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异色人间道》
高考后，我偷了双胞胎妹妹的证件和录取通知书，抢了她的男朋友去清华报到。
1
高考成绩下来那天，我和我妹坐在电脑前，一脸紧张。
成绩下来的一刻，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姐，我 705！我可以上清华了！」
继续查询我的成绩，页面上，赫然出现的数字刺瞎了我的眼：505 分。
身为双胞胎的我们，成绩却差了整整两百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戳破了掌心。
她有些尴尬：「姐，没关系。这个成绩虽然不理想，但是……」
我声音冰冷：「你不去北京行不行？」
「为什么？」
「爸妈死得早，就我们相依为命，我希望我们在同一座城市。」
我妹一脸为难：「可是清华是我的梦想，而且季扬他也要去……」
季扬是我妹喜欢的人，两人同桌了三年。
他是网球高手，作为国家一级运动员早就提前被北体录取了。
而且他长得很帅，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无数女生爱慕的对象，和我妹这种学神在一起，很般配。
两个早就约好一起去北京，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
当天晚上，清华招生办就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因为我妹是全省高考状元，所以人家开出了条件，任她随意挑选专业。
我听完后，正要婉拒，我妹愤怒地抢过了电话，狠狠瞪了我一眼。
此后她一夜没睡，为防我搞破坏，甚至拔掉了电话插头。
第二天，北大招生办的老师一大早来了我家。除了任意挑选专业，还多了一笔可观的奖学金。
我妹最终还是选择了清华物理系。
她很执着，对学业、对男人均是如此。
而我，填了一所口碑还算不错的二本院校，学习财务管理。
我并没有妥协。
八月底，我偷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带走了她所有的证件，登上了去北京的动车。
对了，我的同伴是她的男朋友季扬。
车厢里，看着无数条未接电话，以及她用我手机发的短信，欣慰地笑了。
我回了一条：程子茉，以后祝安好。
然后拉黑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
我会替代她用程子萱这个身份去北京。
没错，我就是要偷走她的人生。
身旁的季扬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了？看你精神不太好。」
我冲他笑，像我妹一样温柔：「昨晚没睡好。」
他轻按我的头，靠到了自己肩膀上，示意我睡觉。
他身上清淡的薄荷味飘过来，我犹豫了一下，没躲。
2
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秘密。
到了北京已是晚上了，因为明天才报到，所以我们进了酒店。
季扬去开房，然后告诉我：「只剩一间了，可以吗？」
「好。」
进了房间后，是张大床，他说要去洗澡。
我猜测他还会让我拿毛巾。
我悄悄拎着行李箱离开了房间。
我在旁边开了一间房，关了手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开门，看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季扬……
他憔悴像是一夜没睡，眼下有黑眼圈不说，胡茬也冒了出来。
他看见我后疾步过来：「子萱，昨晚你去哪里了？」
「我就在你隔壁。前台说正好有间空房，我就订下来了。」
「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晕，昨晚手机没电了，我的信息都没发出去。」
季扬皱眉不说话。
我上前摇晃着他的胳膊：「不生我气好不好？我请你吃好吃的。」
我哄了很久，他终于消气了：「子萱，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担心。」
「下次不会了……」
「子萱，你昨晚是不是担心我会……」他语气带着调侃：「其实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我害羞不答。
心里却恨不得把他杀了。
三年前，我妹和他去了北京，去的第一天晚上就毁了她的清白。
他拍下了我妹的一些照片，说是所谓的情趣，很快就把这些照片给哥们看。
此时一直以此 PUA 我妹，说她在床上像个木头一样，说她不能吸引住男人。自己愿意跟她在一起，已是天大的恩赐。
他带着我妹出入一些夜场酒吧，强迫她穿暴露性感的衣服，说女人这样才能讨人喜欢。
我妹想考硕博连读，他说读书就是为了混文凭，没有什么用处。而且太忙了，两人也没什么时间相处。
于是我妹一步一步被他改造成了一个自卑、懦弱、只知道依靠他的女人。
如果说这些只是恨，那么后面的事让我只想杀了他。
