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看着男友和白月光复合,孩子出生,和和美美。
他给我扫墓三年就不扫了。
此后也不许人再在那女人面前提起我。
我终于后悔。
再醒来,沈屿捏着鼻梁:「我和她没什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1
我怔忪了下。
沈屿 1:30 归家,此时身上都是香奈儿 5 号的味儿,丛薇车里喷的就是这个。
他语气很冲很不耐。
我不理他,走进卧房,看到了我俩在巴厘岛拍的婚纱照。
嗤笑出声。
上一世我不过死了一年,他们就怀孕生子,头一年沈屿来我墓前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丛薇叫走,说孩子不喝奶,急死她了。
沈屿回去,月嫂正抱着孩子哄睡,丛薇在用仪器做产后护理。
化着精致的妆,笑得很甜。
家庭事务繁多,沈屿很快忘了。
第二年,他借口开会出来,遇上暴雨回去;
第三年,递了一束花,被电话叫走;
第四年,他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大执念,偏不去投胎,但看了他们三年若无其事的恩爱,我看累了。
终于,过年时,同学聚会,共同好友扯了一句我的名字,丛薇眼眶红了,奔出去。
「以后不要再提宋如景这个名字了,」沈屿疲惫地说,「我不想丛薇误会,活着的人先自己活好吧。」
角落里的人也嗤笑了下。
烟火明明灭灭。
「她是为了救你死的,你有机会活,没机会的可是她。」
2
我最后一次去了和沈屿共同购置的家。
装修变太多,认不出了。
我翻找半天也找不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院子里的月季全部被挖出来,砌上水泥,换成一盆盆好打理的绿植,也不是丛薇自己在打理。
我叹口气,逗了一下那个孩子,终于死心。
我说:「带我走吧。」
死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子力道指引我往一个黑暗的方向走,我仿佛知道过去了就记不住任何事了,所以拼死不去。
浑身疼,似乎法海在用钵子吸我似的,我闭上眼,意念强烈。
我最终没走。
每天飘着荡着,时而意识存在,时而不在,每次看日期才知道过了四五年。
此时,我想走了。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你还是放不下,执念深重。」
我愣,「我明明没有。」
「……恨,也是执念。宋如景。」
3
我醒来时,感觉到了地球重力。
说来可笑,飘来飘去的几年虽然意识混沌,可我已经习惯,脚踩在地上,我反而不适。
这是深夜,一点半,沈屿突然推门进来,厌烦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我没睡他估计很难想象,觉得这么晚回来竟然还要应付我,连明天早上都等不得。
「丛薇是秘书助理,叫她过去本来就正常。」
「这么晚,我有车,能叫她打车一个人回?」
「我和她没什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宋如景。」
沈屿语气终于变重。
我很意外,这分明是我去世之前一个月发生的事。
而且,我一个字没说。
我只是重生了太过惊讶,所以沉默着盯着他看了这么久,他自己脑补出了一部大戏。
好玩。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鲜活的,挺嫩,不像死的时候,车把我撞得脸都裂开。
入殓师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憋了半天才没吐。
只是一个东西碍眼。
中指上的订婚戒指。
我拿下来。
沈屿洗完澡看见,怒火万丈,「发什么脾气?不想结婚就不结,谁会惯着你!宋如景,我给你脸了!」
戒指被他发火丢出去,家那么大,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愣住,反正钻戒卖不出价钱,丢就丢了吧。
命在。
我怕什么。
他说我不想结婚,那就不想结吧。
我回头看他一眼,说:「分手吧。我明天搬出去。」
沈屿愣了愣。
「把你的花你的猫一起弄走,看着就烦,到处都是毛,虫子,如果不是你我会养?」
「早就受够你了宋如景!!」
沈屿摔上房门。
我拿了备用的被褥,有点潮味儿,但无所谓,入侧卧一觉到天亮。
我舍不得睡,很早醒了。
叫了搬家公司来,除了卧室,很快一下子搬空了,我舍得花钱,只动用了钱,手都没上。
搬出去才想起,我去哪儿??
