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望的暗恋是什么体验?

最无望的暗恋是什么体验? -

终于熬到要跟暗恋多年的男神订婚,我却想要反悔了。

曾经我觉得只要他不嫌弃我,我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这三年,我从没感受过他的好。

他记不住我的生日,也从没陪我去过医院。我总是随叫随到,不会错过他的任何一个信息。

可是他呢,装不在,看见了也不回,嫌我烦。

1

我给江眠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气息有点混乱。

夜晚的车灯在周身流光般划过,我捏紧了话筒,单刀直入。

「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他那里有片刻的安静。

「又开始作了?」

半晌,嗤笑一声。

「江眠,不是作,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

我尽量让我的声音清晰了些。

「别闹了好不好?阿澈,我今晚会回来。」

他的声线已有了一丝不耐烦,倒还在低低地哄着我。

我瞥了眼桌上的荧光闹钟,凌晨一点半了。

我不知道他这个回来的决定,是不是临时起意。

「你别回来了,我就跟你说下,我们分手了。」

「不是,顾澈。」这次他喊的是我的全名。

「当初是你求着跟我在一起的。你说你不会吵不会闹,只要我跟你在一起,你什么都能接受。是你说的吧?」

「是。」我轻轻地说。

「那你……」

「我反悔了。」

黑夜中有什么在静静流淌,他似乎窒了下,而后干净利落。

「你别后悔。」

2

挂了电话,室内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分了?」

耳边忽然响起低哑的声线,接着就是炽热的呼吸燎遍肌肤。

我抬眼,望着玻璃上倒映着的我们。

其实我没回家,我在酒店。

玻璃中的女人只穿着白色的衬衫,而从她身后抱着她的男人,上身什么都没穿。

陆思渊的轮廓其实锋利而漂亮,可他天生似乎就是藏在阴暗里的人。

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瞳就黑漆漆地望着我。

现在也是,我一直觉得他笑起来才是能把一切惊艳住的好看,可他不爱笑。

他轻轻地搂住我,吻落在我的肩头。

「你怕了。」

陈述句。

「明明他都背着你和不知道多少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了,你怕什么,嗯?」

我叹了口气,触上玻璃中他的眼。

「陆思渊。」

他哼了声,当作应我。

「你就不像个十九岁的人。」

3

第一次见到陆思渊,是我帮江眠处理俱乐部的事。

我不懂电子竞技,也不玩游戏,那次大概是一场比赛,大屏幕上切着闪烁的画面。

我百无聊赖,抬头看的时候,荧幕就切到了他的侧脸。

他戴着耳机,睫毛微垂,在队友激烈讨论的时候,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漆黑的眼瞳,睫毛长得过分。

台下是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声,闪烁着荧光的应援牌,解说激动的语气,喊着他的 id 是 storm。

风雨。

确实像是能掀起风雨的人。

我到底看不懂那电子屏上的战争,却也感受到导播每每切到他时,现场躁动的气氛。

聚光灯打在他脸上,他的神情漠然。

4

那天比赛结束的时候,江眠给我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呢?」

他劈头盖脸地问我。

「在场馆……」

「我不是让你去休息室接那群小崽子吗?他们刚打赢了比赛,一个个都得好好犒劳,助理怎么都找不到,你先帮她顶一下。」

我沉默了好久。

「喂?」

他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知道了。」

我深吸了口气,到底没告诉他那件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估计他不记得,其实他一直都这样,不拘小节,对我的一切也不怎么上心。

连跟我在一起,说不定都是因为我听话。

挂了电话,我去找休息室。

场馆非常大,之前我也就来过一两次,终于兜兜转转找到地方,比原先迟了二十分钟。

「不好意……」

慌慌忙忙地推开门,我就愣住了。

休息室里有点杂乱,东西都还乱摆着,可房间空荡荡的,窝在沙发里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闻声抬头看我,他的眼眸很黑,光落在里面的时候,像是洒着细碎的星。

是刚刚在台上的人,叫风雨。

他看了我两秒,又低头扒拉着手机。

「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其他人呢?」

我走过去帮他收拾东西。

他压着好几个包,应该是外设,我不知道助理该干什么,估摸着大概也得帮人背包?

包有点重,我刚一拿上,包带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勾住了。

打游戏的手都这么好看吗。

他已经站起来了,但不说话,眼睛还在看着手机屏幕,倒是自顾自把我手上的包背在了身上。

「其他人……」

我又问他,这次他把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了,直直地看我。

他的眼型很漂亮,眼尾有个微妙的弧度,半勾不勾地看人,我才知道什么叫魂都会被吸走。

「我饿了。」

嗓音算得上少年的清爽,含着点喑哑。

我却被说蒙了。

印象里,我的任务是护送一队的人上包车就完事,先不说其他队员,饿了是要我怎么办?

