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请矜持》已完结。
程木一把推倒我,欺身压下来,一边解我衬衣扣子,一边故作凶狠:「嗯?说我是块木头?那我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
他身上火热的气息烤得我缴械投降:「爸爸!我错了!」
他不理我,耐心的一粒粒解着我的扣子。
我也懒得跟他欲擒故纵了,直接反客为主爬到他身上,趁他愣住的空档,我学着他粗鲁的动作,一把扯掉他的衣服。
最后一步,我伸手去解他的皮带。
结果搞得我满头大汗也没解开,靠。
没耐心了,我吼:「怎么解不开!?这是什么玩意儿!?」
程木就那般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放肆的笑意从眉梢一路绽放。
我死也没想到,时隔两年,再次见到程木会是在这种情景下。
如果我有罪,请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看乳腺科时遇到前男友。
「上衣脱掉。」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略带了丝隐隐的撩拨意味。
作为一名资深腐女,我表示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啊,脱掉?
大概是见我许久没有动作,面前的人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别紧张,只是做个简单的检查。」
如果他不笑,我会相信只是一个简单的检查,可是他笑了,他笑了。
那个怪异的笑容,从刚才他见到我开始到现在,基本上就没消失过。
真是冤家路窄,我在心里哀嚎一嗓子。
程木还在看着我,表情有些微妙。
不管了,反正我是来看病的,咬咬牙,我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围巾大衣帽子通通脱掉,好了,只剩下内衣了。
我告诉自己别矫情,在医生面前,我只是一个标本罢了。
ok,标本!
嗯!标本!
于是我巍巍颤颤地脱掉内衣,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穿着白大褂身高 183 的男人,活像一个即将被强迫的良家妇女。
「别紧张,我不吃人。」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轻飘飘的。
「啊?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紧张就乱说话,不带过脑子的那种。
他转移了话题,一面戴一次性橡胶专用手套,一面问我:「哪边疼?」
「左边。」我答。
他微微弯腰,伸出手在我左胸上轻轻按压,微凉的触感使我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颤栗。
因为离得近,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头顶的发漩,也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柠檬香味,混合着医院特有的剧烈的消毒水味道,幽幽钻进我的鼻孔。
「这里疼吗?」
「不疼。」
「这里呢?」
「啊!疼!就是这里疼,你轻点!」我惊呼出声。
他抬眸看我,眉梢微挑。
我这才意识到「轻点」两个字有多暧昧,赶忙掩饰,啊呸,解释:「真的很疼……」
他嗯一声,又试探性轻轻按压了两下,然后起身脱掉手套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可以了。」
我赶紧拿过一旁架子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可能是紧张的缘故,内衣后面的锁扣死活扣不上。
就在我心中恶龙咆哮时,手指忽然触碰到一只温热的手掌。
我转头,见程木在我身后站着,因为垂着眸,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程……」
「不用谢。」我还未说完,他便接过话。
扣好后,他没有出去,反倒是径直绕到我跟前。
「你……」
依然是还未说完,面前的人猛地长臂一伸将我拽进怀里,然后我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重重堵上了。
我:??
看,我说了,那个怪异的笑容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程木的舌头很烫,像一把火,风卷残云般侵略着,就连小小的一个角落也不放过。
我真是把我这辈子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推开他,然后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他目光如炬的看一眼我胸前被他刚才扯得歪歪斜斜的内衣,说:「阮阮,你终于回来了。」
「啊,外面病人还挺多的,我们赶紧出去吧。」说着,我手忙脚乱整理好内衣,又拿起毛衣往身上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跑出去。
果然不该回啊,唉。
程木跟出来,坐到电脑前噼里啪啦填写病案:「目前诊断是乳腺纤维瘤,具体先去拍个 B 超,四楼左转。」
「好的,谢谢。」我伸手拿过单子,逃也似地跑出办公室。
先去一楼大厅缴了费,又坐电梯上四楼,一路上我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乳腺纤维瘤?瘤?
还有,程木他为什么会亲我?为什么为什么?渣男。
B 超室人很多,轮到我拍完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我拿着单子又在程木办公室外面磨了十分钟,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位病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样子已经检查完了,正坐在程木面前口述一些症状。
我站在门边没进去,情不自禁的想,程木他是不是每天都要摸好多人的胸啊?啧啧啧,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加大加黑标题——猥琐男医生亵渎妙龄美少女!
「唐阮阮。」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程木在叫我,那个小姑娘已经不知去向。
我走进去,把单子递给程木,他看单子,我看他,试图从他的表情来判断病情是否严重。
当我看见他皱得将近变形的眉毛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
「安排下时间手术吧,越快越好。」他沉声道。
「很……很严重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带了点哭腔。
「嗯。」
「是恶性的吗?」
「嗯。」
我他妈直接哭了出来:「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程木忽然抬眸冲我狡黠一笑:「骗你的。」
我:??操!