4
终于想起来,我有个房子,合租的,搬出去和沈屿在新房子后我就没回去过,不知那人找到新舍友没有。
我让司机掉头去了。
一大早的,那人似乎通宵做了方案,好看狭长的眼下一些黑眼圈,看到我,眼神一亮。
「吵架了?」
「不啊,你有舍友了吗?没有我搬回去,」我看到他,不知怎么心底雀跃起来,突然看到墙角一个东西,跳起来指了指,「没舍友,我看到了,我的吉他。」
明辉顿了顿,舔了舔后槽牙,似乎在冷漠地斟酌什么。
我却信心百倍。
隐约想起来,我做鬼的时候,同学聚会坐在角落里夹着一根烟的人,似乎,就是他。
可他,不抽烟的啊。
我还在疑惑,明辉已经让开了,懒懒痞笑一下说:「进吧,随便你。」
「但是不要在我这里吵架,他如果敢找上来,别怪我赶他。」
我看着他,「那我让保安拦一下他的车。」
明辉似乎没想到我会想这么具体的办法,脚步顿住,烦躁开来,「说了随便。」
中午。
我收拾好了东西。
躺在床上,心情特别好。
「明辉,出去吃饭啊。」我走到他房间。
明辉背影一僵,「等会,马上好了。」
「楼下新开一个牛蛙店,我来的时候他们在舞狮,我请你,配菜吃什么?」我兴奋地点单,点着点着发现一个影子盖住我,明辉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
「如果只是暂住,可以去酒店,你住我一个单身男人这儿,给沈屿看到不好说。」他耐心地劝,可能因为熬夜了语调沙哑,让人听得有些心猿意马。
我愣住。
我突然这样确实不太对,毕竟我可是沈屿的舔狗,乖得不行。
「我和他分手了。」斟酌一下,我实话实说。
「我是认真的。」
知道没人会信,我不抱希望地加了一句。
搬家去酒店,更麻烦了。
明辉看我很久,喉结狼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最后收回——
「阳台很大可以种花,我给你买营养土。」
5
明辉行动力一向强,吃饭前,就搞定了我的猫和花。
下意识地伸出手,拉我。
我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觉得不对,眼睛一瞪,意外看着他。
明辉自己也瞬间僵住,看着自己的手。
「我,那个……」他这动作明显是习惯性的,我倒要看他怎么解释。
「对不起。」
明辉最后竟然道歉了,一个字不解释。
「你那个动作就像经常和我做一样。」我出门,走在他身边说,笑,「你是不是趁我不在谈恋爱了,把我当你女朋友了。」
明辉笑了,半晌恍惚道:「是。我谈了一场恋爱。」
「哇,难得。」我的惊讶不作假,毕竟上学的时候明辉学习那么棒,从来没人看他把心思放在感情上过,我们学校上到校花,下到宿管,都对他示好过,他压根不理,谁啊?能捕获他的芳心。
「改天将她叫出来见一见呀。」
一旁车过,明辉又下意识护着我,而我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好在只是一瞬。
两个人分开。
明辉嗓音沉重:「她因为一些事离开了,我现在要去找她。」
「去哪儿了?」
他笑,「我不能去的地方。」
太诡异了。
我离开和他合租的房子不过半年呢。
搞得像去经历了一场虐恋一般。
沈屿的电话打来在一周后。
前一世,我和他吵架过后,他甩脸子出了门,在公司加班了几天,然后丢下一个要出差的短信,和丛薇出差三天。
那几天我联系不上他,一边自我安慰他忙,一边反省是不是自己真有问题。
他回来时,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他有些感动,也道了歉。
如果不是当晚又被丛薇一个电话说东西找不着,就又跑去了她那儿的话。
我此时正在给花换盆,不好拿着手机,只得按了外放键。
「喂?」
「你去哪儿了?东西真收拾走了?宋如景,你不觉得你这次闹得有些过分了吗?」沈屿隐忍地问我道。
「分手了,给丛薇腾地方,你们不感激我不曝光你们精神出轨,却还打电话来讨伐我闹?」
我冷静地说完。
把手上的土拍掉,准备擦手,丝毫不顾对方似乎因为从没听我这么说过话,而愣在了那里的错愕,我起身,对着手机听筒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放过你,你就别不要脸地来恶心我了,成吗?」
6
沈屿大概真没想过我会这么和他说话。
隐忍着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是生气我和丛薇出差,那都是工作,我解释无数遍了,你不是闹是什么?」
聒噪。
我不理会他,手机放在凳子上给他哔哔,去喂猫,铲屎,拍素材,拍着拍着明辉回来了,园子扑他身上喵喵乱叫。
明辉似乎有些累,却仍旧抱住那只小皮猫,拍拍它屁股,「给你妈知道我偷喂你罐头,她得可劲儿叨叨我,还叫!」
我愣住:「你喂它罐头?」
怪不得这几天都不搭理我,我还愣神它怎么喜欢睡窝了,它是喜欢明辉的窝啊。
明辉恍惚看着我,「你还在啊。」
「说什么呢?」我跺脚,「收留人难道还有后悔的?!」
一阵沉默过后。
沈屿的嗓音从电话里咆哮出来:「……宋如景,你和谁说话呢!」
7
我毕业三年,和明辉合租了两年半。
头两年,是因为沈屿人在国外,读硕士。
头一年出去他攻克语言,第二年开始上正式课程,后来又拖到了第三年春天才参加完毕业典礼回来。
我,无父无母,唯一的外婆在高二去世。
沈屿,父母离婚,也是初中起和毫无劳动能力的爷爷生活在一起。
毕业时沈屿申请到了英国 top3 的学校的 offer,他查了学费和当地生活水平后,苦笑:「也许我们真的没能力改变命运,算了。」
我大学时开始拍流浪猫,园子在我宿舍后的野地生活了一年多,外形可喜,性格傲娇,我因为它得到了全媒体平台 7 万多粉。