他大三时沉迷网上赌博，输了很多钱。为了还钱，他利用我妹的信息套用信用卡还债，甚至逼她校园贷。
后来我妹走投无路，从高速桥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她死前留下了一句话：「姐，别怪季扬，他说得没错，我没什么用，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天知道我抱着我妹骨灰的时候有多绝望！
父母死得早，我们一直相依为命。谁知道熬到了长大，却没有熬过渣男。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刹车失灵的货车。
再醒来，就是高考成绩下来的那晚。
我妹 705 分、我 505 分，和从前一模一样！
上一世我没机会救她。
而现在，我不会放过季扬，我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子萱，我们走吧，我送你去学校报到。」季扬牵住我的手。
我答应着，目光却忽然凝固住了。
酒店门外一闪而过的那个女孩，是我妹。
她居然追来北京了。
我找了个借口去上厕所，果不其然，我妹跟了进来，她双眼红肿，头发凌乱。
「我只问你一句话。」她死死盯着我：「为了清华、为了季扬，你过去的一切都不要了吗？包括我。」
我冷冷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别耽误我报到。」
「好……很好……」她身体发抖：「你这种姐我要不起，咱们鱼死网破吧。」
鱼死不了，网也不会破，我找了人把她绑回了 A 市。
打发了我妹后，计划开始。
3
我去了清华大学报到。
倘大的校园流淌着书香之气，学子们行色匆匆，他们都在奋斗的轨迹里奔忙着。
这是我妹最向往的地方。
我会替她守住。
原本季扬对我妹的可恶行径持续了三年，我等不了这么久。
所以，我先一步采取行动。
我用季扬的办法反对付他。
我开始无理取闹，约会他迟到了几分钟、他没有第一时间接我电话……我都会扣上不重视我、不重视这段关系的大帽子。
我会一遍又一遍地说，同学的男朋友如何如何优秀，我能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我还会犀利指出他的问题，比如语言组织不够有逻辑，对待事物的看法太幼稚。
还时不时灵魂逼问：「你对这段关系是怎么想的？为了我们的未来，你能做些什么？」
我以此一遍一遍摧毁他的自尊与自信。这个过程好比水滴石穿，需要长期的潜移默化。
这些全是我妹受过的屈辱。
才开始，季扬温柔耐心地哄我，在我任性的时候依旧陪着笑。后来他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子萱，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果断地说：「我敏感，纯粹是因为你没有给我带来安全感。」
他一把搂住我，声音沙哑：「子萱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我后背发凉……
我眼里的他，双眼血红，全身发黑，就是真正的恶魔。
而他身后，躺着我妹血淋淋的尸体。
我缩回手：「时间晚了，我要回去上课了。」
身后是他的轻笑声：「我家子萱真是容易害羞。」
此后，他似乎掌握了「制服」我的手段，撩拨的频率大幅度增加。
他如同一条毒蛇近距离吐起了信子。
每当这时候，我都汗毛直竖、背心发凉。
十月中旬的晚上，我坐在自习室着，面对如同天书一样的课本琢磨着复仇大计。
而我旁边，是个戴眼镜的儒雅男生，他是我们班……不，我妹班的班长。
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为我数次作业没完成，所以主动请缨帮助我。
「程同学，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吗？」
这太为难我了，我能说都不会吗？清华物理系的题，岂是我这等学渣会做的？
我担心还没复仇，就要被清华开除了。
我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季扬的消息：子萱，我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骚气的人果然有一百种发骚的方式。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收起了书本，站了起来。
「程同学？」
「班长，我有点事情先走了。」我飞快出了教室。
季扬说的地址是校外的一家酒吧，去的时候，他果然醉熏熏地坐在楼梯上。
我走过去还没说话，他就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腰：「子萱，我头晕，好难受。」
「我送你回寝室。」
「不要，我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不好？」
我猜测，这精虫上脑的畜生想说的其实是动词。
我扶着他，我们去了离这里最近的酒店。
