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突然让你放弃一段感情?

我跟前任分手,是在 5.20 的第二天。

分手原因有点难以启齿。5.20 当天,我付的房费,这也就算了;我们没带东西,临时用了酒店的,前任却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逼着我一起用完了盒子里的第二件,体验很糟糕,这也就算了;到了第二天,退房的押金竟然被他眼睛不眨地装进了腰包。

动作之行云流水,前任就这么变成了前任。

一气之下,我打包了所有行李,结束了长达七年的北漂生活,回到老家所在的三线城市。

我很快找到了工作,在一家互联网公司承担管理工作。

跟团队短暂磨合后,便投入到了新的项目中。我一个同事搞错了一个参数,导致整个项目进度延误。我赶紧跟甲方对接的客户领导道歉,带着团队加了整整两个礼拜的班,终于把项目进度赶上来了。

甲方的客户领导则对我很宽容。他看我有点战战兢兢的样子,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放轻松点,项目最终会顺利的。」

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三线城市就是好,连甲方领导都变得好说话了。

工作方面还算顺利,大龄单身的压力却爆表了。

女,二十九岁,在我们市,好多人二胎都生完了。

而我,下礼拜满三十岁。

在古代,三十岁的妓女要么升职为妈妈桑,要么打算辞职从良了。可我,还是单身狗。

工作之余,相亲不断。

可中年相亲对象,实在一言难尽。要么太丑,大肚或秃顶;要么离婚有娃,背景太复杂;要么家庭条件太差,我还没有高尚到想扶贫;要么性格跟我不太对盘,沟通障碍;要么家庭条件尚可,但花钱太抠搜;也有四平八稳挑不出什么错的,可长相上我又没感觉。

当然,经历了前任,我最不能忍的,还是抠搜男。

尽管相亲均以失败告终,我对相亲却并不排斥。因为,我把每一次相亲,都变成了发展客户的机会——我们公司规模比较小,老板鼓励每位员工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顺便拉拉业务。

这天,我和我妈散步的时候,偶遇我妈一个老姐妹王阿姨。俩老年妇女聊起来,又在聊介绍对象的事。

王阿姨说:「这小伙子今年三十五,个头高,一表人才的样子,工作也干得不错,在公司里位置都做得老高了,收入没得说。唯一一点,离异有娃。可是也不用担心,因为孩子跟着她妈妈生活呢。」

我妈一听「离异有娃」就不高兴了,「带孩子的男人,就别介绍给我们家梁小雨了。」

我却不愿放弃这个拉业务的机会,忙让王阿姨把那人的微信推给我。

点开微信名片,我哑然失笑——这人不就是甲方的客户领导刘占辉么?我不禁在脑海中搜索起他的形象,每次见他,他都是西装笔挺、清清爽爽的样子,完全不油腻,一看就是家里有老婆收拾的男人。他竟然三十五岁,还离异有娃?

上次我犯错,他徐徐开导我的态度还历历在目。我忽然回忆起他拍我肩膀时温厚有力的手掌,和他说话时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

如果相亲对象是他……我内心忽然一动。自分手以来我第一次觉得,是不是可以打破自己之前择偶的条条框框?

这一次我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使出 IT 直女的洪荒之力撩他,「刘总,没想到我这个单身狗相亲相到您这儿啦。」

等回复的几分钟里,我的心怦怦直跳。

「不见面怎么能叫相亲呢?」 他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直接打电话过来约我周六下午看电影、吃晚饭。

我没矜持,马上答应了。

结果那天下午,刘占辉告诉我他临时要加班。他提议要不改天,不然可能会等他很久。

我鬼使神差地说:「没关系,我等。」

于是,我一个人去看了电影,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片。旁边情侣喁喁私语的时候,我竟然在幻想有一天我和他也会这么亲密。看完了电影,我又一个人去他们公司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路过一楼化妆品展柜前,破天荒地,我被柜姐忽悠住了。柜姐给我免费修了眉,化了妆——我一口气在她们家买了粉底、眉笔、遮瑕膏等一大堆化妆品原料和设备。

当我把自己拾掇清爽,悠闲地在商场咖啡厅喝咖啡时,忍不住嘚瑟地给闺蜜帆帆发了一张自拍。

帆帆秒回我,「化妆了?终于开窍了?什么情况,从实招来!」

我把刘占辉的情况简要描述一番,帆帆那边却没动静了。

我打电话给她,让她有话直说。

帆帆这才说:「小雨,趁你还没有正式开始这段感情,马上结束,走人。」

如同闷头一棒,我说:「就因为他已婚有娃?」

「对,就因为他已婚有娃。」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情况呢。」

帆帆的语气不容置喙,「不用问。作为一名已婚二娃妇女我告诉你,他俩有孩子,只要他跟他前妻当年不是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才离婚的程度,你一辈子都会感觉甩不开他的前妻和孩子。」