我还是尽快安排了手术,虽然在程木的细心讲解下,我知道了乳腺纤维瘤只是一种良性肿瘤,一般来说不会危及患者生命,可是拖得太久也终究是不好。
鉴于只是一个小手术,我就没有给我爸打电话,更何况,我也不想他知道这个事,最主要的是,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最最主要的是,我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关联。
程木拗不过我,也只能妥协。
「别害怕。」温柔低沉的三个字传入我的耳朵,手术室里刺眼的无影灯光下面,程木穿着蓝色的无菌手术服,微微弯腰俯视着我,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明亮如星辰,里面映着我苍白面颊的倒影。
「程医生,你一定要割得漂亮一点啊,我还没嫁人呢。」我扯动嘴角跟他开玩笑。
「没事,嫁不出去有我。」
此话一出,几个小护士面面相觑,我也被雷得外焦里嫩,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土味情话信手拈来?他以前不这样啊?
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做手术,我格外紧张与重视,提前在网上做了许多功课,看到不少类似于不耐麻疼得死去活来的言论,吓得我后背冒冷汗。
却没想到对我来说那些情况根本就不存在,除了轻微的皮肤拉扯感,我没有任何其他不适。
视线往上是白色的天花板,往下是程木带着蓝色手术帽的脑袋尖。
努力伸长脖子再往下一点,我就看到了程木的脸,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截高挺的鼻梁,可是我仍然觉得安心了不少。
一旁的小护士抬手给他擦汗,他没有停下动作,神情专注而认真。
大概一个小时后,手术结束,护士推着我回到病房。
程木换下了无菌服,到病房来跟我交代术后注意事项,他站在床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却在想着刚才手术台上几个小护士闲聊的内容,他的话一条也没听进去。
末了,他问我:「记住了吗?」
「啊?哦!记住了。」我点头。
他皱眉:「唐阮阮,你别不当回事,身体是你自己的。」
「我没有不当回事,我知道!」我再次郑重点头,表情诚恳。
程木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终于迈着大长腿离开了病房。
呼,终于走了,我习惯性就要抬手拍胸口,才想起我的胸口刚刚经历过血战,还裹着纱布呢,拍不得,拍不得。
哎,就怪那几个护士,手术就手术嘛,干嘛闲聊,闲聊就闲聊嘛,干嘛拿人家开涮,开涮就开涮嘛,干嘛还把程木扯进来。
「小妹妹几岁了啊?」其中一个护士率先打开的话匣子,她看起来比其他几个年长不少,我依稀瞧见她胸口处别的工作牌上写着「护士长」字样。
「二十二。」我答道。
「啊?我还以为未成年呢。」另一个小护士道。
这话听着舒服,我心里偷乐。
「小妹妹,别紧张哈,这是个小手术。」
「是啊小妹妹,你别看程医生年轻,技术可是非常了得,从实习起就成绩卓越,像这种小手术,根本不在话下,你就放心吧啊。」
我有些局促:「谢谢,我还好。」
「小妹妹长得这么好看,有没有对象啊?」
「没有。」我回答。
「哎哟,小姑娘还没有男朋友呀?那姐姐给你介绍一个如何?」
我:啥??怎么现在的护士如此八卦??
我正欲开口,程木低沉的嗓音响起:「擦汗。」
我盯着程木的脑袋尖想,狗血啊狗血,程木竟然在摸我的胸。
大概是看见了我复杂的眼神,护士长问我:「小妹妹,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程医生啊?」
「啥?不是不是!」我赶紧否认。
「我们程医生可是抢手得很哟,追他的女医生护士加起来都要从中心医院排到林北火车站……」
「擦汗。」不等护士说完,程木再次开口打断她。
我:……有这么热吗?
「别对我的人进行任何干扰。」不带感情的一句话,却仿若一颗炸弹,炸得我头晕脑胀。
他他他他的人?我才不是!我们早就分手了好吗?请在「我的」后面加上「病」OK?
「我说程医生,您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妹妹了吧?」护士长打趣道。
程木活动了动脖子:「她本来就是我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手术也终于结束。
手术是结束了,可我的心却无法平静了。
呸!谁谁谁谁是他女朋友?我们早就分手了好吗?
刚开始没什么感觉,麻药劲过了之后伤口倒是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一觉。
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据程木说采用的是什么微创麦默通手术,恢复快,也不会留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除了担心留疤,我心里还在来来回回走马灯似的回放着当初跟程木的那点儿陈年旧事。
他刚刚说……说我是他女朋友?
他抽什么疯?该不会是桃花太旺了,想拿我当挡箭牌?
还有,他今天竟然亲了我?他为什么要亲我?
