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千里

出自专栏《再生欢:盛世荣华盛妆匣》

皇帝为我和太子赐婚当天,丞相之女上门挑衅。

她向我炫耀腕上的玉镯,得意地说:

「这镯子可是殿下送给未来妻子的,你就算嫁了也得不到殿下的心。」

我执起手中长剑,瞬间斩断玉镯,冷冷地说:

「太子算什么东西,你要争,便拿去。」

01

我是漠北郡主楼云燕,漠北王的掌上明珠。

三年前奉旨入京和亲,路上突遇叛军,被接我进京的太子李承安救下。

本欲退婚的我从此心意已决,非君不嫁。

可李承安的心上人却是丞相之女沈安意,他说她才貌双全、温柔贤淑,是他心中最佳的太子妃人选。

于是我放下手中长剑,开始习女红,着华装,只为讨他欢心。

不想最后被利用,被践踏,连父兄都惨死在他手里。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皇帝赐婚的那天。

圣旨一出,京城替太子惋惜的声音四起,他们说我是个粗鄙之人,不如丞相千金沈安意与太子更为匹配。

我知道,这都是李承安叫人做的,为的就是退掉与我的婚事。

上一世为情所困,只觉他对我无意伤心不已。

眼下却觉得,李承安愚蠢不堪大任。

沈安意听到赐婚的消息后,果然又气势汹汹地上门挑衅。

她向我炫耀腕上的玉镯,诉说着太子对她的情意,嘲笑我就算得了赐婚圣旨也得不到太子的心。

我冷眼旁观,听着她的话内心毫无波澜。

我越冷静,她就越生气。

是呀,她觉得我应该像之前一样,泪流满面,悲愤欲绝,哭着求她不要抢走太子殿下。

她气急败坏,扬手就要冲我面上扇来。

我执起手中长剑,向她挥来的手斩去。

下一瞬,沈安意腕上玉镯断裂,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惊恐不已,颤抖着指着我说:「你怎么敢!这可是御赐之物,我要让太子殿下治你的罪!」

我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十分满意,厉声说道:

「我是漠北郡主,背后有漠北三十六部撑腰,我怎么不敢!」

没错,漠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势单力薄,需要依附中原才能长存的苦寒之地了。

父兄殚精竭虑数年,周边势力皆已归顺,渐渐显露出可与中原抗衡之态。

父王膝下三子却只我一女,视若明珠百般呵护,地位等同中原公主,若非我执着于太子,也不会同意和亲一事。

我又将剑架在她脖颈上,淡淡地说:

「太子如今在我眼里还比不上府里养的猫儿,你想要便拿去,但若是下次再敢在我眼前放肆,断的就不止是玉镯这么简单了!」

我看着她仓皇逃走的样子,心里十分畅快。

府上管事的王姑姑走过来,皱眉说道:「郡主,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沈姑娘,太子殿下知道了又得不开心了。」

我倒是忘了,这郡主府上有不少太子的好奴才,是我以往太过纵容,才让她们瞎了眼分不清谁才是主子。

「跪下。」我厉声喝道。

王氏不明所以,我抬眼示意星月,她当即给了王氏一脚,让其跪倒在我面前。

星月是我从漠北带来的丫鬟,也曾跟着我上阵厮杀过,自然有些功夫在身上。

王氏吃痛,还想开口教育我,被星月一耳光扇得口角流了血。

我静静等着周围下人越来越多,然后才高声说道:

「以往我识人不清,对某些吃里扒外的多有纵容,以后若是再有分不清这府里主子是谁的,王氏就是她的下场!」

众人哗然,我收了剑便往回走。

回到内院,星月高兴地哼起了小曲,我问她怎么了,她回道:

「郡主,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放肆,您还会和今天一样允许我出手吗?」

看来过去三年不止我,连这丫头也被憋坏了,我眼眶湿润地点点头,说道:

「当然,咱们漠北不是一贯如此,拳头硬的说话,过去是我被蒙了心智,以后不会了。」

她似乎不高兴我这么说,喃喃道:「明明就是那个太子眼瞎。」

我轻笑一声,正准备回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星月姑娘说得有理,我那皇兄实在是个瞎眼的,郡主这般好的姑娘都瞧不上。」

