶尔会在校园里碰见,还会跟我们两个打招呼。
当我仔细看小姑娘的空间时,发现很干净,没有任何信息,也像小号。
我跟川鸣告别后,回宿舍的路上,我去翻他们社团的微博。
翻遍了一年到两年前所有的微博,终于找到了那女孩做模特的那一条。
我在评论区里顺藤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同学账号,又从点赞记录里,找到了女孩本人的账号。
发现女孩子好像是有男朋友的???
这个男朋友,我越看越眼熟,这不是川鸣的同班同学吗???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可能并不是这个女孩子呢。
但是我翻了翻她的主页,竟然发现,她发过跟川鸣那只玩偶一模一样的小鸭子??
「玩这么大吗?!」
2
人既然起了疑心,那就会觉得处处都透着可疑。
我跟蒋川鸣在不同的系,所以课表是不同的。
我们分享过彼此的课表,总会挑两个人都空的时间再见面。
这一天,我挑了一节他不太重要的选修课,潜了进去。
我戴了口罩和帽子,早早地坐在阶梯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
眼看着临近上课时间,学生一个个进来,我几乎是目不转睛,但是并没有看见蒋川鸣走进这间教室。
刚开始,我还愿意抱着期望,想他是不是翘课了。
上课十分钟以后,老师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
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我发誓我没有漏听过任何一个名字,但是,竟然没有蒋川鸣的名字。
本来只是抱着好奇心的八卦心态,甚至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闹剧。
一直到这一刻,我感觉我的心终于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在一起五年,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事,上千个我以为相爱的日夜。
我笑着跟他规划未来的时候,他大概在冷眼旁观计划着怎么离开。
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因为在上课,所以我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把头埋下去,把涌出来的眼泪一点点擦干。
「同学?你还好吧?」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摆了摆手,「抱歉抱歉,我没事。」
他递过来一包纸巾,「擦擦吧。」
跟他道谢的时候,我才认真看了一下身边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
他好像没认出我是蒋川鸣的女朋友,只是礼貌地递给我纸巾后,就转过去安心听课了。
「那个,同学,我也是这个课的,我能加你个微信吗?可以一起组小组,做作业。」
其实我并没有把握他会同意,毕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加女生微信可能会觉得不太好吧。
他果然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正当我以为他要拒绝我的时候,他说,「好啊。」
男孩子长得清秀白净,看着是很内向文静的性格。
真是他妈的瞎了眼,有这么好看的男朋友,非要跟我抢一坨屎。
下课以后我们礼貌地告别,并说好了下次互相占座。
我翻着男孩子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签名和背景都是空白的,看着并不像在谈恋爱的状态。
走到校园里顺着下课的人流,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满脑子想的都是跟蒋川鸣过去的点点滴滴。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快乐的瞬间,都是假的。
是不是他说的每一句誓言,都是假的。
是不是从他看见那个女孩子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不再是他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人。
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但是周围的人太多,我只好躲进小路,一直顺着走到偏僻的人工湖一角。
然后就正好看见,有两个人,正在长椅上牵着手,女孩子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刚想离开,就听见蒋川鸣的声音传来,「你的手真软。」
离得有些距离,女孩子挡住了他的脸,但我记得他的声音。
每天都通电话,连续通了五年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
然后我傻愣在那,眼看着男孩子伸手抚上了女孩子的头。
他们俩,在接吻。
那一瞬间,我特别想冲过去,给他们两个每人一个耳光。
再大声质问,你们为什么能这么不要脸!
我胸腔里的火,几乎冲破了我的理智。
但是,不够,不够!
这样过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分手,就等于直接起身让位,让这对狗男女毫无心理负担地在一起。
除了几秒钟肉体上的疼痛,三言两语凌辱,他们浓情蜜意,又怎么会感同身受我今天半分的疼。
我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
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在我心里悄然而生,你绿我,那我也绿绿你。
切肤之痛,总要身临其境才足够鲜血淋漓。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留在蒋川鸣的身边,让你们的感情永远留下地下。
然后得到你的男朋友,你的每一任男朋友。
蒋川鸣,我要你的内心从此以后,再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3
我拍下了他们的照片,上传到我空间里的私密相册,再把手机里的痕迹清除掉。
大哭一场以后,我仔细回顾了过去的点滴。
我根本无法确定,也不敢确定,到底是哪一刻,我们的感情里出现了第三个人。
哭够以后,我回到宿舍,看着镜子里的人,仔细端详。
胡乱打理的头发,素面朝面发黄的脸,身上套着宽大的中性卫衣,永远压着半张脸的棒球帽。
自从恋爱以后,除了有什么特殊场合,或者心情很好,我鲜少化妆。
买了很多漂亮裙子,但因为不喜欢洗头,觉得画风不搭,吊牌都没拆过。
我想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长什么样子闭着眼睛也烂熟于心了,何必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虚招子。
我把镜子扣下去,把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搬出来。
清理出一小堆破烂 T 恤,黑白灰的肥大外套,男女不分的五分短裤。
一件件叠好放进干净的口袋里,放进楼下回收旧衣服的大箱子。
衣服丢完,我拎着澡框去学校的浴池洗澡,想着去一去晦气,重振旗鼓。
谁想到在这又遇见了那个女孩。
北方的浴池是大众浴池,脱了衣服在几十个淋浴头下面,大家坦诚相见。
浴池里雾气蒸蒸,糊住了大家的面孔。
我在她的对面,正在往头上搓泡泡。
瞥了两眼,纤细柔嫩的女孩子,小腹平坦,花苞似的凹凸有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肚子倒是波澜壮阔。
那一秒钟,我有一点泄气,甚至暗自嘲讽自己,我这样的女孩子是不是活该被男人甩。
她转过身去搓背,我一抬头,正看见她颈后头发下一块泛着青紫的嫣红。
是草莓印。
这两个穷比,开不起房的?