想当初交往两个月,我们纯洁得连小手都没拉过,怎么两年后一见面还亲上了?
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有些心跳加速。
我忽然想起,下午他见到我时,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为什么呢?
倒是我,心里没出息的涌起一阵巨大的海啸,还得竭力压制不让他看出端倪来。
没错,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还喜欢他,在那段早已生霉的感情中,我一定要是全身而退的那一个,我才不要做被抛弃的可怜虫。
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睡着的,朦胧的意识中,我听见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上我的额头,熟悉又陌生的触感立刻蔓延进我的四肢百骸。
过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有力气睁开眼,却看到病床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刚刚是在做梦吗?
我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很烫,好家伙,发烧了。
我正想按护士铃,年轻的小护士拿着一瓶点滴走了进来。
她见我醒了,笑着说:「你发烧了,可能伤口有点发炎,一会程医生会来给你看一下。」
「他……」我欲言又止。
我想问,他刚刚来过吗?可又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大对劲,因为这个小护士也是刚才在手术室里拿我和程木开涮的其中一个。
结果小护士福至心灵一般:「程医生现在下去给你买晚饭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问这个……」我尴尬的摆摆手,却无意中扯动到伤口,倒吸一口气。
小护士连忙来扶我:「你现在动作要轻缓一点,四天之后就会好很多了。」
「谢谢。」我说。
这时我才发现外面已经暮色四合了,我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摁亮屏幕,十九点二十一分。
我的病床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因为在十三楼,放眼望去,几乎可以将小半个桉城的夜景收于眼中。
我是从一旁的窗户玻璃上看到的程木,他边打电话边拎着饭盒走进来,身材颀长挺拔。
「嗯,平时注意休息,下周二记得复查。」磁性温柔的嗓音。
他挂断电话,走到我床边,支起病床侧面的折叠桌子,一边将饭菜拿出来摆在上面,一边说:「虽然是个小手术,还是得吃清淡一点,有利无弊。」
虽然很有可能只是出于主治医生对待一个病患的基本关心,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是没忍住鼻尖泛起淡淡的酸楚。
一定,一定是因为那碗云吞中的香菜刺激到了我!
「这个点店里人挺多的,我说了不要香菜,老板可能没听到。」程木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把碗里的香菜夹出来。
他竟然还记得我不爱吃香菜?我有些意外。
挑完后,他把筷子递给我:「吃吧,我去给你开点消炎药。」
我接过筷子,默不作声埋头小口吃着,直到确定他出了病房才抬起头来。
这时,隔壁病床的阿姨笑着打趣我:「小姑娘,程医生是你男朋友吧,对你可真好,刚才你一直说胡话,我看他就在那守着你呢。」
「啊?」我吃惊,差点被噎到。
「多好啊,程医生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哎哟,你可真是幸福。」阿姨笑得眉眼弯弯。
「不是啦,他不是……」
「哎呀,不要害羞嘛,阿姨可是过来人。」阿姨一脸你就不要再狡辩了的表情。
额,我只能敷衍她打着哈哈,然后继续吃云吞。
吃完后,我起身收拾碗筷,因为一只手打着点滴,行动有些不便,一个不小心碰翻了碗里剩下的乌鸡汤,汤汁华丽丽的流到了床单上……
程木正好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他把手里的药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过来帮我。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比我的手好看多了。
以前我就嫉妒他,一个男孩子的手怎么能比女孩子的手还要好看呢?
别的女孩子看男孩子打球,一般都是为了看他们矫健的身影,而我,我不一样,我喜欢看程木运球,喜欢看他漂亮的手指灵活的掌控整颗篮球。
程木三下五除二把饭盒装进塑料袋里,又摁了护士铃叫来人把床单重新换了一张。
隔壁病床的阿姨始终笑眯眯的望着我们,像是看见自己女儿女婿缠绵恩爱的场景一般欣慰至极。
女儿女婿?什么破比喻?