房间里灯光暧昧，满身酒味的他一进屋就强行抱我，我找了理由推开：「你去洗澡吧。」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后回头：「你不会跑吧？」
我摇头。
他放心地进去了。
我冷笑起来，跑？我确实没打算跑。只不过……
4
我瞥了一眼桌上那喝了一半的水，拔打了一个电话：「你现在来吧，8306。房卡在前台，报我电话就行。」
我开门下楼，路过前台时，一位身型、模样和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孩与我擦身而过。
一夜平静。天快亮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消息：他要拍照片，按你说的，我没露脸。不过这得是另外的价。
我转了两千过去，附了一句：谢了。
她附送了几张照片过来，极其亲密甚至暴露得很具体的那种。
渣男，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我看着窗外的微光，心疼起了三年前的妹妹来。
天亮时，季扬打来了电话：「萱，你怎么一大早就走了？」
「酒醒了吗？我回学校上课了。」
「嗯……抱歉啊，昨晚我没能控制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攥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挺好的。」
「萱，我喜欢昨晚的你，很热情，要不然今天我们还……」
我深吸一口气：「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学校吧。我们以后再说。」
「萱，我想你。今晚我来学校找你……」
我强忍着挂了电话，冲进厕所呕吐起来。
脑子回想着三年前妹妹的反应。当时她很惊慌，打电话支支吾吾问我，说做错事情了怎么办？
那时我还以为她在学校遇到了困难，轻描淡写地劝了几句。
现在想想，后悔莫及……但也庆幸命运的车轮转了回来。
我洗漱完下楼的时候，班长在楼下等我，他一脸关切：「昨晚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子萱，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我打量着他，印象中，妹妹时常提起这位班长，说他是谦谦如玉的学长，和自己有云泥之别……
当时的妹妹，内心已被自卑吞噬，只把季扬当成了阴暗中的救赎。
她口中的班长极其优秀，大二就以实习生的身份参与了一些项目，大三时更是通过了考试，考上了硕博连读。
我转过身，定定看向他：「班长，以后你会帮我吗？我是说学习方面。」
他愣了一下：「当然了。」
我放心地笑了，向他行了个礼，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我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其实我也会担心，耽误的时间会不会影响妹妹的学习……
此后的几天，季扬发了无数短信过来，亲昵的语气如同黏人的小奶狗。
到了晚上，更是满嘴疯话：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我打下一行字：失眠的话要不要喝点安神补脑液？
他回道：我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继续 PUA 他：季扬，你不觉得说这话很可笑吗？大学就四年时光，你天天沉迷于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吗？
季扬：没营养？
我：情情爱爱就是生活的调剂。我还是劝你好好学习吧。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
季扬：萱，你不爱我吗？可是昨天晚上，明明很主动。
我：爱呀，可你得进步呀。不然怎么配得上我？
季：如果你爱我，那就现在自拍一张给我看，我要看性感的。
我转头就从网上下载了一张无头果照，发了过去。
随后我甩下一句：不跟你说了，我得写作业了。空了聊吧。
他气急，也甩来一句：「你读书都读傻了，一点情趣也没有。」
可以想象，季扬一定在那头气得牙痒痒，他那么自大且控制欲强的一个人，是不会罢休的。
以前，是他 PUA 我妹，而现在，成了我们对 PUA，就看谁的攻击力更强一点了。
我越发想激怒他，因为他越是生气，行动也会越快呢。
两周后，我在校外找到了一个人。
5
那人绰号黄皮，是北京当地的二混子。
原本的轨迹里，他和季扬大三才在酒吧相识。可这个世界，我要提前把他带到季扬身边。
于是我在网吧里与他搭讪，借着一起打游戏的借口要来了他的账号。
我把季扬拉进游戏里。我们三人组起局来。
果不其然，一晚上玩下来，我们熟络起来，约着一起吃夜宵。
烧烤摊上，黄皮大惊失色：「卧槽，季扬，你女朋友清华的？」
「是啊。」季扬一脸得意：「还不是被我拐到手了。」
我一脸甜笑。这让对我捉摸不定的季扬心里很爽，更是夸下海口：「我们高中同学，她暗恋我三年了。」