我不服气,「这年头,不要以为跟男人生完孩子就怎么样了,一儿一女的离婚夫妇多了去了!」

帆帆在那边半晌没出声。

我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过分了,连忙找补,「当然你和你家娃爸除外。」

「以前你不是二婚有娃男绝不考虑的么?」 帆帆叹了一口气,「一定长点心眼,弄明白他的离婚原因,前一段婚姻的财产分配,以及孩子的抚养责任。」

2、

当晚七点后,我等来了刘占辉。他一到就连声抱歉,生怕我吃不饱似的,点了一大桌菜。

我跟他开玩笑,「菜点得那么多,一会儿你不会偷偷跑了让我买单吧?」

刘占辉朗声大笑,笑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曾经的男朋友干过这事儿?」

我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一到结账的时候,他经常就装作玩手机,然后我就默默去买单了。」

刘占辉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拿起桌上的杯子低头喝水,却感觉头发被温柔地摸了一把。

复习一遍我的简历,我大学时读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后来毕业后进的 IT 大厂,再到现在的公司,IT 部门男生比例一直远高于女生比例。

多年来,班里男生基本都叫我「小雨哥。」

异性撸我头发的频率不低,但待遇一般是我的反手一拍,再顺便啐几句。

而此刻的摸头杀,却让我全身都软了。

我马上提醒自己要清醒,不就一个摸头杀么!套路!都是套路!别那么没出息,赶紧振作起来!

我努力甩掉自己的小情绪,转而问他离婚的原因。

这个夜晚,刘占辉把他所有情况都对我敞开说了。由于性格原因,他和前妻婚后经常冷战,到后面俩人感情渐渐淡了。

前妻提出分手,离婚时房子和女儿归了前妻,家里现金对半分。

这几年他玩命工作,又买了一套房按揭。

我想起了帆帆的话,索性问个清楚,「冒昧问一下,你每个月给你女儿多少抚养费?」

他的眼神里涌起了一丝内疚,「现在希希读小学,上了两个课外兴趣班。我和她妈妈说好了,大笔的费用,比如教育、医疗都五五开。每个月还有三千块钱生活费给希希。每两个礼拜,我从周末中抽出一天,接希希出来玩。」

说完,他颇为无奈地看了看我,「有没有被吓退?」

我摇摇头。

如果没有前任打底,也许我会被他每个月雷打不动花在前妻和女儿身上的钱吓退。

可是,经历了前任,那一瞬间的刘占辉,我只看到了他诚实、坦率、有担当、负责任,以及特别 man。

一个对前任仁义的男人,对现任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当时的眼神一定出卖了我。

因为,他又揉了揉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宠溺地说:「现今社会,像你这样朴实的女孩不多了。」

我故意正话反说,「你看错了,我其实是拜金女!」

刘占辉嘴角浮起一个微笑,「以后我们结婚了,除了补贴给她们的钱,剩下我赚的所有钱,全部上交。」

他的话让我有点害羞,「脸皮厚不厚,还结婚呢,谁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话虽这么说,当天晚上,我们就接吻了。他的吻潮湿又灼热,充满了欲望。

我,欲罢不能。

我们的感情突飞猛进。

我们在一起后不久,我跟他一起见了他五岁的女儿希希。小姑娘聪明伶俐,小脸特别白。见面第一次,她就偷偷告诉我,让我别担心,放心当她爸爸的女朋友,因为她妈妈也有男朋友了,没工夫理她爸爸。

刘占辉得知后说:「希希妈妈有一点好,特别有界限感,从不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跟她除了必须交流孩子情况时联系两句,平日里从不联系。」

总之,绝对没有藕断丝连。

谈了快半年,感情渐渐稳定下来,我和刘占辉都有了结婚的打算。

帆帆百思不得其解,「你跟前任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没有打算结婚,怎么跟老刘在一起这么点儿时间,就打算结婚了?」

理智上考虑,有年龄的原因,也有物质条件成熟的原因。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跟刘占辉在一起时,我没有一刻觉着自己是「雨哥」。我也不会记得自己叫梁小雨,是一名 IT 女码农。我们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我完全忘了自己的名字、职业、年龄、历史……而他对我说的话,看向我的眼神,让我强烈地感受到,我只是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

这种感受,与认识时间长短无关,与外在条件无关。

它的发生猝不及防,打破一切框架、规则、世俗、自我预设及他人预设。

如果这都不是爱情,那什么才是?