这就是为什么我明明很少打工,却和勤工俭学的沈屿赚的差不多的原因。
我那时候,多喜欢沈屿啊。
笑眯眯和他说:「去念啊,我加油拍视频,我们和学校贷款,或者商业贷,我和园子一起供你读。」
沈屿一开始嗤之以鼻。
后来越到 offer 的截止日期,他越慌乱,似乎在掂量尊严和前途到底哪个更重要。
突然有一天,我接了一个商单,直播卖货。
当天下来入账 3000+,我次日顶着黑眼圈醒来,在宿舍楼下被沈屿死死拥入怀中,却只顾着高兴地道:「去读!去读啊!冲鸭!沈屿!」
沈屿那时候总说我,踏实肯干,积极阳光,真不像是受过命运创伤的人。
可我觉得,我没多厉害,只不过我父母健在时对我还算宠爱,而沈屿是真正受过原生家庭创伤的人,其实比我悲观。我爱他,喜欢照顾他,像作品一样打磨他。
我天生就是个引领者呀。
那两年,沈屿在国外代购加读书,特别忙,而我为了省房租,在一次校招大会上碰见明辉之后,就缠上他,求他分一个房间给我。
明辉这人,我说过,油盐不进的高岭之花一朵。
因为从未接触过什么异性(哪怕是只母蚊子),所以所有人都能接受我和他合租。他在科技协会的时候,骂女组员骂得像在骂畜生,有人劝他,对方是女生。
他清冷抬眸:「你意思,她不是个人?」
……因此得名。
而我,宋如景,因为勤勤恳恳,认真细心,又被他骂过从来不哭,还据理力争和他吵上房顶。
而成为了所有人眼中唯一能和明辉走在一起而不被人讨论别的可能性的异性。
明辉那次发现真是自己错了,实验参数输入失误。
他在年级大群放话和我道歉,次日在深秋的天气里,身穿一条短裤,绕着大操场跑了十圈。
于是此时,沈屿在电话里如此惊讶,就没道理了。
明辉眸子一缩:「你想叫我和他解释吗?」
我扁了扁嘴。
叫了一声:「园子,去给你妈把电话挂了。」
如今,我拥有全平台百万粉丝,自媒体鼻祖,动动手也是分分钟千万播放量上下。
拥有明辉这么靠谱的室友。
还有我的猫,会、挂、电、话。
园子扑上去挂了。
沈屿却又极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宋如景,你可不要后悔。」
8
我们其实就快结婚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大概就是三个月前,婚纱照刚拍完的那时候,我喜滋滋地将照片做成的小视频发到朋友圈,喜提一大片赞,帅哥美女,确实养眼。
突然这样分居,少不得人问。
「如景,我所在的国家形势严峻,你到时候结婚我可能回不来【哭】。」我大学舍友发来消息。
我哑然失笑,「还不一定会怎样,你等我消息吧。」
后来,又有男同学打不通沈屿电话,叫我问他来不来对方乔迁新居的聚会。
——「不知道哦。你问他。」
很快就是五一小长假了,好事者又在大学群里问,「宋如景 VS 沈屿,五一搞事情吗?要不要给你们留出一天时间办事,不办爷爷就出去旅游了。」
沈屿在群里沉默。
我给园子铲完猫砂,看一眼,叹气。
我不愿意单方面公布分手,机会都留给他,可他竟做起缩头乌龟了?
明辉接着电话从房间出来,看我一眼,又收回目光,他目光刚刚似乎过于灼热了。
他也在群里,看得见。
我淡淡冷笑一下,发:
「不好意思,婚不结了,已分手,提前祝大家劳动节快乐啊。【园子跳跃表情包】」
群里炸了。
我懒得理,剪完视频超级累,进去洗澡。
9
我和沈屿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很被看好的一对情侣,一开始因为彼此出众的外形,大家什么活动都将我们往一起凑。
后来,我们都填了贫困生助学金的表格,大家看我们又多了一丝同情。
再后来,沈屿拿了区域奖学金(国家级奖学金是明辉的),我成了自媒体博主,小有成绩,大家于是纷纷开始将我们当做了励志楷模。
和沈屿在一起,说不清楚是我们真对彼此有意思,还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导致我内心也偏向了他。
在一起那天,下了瓢泼大雨。
班级会我们俩被留下,其他人先走,他们都没淋到雨,雨仿佛是跟着我俩的脚后跟来的。
沈屿脱下外套披在我头上。
他落汤鸡。
我湿身公主。
后来实在受不住,躲在体育馆门前的小房檐下,距离女生宿舍一步之遥。
沈屿低下头,在冰冷的雨里,呵气温暖地靠近我,脸红若滴:「宋如景,好喜欢你啊……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嘭嗵,嘭嗵,心跳剧烈。
我咬着嘴唇,眼神无处安放,最后对上他的眼神,几个字叫我脸快烧晕过去:「好呀,正有此意。」
沈屿一愣,随后,吻下来。
冷热之间,是青春里不可避免的一场动情。
人家都说校园恋爱走不到最后。
我们同学就拿我和沈屿来打对方脸。
如今,他们一个个发着「卧槽」,还有无数人戳我私聊问怎么回事。
沈屿突然回了——
「升迁主管。周六在森林酒馆请一下大家,欢迎赏脸。」
大家一下子觉得我们只是闹矛盾了。
我肯定会去。
突然有人敲我门。
我懒得起,「进来。」
明辉打开了门,看我穿着睡衣躺在那儿的样子,喉结上下滚了滚,「周六你去不去?」
我也一阵恍惚,想起来自己已经躺床上了。
脸红过后,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去啊,同学的升迁宴,凭什么不去?」
「你呢?那天忙吗?」
明辉偏过头,「不忙,能接送你。」
我笑,「谢谢你!」
最后落入视线的是明辉修长的手指,缓慢关上我的门,我骂:「回来你个臭园子!!」
我养了它这么多年,才几天,它就天天缠着明辉去了!
猫不是最有灵性吗?
我看它只知道吃!!