黄皮啧啧出声，和季扬两人互加了微信。
此后的发展根本不用担心，因为黄皮和季扬臭味相投，除了喜欢玩游戏外，还都喜欢刺激的东西。
我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混在一起干大事。
某一天，黄皮忽然问我：「你男朋友家里挺有钱？我看他戴的表不便宜呀，十好几万呢。」
「嗯，他家里开厂的，富二代。」我快速说：「不像我，父母早亡，连生活费都困难。」
「哦。」他应了一声：「我看他对彩票挺有兴趣的。」
我点头：「嗯，我男朋友手气很好的，中了好几次。」
这番对话后没几天，季扬就欣喜若狂地来学校找我，说自己中了几千块钱的奖，要请我吃饭。
我询问他：「彩票吗？」
他鄙夷地笑笑：「现在谁玩那玩意。黄皮介绍的，那游戏五五的机率，你老公我手气好吧。」
「嗯嗯，看起来很刺激。」我附合起来。
季扬的这个状态持续了好几天，差不多赢了一周后，他忽然垂头丧气地给我打电话：「子萱，你那里有钱吗？借我两千。」
「你要做什么？」
「翻本。快转给我，赢了翻倍还你。」
我没再过问，直接转了两千给他，这钱……他后面也没还过。
我猜测，他已经被黄皮拖入了网络赌博的深渊，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从十一月到十二月，季扬有一阵子没找我。我清静之余，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于是我找周围人打听了一下，季扬找过许多人借钱，甚至以买手机、看病的借口找家里陆续要了好几万。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十二月初的一天，北京下起了小雨，我抱着书本刚从教学楼出来，就看到了门口的季扬。
他看起来很憔悴，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羽绒服，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像是几夜没睡好了。
「子萱，你最近还好吗？」他挤出一个笑来。
我嗯了一声：「还行，你呢？」
「我不太好，最近遇到一点麻烦。」他坦言道：「你可以帮我吗？」
「什么？」
「把你身份证借我用一下好吗？」他提出了要求：「我表妹要来北京，让我帮她租个房，她身份证到期了，我想借你的暂用一下。」
这个蹩脚的借口……我当场就拒绝了。
季扬脸色一变：「真的不借吗？子萱，我们以前拍的那些照片可都还在。」
我挺直了脊背：「你想怎样？」
「没怎样，发给同学、老师、你家亲戚看看罢了。」他轻笑起来：「不瞒你说，我现在活不下去了，你再不帮我，我只有死了。」
6
我定定看向他：「你是不是赌博输了很多钱？」
他急了：「你听谁瞎说的。我是输了一点，没多少的。相信我，只要我弄点本金，很快就能翻本的。你就帮我一次吧！」
「你用身份证做什么，贷款吗？」
「是，也就是上传个照片发个身份证就行，很简单的。」
确实挺简单的……我妹单纯而又执着地爱他。因为他的苦苦哀求，一时心软，答应了他的要求，从而背上了一身巨债。
我沉默了数秒：「行，但身份证不能借你，你把链接发给我，我自己上传吧。」
他当晚就把链接发了过来。
我的动作也很迅速，上传后迅速点下了确认键。不过五分钟后，对方就放款了，那笔账进了季扬的账户里。
他欣喜若狂，打来电话一个劲甜言蜜语：「宝贝，爱你！还是你最好。放心，这些我会连本带利还你的，你可是我未来的老婆呀。」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我独自走在荷花池旁。池中一片萧瑟，隐约可见几株残枝枯叶。
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由得想起了妹妹。
我拔打起了高中同学的电话……
「喂，」对方脱口而出：「子茉吗？」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雷峥，我妹她还好吗？」
「放心，我一直看着的。从北京回来之后，她抑郁了一阵，还是去学校报到了。对了，十月的时候，她来了趟北京。」
我很惊讶，因为我并没见过她。也没从季扬口中得知什么。
雷峥又说：「我猜测你妹在酝酿什么，说不定要使个大招，你小心一点。」
「好，谢谢你，你帮我盯紧一些。最多一个月，只要过了这学期就好。」
接完这个电话，我有些心神不宁。事实上九月初时，我妹也企图通过各处途径证明自己，但因为我假期那两个月的疯癫表现，根本没人信她。
没错，那两个月我没闲着，无论是同学聚会还是遇到邻居，我都会大声地说：「我才是程子萱，考上清华的是我。」
一旁的妹妹总是投来鄙夷的目光：「你疯了吗？」
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我真正与她换掉身份后，她再争辩，也无人会信了。
大家只会觉得，她就是一个高考失利，嫉妒妹妹的疯子罢了。
现在，她又要酝酿什么大招呢？我隐约有些担心。
7
十二月中旬，季扬又找我贷过两次款，同样是给我链接，让我输入资料。