而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后,我才真正懂了,张爱玲的《色戒》里,「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一句我没说,两个装的 T,我们用起来完全没压力。

帆帆已然听得咂舌,「你赶紧嫁给他吧。毕竟,这年头的婚姻,不是谁都有洗热水澡的奢侈。」

3、

最大的反对声音来自我爸妈。

我带刘占辉回家前,跟他们沟通过。

俩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行。尤其是我妈,差不多捶胸顿足,「当时王阿姨要给你介绍这人,我的心脏就猛地一沉,现在看来纯粹预感不好!你当初说为了拓展业务去认识,我就没阻拦,真是悔死我了……」

我心里偷笑,「你当时逼我结婚时,不是说男的、活的都可以吗?」

我妈翻脸不认账,狠狠瞪我,「我那是气话你听不出来么?!」

她叹口气,细细问起刘占辉的各种情况。听完了后又哀叹,「他这人吧,倒也是好人。可他女儿太小,后妈不好做,你可有得磨的。」

我忍不住替刘占辉辩护,「他前妻很有界限感,一般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妈只是冷笑,「话别说太早,那是没有遇到事儿的时候!一旦孩子有点什么事儿,那可是天大的事儿,你到时候看看她来不来打扰你的生活!」

「孩子能遇到什么事儿?」

「孩子的事儿多了去了,小的时候头疼脑热,发烧生病,青春期跟人吵架、打架,早恋,考试不及格,考试作弊……」

我翻了个白眼,我妈越说下去越夸张。

我爸等我妈说完才说:「小雨,每段婚姻都有困难的地方。二婚,可能难处更多一些——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妈使劲拍了我爸背一下,大声道:「你这就同意啦?!」

我爸的嗓门也不自觉提高了,「孩子大了,不同意怎么办?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小雨对待这段感情那么认真,现在我们不同意,她以后死活不肯嫁人,你负责?」

我妈气得又使劲拍了我爸几下。

我爸说完,倒是神定气闲地喝起茶来。

我忍不住笑了。

刘占辉倒是老早就带我去过他们家了。

他爸妈、他姐姐、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对我都非常满意。我完全没想到,他的家人挺通情达理,任何家务活儿都不让我做,还一个劲儿地逼着我吃吃吃。

第一次去他家,刘占辉他爸做的炸大虾太好吃,我能说第一盘基本我一个人吃完的么?

结果他爸看我爱吃,又给我炸了第二盘。

第二盘没吃完,刘占辉他妈拿了饭盒给我装了回去,还顺带装了卤好的牛肉、鸡翅、鸡爪、豆腐一大堆卤货。

看在他们这么热情的份儿上,我也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全部收了。

后面每次去他家,都是又吃又拎。

连帆帆都羡慕我,她婆婆不从她家冰箱里挖东西就不错了。

我爸妈开口同意后,老刘他们家一大群亲戚按照风俗上门提亲,还主动提了彩礼的事,话里话外,生怕我作为大姑娘嫁过去受委屈。

总之,虽然我们的情况是一婚嫁二婚,但反而没有情侣双方都是一婚时在网上常看到的因为彩礼、房子、结婚典礼等问题的撕逼。

领证前,我们找了律师公证。刘占辉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加了我的名。

而我那套,他说留给我作为婚前财产。他的原话是,「老婆都是我的了,房子不也就是我的么?」

我从来没有那么心安过。

领证后,我们忙着准备婚礼的各种琐事,拍婚纱照、选婚庆公司、装修新房、订购结婚礼服……除了拍婚纱照,我自己亲力亲为之外,其他的事,要么我爸妈,要么刘占辉他们家帮忙处理了,就连结婚礼服,都是帆帆陪我去选购试穿的。

没想到,我这个几乎不讲究浪漫的工科女,竟然拥有了童话一般的婚礼。婚礼上,当我爸把我的手交到老刘的手里时,我情不自禁地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美中不足的唯一一点是,刘占辉太忙了,我们没有马上度蜜月。他说,等忙完这阵,过年时我们一起休假去三亚玩。

我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要两人感情好,什么时候出去玩都一样。

反而整个婚礼,让我过意不去的事情是,刘占辉他们家为了照顾我的情绪,都没有让希希出席婚礼。

后来我才得知,希希在我们婚礼那天发高烧,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烧才退下去。

我很内疚。

4、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儿都很难接受自己的父母有了新的家庭,最近这两个月,我经常听到刘占辉说希希身体不舒服。