10
森林酒馆。
很有诗意的一家湾湾餐厅,店员说话操着软糯的台湾腔,如果不是人均 1000+、还需要预定的话,会更加的惹顾客欢迎。
沈屿一个个迎人,看到我,他松口气,上来就拉住了我的手。
抱住了我。
「等这么久你都不回,想死我了,」他低头就要亲我,「宝贝,今天来了这么多同学,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我一下避开,刚想要推开他,沈屿就抬头,有同学过来,他死死拉着我去招待人家了。
我心头一股子阴冷的无名火。
软软地被他拉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对他的那股子喜欢却早就没了。
是的,他最爱面子。
沈屿回国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因为是导师介绍,上级又是同门,升迁极快。
还配备了优秀的英语专业本科生做助理。
就是丛薇。
那次,也是一次聚会,旁边好事者问:「沈屿,这是你未婚妻?做什么的?这么美,还这么有气质?」
不等沈屿开口,我自己介绍了:「我叫宋如景,自媒体博主,账号叫园子与月季。」
那人在国外多年,见识甚广却身边似乎真没做这种行业的,看沈屿的目光变得微妙。
沈屿回来和我说:「如景,请你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我都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你觉得读到博士的人,谁的手机里会下载 X 音?」
他嫌恶地看着我,「这样,你以后不要和我出门了。」
我心冷下来,「某音是有什么问题?我直播带货,哪里丢人?如果我丢人,那么用那些钱读你所谓圣贤书的你本人呢?」
沈屿一开始震惊,后来急了。
丢出一张银行卡,笑着说:「我回国,光人才引进计划就给了 300w+加购房名额,你要跟我清账,我还你好不好?」
「还你不够,双倍可以吗?」
那时候,我的心,好痛啊。
钱是好东西,我都收起来了。
可我还是心疼。
心疼那个半夜剪视频,一周四更的自己;那个每次露脸都被人说可以去卖了的自己;那个某一次直播货价标错,被网暴了整整两个多月的自己。
他觉得那是钱。
可那是我的青春和真心。
可我那时想,没有一个成功的人,会喜欢被人提起自己不堪的过去。
我就不再提。
后来我就发现了更搞笑的事。
沈屿和丛薇的交集,开始于丛薇外公生病,自己躲起来哭,被沈屿发现,沈屿说,丛薇好像年轻时候的宋如景。
「她跟你遭遇差不多,我才感同身受,如景,你有点同理心。」
你是对她有同理心?还是更喜欢低你一等,对你服服帖帖、仰视崇拜的宋如景?
11
我打算等人来齐,就和沈屿说清楚。
不料。
更好玩的事来了。
人刚刚坐定,大家都在寒暄这几年,沈屿逐渐变成他们当众混得最好的那个,甚至比明辉还要好。
「他搞创业,搞半年了,不知道在弄什么,进传媒行业,那不全是烧完钱跳楼的吗?」
「学霸的选择哦。不懂。」
叽叽喳喳。
突然一个烫着大波浪,妆容精致柔美,体面妥帖的女人推开门,目光落在沈屿身上:「沈总监,你把工作卡落我车上了,给你,要不明天开不了门。」
丛薇笑着递过去,看到我,一笑,「如景吗?沈屿最近和我说你和他闹脾气,今天看到你来真开心,你别闹了,你最近不回去,沈屿都睡不好觉。」
她无奈朝着沈屿笑了笑,目光嗔怪:「照顾一个总是失眠的老板,我也很苦恼啊。」
四周一大片吸气声。
我的长相是清纯类型,丛薇是明艳型,加上在企业待久了那种气质,这一刻她碾压我。
我在喝汤。
西红柿猪肉,不知道湾湾人怎么把这两样东西做得那样离奇的好吃。
明辉突然开门进来,扫了一眼众人,颔首示意。
最后直直看着我:「车位少,不太好停。」
「坐这儿。」
我给他拉开椅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我抬起头说:「既然对方都找上门了我就和大家说个事,我和沈屿的婚事取消了,双方没父母和亲戚,谁都不用交代,至于原因,你们问他这位助理美女吧,毕竟她对她老板的事,比我了解的都多呢。」
我这话,很绿茶。
可我长得清纯啊,如此说,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尽管不悲伤,但,懂的都懂。
丛薇脸一下子绿了。
沈屿整个被震在那里。
12
所有的表情管理一瞬间似乎都不管用了,沈屿脸色比锅底都黑:「宋如景,你是认真的?」
我摊手:「因为你的好秘书,我们分居快一个月,你现在才问我?」
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我摇头说:
「你的车钥匙她有一把,我没有,我们家的钥匙她也有,她往我抽屉里放了很多你吃的药,还买了你穿的私人物品,你说这叫工作范畴,我无话可说。」
我看看表:「啧,她好敬业,这个是下班时间吧?」
我透透亮亮的眸,看着丛薇。
丛薇咬着嘴唇:「如景,如果你介意,早点和我说,我不会……」
「你出去。」
丛薇愣住。
「什么?」
一向矜持的她,被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冷言冷语,一时震惊。
沈屿恼火看着她:「你说你来给我送工作卡,你哪天到公司不比我早?需要我来开门?这是我私人聚会,你来我女朋友面前说这些,居心何在?我看我给你升职升得脑子都糊涂了,滚!!」
旁边的人,突然传来了一声,「嗤」。
明辉淡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好玩的很,摸了摸我的丸子头。
我也笑,跟个傻子似的,似乎被撬墙角的人压根不是我。
笑死。
因为根本真的不伤心啊。
丛薇眼睛红得很厉害,最后看我一眼,咬着嘴唇,夺门而逃。
多好玩。
好好一个升迁宴,变成八卦宴,我和明辉笑着聊他传媒公司创立后引流的问题,沈屿一个人喝酒,哦,还有服务生陪他。
终于,我一个舍友姗姗来迟,抓住我的手就眼睛红了:「这个王八蛋,如景,你大学时为他付出那么多,自己赚的钱自己都不舍得花,就怕他在国外过得紧巴,阑尾炎手术都全程自己来,沈屿他这样怎么对得起你!!如景……」
我又不是真不恨。
对着好舍友,一下子哭出来,趴在她肩上。
后来我也喝多了。
明辉将我抱到了车上,轻柔俯身,抚摸上我的脸:「……阿景,真高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也许你听见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吧,你放心,接下来,我会保护你的。」
13
我喝醉了。
学霸在我旁边玩电脑,在看下面的人递上来的资料。
我醉醺醺过去,指着一个剧本名:「拍这个,在某音的竞争对手那儿发,我给你找演员,都是朋友,这个两周能卖一个亿,你得……分我一点……」
笑死。
我可是重生的人。
人要赚自己认知范围内的钱,这是我该得的。
明辉无奈,拉开我的手,「已经开拍了,谢谢。」
「星火传媒的老板竟然是你?」我震惊了,抱住他的头,「明辉啊,明辉,你签合同了吗?没签带带我,我想财务自由啊。」
他叹气,拿过一份准备好的合同。
这我能拒绝?