我的斗志一下又昂扬起来,我值不值得被爱,凭什么要靠这种畜生评判?
洗了澡,我直奔理发店花了二十块钱把头发拉直吹蓬。
回到宿舍,又扒拉出一条修身的雾粉长裙,把框架眼镜也收起来,戴了小直径的美瞳,化了个淡妆。
室友们啧啧称奇,「今儿是什么大日子?」
我一边化妆一边给蒋川鸣发信息,「川鸣,想你了,一会儿陪我走走。」
那边消息很快传过来,「好啊,我也想你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久久出神,眼线差点顺着眼皮描进头皮里。
一颗心真的能割裂出互不干扰的两部分,去分别爱不同的人吗?
等我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坐在台阶上低着头打游戏。
他总是会提前等我,不管等我多久也不会急。
我不禁想,你等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川鸣,对不起,我下来晚啦。」
一看见他,我扯出笑脸去拉他的手,贴在他的肩膀旁仰着脸看他。
他一看见我,眉头一挑,「宝贝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
往日里他都是牵着我的手,今天却搂上我的腰,把头埋进我的头发里晃晃,「你好香啊。」
说着就凑过来要亲我。
我看着那张嘴,心里直泛恶心,就伸手捂住他,夹着嗓音娇娇地问,「让你等我有没有生气啊?」
往日里我都会直接捞着他的手大剌剌地往前走,鲜少朝他嘘寒问暖地撒娇。
他有些疑惑,但又很受用,「没有,怎么会跟漂亮宝贝生气。」
我们牵着手走,「你一会是不是有晚课?」
「是啊。」
「那我陪你去吧?」
我是个自己的课都懒得上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要陪他上课,甚至于他提议我也会拒绝。
「反正都在一个学校,什么时候见不行,哪差这一会儿。」
以前我总是这么说。
他听完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面色坦然地说,「算了,晚课是小课,带着你去有点显眼。」
哦,有猫腻,但是无所谓。
「好吧,那我去接你晚自习吧。」
他搂在我腰上的手暗自一紧,然后轻轻松开,「今天怎么啦?你怎么有点反常啊宝贝。」
我笑嘻嘻的,攀着他的手臂缠上去,
「我妈说要给我买房子,想问问你喜欢多大的,要不要加你的名字呢。」
宝贝,姐姐有的是钱。
你就算不念旧情,我不信你,不喜欢钱。
果然,他吞吞吐吐地,
「啊,这样啊,那我一会看看晚自习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叫你过去好吗?」
啧啧啧,看来也就不过如此。
「没关系,既然你忙,那就算了,改天吧。」
4
我注册了新的微博小号,找了几张假的日常自拍,发了几条日常动态,去主动关注了那个女孩子,在她的评论底下刷刷眼熟。
没几次她就注意到了我,「你好,我们认识吗?」
「学姐好,我是有一天看见学姐以前拍过的写真,觉得学姐好好看呀,想认识认识学姐。」
到底是年轻女孩子,直来直去的夸奖最容易让人心花怒放。
因为我事事捧场,经常彩虹屁,终于有一天加上了她的微信。
我们的网友关系就这样正式建立,在某一次我给她邮寄了一个小礼物以后,她正式认可我,拿我当好朋友。
另一边,我不遗余力地哄着蒋川鸣,而且渐渐发现一些原先没注意到的事。
这一天我拎着许多零食,直接去了他们摄影社做活动的地方。
他们经常组织活动,写真交流,证件照交流,ps 课程教学。
今天是个互免的活动,有想拍照的来做模特免费送三张精修图。
我一推开门,是个简易的摄影棚,男男女女有说有笑。
里面的人看见我,大多数一脸疑惑,只有蒋川鸣有些惊讶地愣住,然后略显心虚地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笑笑,然后绕过他径直往里走,
「大家好,我是你们蒋社长的女朋友,受他之托来慰劳大家,大家辛苦啦。」
几个男孩子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迎过来,齐刷刷地喊着嫂子好。
女孩子们不明所以,但是有免费零食吃也觉得很开心。
只有零星几个人,交头接耳起来,看着我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情愿地起身给我个笑脸。
这其中就包括那个女孩子。
我进来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吊带纱裙跟蒋川鸣嬉笑打闹呢。
叫什么来着?孔盈,对孔盈。
我笑着走进去,拿着袋子,递给一根雪糕,
「盈盈作为大模特,可是辛苦了,这么漂亮,社团的招新啊,多亏了我们盈盈呢。」
旁边的两个男生表情讪讪的,忙着给蒋川鸣使眼色。
但是孔盈面不改色,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笑得仍旧很甜,很坦荡地看着我,
「谢谢学姐,学姐哪里的话,都是蒋社长的功劳,哪有我什么事呀。」
蒋川鸣这边忙过来拉我,朝着大家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这是向以蓝,向学姐,这些吃的都是学姐买给你们的。」
即便昭然若揭,也只字未提,我是他的女朋友。
他把我拉到一边坐着,半蹲在我身前,
「以蓝,你在这边等等我,今天活动来的人比较多,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我晚上去找你吃饭。」
我点点头,看着他一路小跑回去,重新招呼着孔盈他们站起来开始拍摄。
摄影团里几十个人,十几个男孩子,女生比较少,且多是来做模特的。
可是孔盈的摄影师,始终是蒋川鸣。