我也就付之一笑。

婚后的生活,虽然有些小的磕磕碰碰,但总体仍然是平静而幸福的。

直到在我妈和帆帆成天催生,催得我不得不开始泡脚、喝中药调理身体后,发生了一件事。

这一天,我从我们市最大的三甲医院的四楼中医科,拎了满满一大包熬好的中药出来。

药太沉,刚到了一楼门诊大厅,装药的塑料袋的拎手就破了。狼狈不堪的我正准备回去再找护士要一个结实点的袋子,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新婚丈夫刘占辉。

他对面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衣着朴素,头发蓬乱。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中年女人的情绪忽然崩溃了。她肩头耸动,身体猛地向前倾斜,朝刘占辉靠了上去。而刘占辉,却完全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反而腾出一只手,用力回抱住她,还拍了她的背几下。

我看懵了。

手一松,装中药的塑料袋「撕拉」一声全破了,里面的药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这个女人是谁?俩人如亲人般关切而自然的动作,属于老夫老妻才有的氛围。我的直觉是她就是刘占辉的前妻。

刘占辉不会那么快就跟前妻死灰复燃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对于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我妈中午让我去她那儿吃饭,我失魂落魄地去了。

我妈果然看出来我有问题,「你跟小刘吵架了?」

「没有。」事实没确凿,我还不想说,可情绪出卖了我,没出息的我哭了。

我妈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没忍住,说了刚才在医院看到的一幕。

我妈勃然大怒,马上打电话叫刘占辉过来。

我伤心、不安,半崩溃,等待他揭开底牌。

傍晚,刘占辉才到。

瞅着他灰暗无光的脸色,我心里一沉。

我妈没管那么多,「我就单刀直入了,你今天早晨在医院跟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的是什么意思?」

刘占辉动了动嘴唇,艰难发声,「对不起,妈。今天我跟孩子妈妈在一起。医生怀疑孩子得了……白血病。」

5、

这消息如平地起惊雷。

我和我妈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我不由得想起了希希总是苍白的一张脸。

我爸反复念叨着,「怎么会得病呢?」

我妈问道:「确诊了吗?现在孩子情况怎么样?」

刘占辉声音哽咽道:「还没,但出现了很多症状,各种指标也不好……孩子已经住上院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兴师问罪显得特别小题大做。我擦了擦眼泪,「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只听说希希最近这两个月经常发烧。」

刘占辉叹口气,「我们都以为她只是感冒发烧身上疼,一直没去医院,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直到昨天,她妈妈给她洗澡时发现她身上有瘀斑,才带她去医院看,谁知……」

那天,我和刘占辉回家以后,他又关上门打了好久的电话。

老刘很内疚,一晚上都在自责。他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希希才生病的,「我还是陪孩子太少。有次希希告诉我她头晕,我还怪她妈妈没有注意营养。现在想来,那时她就生病了。」

老刘告诉我,自从希希生病后,老刘前妻的小男友一溜烟跑了。他用商量的口吻道:「爷爷奶奶一口气拿了三十万当作医疗费,说后续如果需要,他们还会再出钱。我想,每个月再多给希希两千块钱生活费——你不会介意吧?」

我其实有点介意,但我说不介意。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介意,依着老刘的性格,也会通过其他方式补偿她们母女。

老刘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而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清醒地意识到,因为希希的病,我和老刘这个家,绝不可能如往常一样平静而幸福了。

希希确诊了。

我把最近家里的事告诉帆帆,她目光沉重地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口气。

我忍不住说:「我当初应该听你的,就不应该开始。」

帆帆感叹道:「缘分来了,摊上了也是没办法。中国家庭,天大地大,孩子的事最大。老刘他怎么打算?」

「治呗。」

帆帆看着我,眼眶红了,「你这日子才好过一点儿……」

我摇摇头,不让她说下去。

老刘本来就很忙,现在他更忙了。

除了忙工作,还忙着跑医院。

我在家里,见到他的频率急剧下降。

见到时,我都会反复确认他的脸色,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一两句希希的病情。我主动提出过想去看希希,老刘说疫情期间,避免交叉感染,医院不允许探视病人,陪护的家长也只能有一位。

「都是孩子妈妈照顾,她上不了班了吧?」我忍不住问道。

「希希妈妈请了长假,孩子外公外婆轮番去陪。」

老刘使劲抱了抱我,「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没出息的我,他就这么一句话,心里又暖了。