我扑过去签了。
「我最近在咨询意外事故险,」我抬起,认真告诉他,「你给我这么多分成,我受益人写你好不好?」
他眯眼,「为什么咨询这个险?」
因为我会死。
我抿了抿唇,「人生总有意外嘛。」
趁着醉,我要问自己最好奇的一件事,我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你凭什么不意外我被沈屿抛弃?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你为什么不夸我,人间清醒,为什么不骂过去的我,猪油蒙脑子?啊?」
「阿景,你醉了。」
「……你女朋友叫什么?」
「……」
「叫她出来嗨皮呀!老板,两个大扎啤!」
园子蹲在矮柜上,一动不动看着我,它其实自从我搬进来就这么看着我但是不靠近。
很多很多天了。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如果猫开始一动不动看着一个人,那那个人,就是快死了。
14
宿醉醒来,我头痛欲裂。
我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真要病死了,明辉一脸疲态,很伤心地握着我的手,叫着我「阿景」,最后我心电图跳成一条线,他还抓着我的手,热泪洒在我手上,我还能感知到温度。
「阿景,阿景,不怕,我去找你……」
哈。
我竟然觉得自己快死了。
怎么可能呢。
我活蹦乱跳,虽然头有点痛,可我这样可爱又善良的小富婆,该长命百岁。
园子舔着舔着毛又看我。
我过去轻轻扇了它一巴掌。
「看什么?你妈又美又有钱,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入股了明辉的公司。
他在新的办公室那边给我留了小小的一间做直播。
我前两天买的车,4S 店今天给我送到楼下了。
我兴奋得过去叫醒明辉。
让他跟我去提车。
「知道了,等一下,」他睡眼朦胧,突然一下清醒了,咳嗽了一声,偏过头,「阿景,手从我衣服上,放开一下。」
我一看,他睡衣大敞,我扯了一下,这下全部落入我眼底。
我一下脸红了,跑出去。
「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捂着脸在门外很久。
一直到脸不烧了才放下来,突然一个画面从脑子里闪过,该死的,他好像有八块腹肌哦……
15
之所以叫明辉跟我一起提。
因为我有本但是没上过路,他在一边至少能确定我车如果失控,可以往哪个方向撞。
出门时,栏杆一抬起,我就撞到个熟悉的人。
沈屿。
他在和保安吵架。
哦。
是我不让保安放他进来的。
旁边是他的车。
我探头出去:「沈屿!」
沈屿急匆匆跑过来,看到明辉后,目光警惕地收紧。
明辉顿了顿,跟我确保没关系之后,下车,到一旁等我,眼睛直勾勾看着这边不松。
这男人叉着腰站在阳光下的样子真帅。
「如景,我知道是我的不对,回家吧,好吗?我以后一定和丛薇保持距离,给她调岗,好不好?」
沈屿很累的模样,抓着方向盘上我的手,对我说。
我不知道他变成这幅模样,是流言蜚语给他的压力,还是他自己反省的结果,可他怎么会反省呢?
难道是因为我丢掉的戒指?
公开说的分手?
毫无回家的苗头?
可明明,永远失去我,并没有他想的难受啊。
我突然想起我死的那些年了。
啧,心好疼。
16
因为那时候,毕竟看他们恩爱了那么多年,有时死去的我真的很想亲口问一问他,哪怕是自讨苦吃,都想得到一个答案,问他沈屿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忘记我的。
可他听不见啊。
我死了啊。
我突然感到眼睛很热,扭头看他,问了出来:「沈屿,你有没有过一刻觉得,永远失去我,是一件不怎么好受的事?」
沈屿愣了愣,抱我:「我不想失去你,更别提永远,你这是要我的命,如景。」
要他的命?