「这个一次三片,一天两次。这个一次一粒,一天一次。」我躺上床后,程木拿过床头柜上的药盒,一样一样告诉我怎么吃个吃法。
「好的,谢谢程医生。」我说。
他立在床边看着我,半晌,开口道:「阮阮,这两年你去了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说。
程木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说:「程木,如果我早知道你和黎姝之间的关系扯不清楚,我会早点退出,也不至于让她死得那么惨。就算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可你喜欢她,却不敢承认,这个悲剧是你造成的。」
他眉头微皱,却不说话。
「阮阮。」良久,他唤我。
隔着口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无奈。
「你走吧。」我说。
晚上,我望着窗外的夜景失眠,脑中思绪翻飞。
时光倒退回三年前。
我是 T 大文学系大一新生,程木是医学系大四学长,兼职篮球社社长。
程木在学校可谓是风头无两,不仅人长得帅,专业成绩好,学校里追他的女生加起来可以绕操场十圈。
而我,我只是他众多小迷妹里的一枚。
那时,我像一只刚冲出笼子的鸟儿,熬过三年高中生涯,脱离了父母的管制,展翅翱翔来到这座陌生又新鲜的城市。
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明媚。
和程木的交集始于一个傍晚,我和发小秦悦拎着暖水瓶路过操场,正滔滔不绝讨论着新环境新班级,突然无妄之灾降临——一颗篮球飞出来,不偏不倚砸在我的额头上,我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后来每次说到那天,我就忍不住控诉:「你知不知道再往下一点我的鼻子就遭殃了,要是毁了容,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这时候程木就会捏住我的鼻子,说:「我负责。」
我还曾经一度怀疑程木是故意的,我问过他很多次这个问题,我问他是不是早就暗恋我,所以算准了我路过操场的时间,然后用袭击我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
程木摸摸我的额头,忧心忡忡:「让你少看点言情小说。」
我张牙舞爪去打他,他才改口:「是,是,是我早就喜欢你了,所以设计了那场相遇。」
我也算扳回一局了,揪着他的体恤衣领,说:「那么,是你追的我,对吧?」
他忙不迭点头,满脸诚恳,漂亮的唇角边两颗小梨涡若隐若现。
这招逼良为娼好使得很,程木总说我蛮不讲理,就喜欢为所欲为混淆事实。
为所欲为,是指我总是有事没事跑去他的教室找他,然后当着那些每天对着他抛媚眼的学姐们的面,让他说喜欢我。
混淆事实,是指我总逼迫他承认是他一早就对我图谋不轨,而并非我觊觎他的美色无法自拔倒追的他。
的确是我倒追的程木,自从被他用篮球砸过后,我就被他的美貌迷住了。
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我每天孜孜不倦的围堵他,教室,图书馆,操场,食堂,甚至厕所门口……
久而久之,T 大文学系一年级的新生唐阮阮就出了名。
本来除了我,追求程木的人很多,只是我为何如此出色呢?大概是因为我的坚持不懈吧。
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只是我妈肯定想不到,这句话我没有用在学习上面,而是用在了追求男人上面。
追程木的那一年里,程木的同学和社友一看见我就会条件反射性对我说:「小胖妹,你又来找程木啊?」
我每次都会装作又羞又气的跑开,其实心里可高兴了。
对了,那时候我的确有点胖,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身材,导致秦悦打击我的时候总说我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懂什么啊,这叫可爱好吗?
追男神的路很漫长,但我是新时代的女性,一定要迎难而上,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前面半年,程木只是不理我,我反省了很久,觉得自己可能方法不对,于是改变了思想,我决定,用武力解决问题!他不接受我的情书,我就用我的旋风腿把他打一顿,然后强制性把情书塞进他手里。
于是后面半年,程木看见我就躲,一米八的个子,上一秒明明还和队友走在一起眉开眼笑,下一秒就撒腿就跑。
我一边追,一边喊,「同学,别跑啊,我不会打你的!」
当然,打他的时候我力度把控得挺好的,毕竟他那么帅的脸,要是被我打坏了怎么办,我以后还得天天对着那个脸睡觉呢。
对于我的春秋大梦,秦悦天天打击我:「唐阮阮你个土包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
其实我最初写情书是因为,我的字是从小学开始到大学所有老师同学公认的完美,我想让程木看到我的优点,毕竟我除了长得可爱点,也没啥别的优点了。
「而且有你这样的人吗,人家不愿意你就出手打人,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懂不懂啊?」秦悦指着我的脑门恨铁不成钢。
「不甜?不甜我蘸糖吃呗。」我哼哼道。
秦悦将眼睛翻成了鸡蛋清,放弃了对我的教育。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打怕了,程木在我大二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答应了我的追求。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兴奋得睡不着,拉着秦悦打了三天三夜的游戏,俩人盯着四只黑眼圈去买早餐的时候差点把门卫大爷吓出心肌梗塞。
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程木身边那么多女孩子,他却一直单身,原来是因为——他人如其名,就是一根木头!