见我不说话,他抿了抿唇,忽地拉住我手腕往前走。

「你等……!」

我站定住,甩开了他的手。

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把压在下巴的口罩勾上,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其他人都走了。」

过了会,口罩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

「你以为呢,你迟到二十多分钟了。」

轻佻着眉毛,话语里有一点揶揄。

「那你为什么还在……」

他显然不想回答我现在的问题,而是重新发问。

「会开车吗?」

5

等红绿灯的间隙,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人。

他的手搭在脖子上,眸子里倒映着窗外霓虹的灯。

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他轻轻解释。

「去年刚成年,还没时间考驾照。」

噢,才成年。

比我小六岁。

电子竞技似乎也是吃青春饭的,二十五岁就到了职业生涯的末端是常有的事。

江眠以前就喜欢打游戏,所以现在才会投资电子竞技俱乐部。

一想到江眠,我的心就像被别人猛地扯了下。

导致最后的刹车有点急。

旁边的人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揉着手腕,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我。

他的手腕很白,所以那道红痕尤其明显。

「老后遗症了。」

有点轻嘲。

职业选手的手腕因为长期大量的练习,多多少少都会落下点毛病。

我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想着江眠,现下有点抑不住心中的波动。

今天我生日。

他不记得。

我也不想记得他是我男朋友了。

我忽然俯过身,拉开身旁人那一侧的储物柜,里边有镇伤的喷雾。

对着他的手腕喷了会。

他安安静静地任由我动,没有声音,过了半晌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露出的那双眼轻弯了点。

在笑。

6

他给我的地址是家牛肉面馆,上海的深井小巷中总能找到这种地方。

好吃,但不便宜。

面前的人似乎就轻驾熟,等面上来的空隙无聊地转着竹筷玩。

那根筷子顺着玉白的手指啪地跌落,滚到我面前。

「吃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吧。」

我抬头问他。

他嗯了一声,被墨色晕染开的眼瞳垂着,也不知道在打量哪,总觉得是没听进去。

「storm,你其他队友是不是都已经回基地了?」

我喊他,那时候我只知道他叫这个名字。

他听我这么说,轻轻笑了声。

「陆思渊。」

「叫我陆思渊。」

他的嗓音果然有点哑,但不妨碍好听。

我点点头,记下这个名字。

这时候面端上来,他隔着蒸腾的雾气,轻瞥了我一眼。

「今天为什么是你来接我们?」

「说是你们那助理不见了……等等,你认识我?」

这点,我有点意外。

我来俱乐部的次数其实不多,每次还都来去匆匆,印象里,我是第一次见他。

他没再说话,低着头吃面。

面馆里的人不少,嘈嘈杂杂的,就在我以为他会全程闭麦吃面的时候,他轻轻开口。

「当然认识你。」

「老板娘。」

老板娘,他那时候是这么叫我的。

咬着那三个字,像玩味一样。

7

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叼着烟。

打火机在他手上转了转,看到我后到底没点上。

我猜到他会抽烟了,他那带点哑的嗓音就是抽烟抽的。

重新把烟塞回口袋里,他眯了眯眼,睫毛在眼睑上洒下一片阴影。

「姐姐。」

「加个

这会,倒又叫起我姐姐了。

我借着路灯暖黄的光看他。

他的眼里像是有被打碎的星星,低着头。我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把他送到基地门口的时候,将近晚上十一点了。

我坐在车子里,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等着四周寂寥下来,再按开手机,有江眠给我发的消息。

「今晚有酒局,不回了。」

有酒局啊。

突然叹出的一口气,把我自己也吓一跳。

离我的生日结束,好像就剩一个小时了。

其实,我本来就不奢求他给我过生日的。但是他去年说过,今年一定会给我过。

他估计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种承诺了吧。

我居然还傻傻地等着今天呢。

我吸了吸鼻子,身边的手机又震了下。

陆思渊的头像居然是只顶着小黄鸭的猫,一点都不像他这个人。

他给我发的消息也很简单,四个字。

生日快乐。

过了会,手机又震动两下。

姐姐。

晚安。

8

我起来的时候,窗外的日光正透着帘子向酒店内照着。

揉了揉头发,回想起来我昨天跟江眠提分手了。

房间里并没有人,要不是沙发上有散乱着被子的痕迹,我都怀疑昨天陆思渊没来过。

再按开手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江眠打来的。

我盯着通话记录,想着以前都是我给他打十几个未接电话。

这会,手机又震起来了。

「喂?」

「你昨天没回家,阿澈。」

他的嗓音有点哑,没什么起伏。

「嗯。」

「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了分手了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能别给我闹了吗?」

「我没闹。」

「顾澈你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分?到时候我劝你别哭着求我。」

「……」

我突然觉得好累。

是,我以前确实哭着求他别离开我,那么卑微,所以他好像习惯了我的无限退让,觉得我能容忍他一辈子。

我像是他的玩具,这会丢了,他又不高兴了。

我把电话挂了,然后把他的号码拉黑。

做完这一切再抬头时,门口安静地站着一个人。

陆思渊手中还拎着早餐,大概听完了我整通电话,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怎么还在?」

我问他。

闻言他挑了挑眉,把早餐放桌上,歪着头看我。

「我不能在?」

「你今天不是有训练赛吗?」

我走到浴室刷牙,他就跟着我到门口,倚着门框,眉眼疏疏和和。

「过几天要去瑞典,想多看你几眼不行?」

「瑞典?」

「季中赛。」

他垂着黑色的眸子,盯着我的小腿看,有点露骨。

「陆思渊。」

我喊他的名字,他的眼睛就移上来,像是黑曜石一样,深邃又漂亮。

「别一直盯着姐姐的腿看。」

他就眯着眼笑了下,一副无赖的样子。

「我就看。」

9

其实陆思渊走得很急,甚至连早饭都没吃。

我知道他抽那么点时间陪我已经很不容易,但他这人就这样,表面总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