因为之前的成功，他现在还挺信任我的。也可能他一直都觉得，我是高分低能的傻子吧。
如同他时常的话语：「女孩嘛，嫁个好老公就行了。学那么多做什么？好多女博士都是老处女，嫁都嫁不出去的。」
我第三次帮贷款后，假装问了一句：「季扬，你不会还不上这钱，人家的我麻烦吧？」
他否认：「怎么可能？我爸可是有厂房的，会缺这点吗？瞧你这小心眼。」
我再一次确认：「我帮了你那么多，我那些照片你该不会……」
「不会不会，我哪舍得呢，我就是逗你玩的。」他声音轻快：「宝贝，你快去上课吧，我周末来找你。」
「好。只要你不曝光照片，我做什么都行。」
……
季扬的债好像越欠越多了，我每天都能接到几通威胁的电话与短信，都是自称自己是借贷公司的。
一开始，季扬总是敷衍：「别理他们，都是假的。」
后来他知道瞒不过去了，就开始装可怜，说自己是被黄皮骗了，现在那些贷款利滚利，他已经付不出来了。
「你找你爸呀！你爸不是有钱吗？」
「你以为我没找？我实话告诉你，我找了好多次了，他爸已经不管我了。」季扬垂头丧气：「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千万别离开我。」
我摇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没钱啊，我还得读书呢。」
季扬阴沉着脸：「程子萱我告诉你，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想躲是不可能的。你别忘了那几笔贷款是谁借的。我手头还有你的照片。」
「你……你想怎么办？」
他再次提出无理要求：「子萱，你手头是不是还有一笔学费？你不是说你爸死的时候，留下了一笔钱让你们姐妹俩读书吗？」
「你别想打这钱的主意。」我怒了：「这是我们的保命钱。」
「保命？」他笑了：「呵呵……如果名誉脸面都没有，纯粹是苛活，你也愿意吗？」
「你……我想想吧。」
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这番谈话后，我就拉黑了他，我天天待在学校，除了宿舍教室和食堂闭门不出，就等着他自己完蛋。
他找我大概是找急了眼。几天后的晚上，他在清华论坛里上传了这些不雅照片，这一次，他破釜沉舟到连匿名都不愿意用了。
配的文案令人恶心到了极点，说我不检点，主动勾引他的。
我冷笑起来，瞬间调出手机里存了许久的那个视频……那是一个身型样貌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进入宾馆和离开的过程。
我证实道：「这个人根本不是我。当天晚上的十点到第二天早上，我都在宿舍里，有同学做证。是前男友出轨了。」
寝室的女孩很快站了出来，替我做证。
就连班长也证实起来，说那天晚上我八点有事出去了一趟，走得急落了课本，他等到十点，等到我回来了，才把课本还给我。
闹到最后，小丑是季扬自己。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谁知道季扬还不死心。快要期末放假的时候，他用陌生人的手机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他语气凶狠：「好你个程子萱，那天晚上是你使的计？你还偷到了我的身份证，偷拍了我的照片。」
我暗自冷笑，那几次贷款时，资料确实上传了，但传的却是季扬的身份证资料和他那晚在酒店的清晰全身果照。
想害死我妹？没门。这一世的他，自食恶果吧！
所以我不否认：「你终于知道了……本来就是你贷款嘛，用你的不是很正常吗？」
「程子萱，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他幽幽问道。
我都听笑了：「喜欢你？喜欢你成绩不好？还是喜欢你人品垃圾？你看看我的清华同学，再看看你。你配吗？」
他狂笑起来：「出来吧，我们来个了结。」
「你做梦！」
他停顿了几秒，说了一句让人惊愕的话来：「你以为我没有你的把柄吗？我所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说是不是？程子茉。」
8
我心脏狂跳，他竟然发现了我的秘密，他知道我是程子茉。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或许，我妹找到了他？
不，不可能。
雷峥一直盯着她的。
「程子茉，晚上十点，城西高速天桥上见。如果你不来，你……还有你妹，你们就得完蛋。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这句话瞬间让我明白，我妹是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这样说。
挂了电话后，我心惊肉跳，那天桥……是我妹跳的那座。
可能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一切。
如果我不去，他会伤害我妹，这毋庸置疑。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去。