朽木尚且可雕,可程木他是朽木中的渣渣木。
别的情侣,女生来大姨妈的时候,男生都会准备热水袋和红糖水。
而程木告诉我:「多休息,少乱跑,多喝热水多睡觉。」
嘿,你别说,还挺押韵。
别的情侣,过马路的时候,来往的车子要是溅起积水,男生都会一把拉过女生藏进自己怀中。
而程木,他大义凛然的推开我,积水我是没淋到,就是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别的情侣,看电影的时候都是相亲相爱手拉手。
而程木,他双手插兜,绝不回头。
「唐阮阮同学,我想采访一下您和直男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秦悦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想嘲笑我?没门!哼,我拒绝回答!」我朝她翻连环白眼。
「怎么会呢,」秦悦换张脸,笑嘻嘻的拉过我的手,来回抚摸,「虽然你当初有了对象忘了闺蜜的行为十分可耻,但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呢,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
鸡皮疙瘩从我背后悉数冒出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没有错,果然,下一秒,这个女人的口中就蹦出一句话——
「只不过,我吧,就是想感慨一下,原来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这话……」
我一拳打过去:「闭嘴。」
大二的课程相对于大一来说忙碌了许多,我被各种各样的考试弄得心力交瘁。
程木也变得愈加忙碌起来,开始跟着他作为市中心医院元老级教授的父亲实习,我们变得很少再见面。
不过我仍然会抽出很多时间来计划跟程木的约会,我为他写九十九首诗,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
他一页一页翻阅开,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自己 DIY 情侣装,在七夕节那天送给他。
他拎着胸前印着「阮阮专属」logo 的衬衫,眉梢荡开的笑意一路蔓延至耳根。
他打篮球时,我一定是人群里叫加油叫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一起出去吃饭,我总能记得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不过这得归功于秦悦,追程木的那一年里,我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哀求秦悦为我打探程木的一切信息,姐妹情深啊,秦悦无法拒绝我。
秦悦:?别太自恋,其实我只是不擅长跟脸皮厚的人周旋而已。
当然,程木他也记得我的喜好,我非常感动,于是每天爱他多一分。
那两个月里,我每天像个二傻子一样,时不时掩嘴偷笑,搞得秦悦差点就要把我送去精神病医院。
据秦悦所说,当她某天晚上和宿舍其他两个单身的姐妹看见我和程木这对狗男女并肩晃荡在学校外面的步行街时,她们不约而同的将我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诅咒了七七四十九遍。
哎,我做错了什么?果然是塑料姐妹花,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都是骗人的。
就这样,我和程木交往了两个月零十一天。
第十二天的时候,黎姝出现了。
那是个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精致美丽的女孩,气质纤尘不染,白净的脸上淌满了晶莹的泪水。
我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我看着程木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温柔地披在她肩膀上,看见她忽然踮起脚想要吻上程木的唇,程木偏了偏头,于是她的吻落在他侧脸上。
夕阳西下,他们的身影被余晖笼罩着,变得那样模糊遥远。
我和程木交往两个月零十一天,别说接吻了,我们连手都没正式牵过。
我还以为他是直男,不懂怎么谈恋爱,其实不是,他只是不想跟我谈恋爱。
程木的好兄弟周息说,据他了解,黎姝跟程木是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都同在一所学校,后来高二的时候,黎姝家里出了事,就整个人变了似的,经常旷课,高三上学期没念完就辍学了。
「当时程木因为那些事受了很大的影响,还因此高考落榜了,后来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 T 大。结果,大一的时候,黎姝又出现了,俩人就乱七八糟的各种纠缠,唉。」
原来如此,因为她又出现了,所以他就动摇了。
我呆呆的看着周息,没有哭,也没有闹。
平时天天打击嘲笑我的秦悦戳着我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这么放弃了!?你不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周息是程木最铁的哥们,他说的话不会假。
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关系复杂。
「你说话呀!」秦悦怒气冲冲的吼我。
「算了,悦悦。」良久,我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两天,程木和黎姝亲吻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我快要爆炸了,却又找不到导火索,我很难受,却又找不到发泄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秦悦在我面前坐下。
「我也不知道。」说完,我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二天正巧是周息的生日,我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打开手机看到周息的信息,他说在时光吧里订了包间,让我跟秦悦一起去。
我回他:
程木在吗?
发送出去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他和程木平时形影不离的,他的生日程木怎么可能不在?
果然,周息很快回复我:
在,黎姝也在。
一听说黎姝也在,我就不想去了,赖在床上躺尸。
秦悦下课回来,气鼓鼓的把我拉起来换衣服化妆,一边忙活一边义愤填膺:「唐阮阮,你怎么变得这么怂了?管他黎姝桃花酥杏仁酥的,今天正好凑一块,程木他不给你个交代我饶不了他!」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被秦悦拉着收拾好,打了个车去时光吧。
说起来,那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我和秦悦乘坐的出租车半路上因为超道,被一辆从侧路疾驰出来的大卡车撞了上。
尖锐剧烈的刹车声刺痛我的耳膜,安全气囊弹出来的那一刻,我绝望的想,为什么我的人生这么狗血?