所以才说他不像十九岁。

我坐在桌子前把生煎吃完,一边思考江眠的事。

江眠啊。

我喜欢江眠挺久的了。

久到很多年前,久到他还不是什么江总,久到他还没被媒体称作国民男神。

估计没人会想到,十九岁之前的江眠,是个小胖墩。

我喜欢这个胖墩,还追不到他。

因为这个胖墩喜欢一个众星拱月的女神,那会大家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我,想吃癞蛤蟆。

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有病,可我那时候就是喜欢他。

他学习成绩好是个原因,还有,我喜欢他虽然胖但依旧冷冷拽拽的样子。

他追他的女神被拒了,他的女神居然说,是因为不喜欢总跟在他身边的我。

所以他更讨厌我了。

我说关我什么事,你追不到阮林月是因为你胖啊江眠。

他说滚。

我没滚,我坚持不懈,我甚至好好学习,跟他上了同一所学校。

我觉得我总有一天能打动他,他看我的眼神像看苍蝇一样厌烦。

事情的转机是在有一天,他被一群校外的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欺负。

是我叫来警察赶走了他们。

他那时候很狼狈,衣服上全是鞋印,看我的眼神依旧不善。

但后来,没有那么排斥我。

我总结了下,这是不是叫拿人手短?

后来我发现不是,因为我被那群小混混报复了。

我被扯到墙角,我是女生,所以是一个小太妹对着我凶,她拿着那个尖叫饮料朝着我额头上砸。

那个饮料的盖子后来被砸裂开了。

他们叫我不要当出头鸟,我只是在想幸亏江眠没被欺负。

想着想着,我似乎真看见了他,他好像是路过,也好像认出了我,然后直接走了。

是,他聪明,他当然不会当出头鸟。

第二天我趴在他面前,给他看我的额头真的被砸出来的凹陷。

他不说话,但确实,他理我了。

这是我拿血换来的和他亲近的机会。

现在觉得自己傻,可那时候我却对自己说不亏不亏。

闺蜜一脸恨铁不成钢,说谁稀罕他啊,也就只有你天天把他当宝似的。

事实证明我好像是挺有眼光,因为几年后,喜欢江眠的女孩子就如过江之鲫了。

我跟江眠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其实是我偷看了他的志愿,然后写了自己的,有百分之八十都和他重合。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很高兴,可江眠不高兴。

我听别人说是因为他跨过大半座城市和他的女神告白,可他女神有对象了。

我就跟他说,你要不试试看减肥?

他抬眼对着我冷哼了一声。

我说试试看嘛,万一你瘦了你女神就看上你了呢?

后来,我就渐渐地陪他一起跑步。

我陪了他很久很久,翻过那次暑假,跨入大一,他的变化是细微的。

可到有一天,他在街上会被人要

我也不曾想过他瘦下来眉眼会这么帅,一米八四的大男孩,像是一簇闪耀而热烈的光。

不是我的光。

我以为我陪了他这么久,我能打动他的,结果没有,他转眼就和旁边班的一个女生谈恋爱去了。

我还是喜欢他,这次多了一些女生跟我一起喜欢他。

再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我长达数年的明恋终于有了结果,我跟他在一起了。

是那次毕业聚会,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他的那群兄弟起哄,让他跟我告白。

我讨厌那种笑,就是看我笑话的笑。

他还真和我告白了,我答应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对吧,我们的开始,像是玩笑一样,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三年。

10

下定决心要分手后,我准备回趟家把东西搬出去。

其实本来是双方父母都已经敲定了要结婚的,我打电话跟我妈说的时候,我妈居然没凶我。

她讲,她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她没看出江眠哪里对我好了。

可我陷得太深了。

屋子里一片黑,灯也没开,我伸手摸开关,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他怎么没声的。

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他人比较高,挡住了我的光,轮廓模模糊糊的,声音倒是比电话里听起来嘶哑。

「你还回来干吗?」

「打包点东西。」

我的手就被攥得更紧了。

我挣了挣他,没挣开。

「江眠,放手。」

好半晌,他都不说话。

「阿澈……」

而后低低唤我的名字,俯身来亲我,我躲开了。

他的唇堪堪划过我的下颌,呼吸停在我的耳边,很躁。

「该放手了。」

我又摇了摇手腕,这句话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我自己说的。

他有短暂地沉默了下,然后放开我,啪的一声把客厅的灯打开。

似乎不适应猛烈的强光,他眯了眯眼,问我。

「昨晚去哪儿了?」

我没回答他,径直走向房间收拾东西,茶几上摆着零散的酒瓶,他昨晚喝得不少。

家里的那几瓶红酒年份都不错,他居然也舍得喝了。

他站在我身后,自顾自地说话。

「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

收拾东西的手还是顿了下,我发现自己没想象中的那么会忍眼泪。

是,曾经我觉得只要他不嫌弃我,我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是,他知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这三年,我从没感受过他的好。