短短几个月,沧海桑田。

快过年了。

之前我完全没想到,新婚后的第一个新年,会过得如此沉重而沧桑,中年味道十足。

之前计划的三亚蜜月之行,毫无疑问,搁浅了。

家里出那么大的事,我理解他没有心情。

虽然我非常想放松一下,但是我知趣地连提都没提。

我跟着老刘去公公婆婆家时,他们家人也会讨论病情。大家都在各种猜测,希希怎么会生这样的病,又会回忆起希希小时候的种种可爱举动。

说着说着,婆婆和大姑姐还会忍不住抹眼泪。而公公则大喝一声,「人好好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插不上话,有种强烈的自己是这个家外人的感觉。

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希希病情稳定下来出院了。

老刘也会偶尔地,抽空陪我逛逛街、看看电影。

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

我承认,那天我是蓄意,让他陪我一起在电脑上看《色戒》。

看完了,我把那句经典的热水澡告诉了他。于是,我们那天,久违地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次热水澡。

我窝在老刘滚烫的怀里不愿起来,「希希不是出院了吗,她住院时候我就没看她,我想去看看她。要不接她过来玩几天?」

老刘身体明显一紧。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她现在很脆弱,医生说要注意保护。她妈妈不让她见其他人,就连我,也是孩子闹着非要见才能见一面。」

我有点失落,但同时感到一阵轻松。

坦白说,我也没想好,怎么面对生病的孩子。

希希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爸爸身边的女人——我吧。

希希又住院了。

我很担心,刘占辉却反而安慰我,那是下一阶段的治疗。

他没有像希希才生病时,经常见不到人。

他抽空会陪我。上周末,我们一起逛商场,他见我喜欢盲盒,大手一挥,竟然给我买了一整套。

我还笑他,这样就失去了买盲盒的精髓:不确定性。

但他说:「生活已经给了我们俩太多的不确定性,就在大家都追求不确定性的这件事情上,我们追求一点点确定性吧。」

我看着他,心里涌起了稳稳的踏实感觉。

纵然有他前妻及女儿,我相信,他一定也会顾我周全。

那段时间,我过得平静而充实,一切都有条不紊。

一天早上醒来,我忽然惊觉,大姨妈已经迟到半个月了。

验孕棒上出现醒目的两道杠。

我想马上告诉刘占辉,可他已经开车出门了。

我索性去医院检查确认一下,到时候把医院的检验报告单放在他面前,让他好好高兴一下。

我请了一上午的假,美滋滋地出门去医院。

医院人多,我抽了血在医院附近瞎晃荡等待结果。

没承想,竟然看到刘占辉从医院旁边的一个小区里出来了。我满心狐疑,他来这个小区干什么?他步履匆匆,往地铁站方向走去。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他前妻也从小区里走出来了。与他不同的是,他前妻直接往医院方向走来。

我忙拉低了帽子,戴正口罩,仿佛是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一幕,破坏了我一上午的好心情。

后面,等我拿到结果,医生祝贺我怀孕了,给我交代各种注意事项时,我都没啥兴奋的感觉。

我犹豫了,没有第一时间把确诊怀孕的消息告诉老刘。

我觉得首先要确认一些事情。

我开始疯了一样找证据。

趁老刘睡着以后,我拿着他的手指头解锁手机,微信里找不到出轨证据。

我妈对我的婚姻从来都不看好,我更没敢告诉她这些。

但我实在需要一个出口,没办法,我只好告诉了帆帆,「有没有可能,我想多了,他们只是去商量事情?」

帆帆倒吸一口凉气,「就算是俩人商量孩子的事情,也不用去小区商量吧?找个咖啡馆不行吗?」

我想不通,「他俩就算旧情复燃,直接开房不就好了,去医院附近的小区里干什么?」

帆帆想了想说,「现在开房都要身份证。老刘的心思太缜密了,他去开房,必然要留下记录。」

我哀号,「至于这么小心吗?」

帆帆也很无奈,「你自己觉得呢?要不你就直接问他?」

我不敢。

我害怕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幸福就这么散了。

这一次,我打算,先找到真相再说。

可,该如何查起呢?