他端起照相机,「盈盈,看这边,灯光再打亮一点,哎,很好,笑得很漂亮。」
我本来是抱着给他们难堪的心态来的,全副武装,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设和准备,我以为我会是耀武扬威那一个。
可我觉得我好像才是难堪的那一个。
孔盈在笑,拎着裙摆,站在聚光灯下,反光板打在她的脸上,像天使一样发光。
蒋川鸣弯着身子,盯着镜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看镜头的眼神里,不止是欣赏,更是拉出丝的浓情蜜意。
他不是在看作品,他是在看她。
虽然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对白,也没有肢体接触。
但是我依旧酸涩得说不出话来,指甲深陷在掌心,疼到失去知觉。
因为那个镜头前的人,曾经是我。
被那个眼神看过无数次的人,曾经是我,也只有我。
因为被爱过,所以我知道他爱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打个招呼离开。
这个时候进来了第二个人,竟然是孔盈的男朋友。
他们两个一对视,招手打了个招呼,男孩子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正坐在我旁边。
我又坐下去,看着他笑了笑,「好巧啊。」
他愣了一下,打量了我几秒,然后展露出笑容,「原来是你啊,好巧。」
5
活动来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不占地方,我们俩搬着板凳又往角落里挪了挪,几乎坐进了一片背景布道具堆里。
他拿着手机,叉着腿,在划看滑翔伞的的图片。
「你喜欢滑翔伞呀?」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抽动了一下。
我笑起来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他也觉得有点好笑,「没事。你也喜欢滑翔伞吗?」
「我喜欢放风筝。」
男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额前的碎发遮住一半的额头,「也行,都是在天上飞的。」
我从脚边的袋子里,捡出来一跟雪糕递给他,「我买的,请大家吃,见者有份。」
他先是推拒,耐不住我一再邀请,还是接过袋子,「谢谢。」
骨骼分明而修长的一双手,简单的纯色 T 恤里露出突出而形状分明的锁骨,极清瘦单薄的男孩子。
雪糕放了一会,有些融化,他握在手里,有奶油滴下来,落在他手上。
他拿着雪糕东张西望,想找些东西擦掉。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塞进他的手心。
天气热,雪糕融化得很快,擦的速度赶不上融化的速度。
他一边匆忙地往嘴里塞,一边手忙脚乱地擦,还要当心奶油不要滴在裤子上。
「别动。」
眼看着好不容易一根雪糕终于吃完,我拿着纸巾靠近他。
他轻轻地把头往后缩了一下,轻声问到,「怎么了?」
我今天喷的是花果香的香水,脖颈,胸前,袖口,都会随着动作飘着幽香。
他的下巴上有一滴不听话的奶油,顺着喉结一直在往下低落。
我倾身过去,歪着头,拿着纸巾帮他擦掉那一点污迹,然后停下来定定地看着他,「好了。」
果然,我看着他白皙的几乎透光的脸上,有红晕染开,一直到耳根。
我面无表情地把纸叠起来放到垃圾袋里,又状若无事地坐回去,
「咱们郊区有一个滑翔伞基地。」
他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氛围里缓解出来,说话有些结巴,「啊,啊,是吗?」
那边活动场地里越来越热闹,今天女学生来的很多,每个人脸上都笑得很开心。
孔盈已经换了第二套衣服,学生装水手服,青春得刺眼。
我没接话,他就有些讪讪地低下头。
因为人多,所以需要的道具也多,不断有人来过来换背景布。
背景布是搭在架子上各色的大块绒布,有点重量,那架子又因为廉价而有点弱不禁风。
所以当社团成员过来粗暴地抽取背景布的时候,那几个架子不负众望地倒了下来,带着挂道具服的一整排衣架,整个朝我压过来,笼罩得结结实实。
「小心!」
我听见旁边有人轻声喊了一下,然后眼前突然一黑,有些慌乱地伸手,却摸到身上有个肉感的东西,「你还好吧?」
他看见架子砸过来,下意识地扑过来替我挡了一下,结果一起被压在这层层叠叠的布下面。
男孩子虽然清瘦,但好像还是有点力量,硬是把布撑了起来。
不然那么厚实的布料,直接盖在脸上,人很快就窒息了。
我伸手去摸布的边缘,想找到缝隙爬出去。
结果摸来摸去不仅没摸到边,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他撑了一会儿也累得伏下来一些,喘气声越来越粗。
我伸手摸到他的头,已经满头大汗了。
「别撑了,你也爬下来,我们俩喊人吧。」
外面人多手杂,乱糟糟吵哄哄一片,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的道具堆里砸了两个人。
他没说话,只是硬撑着,「你往外爬,我给你撑着。」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往外爬,却不小心推到他的手。
他手上一泄力就软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倒在我身上。
感受到身上的重压,我闷哼了一声,他很不好意思,想找个支撑点再起来。
但是挣扎了几下,手上实在使不上力气了。
「不好意思。」
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脸就在我一回头的位置。