他记不住我的生日,也从没陪我去过医院。我总是随叫随到,不会错过他的任何一个信息。可是他呢,装不在,看见了也不回,嫌我烦。

我把东西胡乱地打包好,走出去,他拦在我面前。

「江眠。」我喊他。

「你打开我们的聊天记录,数数看,你总共回过我几次消息?」

「就因为这……」

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皱着眉,他总是这样,总觉得我对他这么好是理所当然的。

「对,就因为这,从小到大,我当你的小尾巴也当够了,这次我不干了,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管了,多晚回家我也不会管了。」

「开心了吧?」

我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终于甩掉我了。」

他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眸里是我很少见过的无措。

「你哭了。」他轻轻地说。

他一提醒,我才恍若觉得脸颊有泪水划过。

是吗,我还是哭了。

他想抱我,我躲开了,然后扯开门大步离开。

其实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不是伤心,只是太委屈了,过了那么那么久,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得团团转,从没得到过他的温暖,才会觉得委屈得要死。

回到自己家,我把江眠的

他好像发了很多话给我,可我没看,我不想看了。

趁着假期蒙头睡了几天,直到自己都觉得不能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午后的蝉鸣嘶哑细长,可光也透不过厚厚的窗帘,我打开手机,把一条条消息过滤掉。

有一条是陆思渊的,他依旧是那只顶着小黄鸭的猫,只给我发了张照片。

背景是广袤无垠的大海,几个大男孩走在海边的岩石上,我一眼就能找到他。

他总是很安静,半边脸藏在厚实的羽绒服里,只露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盯着镜头,像是能把看相片的人给吸进去。

我刚想着该怎么回,手机屏就蓦然跳起他的电话。

陆思渊就是这样,直直闯入别人的世界,不管不顾。

「喂?」

一张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又黏又哑。

他那里静默了下,嗓音清冷而夹着点倦。

啪嗒,是摁开打火机的声音。

「我明天就要比赛了。」

「紧张吗?」

我像是开玩笑一样问他。

「嗯。」

他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到远方大海的声音,还有他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吸。

其实,我以为他早就习惯了聚光灯落在他身上,他能对一切场面从容不迫。

「我不想输。」

我听见他说。

「真的不想输。」

细密又认真,带着一腔热血又至死不渝的执着。

我好像能想象趴在栏杆上的少年,海浪拍在岸边的声音悠扬,从他的口中吐出白茫的雾气,四散弥漫在瑞典绚烂的极光中。

其实,我听网上说,陆思渊天才电竞选手,但从没有人看好他和他的队伍在季中赛的旅程。

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很强大。

Lpl(英雄联盟中国大陆赛区)已经很久没有在世界赛上拿过冠军了。

直到我听见话筒那边有人喊他的名字,才发现我们沉默太久了。

「挂了。」

听见他说,张了张口,我到底没叫住他。

只剩下一连串的忙音。

11

之后,我的日子,好像又逐渐回到了正轨。

没有了江眠,没有了总是想守着手机挂念等着他回复的人,我居然有点松下了那口气。

我开始养成了每天瞄一眼比赛直播的习惯,本以为都是成年人,没想到同事间,像我一样关注电竞赛事的也有很多。

陆思渊他们打的还算不错。

舞台的聚光灯总是把他的皮肤照得冷白,连带着本就漆黑的眼瞳都镀了层光。

打出操作的时候,现场沸腾,可他的眉眼微垂,依旧清冷安静。

就好像他不是几天前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用一种几近落寞与挣扎的语气说他不想输。

在赛场上,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变成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了。

……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家门口的栏杆上趴着一个人。

好久不见,江眠看起来倒是有点憔悴,下巴上也有一片乌青,穿着格子衬衫,眯着眼看我。

「我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越过他,拿钥匙开门。

「为什么和我分手?」他的声音有点哑,偏执地盯着我。

「讨厌你。」我轻轻对他说。

他好像愣了愣,然后忽地就笑了。

「讨厌我?阿澈,你也会讨厌我吗?」

是啊,我会讨厌他吗?

我呼出一口气,仲夏的蝉鸣吵得人心烦乱,楼道老旧的灯闪了两下。

我只是被他拿着刀子扎多了,所以不想靠近他了。

江眠跟我在一起后,总是喜欢损我。

我做的菜,他说不好吃,要点外卖;

我买新衣服穿,他在旁边说我太瘦,根本就没那身材;

从好久之前他就嫌弃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了他还要这样。

江眠那时候喜欢上英雄联盟,我看不懂那游戏,可我太想融入他了。

他的段位比我高很多,陪我打了几把人机,说我太菜,叫我自己玩。

他叫我自己多练练一个英雄,一个丑丑的会甩钩子的辅助,我就真的一个人在人机局练了好久。

后来,朋友给我发了张他在网吧的图片。

他身边有个女孩子,跟他一起打,那个女孩子操作着一个很可爱的女英雄。

我顿时觉得一直在练不断甩钩子的我很蠢很傻。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方纯的,就是那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女孩子。