按照小说里的情节,我会在这一天死去,我的男朋友程木就会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然后一辈子将我珍藏在心底。
可是生活不是小说,而我也没有那么倒霉。
幸亏大卡车师傅刹车及时,没撞多厉害,我除了额头被车子挡风玻璃前放置的那个陶瓷小摆件飞出来划了道口子之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秦悦吓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望着我,不确定的问:「刚刚……我们……出车……祸了?」
我也呆呆地朝她点点头,额头上的血随着我的动作滴落到白色裙子的前襟处。
交警大队处理好现场之后,我们留了联系方式,又赶去医院包扎伤口。这么一折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八点了。
期间周息打来过一次电话,是打给秦悦的,大概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到,秦悦把我们在路上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摸出手机,没有信息。
从昨天到现在,程木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
他是不是不知道我生气了呢?
其实平时我们就很少打电话发信息,因为一有时间我就去缠着他,晚上一般也是说两句就互道晚安睡觉。
我们从不说肉麻的话,我不说,他也不说。
秦悦总说:「唐阮阮,你这谈的什么佛系恋爱呀,真没意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乡情更怯,所以一进酒吧的大门,我就后悔了,我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死死抱着吧台前的那根水晶柱子不松手。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曾经那个孜孜不倦追求了程木整整一年的勇士一般的唐阮阮,一夕之间丢盔弃甲,变成了个企图用逃避来解决问题的怂货。
秦悦使劲拖我,还使劲吼我:「你个没出息的,快点松手!」
几乎一楼雅座里的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了在我和秦悦的身上,到了这个关头,我反正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只想当一只缩头乌龟。
「唐阮阮,丢死人了,快点松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觉得,秦悦估计心里后悔死了这辈子有我这么一个发小兼闺蜜,从小到大简直丢尽了她的脸。
可是,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对狗男女啊,呜呜呜。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两个女大学生,一个头上包着纱布大声喊着我不去我不要,好像是要被人拖去打胎似的,另一个怒发冲冠雄赳赳气昂昂,好像给她根杆子都可以跨过湄公河似的,当真是非常雷人的一幕。
就在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秦悦倔强对峙的时候,程木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体恤,黑色的修身长裤衬得他腿长一米八。
他拿着手机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似乎是焦急的神情。
只一秒,他就看见了我和秦悦,三两步跑到我面前:「电话怎么一直都打不通,到底怎么回事?周息说你受伤了,伤哪了?」
我尴尬的松开抱着水晶柱子的手,他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口,俊朗的浓眉微微蹙起:「痛不痛?」
「你试试?」我一边没好气的说,一边拿出兜里的手机,电量是满格的啊,怎么会打不通呢……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起,好像昨天半夜我伤心过度,回忆着过去一年里自己苦追程木的心酸史,然后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最后把他的电话……拉黑了。
程木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没再追问,只轻声说:「先进去吧。」
我站在原地没动,垂着头,飞快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准备对他进行一通绝望控诉。
结果秦悦先我一步开口了,她指着程木的鼻子:「程木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有女朋友还跟唐阮阮在一起,脚踏两只船?」
我还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没想到如此理智。
程木愣了愣,看着我的眼睛,说:「我让周息把你叫出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
说什么?说分手吗?
「我……」
「阿木。」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程木。
黎姝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穿着一条浅蓝色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披散在瘦削的肩上,整个人看上去温婉可人,像一只乖巧柔顺的小猫。
她走到我面前,大眼睛眨了眨,忽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就是唐阮阮吧,我叫黎姝。」
我还没开口,秦悦先冷冷回了她:「早就知道了。」
秦悦的阴阳怪气,黎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抬手挽住程木的胳膊,娇嗔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的心在她挽住程木胳膊的那一瞬间跌入万丈深渊,我努力迫使自己开口,问出来啊,问他啊,听他亲口说。
可是大脑却系统瘫痪一般无法发号施令,我张不开嘴,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程木抽出手,看向黎姝:「你别闹了。」
黎姝的脸色猛地变得苍白,她收起笑容,望着程木一字一句:「你是认真的?」
「昨天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今天我让周息叫你来,也是为了给唐阮阮一个交代。」
「给她一个交代?」黎姝看我一眼,望着他冷笑,「程木,那我呢?我们在一起十年了,谁来给我个交代?」
程木的面脸色一寸一寸变得很难看,我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似的。
半晌,他开口:「先上去再说吧。」
我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搅得头晕脑胀的,我看向秦悦,她的表情也是稀里糊涂的。
就在我们一行人准备上楼时,走在最后的黎姝忽然朝门外跑了出去,随后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我看见程木失控一般踉跄着冲出去,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冲出去。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黎姝躺在地上,她的身下,一摊鲜血蜿蜒而出,如一丛开得正盛的曼珠沙华。