因为他说话的热气紧贴着我的耳朵,激得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救命!来人啊!」
我喊了两嗓子,希望有人能来帮个忙。
「你会不会介意被人看见啊?」
「啊?」
我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回了个头。
嘴唇边,不知道擦到哪里,传来一阵温热的软软的触感。
也许是他的脸,也许,是他的唇。
一想到这,我慌忙地把头转过去,听着绒布下两道呼吸,不约而同地重吸了一口。
也许是那声呼救有人听到了,身上好像重量减轻了一点,外边有人再喊,「快来人啊,有人被压在底下了!!」
等再看见阳光的时候,有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蒋川鸣不太好看的脸色,他抓着我的手腕,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齐凌在一起待着?丢不丢人。」
他第一时间不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觉得当着他的社员,我跟其他男生被压在一起,他觉得丢人。
我拍了拍手,理了理头发,看了看孔盈,
「多亏了齐凌,要不然啊,按照你工作的认真程度,我怕是要死在这了。」
蒋川鸣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后,又摆出难看的表情。
我拿起地上的包,拍了拍灰,「不打扰你创作,我先走了。」
走出门我回头看见齐凌又面无表情地坐回原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给他发去一条讯息,「周末要不要去看看滑翔伞?」
6
那周末没去看滑翔伞。
因为他拒绝了我。
我也没有坚持,因为齐凌说,「这周末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要给她过生日。」
我打开手机发现今天已经是周四了,还有两天,就是孔盈的生日。
蒋川鸣还是跟以前一样,毫无异样。
「川鸣,周五晚上咱们去按摩吧,感觉你最近很辛苦,我请你。」
我是个对按摩很偏爱的人,累了烦了高兴了都要去按一按。
泡个澡再按个摩,也算我们北方孩子独特的娱乐方式吧。
他刚开始并不是很适应,一直到我说,「我请你,你就试试。」
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洗澡按摩就成了我们俩的共同爱好。
一说到按摩,他果然回复我,「好啊,正好也蛮久没去过了。」
黄昏时分,我们俩结伴拉着手往外走。
走着走着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盒子塞到我手里,「最近好像都没什么时间陪你。」
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根口红,是我跟他说过好看但是断货买不到的那根。
「我拜托了好几个同学,联系了好几个代购才找到的呢,开心吗?」
他拉着我的手,我转头看他,黄昏下他半张脸掩在阴影里,半张脸映着彩霞,熠熠生辉。
我喜欢他很久,曾经跟我的朋友们大声宣告,
「我就喜欢蒋川鸣这种有男子汉气概的!我肯定是要嫁给他的。」
那个时候他又高又黑,丑得一塌糊涂。
考上同一所大学以后,他的衣服、裤子、眼镜,乃至背包袜子,都是我给他一手置办的。
看着他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好,我特别满足自豪,逢人就说,「这是我男朋友。」
「川鸣,你会嫌弃我整天素面朝天不爱打扮吗?」
变成绿灯,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拉着我径直往前走,「绿灯了,你在瞎想什么。」
进到浴池,分男女宾。
泡好以后到楼上按摩室,我们躺好,分别叫了技师。
「给他敷一张面膜吧,你看你最近熬夜这脸糙的。」
我看着技师给他糊了满脸海藻似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只漏了两个鼻孔。
屋子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还飘着淡淡的清香,技师姐姐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全身,感觉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过了十来分钟,那边就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我扯掉脸上的面膜,拿过他的手机,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设置了密码。
但是还好,还有指纹解锁,我轻轻地把手机塞到他手指下面,手机应声而开。
微信里是干净的,qq 里也是一览无遗,短信更是删除得干干净净。
过生日,总要买礼物吧。
我打开他的淘宝,竟然连可疑的购买记录也没有,但是首页推荐上都是一些女性用品。
那边他的鼾声越来越弱,我时刻担心他会突然醒过来。
最后我打开支付宝,终于发现了奇怪的消费记录。
其中一条,看得我全身血液沸腾起来,恨不得直接就地掐死他。
上个月的 12 号,他买了一盒 tt。
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接触了。
隔着屏幕,我好像已经听见男女交织在一起发出不堪入耳的低喘呻吟。
更让我惊心的是,他昨晚,定了周六的酒店。
我深吸了几口气,把记录拍了下来,把手机放回原处,走了出去。
走到放着电影的休息大厅,一片昏暗中,我找了张椅子躺了上去,把被子蒙在头上,终于能把憋在胸口的气吐出来。