我把他俩的照片发给他的时候,他隔很久才回了我一个问号。

「我们五排缺个辅助。」

「我也会辅助啊。」

「你?算了吧,你太菜了。」

就是这样,我盯着这句话,一个人忽然就哭了。

喜欢江眠,很累很累。

可是很好笑,当我再也不想追逐他的时候,他居然自己停了下来。

「阿澈,你回来好不好?」他在我身后轻轻地说。

「我昨晚梦到啊,梦到很久以前,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冲出去帮你挡住了。」

「我那时候要是真帮你挡住了,你会不会就不这么讨厌我了。」

他的声音抑着很低,带着那种会把人吞噬掉的偏执。

「我这人就……对身边的人会很差劲,我知道我一直有这个毛病,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这几天,我过得都不好,哪哪都有你的影子你知道吗,我发现我太想你了。」

「你回来,我不会不回你消息了,我也不会凶你了。」

「我改,行不行?」

如果几年前的顾澈听见他这么说,她会高兴吗?我现在不高兴,我只是难受,心像被人胡乱地揉了一把的难受。

我吸了口气,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只是不甘心,一直跟着你的小尾巴跑了。」

他就笑,浅浅的眼瞳里倒映着我的影子。

「是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小尾巴了,怎么办?」

「江眠,你很没意思。」

我想了想,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们都没吵过架。

其实他这个人很欠,说话也没边,单纯的是我太会忍让了,连和他吵都吵不起来。

现在呢,不想吵,我想结束了,我想到一个没有江眠的地方去。

灯光忽明忽暗的,突如其来的疲倦向我席卷,他抿着唇站在那,看不清表情。

我没再管他,把他关在了门外。

12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

总是梦见很久以前的事,明明在一起了,我却像是江眠的影子一样跟在他后面。

他张扬,热烈,讨人喜欢,所以从不缺漂亮的女孩投怀送抱。

他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因为他笃定了我不会离开他。

何止是他,我也以为只要他不丢掉我,我能跟他一辈子。

可是,人的热情总是会被消磨殆尽的。

我终于还是撞上南墙头破血流,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要上班,被闹钟叫醒的我也不太清醒,迷迷糊糊洗漱了一阵后,打开门,还是被门口躺着的人吓了一跳。

他没走,在这睡了一晚。

听到响声他就醒了,直直地看着我。

他肯定睡得比我还不好,眼尾轻撇,冷冷的。

「早啊。」

「你发什么疯。」我皱着眉站到他面前。

「想你想到疯?」

……

看样子脑子确实不大清醒。

「随你吧,江眠,等会你挪挪地,不要碍着阿姨打扫卫生。」

「不劳您费心。」他就站起来,懒懒地倚着墙,眼睛没从我身上移开。

忽地就笑了下。

而后转身,走得干净利落。

弄得我都想联系认识的脑科医生,帮他看看是不是那儿出了什么大问题。

其实我上的班还是很轻松的,因为是自己家开的公司,领导也没法怎么说我。

其间我把陆思渊他们昨天打的比赛刷完了,他们进了决赛,这会真顶着 lpl 最后的希望了。

微博上全是加油的,还有一堆选手比赛时的照片。

陆思渊很晃眼,有一张大概是他们赢了比赛,他最后盯着电脑屏幕笑,眉眼弯起来,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我刷着刷着那些内容,不小心刷到了风雨的超话,里面的小姐姐明显非常激动,讲述着她是怎么慢慢喜欢上风雨的。

他经历了太多失意,可是别人只看见了他捧杯的那一幕。

所有的压力都安在那个十九岁的少年身上,他不能输。

他……

突然响起的电话吓了我一跳。

再看名字,是陆思渊。

我之所以觉得意外,是因为算算时差,这时候瑞典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明天还有比赛。

「喂?」

电话里传来少年独有轻哑的声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以他又喂了一遍。

「陆思渊?」

「是我啊。」

话筒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像是有人在说话。

「你怎么还没睡?」

「还早呢。」

「你们明天不是有比赛吗?」

「嗯,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大概咬着什么东西,我想应该是烟。

「我在网吧里。」他突然说。

「睡不着,想再打几把练练手,教练不给我们碰电脑了,我偷跑出来的。」

「你知道吗,刚我在那跟老外说开台机子,比画了半天,贼搞笑。」

他的声音染了层笑意,干了坏事自己倒挺自豪。

「别不听话啊,休息好也很重要。」

「睡不着。」

他只是理直气壮地再重复一遍自己的理由,我刚想劝他,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认真。

「我开了。」

他的游戏应该开始了。

「那我……」

「别挂。」

我听见他说,估计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强硬,放软了语调。

「陪我打完游戏,行不行?」

点击鼠标的声音很清脆,他也不急,似乎笃定我能答应似的。

「我马上要下班了。」我叹了口气。

「有什么关系,电话连着就行。」

「……」

不依不饶。

「明天比赛要是状态不好就怪你。」

再加威胁。

我放弃抵抗,认命地开着手机干自己的事。

他基本上不讲话,有的时候敲键盘声音突然变得激烈,很清脆,意外的耐听。

我下了班,一个人开车回家。

上海这几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等红绿灯的期间,听着他在地球的另一段打游戏的声音。

Lpl 射手的打法一向激进,他更是在这方面几近偏执,往往单枪匹马杀入敌阵,让跟着看比赛的观众都替他心紧。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他,才打出这么多奇迹般的操作。

回到家,他还没有打完,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局了。

家里没开灯,我躺在沙发上,听着键盘与鼠标交织在一起,居然莫名地觉得安心。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发现晚上九点了。