她的脸蛋那么美丽,表情却是那么决绝。
旁边有人报了警,随后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程木跪在地上抱着她,几乎是怒吼出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怀里的黎姝却把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背后立马冒出一阵冷汗。
她扯动唇角:「阿木,你不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程木没说话,他转过头来看我,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以及,愧疚。
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行人纷纷散去。
救护车到了,程木走到我面前,他薄唇紧抿看着我,伸手把我拉进怀里,下巴搁在我头顶上,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喜欢的人是你。」
然后又转头对秦悦说:「帮我照顾好她。」
说完,他跟着救护人员上了车。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
怀揣着这句话,我立在雨中,直到救护车上闪烁的灯光再也看不见,直到救护车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周息走出来,问:「发生了什么?」
我摇摇头,问秦悦:「发生了什么?」
秦悦也摇摇头,问周息:「发生了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秦悦一路骂骂咧咧,周息倒头大睡,我处于元神出窍的懵逼状态。
「造孽啊造孽,」秦悦用手指头狠狠戳我脑门,「你怎么就抢了这么个疯批的男朋友呢?动不动就往车轱辘底下钻,也真对自己下得了手。」
我躲过她的手指,叹口气,扬起脑袋 45°角仰望车窗外的天空。
如果此时此刻是在拍电影或者 mv,那我一定是深受伤害的女猪脚,瞧,玻璃上倒印着她忧伤的面孔。
秦悦不拿手戳我脑门了,又转过身子去戳旁边醉醺醺的周息的脑门:「唉,可怜了这娃,好端端的一个生日过成这个样子,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型恋爱翻车现场啊?我觉得算是!」
我朝她有气无力的翻个白眼,这哪里是恋爱翻车现场,这明明是恋爱撞车现场。
当天回去,秦悦就发了条微博——嗨,小哥哥,谈恋爱吗,分手撞车的那种。
然后,这货还赤果果的艾特了我。
我没有理会她,因为我还沉浸在白天的悲伤经历之中。
我把程木的电话号码拉出了黑名单,又点开拦截记录看了一下,他给我打了十七通电话,还有一条短信,接收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三分,内容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阮阮晚安。
我忽然想起下午上救护车前他看向我的目光,那代表什么呢?代表,他要为了黎姝跟我分手吗?
黎姝,黎姝,我的后背再次冒出一层冷汗,那个看起来温婉可人的女孩子,性格竟然那么极端。
程木和黎姝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后,我跟秦悦陪着周息到包厢里喝了两杯。
毕竟是人家生日,人家做错了什么……
周息喝得有些多,断断续续跟我们说了很多程木和黎姝以前的事迹,什么才子佳人金童玉女,什么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总之主旨就是,他俩从小学到高二一直都很般配,配出天际。
「高二?为什么是高二呢?」秦悦好奇的撑着下巴问。
周息迟疑片刻,说道:「高二尾巴上,黎姝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性格大变,还经常逃学,后来连高考都没参加。」
「什么事啊?」秦悦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问道。
「这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周息眼神闪躲。
回到宿舍,我倒在床上,想起程木上救护车前说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
我相信他,我等他。
秦悦不知道躲在被窝里干什么,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唉声叹气,对于她的神经,这么多年来我也习惯了,就像对于我的迟钝,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一样。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给程木发信息,他没有回我,我走到阳台去给他打电话,关机了。
他在照顾黎姝吗?黎姝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又想起他上车前对我说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
我一边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秦悦已经睡着了,寝室里回荡着细小的鼾声。
我轻手轻脚起身,换了套衣服,洗了把脸,拿起雨伞出了门。
我想去医院看看,不全是为了程木,我也想知道黎姝的状况。
我总觉得,即便是她的性格过于极端,这个事情也有我的一点责任。
从小我妈就跟我说,做人不一定要大义,但是一定不要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打车到了医院,因为联系不上程木,我只能到护士台问。
「您好,可以帮我看一下黎姝在哪个病房吗?大概晚上九点十多分送来的,车祸。」
「稍等一下。」护士应下,帮我翻阅资料。
「黎姝,病房 507。」
「谢谢。」
坐电梯上楼,我一边找 507 病房,一边再次拨通程木的电话,冰冷机械的女声响起,我才想起程木的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楼层里只有护士台有几个护士在值班。
终于找到 507,我走过去,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声,不大不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怎么能拿孩子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程木隐忍的声音。
「阿木,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今天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你喜欢上别人了,我一时心慌……」黎姝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说了会照顾我和孩子的,虽然他只是一个意外,可是你说过你不会不管我们的,那你为什么又说你喜欢唐阮阮,既然如此,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我整个人如遭雷劈,孩子?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