我愣了一秒,顿时笑哭了,想起了前世他那副样子,一瞬间,我再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沈屿,那建议你认真地想一想吧。」
说完,我启动了车子。
沈屿眼眶极红:「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可我压根难以想象以后没有你的生活!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阿景,我不信你不记得我们好的那些年,我舍不得,我不信你难道就舍得!」
嗯。
我不仅舍得,我还避之不及。
「让开。」
我闲散说了一声。
也许就在那么一瞬间,沈屿压根不相信我会开车,我也没想过他竟然会整个人扒在车窗上不下来,我那一脚油门踩得是真的不客气。
于是沈屿整个人就被带飞,他一张俊脸苍白又震惊,只听见近处有人惊慌喊了一声「阿屿!」,然后一声尖叫,我在看见那一抹红的瞬间猛地踩下了刹车。
沈屿惊魂未定,将袖子从卡住的车窗中拽出来,奔到车前,丛薇小腿上的血一直流淌到了地上。
她疼得秀眉紧蹙,焦急看着他:「你没事吧?」
沈屿震撼住了,随后抱起来了她。
阳光之下,这两个人交缠在空气里的目光,如胶似漆。
我看愣神了几秒,笑了。
记得沈屿刚刚回国的时候,那是我们最好的时候,为了省钱,我和沈屿两年半没见,他也没回国,但是过年那几天我们彻夜通话,他仿佛就陪在我身边,回老家、迎财神、走为数不多的亲戚……
一直到他累的睡着,或者我清晨醒来,就看到他的睡颜。
我们之间,没有时差。
回来后,沈屿第一时间去落实了户口,买了一套二手房,喊我从明辉房子里搬了出去。
夜,我们两个坐在飘窗上,我还在收拾,沈屿就过去拥着我,哭了。
「不要收拾了,宝贝儿,我来。」
他紧紧搂着我,看着窗外不远处不知谁放的烟花,嗓音微哽却坚定沙哑:「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阿景给我的,已经够我看一辈子了。」
可后来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又跑去看了别的风景。
那段时间,他买菜煮饭,家务全包,陪我去各地旅游,陪我买衣服拍视频,忍着对猫毛的轻微过敏,帮我带园子洗澡做美容。
他怎么可能没对我好过呢。
就是因为知道他好,我才那么舍不得过啊。
我摊手:「我提醒过了,你不让开,阻碍交通,你的责任。」
许是没想到我这么冷静,沈屿眼中闪过刺痛,又看着怀里血流不止的丛薇,纠结起来。
仿佛这辈子没做过这么难的抉择。
丛薇倒是忍不住笑了,一边疼,一边越过沈屿的肩膀偷偷朝我笑。
who cares?
我伸手「滴——」地按了一下喇叭。
吓不死他们。
沈屿最后让开一步,抬起头艰难地和我说:「我送她去医院再回来找你,她毕竟是为我受伤的,如景,做人不能这样。」
我笑:「随你啊。」
他以为我还抱希望吗?
他们很快上车。
明辉上来,仔细看了我两眼,抿了抿唇:「要追去医院吗?」
「不用了,脑子很好,谢谢。」我灿烂地笑了一下,发动车子朝公司开去。
车子拐过一个弯,明辉看着后视镜里,站在车旁一直盯着我的脸色沉沉的沈屿,道:「听说节中节后都有台风,宋如景,这期间你去哪儿都给我报个平安,别离开我的视线,好吗?」
我心头突然一颤。
错愕看向他。
「可以。」
我不知道明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可我上一世,就是在五一节后某天突然去世的。
死于 5 月 11 日。
丛薇的外公生病,节中就频繁联系沈屿,沈屿嘴上说不着急,却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改签了我们回来的航班,然后一回来就去医院做丛薇外公的陪护了。
那时我已经感到一次次失望,想着这次过后,我可能真要放弃沈屿了。
那天我们一起出来,丛薇外公得的是和我外婆一样的病,哭得肝胆欲裂,沈屿安慰着她,全然不知,那年我才高二,我外婆的后事,是我一边完成学业一边独立弄完的。
我觉得讽刺。
想最后问问沈屿觉得这样真没问题吗?他要么选丛薇,要么选我,他要和我分手我都认了,但不能这样糟践我的真心。
三个人过马路时突然冲出来一辆大卡车。
我那时不做他想,本来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猛然抬头,推开沈屿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想看他受伤。
谁知道会死啊。
没被车撞过,谁知道骨头肉身会四分五裂。
我来不及思考,撞的那一瞬间就清晰感受到自己上半身碎裂开,大概率活不了了。
沈屿朝我奔来,表情悲恸到仿佛天都塌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奇怪。
如果前世我是这样死的,那我梦里和明辉在一起的,形同枯槁却身体完好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我,又是谁?
17
沈屿再次打电话,我没接过。
他等在楼下,保安联系过我两次,我威胁要投诉他,保安再也不联系我了。
那天,大雨。
沈屿竟然没出去旅游,而是站在台风即将降临的城市里,透过大雨看我。
看屁。
老娘的美貌与你无关。
我修剪着花枝,觉得闹心:「十几天没太阳,我的和室月季还在害虫病,视频可怎么办呀。」
拆完快递的明辉支起了紫外线灯,而后,开始将买来的松针混入了种和室月季的土里。
「这不是有我?」
明辉摸摸我的头,「你怎么喜欢这个品种?」
「你看,」我指了指枝头,「中间粉,周围紫,太阳暴晒过的颜色会深,新长出来的颜色浅,一株花枝,万种风景,像不像我名字?宋如景。」
明辉垂眸:「我不是很懂,但节后它就会好了。」
我倒觉得他谦虚,土里加松针这种偏方只老园丁才会懂,他这么通晓,甚至和室这种品种他都伺候的好,我只隐约觉得有问题。
我的视频每天都是新封面,不像其他博主用自己最火的那一张,千年不变,我的主题是园子和花每天的样子,每次开头都是全景,所以总有粉丝每天天不亮就催我更新。
沈屿又来电了。
我皱眉挂断。
「看在我分你股份,又给你养花的份上,答应我一个条件?」明辉突然歪头和我说?