我给雷峥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很嘈杂，他说他在火车站接家里亲戚。没说几句就挂了。
我犹豫了许久，拔通了自己从前的手机。
我妹瞬间接通了：「喂？」
我很没出息，听见她声音的一瞬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忽然想到，重生之后，为了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我竟然忘了抱抱她。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这个世界上与我血脉相连的人。
我却在那两个月里，冷漠地对她。
包括后来冒充她去北京。我妹不知道有多伤心。
我啜泣的声音可能大了些，我妹喂了好几声后，问了起来：「程子茉？」
「你是程子茉吗？」
「你说啊！」
我心跳加快，但很快冷静下来挂断了电话。
不能让她知道……这是我这个当姐姐唯一能为她做的。
晚上十点，我准备到了那座天桥……这里依然让人心悸。
三年前我在警察陪同下去过现场，亲眼看见了桥梁上端我妹留下的脚印，还有桥底那瘫已变成黑色的血迹。
这一次等待我的，是季扬。
他一身邋遢的运动服像是很久没洗过了，此时就像一只丧家之犬。
他站在桥上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我走上前去，开门见山：「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呵呵笑了起来：「子萱对我不会那么冷漠。她是爱我的。为了我，她能付出一切。加了之前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胡言乱语，所以我猜，你是程子茉。」
我一下子就炸了：「我是谁不重要，但你没资格提她。」
是啊，正是因为我妹妹这份无条件不清醒的爱，才会被逼上死路。
「我已经给她打电话了，」季扬冷笑起来：「她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会一起揭发你，你假冒亲妹上清华，陷害我的事，能让你在牢里坐一辈子。」
我摇头：「不可能，我妹她不会来的。」
他咧嘴一笑，看向我身后：「是吗？那你回头看看。」
我如同化石一样，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我看到了妹妹……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和三年前穿的一模一样。
她朝我缓缓走了过来。
9
她的视线一直注视着我。那眼神十分复杂，怨恨、愤怒、悔不当初……
「你真的好坏。」她站在我面前：「你欺骗了我那么久。」
我又急又恼，讲真的，我不怕死。来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后果。
可是我害怕我死了，我妹依然被这人渣糟蹋。
所以我竭力解释：「子萱，你别信他，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说了。」她摇了摇头：「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季扬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子萱，你还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恨我没有早点发现真相。」
我妹转向他，笑意嫣然：「现在，也来得及呀……」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她扬手，重重的一个耳光朝季扬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后，我愣了，季扬也愣了。
「你疯了？！」季扬咆哮起来。
「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妹妹定定看向他：「你以为我是来揭发姐姐的吗？你错了。」
季扬惊愕不已：「程子萱，她抢了你的清华！还抢了我！」
妹妹声音平静：「那又如何？我姐要去清华，我给她就是。至于你……男人嘛，这还不满街都是。」
「你！」
「你什么你。」妹妹一脸不耐烦：「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地下道的老鼠还不如。」
「我要去举报你们……我要去……」
我妹摆了摆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去吧，要去快去。只要有人信你。」
「程子萱！」
我妹捂住耳朵：「别喊了，你太聒躁了。」
季扬想去拉她，我妹躲开，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就往桥下跑。
我们手牵手跑了很远，我侧过头去，惊讶地看着她，她对我咧嘴一笑。