帆帆的话提醒了我,开房必有记录。不管老刘开没开过房,我都要仔细查一查。

事情紧急而重大,我花高价找了私家侦探。

一个星期之后。

侦探查出来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我的老公刘占辉,确实没有跟他前妻开房。

他只是,每个月有几天,雷打不动地去医院附近的小区,与他前妻相聚。对,就是上次,我看到他和他前妻一前一后出来的那个小区。

他们一起租了一套小公寓。

我看了一下租房的时间,跟希希发现生病差不多同一个时间。

而这一切,他一个字都没跟我吐露。

一阵寒意朝我袭来,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问侦探,「除了陪孩子,他在那房子里面干吗?」

侦探说:「他家里面没有安装摄像头,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没查出来。但是我查到了他前妻的一些情况。」

侦探黑了希希妈妈的账号,手指滑动 iPad,照片一张张在我眼前滑动。

排卵试纸、验孕试纸、进口的叶酸、进口的牛奶……不得不说,她的某宝购物清单跟我的倒挺类似。

我差点晕过去,「她打算怀孕?」

侦探点点头,「似乎是的。」

侦探补充道:「她还换了家里的洗发水、沐浴露,以及全套护肤用品。」

我定睛一看,全是我用的牌子。

敢情是怕我闻出来刘占辉身上她的味道?

不用侦探再解释什么了。

希希的爸爸和妈妈,为了瞒住我这个外人,真够处心积虑的。

我的手轻轻抚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心里百味陈杂,这个孩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但是该摊的牌,必须得摊。

6、

我语气严肃,对刘占辉说,有事要和他谈谈。

他难得见我严肃,还跟我打趣。我摆摆手,让他面对面坐下,告诉他,「第一件事,我怀孕了。」

刘占辉欣喜若狂,凑过来就要抱我,问我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推开他,语气平静,「一个礼拜以前。」

刘占辉觉出了不对劲儿,他缓缓坐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眼睛定定地看住他,扔出第一张牌,「因为我的新婚丈夫,跟他前妻租了房子,新安了一个家,打算要二胎呢。」

刘占辉脸色大变,他拉住我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说来话长。」

「没事儿,再长我都听着。」

原来,在希希查出生病后不久,医生建议他们,最好在医院附近租房子。因为血液病属于慢性病,治疗时间长,病情复杂。住得近,孩子住院时方便照顾;孩子出院后,也比较容易见到医生。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

我点点头,扔出第二张牌,「可是希希妈妈,为什么要买排卵试纸之类的东西呢?别告诉我她测着玩,这理由我可不信。」

刘占辉嘴唇颤抖了几下,没出声。

看来是真的,我彻底绝望了。

刘占辉大步过来,一把抱住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们是不是要再生个孩子?」我挣扎着说。

「是。」他倒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我们是为了救孩子。」

「救孩子?」

「希希妈妈查了很多文献,针对希希的情况,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下来最彻底。据说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的脐带血,治疗效果最好。」

「所以你们俩就偷偷造人?!」

老刘沉默了。

「你爸妈知不知道这事儿?!」

老刘还是沉默。

我的泪大滴大滴地往外迸,「敢情全家就瞒着我一个人?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跟她睡完了跟我睡?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高尚的原因苟且,我现在真的觉得很脏!」

老刘也哭了,「你跟她不一样。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跟她做那件事,完全不带感情,纯粹为了完成任务……我跟她只剩下了亲情,早没有爱情了。」

我心如刀割,问了一个我非常不愿意知道但又不得不问的问题:「她……怀上了吗?」

老刘说:「现在还不知道。」

我擦干眼泪冷笑,「如果没怀上,你们还要打几次高尚的 P?」

老刘忽略了我的刻薄,「不会。不会再有一次。」

「对不起,小雨……」老刘还在道歉,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我很纠结,查了相关资料,治疗这种病,要看配型结果。就算老刘前妻成功生下孩子,配型不成功会如何?莫非再生一个?成功了呢?加上我肚子里的孩子,老刘岂不是要承担三个孩子的费用,其中一个病孩子,一个私生子。老刘的收入在我们当地是不错,可是负担三个孩子,家里就很拮据了。

如果,我现在没有怀孕,一定毫不犹豫地离婚。出于人道主义的精神,之前他许诺我的什么房子一半,什么工资上交,我可以全部都不要。

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能说不要就不要吗?