「嗯?」
夜灯之下,花香浓郁,他离我这么近,我觉得身上似乎被小虫子爬了,痒痒的。
「如果你去见他,要让我知道,我陪你,可不可以?」
我突然,不想问明辉为什么了。
等我平安度过前世死的这一天,我再问他。
……是不是喜欢我。
嘤,羞!
被高岭之花看上的那种感觉,爽爽的,又很期待。
「明辉,可以。」
18
丛薇外公果然生病了。
沈屿的信息如期而至——
「今天没办法去你楼下等你了,阿景,我知道你不喜欢丛薇,等我处理好她外公的事,我会再去找你。」
有病。
谁要见你啊?
为防止那天出事,我直接拉黑了他。
那天,终于还是到了。
园子在我床头醒来,看见我,它一双眼直勾勾的,然后舔了舔我的手。
丛薇外公病危,进了 ICU,沈屿用别人的手机打电话给我,问我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抢救还是放弃。丛薇在那端哭到抽搐,很让人揪心,我还是不可避免想起我的外婆了。
明辉推开门,紧张看着我。
「……放弃吧。」
抢救回来,她也是痛苦的。
我掉下泪来。
沈屿骂我:「你有没有同理心!宋如景!」
「我说你,放弃吧,」我冷冷地道,「你哪里来的脸,让我给你出轨对象的亲戚出主意,我现在回你的每个字都是出于人道主义,你妄想用这些唤回我的良知?」
「你这种没良知的人,也配?!」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阿景……」
沈屿突然慌了,似乎丛薇的痛哭都再也绊不住他了,他往回走,「你要去哪儿?你就这么放弃我了吗?你听我解释,我……」
他什么解释都突然再也说不出来,似是突然觉醒,「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别来,看见你脏了我眼睛。」
外面台风渐歇。
我拎起猫包,园子头一次不用我驱赶乖乖地走进去了,我之前还和明辉说,田园猫就是太聪明,别的都好,皮实又不爱生病,它今天不知怎么了很乖,难道是猫藓太不舒服?
雨小了,明辉才答应我带园子去看病的。
我们开到了宠物诊所。
对面没有车位,我们只好停在对面马路。
突然。
沈屿在对面出现。
我哑然。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他又要穿过马路,朝我走来。
有一辆卡车,等下将会在红灯亮起时,仍旧不减速,朝我们冲撞过来。
「沈屿,别过来——」我虽然恨他,但我不愿意,让我的痛苦给别人也经历一番。
沈屿愣了一下,似乎高兴于我和他说话,奔过来。
明辉从后备箱拿完东西,看到我,突然喊:「阿景——」
我扭头朝他示意,笑,仿佛在告诉他,我知道呀。
我不会过去。
然后。
卡车撞过来。
我怀里的园子突然跳下来,朝那辆车狂奔而去——
19
我回过神的时候,马路上已经乱做了一团。
所有的车按起喇叭,停下来减速,提醒后面的车辆。
我到处找不到园子,可我感觉我朝园子奔过去的那一刻,有人推开了我。
我看到轮子底下一个黑白的身影。
被血浸染。
那个卡车司机是醉驾,我知道,他酒气熏天地朝我跑来,我不想理他,我伸手去拉明辉。
他不像我一样被撞的四分五裂,但是浑身是血。
我心里的悲恸炸开。
痛到我尖叫着喊了一声,然后立马打了 120。
周围人在帮我一起救人。
我想起了刚刚所有的事。
我这一次没去救沈屿,可我怀里的园子突然跑出去,它压根也不是朝着马路对面跑,而是直直冲着那个卡车而去。
那可是我的园子啊。
我原本是想跑过去大喊一声吓跑它。
我接受不了失去它。
可那辆车莫名歪了个头朝我冲撞过来。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躲不过了。
一双大手朝我推了过来。
20
明辉的身世其实我一直不知,他母亲奔进病房,心疼地看着他,她也看到了我,知道一切是一场意外,还朝我点头示意。
我坐在那里,一直抖。
直到听见医生说,他脑部受伤,不知道之后什么情况,能不能醒过来。
今天 5 月 11 日。
我没出事。
一切怎么变这样了呢。
沈屿在门外纠缠,似乎急于告诉我什么事,说丛薇用一些不好的证据威胁他,让他再陪她过完节,陪过她外公去世前的这段时间,他以为,等他处理好这些事,还有机会挽留我。
只是刚刚,在 ICU 门口,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我被车撞死的画面,突然觉得,心头绞痛。
他觉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突然后悔了答应丛薇的一切。
明明从同学聚会开始,他吻下来时我偏过头,他就已经后悔了。
那个时候在我们小区门口,抱起丛薇,只是因为她抬起头朝他冷笑:「你不想让宋如景知道你升职路上那些污糟事吧?」
尊严之于他那样重要,得到过,他不允许再失去。
他抱着丛薇走了,转身的那一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远去。
他再也抓不住了。
我懒得听他说这么多,门口来了许多同事,我跟他们说,不要让人进去打扰明辉。
明辉的母亲是个三,他的父亲其实是个很大的企业家,有完美婚姻的那种。所以明辉,优秀但是低调,从小也很少享受母亲带来的福利,性子固执又孤僻。
他母亲擦了擦眼泪:「他从小主意就正,想要做什么,都是不和我商量的。」
「前些天,他突然来找我,陪我吃了顿饭,逛了街,还给我买了礼物。」
中年的美丽女人笑得很开心。
「他说,我做的那些事,虽然有悖道德,但无愧于他自己,所以,他为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以后,会多多与我往来。」
「你看上去就是个豁达的女孩子,我知道你的账号,在追你的更新,他变成这样,我相信有你的功劳。」
「我不怪你,我只是有些心疼。」
「好想看他醒过来啊。」
21
是啊。
突然变得乖巧的儿子,谁不想让他醒过来。
我浑浑噩噩往外走,觉得脑子很痛,此时午夜已过,我平安度过了前世死的这一天,可却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园子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如果是明辉出事,为什么不盯着明辉?