「姐姐，有些事情我还不够清楚。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我气喘吁吁站定：「那你知道什么了？」
她站在那里，面颊带着汗珠：「姐姐，一开始我真的很恨你，我甚至想冲进清华当众揭发你。可是我又想，如果我成功了，你怎么办？」
「然后呢？」
「然后雷峥把我强行带回了 A 城，他让我仔细想清楚。如果还要去找麻烦，他不介意捆绑我囚禁我。那时我忽然在想，姐姐你一定是难言之隐。」
「爸妈死得早，从高中开始，一直是姐姐照顾我。所有的家务都是你做，琐事都是你去面对。这么好的姐姐，不可能会抛下我。」
「所以我乖乖去了那所学校报到，我知道学财务管理是姐姐的梦想，所以我有做好笔记。十月的时候，我又来了趟北京。」
「你……看见我们了？」我声音有些嘶哑。
妹妹点头：「我看见季扬和那个混混去酒吧厮混，还看见季扬打电话找他父母要钱。我在他某天去网吧后，偷偷搜索了他的浏览记录，发现他在一家境外网站赌钱。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
我伸手去拍妹妹的肩膀，手指颤抖起来：「我一直以为我妹妹是傻白甜呢。」
妹妹嗔怪地瞪我一眼：「我有脑子的好吧。我猜姐姐你一定是发现了季扬的问题，怕我上当，才这样做的。」
我心里充斥着万千情绪，从三年前的血腥悲悸场面，到身边健康活泼的妹妹。那些惨痛的过去和魔幻的现在轮番出现。
最终，我摸了摸她的头：「是啊，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句话刚一说完，眼前的妹妹模糊起来，她像是被一层雾笼罩了起来，我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再一回神，我整个人都飘在了雾里。
很快就神志不清了。
10
等我再次醒来，我惊愕地发现自己坐在 A 大校园的石椅上。
拿起手机一看，此时竟是三年后……就是我们读大三的阶段，也是原本的世界里，妹妹出事的那段时间。
我第一个反应是上一次轮回失效。
为了验证，拔通了妹妹的手机，电话铃声响起的十几秒，我心急如焚。
但它很快被接通了。
「喂？姐，啥事？我正要去食堂呢。」
我惊喜若狂：「子萱？你还好吗？」
「挺好啊，对了姐，上午成绩下来了，我和班长都考上硕博连读班了，你替我开心不？」
「真的？！那太好了！」我深吸一口气：「那季扬呢？」
我妹咳了一声：「季扬？那货不是三年前就因为网贷被遣送回老家了吗？」
我又追问了一些细节……
原来，三年前季扬因为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了，走投无路选择了自杀。
可是他挺怂的，吃了一瓶褪黑素后打了 120 求助。
医生说那药过期了，没啥事，再是来医院再晚一些，怕是都睡醒了。
但校方倒是知道了，开除了他，他被父母接回了老家。据说是送进了一家戒网学校？我妹也不太清楚了。
我妹气呼呼地说：「姐，你厉害坏了，没逼他死已是最后的仁慈。」
「后来我们……」
「后来我就回清华，你就回 A 大了呀。姐，你是不是傻了？别跟我玩失忆啊。」
我忽然反应过来……
如果人生是一条通往未来的直行线。
那我之前只是绕回了三年前的节点。
我的行动改变了轨迹。如今又回到了原本的节点。
真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妹妹上了清华，我也安心学起了财务管理。
我正想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端着两盒饭走了过来：「子茉，你吃牛肉的还是排骨的？」
我抬起头，看着正午阳光下他那张俊逸的脸，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雷峥哥，可不可以两盒都吃？」
11 雷峥
程子茉、程子萱两姐妹是我的邻居。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娇小的个子，皮肤很白，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
但她们的命不好。五六岁的时候妈妈就因病去世了。初三的时候，父亲又因为车祸撒手人寰。
她们的抚养权被判给了亲舅舅。舅舅是个好人，可是舅妈一直不待见她们。
所以在子茉的强烈要求下，她们仍然住回老房子，单独生活。
我妈说，那两姐妹不容易，让我平时多照应点。
起初我不以为然，可后来看见子茉用细小的胳膊拎着将近四十斤的纯净水往家搬时，我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莫名其妙就冲上前去，抢过了她手里的水桶。
从此之后，我像中了邪一样，像保镖的守在了子茉身后。
无论是漏水的水笼头还是扛重物，我都会帮她。她每次都笑咪咪地说：「谢谢雷峥哥。」
她是个坚强又有主见的姑娘，包揽了家中大大小小的琐事，她说：「我妹学习好，她天赋异禀，她考上清华我也特有面子。」
她妹程子萱成绩确实极好，但生活中则有点迷迷瞪瞪的，反应也总是慢半拍。
高考完后，学校有传闻说程子萱喜欢同桌季扬，还说两人约着一起去北京。