7、

当我看到 B 超单子上小得黑点般的胎芽时,我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

那一瞬,我忽然理解了老刘前妻。当孩子是一颗受精卵时,母亲都那么在乎,那么欣喜若狂,更何况是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哪儿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可就在我理解了没五分钟,同在医院妇科候诊室的显示屏上,我看到了老刘前妻的名字。

我直接质问老刘,是的,老刘的前妻也怀孕了。

我实在下不了决心,把帆帆约出来商量。

帆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别告诉我为了救孩子,所有这种情况都要再生一个孩子。」

我看资料看得半懂不懂,勉强解释道:「这种治疗跟一个什么配型相似度相关。听老刘说,他们全家都去做了配型,也是奇了怪了,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用陌生人的,只能等中华骨髓库的通知。如果都没有,就要找脐带血了。」

帆帆摇头,「所以她就冒险再偷生一个?」

至此,我只能叹气。

帆帆说:「我忽然想起来,你不是也怀孕了么?如果只是需要脐带血的话,她完全没必要生啊。」

我回忆起看过的资料,「脐带血的话,同父异母脐带血配型成功的概率没有同父同母的高」。

帆帆想起了什么,「好像是。你还记得有个电视剧叫《血玲珑》吗?里面的母亲为了救孩子,打算再生一个孩子找脐带血,可是上一个孩子不是她丈夫的……」

说到这儿,帆帆也叹气了,「你怎么想?」

「理智告诉我,如果不想有这些勾扯和后续的麻烦,应该果断打掉孩子、离婚。可是这样的话,一是担心自己万一以后没机会当妈妈了;二是有点不甘,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遇到老刘,舍不得这段婚姻。

「我很纠结,如果不离婚,难道任由他前妻把孩子生下来吗?我是不是应该跟老刘谈好,在救人这件事情上,上限是花多少钱?」

帆帆摇头,「这事是无底洞,没什么上限的。从法律上看,如果她前妻真把孩子生下来,你可以搜集证据告老刘重婚了。」

「所以,那个孩子不能生?」我于心不忍。

「作为母亲,我理解她的做法。可是她的做法,又确确实实危害到了你的利益。这个孩子,肯定不能生。你得把你的观点拿出来,建议他们等中华骨髓库的配型。这个是原则性问题。」

我还在摇摆。

帆帆翻了个白眼,「你脑筋清醒一点好不好?这么不明不白地过日子,你这一辈子就搅和不清了。你得想好,你当一个孩子的后妈也就算了,你真的确定,要当两个孩子的后妈?而且其中一个是私生子,一个是病孩子,你真的确定吗?」

我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真实的婚姻是这样的。早知道是这样,我压根儿就不会憧憬。」

帆帆也长叹一口气,「你爸妈知道他们偷生孩子这事了吗?」

我苦笑,「我还没说,估计我妈知道得跳起来吧。」

当我还在苦苦纠结的时候,没想到婆婆找上门来了,拎了一大篮子土鸡蛋和两条鲶鱼。

一上来就先说,为什么怀孕这种大喜事也不告诉她一声。然后问起我的各种反应,让我好好休息,再然后话题就不经意地转到了希希的事情上,先肯定了我的委屈,又夸了一通我的大度,最后才问:「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他们真的在意我怎么想吗?

我平静地说:「我很同情希希和她的妈妈。但是,那个孩子不能留。」

刘占辉吃惊地看着我。

婆婆拍了拍大腿,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自己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能那么残忍呢?」

残忍的人真是我吗?

我想问一句,你们对我,不残忍吗?

婆婆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我,人不能见死不救。等希希妈妈生下孩子以后,不用刘占辉管,孩子自有外公外婆管。等我生下孩子,她一定帮我带娃,也不要我操心,「你跟占辉是合法夫妻,妈的心肯定向着你。」

「是吗?您还记得我跟您儿子是合法夫妻?那您儿子跟不合法的前妻生孩子,算什么呢?」

婆婆明显被我的话堵了,她又换了一个方式,说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来,「你现在自己也怀着孕,就当是为肚子里的宝宝积下福。」

我已经懒得吐槽了。

婆婆继续,「有时候,事情得看长远一点。等以后希希病好了,事情就慢慢好转了。等以后你生的孩子长大了,他就有两个兄弟姐妹了。虽说是同父异母,可也是亲兄弟姐妹。现在这年代,三个姐妹太珍贵了。」

婆婆说了什么,其实我没有太介意。

我更介意的是,刘占辉的态度。

自始至终,他缄口不言。

这意味着,这一切他都默许,甚至他完全同意。

我恶意地揣测了一下,在这件事情上,他吃亏了吗?并没有。虽然婚前开玩笑说我要当拜金女,而实际上,在经济上我一向自给自足,从未向他伸手要钱。

反而因为这件事,他还多收获了一个孩子。

我的后背一阵阵冒冷汗,婆婆还在絮絮叨叨不停嘴地说。我只觉得空气污浊不堪,一股一股的气流在我体内四处乱窜,我坐立难安,已经听不清婆婆在说什么了。忽然,我的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忍不住痛叫出声……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8、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纯白。