「阿木,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黎姝打断他,抱着头尖声痛哭起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我转头,护士推着小车走过来,大概是看我额头上缠着纱布,以为我是患者,她说:「你是哪个病房的病人,这么晚了在外面干什么?」
「啊?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来看望朋友的。」我轻声说。
护士走进去给黎姝换药,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后,程木出来了,看见我,他脸上的冷厉淡去。
「这么晚了,你跑来干什么?」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我有点担心你们。」
看起来,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听见了刚才他和黎姝的对话。
身边的人没有接话,我转头看他,他正定定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宽大的手掌重重覆在我后脑勺上,似乎是把我的头往他怀里摁。
这是我们的第二个拥抱,第一个发生在晚上九点,他上救护车前。
晚上九点,下着雨,我们都站在雨中,他的怀抱却那么温暖。
而此时此刻,我们处于室内,灯火辉煌,他的怀抱却这么冰冷。
「阮阮,我有话对你说……」
「别说。」我推开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有些局促的张了张嘴,表情落寞。
良久,他看着我额头上的纱布,问:「痛不痛?」
我摇摇头,「不痛了。」
他抬手摸了摸,隔着厚厚的纱布,我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
「傻瓜。」他摩擦着纱布,说。
我最怕疼痛,程木知道。其实他原本不知道的,恋爱后,为了增加自己的幸福感,我把自己的喜好以及习惯都列了出来,然后强迫他记住,记不住就拳头伺候。
「阮阮,你相信我,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是你,我只是把黎姝当成我的妹妹。她父母和我父母是世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高二那年,她父母开车去机场接我母亲,路上遇到车祸,三个人当场去世。所以我们家亏欠她,我也亏欠她,所以我不能不管她。可是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你相信我。」
我望着他,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孩子都有了,哪怕是个意外,那也是一条生命。
「阮阮,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是你。」
那时我不知道他所谓的一直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是除了交往的两个月,再多一点,充其量就是我追他的那一年里。
我根本彻底忘记了,在更早以前,我们其实就已经见过。
因为我爸妈,我尤其痛恨背叛,所以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他说。
「好了,你们没事就好,你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去了。」说完,我起身要走。
「阮阮。」程木拉住我的手。
我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真的,程木,太晚了。」
太晚了,天都已经黑了。太晚了,我们或许只能这样了。
「你不相信我?」程木皱眉,语气里似乎带了些怒气,「我说过了,阮阮,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最讨厌男人三心二意,程木,别让我看轻你。」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荡的楼层里响起我的脚步声,我努力压制自己的哭声。
楼梯很黑,我不管不顾往下跑,一个不小心崴了脚。
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一刻,我多么希望秦悦那个机车女能在我身边,哪怕是骂我也好。
男人都是这么无情吗?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知道,我妈是心脏病患者,隔三差五就要进医院。
小的时候我爸也是很好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少再回家。
后来通过街坊邻居我才知道,在我妈为了我和我爸,为了这个家跟病魔作斗争的时候,我爸外面有了人。
有一天,我听到我爸打电话,他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你相信我,我早就对她没感情了,我们之间只有亲情,我爱的人是你。
真够恶心!真够恶心!
我去超市买了几瓶啤酒,边往学校走边喝,深夜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车子也比较少,看起来凄凉极了。
可我才是最凄凉的,我一边走一边喝酒一边哭,顺道问候程木的十八代祖宗。
秦悦骂得对,我确实很没出息,我本来打算问他的那些话,在知道他和黎姝有过一个孩子之后,哽在我的喉间,良久,最后还是被我生生咽下去。
还有什么必要呢?没有必要再问了,一个字都不需要再都说了。
如果说在那之前我还抱有幻想,希望程木用行动告诉我,我才是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是我。
那么,在那之后,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道强烈的车子灯光晃过来,我脚下一踉跄,摔在马路边上。
酒瓶子被砸碎,我的手撑在上面,玻璃渣扎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席卷我的全身。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认不认识人行道?大半夜的,吓死老子了!」
我就是在这时候看见的宋阳,他剃着短寸头,怒发冲冠。
我之所以对他印象这么深刻,完全是因为,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根比我小手指还要粗的金链子。
我没有说话,捂着流血的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太惨了,我怎么这么惨,呜呜呜。
「喂!老子又没撞到你,你哭什么哭,碰瓷也没要专业一点吧!?」
呜呜呜,我继续哭,边哭边摸眼泪。
车子停在路边,那人下车来看我。
因为哭的时候我用手擦了脸,所以宋阳看到的是我满脸鲜血。
他被吓了一跳,「我×,这咋回事啊?」
我一把抱住他的裤脚:「你是暴发户吗?你包养我吧!」
后来宋阳每次跟我说起那天,我都羞愧得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原来喝醉酒的自己竟然这么疯狂,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喝酒了。
「大妹子,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面前的男生望着我半晌,说道。
我抱着他的裤脚不撒手,继续喃喃:「你包养我吧,包养我吧,暴发户。」
后来宋阳问我为什么觉得他是暴发户,我说你脖子上戴了那么大一根金链子,看起来就像暴发户啊。
他一巴掌打在我头上:「你个死孩子,戴大金链子就是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