02

星月本想挡在我面前,我挥手让她退下,自己走上前去,开口道:

「不知三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来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眉眼如星,俊逸出尘,比之太子更多出几分风流韵味。

「今日总算见识到郡主真正的风姿,过去那般为爱痴缠实在无趣啊。」他语气轻佻,笑容碍眼。

我不想与他再做纠缠,于是转身就要回屋,没成想他却不要脸地跟了进来。

我拔剑出鞘猛然刺向他,他很快闪开,步伐轻盈,一看就是练过武的人。

「看来三殿下也不似外界传言那般,是个整日沉迷酒色的无能之人啊。」

我收回长剑,示意星月退下,邀李承佑进屋喝茶。

「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我递了杯茶水给他,淡淡地问。

他轻笑一声:「哦,郡主怎知我找你是有事相商?」

「殿下韬光养晦十几年,不会被我几剑就轻易试出,除非是有意相告,既然如此,殿下不必再小心试探。」

等我说完,他隐去面上的轻浮之气,开口道:

「聪明!不枉我等你三年,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开窍,勘破我那皇兄是个蠢材的事实,既然他如此辜负于你,不如我们联手,一起扳倒他如何?」

这是想借我的手对付太子?

「殿下野心不小啊,只是为什么我要和你合作呢?我是漠北郡主,自然乐意看你们中原皇室内斗,最好争得你死我活,我们才更好渔翁得利不是吗?」

李承佑听了这话却依然镇定自若,抿了口茶后淡淡说道:

「漠北近年来战事不断,就算眼下各势力已然归顺,可连年征战百姓疾苦,国家尚需时日来休养生息。太子不愿漠北势力崛起,一旦继位,必然北伐,届时北境战火再起,生灵涂炭,想必不是郡主所愿。」

没错,他说的是事实,上一世正是如此。

那时我被李承安关在冷宫里,父兄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为沈安意举办封后大典。

我悔不当初,重新执剑冲到大殿上,看到的却是他们两个琴瑟和鸣的甜蜜画面,底下众臣高呼万岁。

我疯了般想冲上去杀了他们为我父兄报仇,可是拿久了绣花针的手,提起剑来竟是颤抖的。

我死在侍卫的乱刀之下,一缕游魂飘到漠北,入目皆是红色,一片尸山血海,幸存的百姓也如行尸走肉般,过得苦不堪言。

我暗暗发誓,如若再有机会,我定斩情根,断孽缘,用手中剑护漠北百姓无忧。

痛苦的回忆让我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茶杯,直至破碎,碎片划伤手掌的痛感将我拉回现实。

「你还好吧。」李承佑眉头紧蹙,伸手想看我受伤的手。

我将手藏在桌下,说了声没事,随即告诉他,我答应和他联手。

不过条件是,他需给我一封议和的文书,确保继位后十年内不主动北伐,以示诚意。

「而且眼下还有一件事,得想办法退了和李承安的婚约才行。」我补充道。

还没等他回答,府里又来一不速之客。

「楼云燕,你竟然敢欺负安意,赶紧给我滚出来道歉!」

03

李承安带着府兵闯进我郡主府的事情,倒是令我大吃一惊。

而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哭得可怜兮兮的沈安意,仔细一看,脖子被一圈白布包裹着,隐隐有些血迹。

我摇摇头,感叹她为了借太子之手报复我,竟不惜割伤自己。

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真真地划上几刀,也不算白白担了这恶人的名号。

李承安怒发冲冠为红颜,厉声说道:

「楼云燕,你也太狠心了,父皇已经为你下旨赐婚,这太子妃之位迟早是你的,你为何还是不肯饶过安意?」

我看着沈安意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笑了笑说道:

「我在自己自己府里待得好好的,有些不长眼的非要上门挑衅,这也怪不得我了。」

这时沈安意往李承安怀里躲了躲,颤巍巍地说:

「太子哥哥,人家只是听到赐婚的消息太震惊了,想来求郡主让我继续待在你身边,没想到郡主竟然真的容不下我,还想杀了我,呜呜呜。」

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发给她鼓起掌来。

「你什么意思?」李承安的怒气更盛,双眼狠戾地看着我。

还有大事需要谋划,实在没心情和他拉扯,于是冷冷地说:

「沈姑娘脖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想必自己也一清二楚,我那赤鸿剑剑刃特殊,是不是被其所伤一验便知。」

我看着她浑身抖了三抖,继续说道:

「再者,就是我伤的那又如何,我和你说过了,我的背后是漠北三十六部,太子难道要因为一个臣女,对漠北唯一的郡主动手吗?」

李承安怒火攻心,拔出府兵手里的长刀向我挥来,「漠北郡主又如何,我偏要在你身上也划几刀,替安意讨回公道!」

我微微退了半步,然后立在那里等着痛感传来。

左肩一凉,长刀还未深入,就被房内抛出的茶杯击落在一旁。

「可惜了,伤口应该不太深。」我低声呢喃道。

李承安大惊:「楼云燕,你竟然敢在房里藏男人!」

说着就要往里走,星月守在门前,说郡主闺房外男不可进,李承安又要动武,我怒骂道:「你闹够了没有!」

然后冷眼看着沈安意,她被我吓得晕了过去。

李承安赶紧把她抱起来,丢下一句「粗鄙野蛮,不配嫁入太子府」,便离开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拉下外衣露出肩膀,果然有一小道刀伤,正冒着丝丝血迹。

「刚夸过你聪明,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李承佑淡淡说道,声音似有不悦。

我吓了一跳,进屋后没看见李承佑,以为他已经走了呢。

正要拉上外衣,却被他伸手拦住,拿出一瓶药膏就要往伤口上抹。

我摇摇头,不在意地说道:「你出手该再晚一些的,这伤口太浅,上了药愈合得就更快了,那我怎么到陛下面前诉苦去。」

他撇撇嘴,还是把药膏扔到了我桌上,然后说:

「你明日早点入宫吧,太子肯定会在早朝上弹劾于你,晚些再面圣对你不利,不如先发制人。」

「不等明日了,我今晚就入宫!」

今晚沈安意受惊,以她的性子,必缠得李承安抽不出身,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我跪在皇帝面前,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地说着李承安带兵入府伤我的事情。

这是我第二次跪他,上一次是为了赐婚,这一次却是想退婚。

可我请求退婚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皇帝搪塞了过去,让我先在宫内住下,明日定给我个交代。

我看他虽难掩病态,可一双眼睛目光如炬,显然不是个糊涂的,因此便应了下来。

宫女领我在琼华殿住下,听说这里以前住着一位塞外美人,只可惜活得不长,没几年便去世了。

我看着内殿清明整洁,想必也是有人时常打扫的。

第二日,还未用早膳,便有宫人火急火燎来唤,说陛下请郡主去殿前回话。

我心道:瞧瞧,好戏要开场了。

04

还未入殿内,便听到众臣子慷慨激昂的争论。

「陛下,太子与郡主的婚约既是家事,更是国事啊,还未成婚,那漠北郡主便敢对我朝贵女下手,焉知不是漠北王在背后授意所为,如此,将来太子殿下恐危矣。」

「两国和亲是十年前便定下了的,漠北郡主更是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京城谁人不知,丞相如此这般,难道不是想让自己女儿入主东宫吗?」

听着底下各执一词,皇帝表情越发难看。

是呀,要我说你们光动嘴有什么意思,打起来才好看呢。

我理了理衣裙,便听宫人高喝:「漠北郡主到。」

于是在他们审视的目光下,我缓缓走到殿前,步步端庄,优雅天成。

以往我怕出错,怕惹太子厌烦,便不怎么出席京中宴会,任由外人诋毁污蔑,今日我便要这百官看看,谁才是粗鄙野蛮之人。

我右手搭在心口,向皇帝行了礼,然后柔柔说道:「望陛下如昨日所言,还云燕一个公道。」

说罢李承安脸色突变,走过来拉住我的肩膀,怒骂道:「楼云燕,你自己在府上养男人,刺伤丞相嫡女,还敢恶人先告状!」

这么沉不住气,我真是谢谢你了。

左肩吃痛,渗出一些血色,不枉我早晨把伤口又扩大了些。

随即我故作伤心,委屈地说道:

「云燕对殿下的真心人人皆知,可殿下却为了沈姑娘带着府兵夜闯郡主府,对我兵刃相向,伤我事小,可如此这般,只怕会伤了我父王的心,更叫漠北三十六部的将士们为其郡主不平。」

此话一出,群臣俱惊。

今天,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以往我是神志不清孬种了些,可那不代表我父兄,更不代表我漠北将士们就是好欺负的了!