连哭都哭不出来,我觉得我的手脚都在颤抖发麻。
蜷缩在被子里,我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地恶心。
把被子掀开,我又回到洗澡的楼层,找了个淋浴间,狠狠地搓洗着自己。
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我都通通挤了一遍胡乱地倒在身上。
热水浇下来,混杂着大量的泡沫淹到我的脚踝,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来失声痛哭。
等我面无表情地回去时,蒋川鸣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我,「你去哪了?」
我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饿了,去吃了点东西。」
到了周六那天,蒋川鸣果然早早给我打了预防针,
「今天晚上社团聚餐,晚上不一定能接到你电话,有事我明天跟你说。」
我很懂事地答应他,并且承诺一定不会去打扰,「大约几点呀?」
「九点吧。」
得到大概的时间点,我就提前去了那个酒店的对面踩点。
酒店的对面是个咖啡厅,我七点就点了咖啡和意面坐在窗户边,甚至把我的相机也一起带去,还管我室友借了三脚架。
我室友还以为我要出去拍写真,「你要去拍照啊?」
「嗯,是,情侣写真。」
坐在咖啡厅里,我的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点祥和。
看着酒店门前人来人往,我一点都不觉得无聊,甚至有点津津有味。
喝了三杯咖啡,吃了两份意面以后,九点三十五分,他们俩终于出现了。
从一个出租车上走下来,女孩先下了车,站在外面大概是等着男孩子付钱。
然后过了几秒,男生也下了车,伸手就搂上女孩的腰。
两个人笑得格外甜蜜,一起走进酒店大门。
把这一切都拍下来以后,我觉得格外有成就感,像是娱乐周刊的狗仔队。
确认都保存好了以后,我给齐凌打了个语音电话。
「喂?」
齐凌好像有点沮丧的样子,听着兴致不高。
「齐凌,你知道他们俩的事吗?」
这话我没有说得很白,前后都保留了余地,可进可退。
我原以为齐凌会一头雾水,没想到,他竟然问我,「你怎么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两句话,让我心头大震,险些没有装下去。
「我早就知道了,我想见见你。」
齐凌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闷闷地,「嗯,别伤害她,我马上就到。」
我盯着屏幕那头,没忍住冷笑出声,
「我给你二十分钟,晚一秒,我都不保证她还能不能好好地上完这个大学。」
7
十七分五八秒,我看见他风尘仆仆地跑进来。
我盯着他,他看着我,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
我把手机里拍下的截图拿给他,齐凌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扣上,「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把这段视频,发给她的辅导员和同学,包括蒋川鸣的辅导员,同学,家人,我要他们做的丑事,人尽皆知。」
齐凌的眉头皱起来,把头低下去,脸上很是痛苦的样子。
「不行。」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
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桌面上,「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我拿起面前的铁质叉子,握在手心里,狠狠地扎在面前的餐巾纸上,「我要你听话。」
齐凌的脸,像被人踩了一脚似的缩起来,沉吟片刻,「好。」
我叫来服务生买单,看着他发白清瘦惹人心疼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到底为什么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他敛下眼帘,「无可奉告。」
也不要紧,我也不在乎,「把机器拿着,跟我走。」
他倒当真十分听我的话,我带着他穿过马路走到酒店大堂,开了一间大床房。
齐凌在一旁乖乖地站立着,一言不发。
前台的服务员可能是没见过我们这样稀奇的组合,女孩子一脸严肃,男孩子满脸颓唐。
「259 的房间空着吗?我要那间。」
拿着房卡,踩着厚厚的地毯,乘坐电梯走进寂静无声的走廊。
到了房间门口,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门的 250。
这是蒋川鸣和孔秦的房间。
因为房间号过于有特点,所以看了一眼我就记住了,随机找到了酒店的平面图,记下了它正对门的房间号,就是这间 259。
插上房卡,打开灯,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大床房,红纱幔,古色古香的家具,空气里都流动着暧昧的潮湿。
「去躺着吧。」
齐凌呆站在我的身后,一动不动,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懒得管他,把机器对着房门架好,打开调试好合适的角度,自顾自地进到浴室冲了个澡。
「你要洗一洗吗?」
我围着酒店的浴袍,站在门边问他。
齐凌坐在床边,听见我的声音,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啊,啊?需要吗?」