试探着喂了声,没有应。

不过,按着键盘的声音,我倒是仔细分辨出来了。

还在打。

好半晌他才嗯了声,黏黏的,感觉很近,我猛地把一边耳机拿下来。

「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他又嗯了声,这声明显敷衍,我吸了吸鼻子,他问得轻巧。

「感冒了?」

怎么可能,而且他怎么还分心听得这么细微。

耳机里传来水晶炸掉的声音,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睡了。」

就听到他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握紧了话筒,觉得这时候该说点什么。

「陆思渊,那个……明天好好打。」

话筒里传过气音,他肯定笑弯了眼。

「嗯,好啊。」

13

决赛那天正好是周日,晚上九点开始直播比赛。

不出所料,他们要对战韩国队。

而且是连续拿过两次世界冠军的韩国队。

电脑屏幕的直播画面上弹幕一遍遍地滚动着,纪录片播放完之后,决赛正式打响。

摄像机挨个给选手们镜头,AD 的位置在边上,给到陆思渊的时候,他刚带上耳机,没什么表情。

台下却沸腾一片。

黑色的眼眸盯着电脑屏幕,他大概也知道他这时候是很多人的希望吧,不然不会连觉都睡不着,不然不会在网吧里打开一局又一局的排位。

进入双方的 bp(选英雄和禁英雄)环节,选完之后弹幕已经开始刷「gg」。

我顺手把弹幕关了,盯着电脑屏,想着这时候陆思渊是什么心情。

镜头切到他的时候,他总是面无表情,和队友交流的时候也只是牵动嘴角。

他的打法一直都很干净利落,这局比赛有好几次力挽狂澜的操作。

打了将近有四十分钟,对面赢了。

这才是第一局,似乎已经预示着这将是个难熬的夜晚。

再打开弹幕几乎已经吵了起来,有人说先输一局是好事,也有人说韩国队三比零结束比赛,镜头给到休息归来的队员们,陆思渊坐在椅子上,眸色沉沉。

他垂着眼的时候,睫毛会在眼睑留下一片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着桌子上的纸杯,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第二局,他们打得比第一局还要激进。

似乎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似乎真有那股不想输的执念,弹幕占满了屏幕,解说一秒十句,激动地几乎爆破了耳麦。

大家都太想,太想赢了。

总决赛的赛制是 bo5,五局三胜,拿下一局后一切又回到原点。

第三局……他们输了。

对面中单掏出了从没在比赛中玩过的绝活英雄,打了个措不及防,自家打野被揪到了破绽,然后摧古拉朽。

水晶炸了的那一刻,镜头还特意给了陆思渊一个特写。

他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屏幕,手还没移开键盘。

弹幕不停地在滚动着「求求打满五局吧。」

我猛地把电脑关上了。

我想,我看不下去了。

下一局要是韩国队赢了,我们就真的失去冠军的奖杯了。

可是至少在电子竞技上,陆思渊是个很骄傲的人,我想不到真输了他会是什么样。

就像是没有人再会在意,陆思渊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我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一档搞笑节目,但我集中精神去看的时候,脑子里却拼命闪着那个站在舞台上的人。

他说,他不想输。

过了很久,我打开微博去看,没有看到比赛最终结果的消息,猛地松了口气。

第四场比赛刚刚结束,他们最终还是扳回一城,来到第五局的赛点。

再打开直播的时候,刚好是队员重回赛场,弹幕上一遍遍刷着加油,台下有人嘶哑着嗓音喊着他们的名字。

解说的声音在直播间里回荡。

战歌响起,现场的呼喊声云涌,那一刻听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让人热泪盈眶。

是啊,这大概是就是那些人热爱电子竞技的原因吧。

即使被打的深入泥泞,即使敌人如同庞然大物般让人恐惧,但我们依旧可以挣扎着爬起,冲入敌阵,无畏无惧,猛烈地撕开一道口,让光漏进来。

陆思渊很久之前跟我说,他想要一座总决赛上冠军的奖杯。

那是每一个职业选手赌上一切所渴求的东西。

可是也许……青春就是遗憾的吧。

电子竞技也是,明明那么那么迫切地想要赢,明明不停不停在训练着,真到了那一刻的时候,解说嘶哑着嗓子喊着风雨倒了的时候,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水晶血条慢慢消失的时候,那一刻,谁都反应不过来。

那一年,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风雨,再也没有在最后的那场 bo5 中扳回一局。

镜头晃动,陆思渊站起来,拿掉耳机,眼睛里是我从没见过的迷茫。

14

连着好几天的高温红色预警,上海就像是个巨大的蒸笼,我对着导航走路,蝉鸣声搅得人心烦乱。

「你给的地点到底对不对?」我在输入框里打字。

「对的对的,您往那走就得了。陆哥的门牌号您也知道的吧,我是不敢惹他,您自求多福吧!」

「……」

手机另一边的,是陆思渊的队友。

据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基地了,虽说这会是休赛期,但毕竟还是输了回来的,失联多日,他的队友放心不下他。

「您的话,陆哥一定会听话的。」

——他是这么讲的。

我在

是小孩子吗,该不会还整了个非主流签名吧?