白得刺眼。

输液瓶,手上的针管。

背景音是监护仪器的「滴滴」声。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我妈和帆帆都在,俩人两眼通红。见我醒来,帆帆边说边流泪,「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泪夺眶而出。

我妈赶紧说:「小月子里,别哭。」

是的,在激烈的冲突以及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中,我流产了。

而在这件事情上,最难过的人是我妈。

她说:「早知道我就不逼你相亲了。」

她还说:「现在看来,不结婚也挺好的。」

刘占辉来看了我几次,我妈和帆帆都没给他好脸色。他提出晚上陪床,我妈不让,「你还是好好陪你家小姑娘去吧。」

被拒绝了几次,他也就不再提出陪床的事了。

只每天来看我两次。

早一次,晚一次。

而我,不想看到他。

他来了,我偏过脸不看他;他跟我说话,我也懒得搭理。

第三天,他终于受不了了,对我妈说:「我想跟小雨单独说几句。」

横梗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始终要解决。

我想了想,便同意了。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告诉他,事到如今,他前妻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救人,我心里才过得去。

老刘很感动,安慰我说,以后给我的爱不会少。又劝慰我,我还年轻,以后我们也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现在关键是,你得先把身体养好。」

养身体这条建议我倒是听进去了。

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9、

一年以后,老刘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这条状态写道,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配型成功,希希暂时得救了。

他又另发了一条,只有几个字,「谢谢大家,尤其谢谢你。」

我懂,他谢的人是我。

在我流产没多久,我跟老刘正式提出了离婚。

老刘不答应。他说,他会更努力地挣钱。他说,孩子的外公外婆绝对会全力相助,不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他说,他家里都看到我受了委屈,以后会加倍补偿我……他最后说:「我会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相信我。」

我没法相信。

我们离婚不久,老刘就复婚了,他前妻又生了一个女儿。

房子他卖了,他仍然执意要分我一半。不过,想到是治病救人的钱,我一分没要。

据说,刘家每个人说起我来都很感动。

帆帆说我是特蕾莎·梁。我很明白,我并不是伟大,我只是不想再掺和在这件事情中罢了。

如果要说,从这段感情中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男女之情在血缘亲情面前,简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老刘的那条状态,我既没有留言,也没有点赞。

他小窗找我,留下一句话,「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下辈子,我再来补偿。」

可是,有下辈子么?

手机提示,又有新信息。

原来是万年不联系的前任。

他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说还不错。

我和他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后,他说,他打算结婚,最近要装修房子,问能不能跟我借两万。

我没生气。

真没生气。

借钱这点事,跟我遇上的事相比,根本不是个事。不过,冤大头我可不打算再当了——这也算是上段感情教会我的一课吧。

我想了想回复道,借钱没有,恭喜你结婚,给你包个小红包吧。

我给他包了 200 块钱红包。

前任秒收。

自离婚以来,我第一次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我竟然笑出了眼泪。

泪眼模糊中,我看着书桌前整整齐齐的一排盲盒。每个盲盒上面都画着一张人脸,它们似乎在嘲笑我,你看你的感情像不像拆盲盒?

这套盲盒是刘占辉送给我的。

当初我跟他离婚,什么都没拿,只带走了这套盲盒,用以提醒我:生命中存在的不确定性。

感情就像拆盲盒,谁都猜不到自己拿到什么感情剧本。

我以为,我的剧本是浪漫爱情轻喜剧,没想到前任把它变成了黑色幽默荒诞剧;而遇到刘占辉,竟然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家庭伦理肥皂剧。

而我,竟然还是那个惹人讨厌的女二。

在我们的故事里,没有一个坏人。

可是却需要一个人来买单。

不幸的是,那个人是我。

遗憾,有一点。

谁让我与刘占辉之间隔了太多的人呢。

他的两个女儿、他的前妻、他的父母、我的父母……

在我与他的感情中,我仿佛与这群人一起,被滞留在一座骤停的电梯里,分享着稀薄的氧气,等待救助,难以呼吸。

我与他的爱情,人满为患。

只是因为那时,我并不明白:当选择了一个有历史的男人,他的历史总有一天会出其不意地找上你,打得你措手不及。

手指划过屏幕,我再一次点开那熟悉的微信头像。曾经,我事无巨细都会跟他分享,而他最后的那句留言,我没有回复,也永远不会回复。

我彻底删除了他。

我爱他,可我更想活得轻松坦荡。

就让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全文完)

□ 毛小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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