我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冷声道,「洗洗吧。」
他抓着袖子,局促地进到浴室里。
我坐在床边,盯着机器,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好像周身血液都是冰的。
齐凌很快洗好出来,身上也披着跟我一样的酒店浴袍,低着头,红着脸,像是旧社会刚过门的小媳妇。
「躺着吧。」
他从善如流地躺下来,把脸朝向到背对着我的一边。
「等我一下。」
我抓着手机,起身走出去,开门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惊讶,「你要出去?」
我没回答,开门走到酒店走廊尽头的露台,
「喂?110 吗?我要报警,我觉得这个酒店的 250 房间里似乎在进行某种非法活动,希望您能派人来核实。」
打完电话,我伏在栏杆上,看着城市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华灯初上,一切都朦胧着梦一样的飘渺滤镜。
等我回去的时候,齐凌好像已经睡了,滚在被子里,缩在床的边缘。
房间里的灯昏暗得看不清人的样貌,我坐在黑暗里,紧盯着摄像机。
屏气凝神听着走廊里的动静。
时间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觉得眼睛酸涩,但是大脑里却异常兴奋。
这种兴奋甚至令我坐立不安,我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胸腔里轰隆隆奔腾的血液撞击着我的全身经脉,令我想疯狂大叫。
终于,大概四十多分钟以后,走廊里渐渐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齐凌,起床。」
齐凌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嗯?」
「拿好机器,对着门口。」
对面已经传来,「你好,我是警察,有人实名举报你这里有……麻烦你开门配合。」
敲门声,男女的惊呼声,脚步声,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手里的手机也打开了录像模式,悄悄拿在手里。
对面的开门声一响起来,我就也把门拉开。
250 里面灯火通明,一片大亮,得益于酒店的房间构造,我可以从门口一眼看到大半个床榻。
满地凌乱的衣物,食物的盒子,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这些没有用的细枝末节,不知道为什么,牢牢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就好似黑白的老电影一样。
紧接着,画面重新鲜亮起来,有了颜色,但是却没了声音。
蒋川鸣和孔盈,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子,一起走了出来。
我穿着浴袍靠在门口,齐凌围着浴巾,举着机器站在我身后。
女孩子躲在男生的身后,捂着脸,一副惊恐羞愧的样子。
而蒋川鸣则满脸惊讶地对上我的眼睛,他的衬衫在慌乱间扣错了扣子,裤子的拉链也只拉了一半。
短短两秒钟,他的脸上从惊惧,到愤怒,指着我声嘶力竭,毫无愧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报警!!」
警察这时看见看热闹的我跟齐凌,伸手往里面赶了赶,「回去回去,不要乱凑热闹,赶紧把机器关了。」
五个人,十只眼睛,方寸之间。
情绪激荡起来像窒息的旋风。
「是我,警察叔叔,可得好好查查,这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8
齐凌面色铁青,合上机器,呆坐在床上。
我早就料到他不会规规矩矩地替我办事,手机里的视频保存好上到云端,设上密码,万事俱备。
「怎么,好戏看完了,还要在这待吗?」
他的胳膊垂下来,绵软无力,像一片入秋的落叶。
「我知道她贪玩,但是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错事。」
我捏着手机,吐了口气,仰面把自己丢在床上,
「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是那个恶人。」
身旁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
然后紧接着,轻轻地,咚一声。
齐凌跪在地上,低着头,把手放在膝盖上,
「我求你,别把视频公布出去,盈盈还小,她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坐起身来,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伸手去重重地推一把他的肩膀,
「齐凌!!你有没有出息啊你!人家眼瞅着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要给她求情?!你是人还是狗啊?舔狗也没有舔到这个份上的吧?!」
我去卫生间换回衣服,把机器装起来,看见他还跪在那。
翻了个白眼,「我走了,你愿意待就待在这吧。」
「她其实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妹妹。」
我握上门把手的手,慢慢松开,转身看着他。
「她八岁的时候,她妈妈带着她嫁给我爸爸,住进我家。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我拿她当亲妹妹,但是她好像,对我有了别的感情。我说我们是法律上的兄妹,你想的那种关系,绝无可能。」