我有点好奇地戳进去看,噢,幸亏没有。

这时候,他的

「我在家。」

嗯,在家就是安全的。

我点点头,放下心,过了会,他又发消息给我。

「来我家吗?」

「……」

说实话,不合适。

我把手机按黑屏,面无表情地开始自己的工作。

可是,手机又震了震。

「我好难过。」

「……」

我叹了口气,直到站在他家门口,才发现每次我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再敲了敲,还是没有。

搞什么,不会他正好就出门了吧?

我刚想打个

陆思渊好像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他一只手擦着头发,水珠顺着锁骨一路淌下。

「姐姐,还想看?」

他把衣领往下拉了拉。

「……」

我把视线重新拽向他还染着湿气的眼睛,他给我让了个道,我就进来了。

大白天窗帘拉得死死的,空调暴风制冷,他还只穿个短袖加短裤,曲着长腿坐沙发上,肆无忌惮地望着我。

茶几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啤酒罐,我勉强找了个位坐下。

「嘶,冷。」我轻声抗议。

忽地就朝我甩来一件蓝色的毛毯,全是他的气息。

他自己洗衣服肯定猛倒洗衣粉,所以过于猛烈的清香,一点点烟草混着他自身沐浴液的味道,一股脑地冲向我的鼻腔。

嗨,有总比没有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倒自己拉开了一罐啤酒,声音很清脆,仰头喝了一口,我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他放下啤酒抬眼看我,然后也给我开了一罐。

还低着手拿他的罐口敲了敲我的罐口。

干杯。

说实话我在外面也走了挺久,这一口冰镇啤酒下去挺爽的。

我在旁边观察他,他又变成了那个安安静静的人,一口一口地抿着手中的啤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样?」我还是开口问他了。

「注意进厂时机。」他弯了弯嘴角,忽然说。

「什么?」

他就笑,手指轻轻地划过罐盖。

「打成这样,该去电子厂上班了,不是吗?」

「……」

我知道这句话是他在开玩笑,可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让我觉得他戴的面具真的一碰快碎了,他真的走不下去了。

「为什么会输?」

他仰着头,轻轻地说。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我哪里失误了?」

「什么东西啊,真的……」

他的刘海有点长了,所以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可我却还是听到了,他嗓音里的那么一点点颤抖。

我才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要崩塌得更快。

仔细想想,他才十九岁。

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他就是自暴自弃了,可是更可怕,没有人管他,正如那句话,没有人会记住电子竞技的亚军。

空调嗡嗡制冷的声音有点大,我在桌子上摸到遥控器,把它给关了。

一瞬间整个房间就安静下来,我站到他面前,然后拉了拉他。

「起来。」

没有反应。

我又说了一遍。

依旧没有反应。

他的头发还没干,黑色的,又湿又软,就在我想着湿发吹空调会不会感冒的时候,他猛地阿嚏一声,整个人坐起来。

……他就着这姿势拿头轻轻抵着我,在衣服上晕染出一圈湿痕。

「陆思渊。」

「嗯。」

他的嗓音更哑了,带着浓浓的鼻音。

「离我远点,很潮。」

「……」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嘴角朝上扬了扬,可是他没动。

「让我靠一会。」

昏昏暗暗的室内,我突然听见他这么说。

很清晰,很压抑,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就一会。」

15

后来,我有好一段时间没了陆思渊的消息,也把自己的生活重心慢慢挪到了工作上。

过了季中赛,他们还有国内的夏季赛要打,我再次在微博上刷到他,是一章巨幅的新闻。

「FYN 射手 storm 状态下滑,有消息透露已被调至二队。」

「首发名单没有 storm,风雨要被挂牌出售?」

「storm 在近日直播中称想要退役。」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微博早就炸开了锅,猜测什么的都有,再加上夏季赛临近,FYN 官宣的首发名单上确实没有陆思渊的名字,让很多粉丝都大为担心。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我要是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其实很简单。

江眠,江眠就是 FYN 的老板。

自上次跟他彻底闹掰,我家门口隔三岔五的就有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想也知道是谁在搞的鬼。

搁他那叫,他在追我。

那天晚上回家,我远远地看见有人趴在我家门口的栏杆上。

夕阳有一股燃烧起的瑰丽,把那个人的身影都照得模糊,我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么追逐那个影子的。

现在,又换他赖在我这不走了。

「我想请你吃个饭。」他说得很直接。

「不吃。」我更直接。

他就笑,像是笃定了我会回头似的。

「你知道陆思渊的违约金有多少吗,他要是想解约,恐怕把自己职业生涯赚的所有钱填进去都不够。」

我叹了口气。

转头,迎着夕阳看他。

「我们俩的事,你非得把气撒你队员头上?」

「风雨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的眼里有笑意,可深不见底。

「……」

我摇了摇头。

「那我怎么对他,关你什么事?」

我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他。

「随你。」

转身去开门,我真的不想和他再浪费一秒,可他却忽地攥住我的手腕。

我甩了好几下,没甩掉。

「阿澈……他是你男朋友吗?」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捏着我的手腕却越来越紧。

街边的路灯忽地亮起,我瞧着远光,连夕阳都淹没在城市的地平线之中了。

不知道哪来的报复心理,我闭了闭眼,轻轻地回答他。

「……是。」

猛然收紧的力道让我痛呼出来,江眠把我推到门上,死死地盯着我。

「你再说一遍?」

「是,是我男朋友,我们就是在一起了,你能怎么样呢?」

我直视他的眼睛,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他这么刚。以前他要是有生气的苗头,我大概早就哄他了。