当时我听了感觉不对劲，因为季扬这人浮而不实，有些油腔滑调。从初中到高中，身边的女孩没断过。
于是我约了子茉出来，说了心里的担忧：「我也当子萱是妹妹，希望她不要着了季扬的道。」
子茉看着我，忽然说：「雷峥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要代替我妹去北京，你能帮我看紧她，让她别来捣乱吗？」她微笑着说。
我惊愕不已：「为什么？」
子茉摇了摇头：「雷峥哥，你别问我，我也不会说的。我不会害子萱，我是想救她。求求你了，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这个我一直呵护的女孩在央求我，我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虽然惊世骇俗，但我选择背叛全世界，站在她这一边。
她离开 A 市后，子萱的反应很激烈，她一次次哭着问我：「我姐不要我了吗？为了清华，为了季扬，她忍心不要我了吗？」
我摇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在你姐心里，你是她最重要的妹妹。」
……
子茉一去就是整整一学期，这期间，她有好几次打电话给我。除了问我子萱的情况，还会低声说：「雷峥哥，我经常感觉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坚持不下去就回来，或者，我去你那儿。」
「不行，雷峥哥，你得替我守着我妹。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血淋淋的画面。如果我说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妹会被季扬害死，你信吗？」
我信，无论子茉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北京陆续传来了消息。季扬欠了不少网贷，他在校园网里造谣毁人清白，他企图自杀又被救了回来。
我知道子茉成功了。
为了永绝后患，我往季扬父母家的信箱里，塞了不少戒网学校的广告……那种地方，能让他待上好一阵的。
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只怕什么也不是了。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子茉回到了 A 大，我又能每天见她的笑容了。
我愿意一辈子守护她的笑。
12 孙竟川
我是程子萱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班长。
其实，我认识她很久了。初中、高中时，我们就代表各自的学校参加过物理竞赛。
别看子萱娇娇弱弱，可是在物理这个大学科上，她极有天赋。有好几次都得了全国第一。
高三的时候，我给她发消息，问她想报考哪里。
她丝毫犹豫也没有：「当然是清华物理系了。清华大学是我的梦。」
我原本的计划也是清华。放弃保送正常高考，也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已。
于是我们约好：顶峰相见。
终于，高考成绩下来了，我和子萱的成绩都稳上清华。
可是她含含糊糊的，说家里姐姐对她有点意见，两人经常吵架。
不过这些都是小插曲，九月的时候，我们终于见面了。
她身边却多了一个叫季扬的男生，据说是北体的，长得高高大大，眼神却有些飘忽。
我有些失望吧……可能原本对子萱有些好感。
除了这个，子萱性格也与之前有了变化。从前她是个学痴，一学起来，连时间都忘了。
现在却经常上课走神，逃课，连基本的作业都完成不了。
再后来，她那男朋友又进了学校论坛，爆她的照片。一时之间，传言纷纷。
我以为她会哭会沉寂。谁知道她拿出了一系列证据，一条一条地还击回去。
我也帮她找到了若干同学作证，替她洗清冤屈。
后来听说她那男朋友因欠债过多自杀了，还被学校开除了？
第二学期的时候，她明显开朗了许多，抓着我拼命要笔记，从前的那个她又回来了。
我们时常一起泡在图书馆，一起查阅资料，一起讨论。
如今我们已经大三了，我们都考上了硕博连读，我们还同时报了名，想在假期的时候成为中科院沈院士主持的项目里做实习生。
我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无论是同伴还是同学。
可是刚刚她主动说起季扬的事：「我当时太傻了。现在想想，就像一场梦一样。」
我也认认真真地说：「他确实配不上你。」
她笑了笑看向我：「那么你呢？班长。」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
「嗯。你……」她用力点点头：「我是说，咱们纯洁的革命友谊要不要升华一下？」
我看着她那张娇俏的脸，半点犹豫也没有，也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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