说到这,他沉默几秒,留出一个大大的停顿。
「都怪我,她那个时候正是十几岁莽撞不计后果的年纪,听了我的话,开始一门心思想让她妈妈离婚。后来她果然如愿以偿,父母离婚以后,我还是没有同意她想谈恋爱的请求。从那以后,她就变了。」
我过去把他扶起来,坐在床边。
「她在我面前变得乖张,暴戾,也不爱惜自己。为了报复我,她要求我对外承认她是我的女朋友。正好我们一个姓孔,一个姓蒋,也没有人怀疑。然后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去跟不同的男孩子约会,我劝过她,也阻止过她,也求过她,没有用,都没有用。只要不顺从她,她就会伤害自己,以此来威胁我。她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不能不对她负责。」
我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知道,我跟蒋川鸣,在一起多久了吗。五年啊。她在明知道蒋川鸣有女朋友的情况下,插足这段恋情,蒋川鸣是罪魁祸首,那她就是那个助纣为虐往我心口上插刀的帮凶。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的恨,谁来平呢?难不成要我也像她一样,去插足别人的感情吗?」
齐凌看着我,皱着眉,眼圈发红,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对她的恨,要不然,我来偿还吧,你报复我吧。」
我没有回答他,拎着东西,转身离开。
走出酒店,手机里传来蒋川鸣的消息,两人刚被放出来,他说要我等着。
「你搞错了吧。我本来就没想把你们送进去。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接下来,是你等着。」
9
意料之中,他先是发信息咒骂,接着又是打电话,被我一一按了。
最后又是发信息求饶,声泪俱下,赌咒发誓。
我回到宿舍,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一直折腾到没电关机。
长出一口气,终于解了一小半的郁气,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课,一下楼,就碰上早在楼下等候多时的蒋川鸣。
他看着格外憔悴,黑眼圈暗沉到发黑,头发也凌乱不堪,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森的颓废。
一看见我,他马上来抓住我的手臂,
「以蓝,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错了,你想干什么以蓝,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他哀切着,说着就要跪下去,在人来人往的上课人流中。
我瞥他一眼,只觉得厌恶,把他的手拍下去,「别碰我,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转身去上课,他自顾自地爬起来,又跟在我后头,絮絮叨叨,
「我错了,求求你,我不能就这么完了……」
说着又要上手来拉我,被我一个白眼翻出去,
「我记得你是要保研的是吧?哦,还有奖学金?啧啧啧。」
他把手收回去,更是无措,几乎要挤出泪来。
我看着这个曾经放在我心尖上的人,我从来不舍得他在我面前露出狼狈辛苦的一面,磕了碰了我都觉得心疼。
这个被我捧上云端的人,如今又被我亲手扯下来,一点点踩进泥里。
他一路跟着我坐进教室里,仍旧一副可怜样地哀求,比讨骨头的狗更卑贱。
「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低着头,低声说,
「都是她,是她勾引我,我已经拒绝她好多次,可是她不依不饶,我,我就…..」
我斜瞥他一眼,「这个时候,拉女人挡枪?你可真是男人。」
蒋川鸣一听,就把嘴闭上,把剩下的话吃了回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明天五点,你带着她去咖啡厅等我,缺一个,这事都没法谈。」
我把证据都备份以后,五点准时去赴约。
站在咖啡厅外面,我看见两个人正在冷着脸吵架,似乎谁都不服谁的样子。
拎着包一进去,两个人就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说吧,怎么开始的,多久了,都给我交代清楚。」
两个人并排坐着,闻言低着头一对眼色,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说。
我抱着胳膊坐着,冷眼瞧着,
「孔盈的妈妈现在是在银行工作吧,农行的柜员是不是,刘芳对吧。」
她的信息,是我偷着从齐凌的手机里看到的。
他去洗澡,没拿手机,我记下了他的手势密码,翻看了一遍他的通讯录和微信。
齐凌似乎跟这个后妈,关系不错,现在还时常联系,在消息的前几外,备注是刘妈。
顺着头像点进去,刘妈的背景图和昵称,把姓名和工作地点,都表明得清清楚楚。
孔盈一听,就慌了神,偷偷地看了一下蒋川鸣,
「我说,我说,是,去年的时候,我跟蒋学长在一起的,是,都是我不好。」
我瞥她一眼,又看了看蒋川鸣,把手机里的录音放出来,
「倒真是心有灵犀,他也是这么说的呢。」
寂静的咖啡厅,突然传来蒋川鸣清晰的污言秽语,
「都是她,她勾搭的男人不止我一个,是我鬼迷心窍…..」
孔盈的脸上渐渐流露些愤恨,瞪着蒋川鸣。
蒋川鸣则因心虚生了愤怒,一拍桌子,
「向以蓝,你怎么是这种人!你真是恐怖,难道你平时一直都录音吗!你对我有一点信任吗!」
我捏着手机关掉录音,笑着看他,「我不就是因为信任你,事情才会落得这个地步吗?」