「好,顾澈,你好样的。」

他松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我能怎么样?我能让陆思渊一辈子都上不了职业赛场的舞台。」

「……」

江眠可以这么做,但代价是,如果把陆思渊换下去,FYN 夏季赛也不会好过。

粉丝的舆论,赞助商的不满,江眠这么干,他彻底疯了。

这是要拉 FYN 跟着风雨一起陪葬。

就因为,我不要他了。

16

夏季赛开场,FYN 果然没有上陆思渊。

打的是揭幕战,并且打输了,官博底下已经被冲烂。

有几天陆思渊因为签了直播平台要直播,就算是开着摄像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 rank。

从晚上九点一直不要命地排到凌晨,弹幕从一片声势浩大的质问到寥寥几语的你去休息吧,他全程都没有说话。

如果打开风雨的战绩,你会发现,这几天,他所在队伍打着比赛而他没机会上场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打游戏。

不只江眠疯了,陆思渊也疯了。

我实在受不了他在直播时眼底下微显的乌青,再加上确实良心难安,晚上找了个时间打电话给他。

他接起来之后,安安静静,明摆着等我先开口。

「陆思渊,我的。」

「陆思渊是你的?」

他的声音更哑了,带着股倦气。

「我是说,你被调到二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锅。」

「嗯。」他应了,声音低地我都快听不清。

「可不是嘛,担了男朋友的名,可没干一件男朋友干的事。」

「……」

「对不起。」

我知道,我这么跟他道歉很没诚意。

其实那天我和江眠说完我就后悔了,陆思渊如果没有办法参加夏季赛,那他就去不了秋季的全球总决赛。

这场总决赛对陆思渊来说很重要。

何止是陆思渊,那是每一个职业选手都想去的地方。

被我亲手葬送了。

「你的违约金是多少?」

我问他。

他沉默了会,然后跟我说了个数字。

「三千。」

……后面应该还得加四个零,那确实高得离谱,我现在也没办法拿出那么多钱。

但像他价值这么高的选手,也未必没有俱乐部愿意承担他的违约金。

「我认识几个俱乐部的老板,要我帮你联系吗?」

我问他。

他没声儿了好半晌,然后愣愣地回答。

「我不想管这个。」

「那你想……」

「我想你。」

「……」

「别闹。」

「没闹。」感觉他好像转着电竞椅,游刃有余的,声音清淡。

「给点补偿,姐姐。」

「尽力帮你找个下家还不算补偿?」

他的声音终于含了点笑意。

「我目光很短浅,我只想要眼下的。」

「比如……」

拉长了声调,总感觉会蹦出什么不好的词。

「停,打住了,我这几天会尽量联系些俱乐部。你放心,我帮你找的肯定是待遇最好的。」

「你会有更大的舞台,风雨。」

我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不想再听从他口中说出的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

过了一会,我的手机震了震。

「姐姐,我想要小皮筋。」

他发的消息,紧接着跟了张图。

纯黑色的皮筋,很简单,上面挂了头熊。

「送给我。」

过了很久,似乎意识到我没回。

勉强加了三个字。

「好不好?」

17

如果思考还有谁有办法接纳陆思渊的话,我第一个想到的是 RK。

相较于 FYN,RK 应该更偏向于真正的老牌电竞豪门。

关键是,他们的老板还是我大学同学。

林尧在知道我有沟通陆思渊转会意向的时候,表现得很热情。

「我这边当然是很欢迎陆思渊选手的。」

「转会费?违约金?没事没事,我们也不差这点钱。」

——可是 RK 这边沟通意外顺滑,陆思渊那边就直接是开启地狱难度。

在知道我联系的是 RK 之后,他把「不去」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我问他,他直接抿着唇,拒绝回答。

「……」

「陆思渊,其实你没那么多选择了,RK 愿意接纳你是因为他们钱多,其他的俱乐部……对不起,很多都不愿意承担你的违约金。」

「不去 RK,你想被江眠雪藏一辈子?」

我认真地看着他,因为被调去了二队,陆思渊现在打的是 LDL(英雄联盟职业发展联赛)。

虽然对手弱了很多,但训练强度似乎还是很大。

又有黑眼圈了,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我喊了遍他的名字,他的瞳孔才聚焦到我。

光有点强,他就眯了眯眼,半应不应的,轻哼都能听出来的哑。

这小孩,最近抽烟应该抽得很凶。

我叹了口气。

「你今晚跟我去和 RK 的老板吃饭,好好考虑下。」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我只好再说:

「……上次你跟我讲的皮筋,我就送你。」

他这次抬头看我,眼睛像是晕染着笔墨,又深邃又清晰。

「吃个饭就行?」

我点点头。

——所以说是吃饭,陆思渊还真就全程闭嘴吃饭。

RK 的老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觉得要不是有涵养,平常人真抵不住陆思渊这种全程无视他的行为。

就那种单方面和我聊天,有意无意膈应人家的态度。

明摆着,「我不想鸟你那破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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