它为什么会突然跑呢?
明辉女朋友……他女朋友……是谁??
我眼前突然化开一片雾,一些画面开始在我脑海里闪现。
第一个画面是一个病房。
病房里有两个人,明辉和……躺在病床上的我。
22
病房里的明辉对我说:
「你还醒着吗?」
「醒着可以动动手指或者眼皮,痛就动手指,说爱我就动眼皮。」
「很难受吧?」
「阿景,不能代替你,我也很难受。」
「我赚了很多钱,却救不了你,那些钱就没有意义,你不是很爱钱吗?好起来,去爱它,好不好啊?」
病床上的「我」已经病入膏肓,身上插满管子,她动了动眼皮。
又动了动手指。
明辉了悟。
抬起头,叫了旁边的人,把管子一个一个撤去。
「阿景,阿景,不怕……你安心……我去找你……」
「阿景,别走,好吗?你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剩下的每一天……」
原来有人,因为我的消失真心的这么难受过。
只不过那个人,原来不是沈屿。
是明辉。
突然,病房里的景色又变了。
第二个画面是明辉拎着外套,顶着酷暑,一步跪,一步起,虔诚地往寺庙的方向去的画面。
他凌晨到,中午 12 点才口干舌燥地跪完了最后一层台阶,进了殿门,他扑倒在了一个人面前。
「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每一次……」
他抬起头,双目赤红,问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 5 月 11 日?一到这个时间阿景都会死去?我循环了那么多次,我改变了那么多东西,她还是死了……」
「生病,车祸,坠崖……」
「我只是不想她死,我只想再救她一次!而已!」
「她才 25 岁,我们那么相爱……为什么?凭什么啊?」
「阿景活得那么用力。」
「……如果我用命去换她的命呢?」
那人转过身,面容模糊,我却觉得有些熟悉,他说了一些话,说生命无法等价交换。
而救不回宋如景,也有多种原因。
不如再试试,等待契机。
……什么契机?
在明辉一次次的循环里,他看我一次次地死去,再寻找破解之法??
他一直在找我?
找办法救我?
他说的,我去了某个他不能去的地方,是指每个循环里的我,无论怎样都会在 25 岁的 5 月 11 日这天去世?
他努力改变了这件事很多次,拼了命地去争取,可还是没有一次能改变这回事……除了这一次。
除了,这个我。
这一世我死去四五年的时间,他都怎么度过的?
23
等我醒来时,我躺在冷冰冰的医院走廊地板上。
头顶的灯刺目地晃。
我突然就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很多事,那些明辉拼命救我的瞬间。
那些循环里,有时明辉踽踽独行,甚至改变了我和他谈恋爱这件事,看我去爱沈屿,都没能改变我死亡的结局。
我只是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刺痛不已。
我爬起来。
往回狂奔。
快跑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那里,眉宇之间有一丁点红,他见我过来,朝我示意。
「宋如景。」
我愣愣看着他,他就是,明辉曾经去求的那个人。
我突然停下动作:「是你吗?我死掉的时候,那个跟我说话的声音,是你吗?」
年轻男子顿了顿,半晌浅笑,点头,说:「明施主在你死后寻仙问道,本意是想见到死去的女朋友一面,他原意用寿命换取自己的这一点贪念,而我修魔需要一些贪念,正好与他交换。」
「可他随后发现,每个循环中 25 岁的宋如景都会意外死去。」
「他随后更改了意愿。」
「想换你度过这一关,拿十年寿命来换。」
我放在门上的手,隐隐发抖。
所以他为了救下我,甚至连恋爱都不和我谈了,哪怕我最后没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他只想看我平安一生。
他不想我年纪轻轻去世,他只想看我幸福。
我摇摇头,又问:「你在寺庙里,你不是佛吗?怎么是魔?」
年轻男子笑:「佛魔一体,是常理,能随性切换,才算修成。」
没有莫名其妙源源不断的善。
只有贪欲的等价交换。
等等。
我突然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找到了这回死后执念深重的我,叫我重生过来,遇见想要救我的明辉?」
年轻男子点头,想来是其他时间线的我,执念不那么重,还不到「契机」。
我笑了:「那既然贪欲可以拿别的东西换,我能不能也换?用永不入轮回,换他平安。」
年轻男子一顿。
从下到上打量我,露出了一个慈悲舒缓的笑,道:「我还差那么一点点修为就够,我等你很久了,宋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