他又坐回去,喘着粗气,把脑袋扭向窗外。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呢?我劝你们最好看清自己的处境,别惹恼了我。」
孔盈一听,放下身段,软声讨好,
「学姐,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会联系学长了,我退出,我给你道歉。」
「道歉?我要你的道歉有什么用?再说了,这么个垃圾男人,你还给我,我也不想要。你喜欢就拿走好了。」
她脸上,惨白里又透出红晕,紧咬着下唇。
满脸憔悴,失去了往日鲜嫩的光泽。
蒋川鸣又咆哮起来,语气一转,又胸有成竹地低沉起来,
「向以蓝,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日子我低声下气地恳求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我不怒反笑,
「哦?是吗?那倒是稀奇了,我行得正,坐得直,我能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蒋川鸣嘴一抿,信心满满地从手机里翻出一段视频放在我面前。
我的脑子气得顿时轰鸣阵阵,手在桌子底下握成拳头,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
那是一段,我们之间亲密时的部分录像。
录像里我衣着清凉,露出大片令人浮想联翩的隐私。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瞒下我,录下这种东西的。
蒋川鸣令人作呕的声音又传来,
「怎么样?够不够?我也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包括你的同学,朋友。」
10
他以为他胜券在握,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不少,连带着孔盈的腰杆也直了起来。
「蒋川鸣,我真是瞎了眼了。我原本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之心。你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脑子也不算聪明,好不容考到一个好大学,眼看着就毕业了不容易。但是现在,我对你最后这点怜悯,也没有了。」
我拿起包,站起身,俯视着他们,
「你把视频发出去,我就可以报警把你送进去吃牢饭。我们五年情侣,见过父母,马上订婚,我不觉得发生关系是什么值得被嘲笑的羞耻事。你尽可以全世界去发,你不发,我都瞧不起你。」
他没想到这张底牌也没有吓住我,终于彻底害怕起来,脸上的表情凝固住,满是惊恐。
往宿舍走的一路,我都觉得胸闷气短。
虽然话说得潇洒,其实我也是怕的,这样的视频传出去,免不了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最轻也要被嘲笑一句,恋爱上头的蠢货。
但是我绝不会向他低头,他欠我伤我的,我一定要他千倍百倍还。
没想到,这杀他最后一把刀,竟然是孔盈递给我的。
她晚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说是有东西要给我看。
等我下去的时候,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路灯下面,像个孤魂野鬼。
「这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偷着拍下来的,我也是为了自保,怕他哪一天把我曝光出去,算是我给学姐赔罪的投名状。」
我接过她的手机,将信将疑地翻看着。
越看越心惊。
原来蒋川鸣有不止一部手机,怪不得他可以随时给我翻看他的手机。
这些年,他借着高学历摄影社长的身份,认识了许多女孩子。
然后假借去拍写真的名义,把这些女孩子约出去,占便宜,发生关系,甚至拍她们的私密照片以此威胁来维持关系。
不仅他,他社内的其他几个人,也如法炮制。
他们拉了个几个大群和小群,里面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完全看不出是一群高学历的年轻大学生。
我把照片一个个都转存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按着胸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孔盈就在我面前跪下来,
「学姐,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是我还是舔着脸来求你,求求你去,别告诉我妈妈,她身体不好,肯定接受不了,我退学也行,我可以重新考大学。但是你别告诉我妈妈,我已经对不起她很多了,不希望妈妈再有个什么好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然后哽咽着,抓着我的裤脚,
「学姐,我可以去蒋川鸣那把你的照片和视频都偷回来销毁掉,绝不会让那些东西传出去的,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告诉我妈妈,我求求你。」
孔盈的眼睛通红一片,眼泪把口罩完全打湿,鼻涕也流出来,头磕在地上,闷闷作响,她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好,念在你妈妈的份上,我可以不告诉她。但是蒋川鸣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会不会把你爆出来,我不知道,你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