我看向皇帝,心灰意冷般说道: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钟情沈姑娘,云燕也不愿做那拆散眷侣的坏人,请陛下就此收回赐婚旨意,成全太子的一片痴心。」

总之就是,两国和亲不成,要怪就怪李承安和沈安意吧。

李承安正要反驳,却被皇帝高声怒喝回去。

「够了!这件事朕自有定夺,今日乏了,无其他事便退朝吧。」

最后李承安禁足太子府,罚俸半年,近侍杖责三十,沈安意出城静养,三年内不可回京。

这便是铁了心要把我和李承安绑在一条绳上了,我双手握拳,心里愤愤道:老狐狸,闹成这样了还不退婚,那我就再给你添把火。

05

沈安意出城前一晚,我潜进丞相府。

她的院子被护卫守着,应是怕她不甘出城,丞相怕犯错有意为之。

我打晕护卫,刚走到房门前,就听到她砸东西的声音,哭喊道:「爹爹为什么把我关起来,我要去找殿下,他一定不会舍得我让出城的。」

我轻笑一声,十分满意她的愚蠢想法,然后推门而入。

她惊讶不已,怒斥我怎么进来的,我便告诉她我把护卫都打晕了进来的。

她看向院外,神色闪烁,又厉声问道:「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摸了摸头上的金簪,看到沈安意脸色一沉后,淡淡说道:

「是呀,我就是来嘲笑你的,前几日你不是还跑到我府上耀武扬威嘛,可惜明日就要被送出城了,太子殿下便是我一人的了,你还能拿什么和我争?」

那支金簪是我托人打的,与沈安意此前玉镯上雕刻的图案一样,为的就是让她着急。

我炫耀了好一阵,在她气到极点时离开了丞相府。

刚翻墙而下,便遇到了故人。

李承佑靠在树旁,笑眯眯地看着我,脚边有一壶已经见底的酒坛。

我微微皱眉走了过去,如今我们已是盟友,总不能见他这副样子不管吧。

「你喝酒了?」我轻声问道。

「喝了点,恰巧遇到郡主夜行,便跟了过来。」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向我走了两步,继续说道,「郡主特意赶来炫耀,难道是对太子还不死心吗?」

他说话黏黏糊糊的,脚步凌乱,喝了肯定不止一点。

我扶着他的手臂,耐着性子说:「李承安早已与我无关,我是来逼沈安意犯错的。」

他似乎很开心,还想往前走,可脚下一乱倒在了我身上。

肩上一沉,他重重的脑袋靠了上来,酒气四溢,下一瞬脖间传来温热的触感,就听他喃喃道:「那就好。」

我脸颊滚烫,却又不能把他扔在丞相府外不管,心下一软,暗道:便留你一晚吧。

然后便扶着他往郡主府走去,途中察觉疑似有人跟在身后,正想转身试探,却被李承佑拉着倒在了一旁。

回头再看,身后已空无一人。

留他在厢房睡了一晚,第二日我醒时,他已自行离去了。

不过他走之前倒是送我了两份大礼,看来我俩的想法真是不谋而合呀。

其后这段日子,太子与丞相之女私相授受,以致轻待漠北郡主,惹怒漠北王室的流言传遍京城,这便是李承佑的第一份大礼。

而我则常常外出,对百姓多以善待,因此形象大好,致使李承安在民间的口碑一落千丈。

两个月后的宫宴上,李承佑的第二份大礼奏效了。

我看着对面立在李承安身后的小厮,虽刻意装扮过,但仔细看不正是沈安意嘛。

李承安虽宠她,可上次在我手里吃过亏,定不会蠢到带她到宫宴上来。

我转头看向一副醉态的李承佑,他不经意地冲我点点头,肯定了我的想法。

这家伙演技极好,我都以为他是真醉了。

等等,脑中突然闪过他上次的醉态,深呼口气努力按下想要揍他的冲动,暗骂了句登徒浪子。

酒过三巡,李承佑晃悠悠地走到殿中,对着李承安说道:

「皇兄府上何时多了位美人,竟如此宠爱,宫宴也要带在身边。」

李承安转身一看,脸色突变,试图遮掩道:

「哪有什么美人,三弟怕是喝多了酒看错了吧。」

「既然不是皇兄府上的美人,那便跟我回府吧。」李承佑借着醉态便去抓沈安意的手。

流氓无耻死变态!虽然知道他在演戏,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道。

就在李承佑要抓到沈安意的手时,她突然冲到殿前跪下,卸去伪装大声喊道:

「臣女乃丞相嫡女沈安意,臣女不愿跟三殿下回府,因为……因为臣女已经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

06

李承安似乎也很惊讶,看来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喜当爹的事情。

可是本应在城外静养的沈安意,今日却跟着太子参加宫宴,还当众宣布有了皇室血脉。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也无法遮掩,只得频频向我看来。

哼,他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为爱包容所有的痴人呢,做梦!

我走到殿前,冷冷开口道:「陛下,沈姑娘对太子殿下如此痴情,不惜以清白之身相许,漠北民风虽开放却尚不及沈姑娘分毫,云燕十分感佩,愿让出太子妃一位,成全这一对眷侣。」

李承安被禁足后,倒是长进不小,如此沉得住气,要是以前必得上前护着沈安意才行,看来是被人敲打过了。

皇帝盛怒,不争气地看了眼李承安,而后对我说:「云燕,好孩子,你既决意与太子退婚,朕便应了你。只是两国和亲不是儿戏,况且京城儿郎众多,你就再选一个吧。」

狗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把我留在京城了,罢了,先退了这桩恶心人的婚再说。

我笑了笑回他:「陛下,敢问是否天家儿郎,任我挑选?」

他愣了一瞬后,冲我点了点头。

可我还没回答,就听到一个邪魅的声音说道:「本皇子垂涎郡主美色久矣,苦于婚约求而不得,今日郡主既要另择佳婿,不如选我如何?」

他说这话时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清明无半点酒意。

我心跳得剧烈,即使活了两世,也从未有人这般大胆向我示爱,从来都是我爱而不得。

可下一瞬又清醒过来,我们是盟友不是嘛,我本来就是要选他的,以后解除婚约也容易。

只是他不该先我一步跳出来求娶,果然我看到皇帝和李承安的表情都不怎么好。

「既然如此,我便选三殿下吧,陛下不会食言吧。」

皇帝虽不喜李承佑出头,可既然我也选了他,自然没法再说什么。

宫宴结束后,沈安意却拦住了我,我看她左脸红肿,显然是被人打了。

她表情狠厉,扯着嗓子怒斥道:「你利用我!」

「沈姑娘此话怎讲?」我拂开她的手,淡淡地说,「不遵圣旨的是你,爬到太子床上的是你,珠胎暗结还宣之于众的更是你,与我何干?」

她神色慌张,流着泪说:「不是的,是兰心告诉我说被送出城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让我去找太子殿下,还让我和他...…这个孩子我...…我本来是要打掉的,可是兰心说可以借此把太子妃之位抢过来,让你滚出京城。」

她越说越惊恐,最后瞪着双眼问我:「兰心是你的人!」

我却摇摇头,告诉她兰心不是我的人。

因为兰心是李承佑的人,这便是他的第二份大礼。

我看着她精神不济地离开后,也准备乘车回府,却没想到会被第二个人拦下。

李承安一脸怒气地抓着我不放,嘶吼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将沈安意送到太子府,为的就是今日退婚,你是不是早就和我那三弟有染,那日我在你府上...…」

「住口!」他还未说完便被我打断,「请太子殿下慎言,本郡主与三殿下今日初见,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本郡主一见倾心,愿永结欢好,这有何不可?」

李承安神色动容,态度突然软了下来,柔声说道:「可是过去,过去你喜欢的一直是我。」

「是呀,殿下也说是过去了,过去你为了沈安意多少次伤我害我,今日我成全你们放手了,你又为何惺惺作态质问于我?」

他还想为过去的事情狡辩,这时李承佑来到我身边,扶住我颤抖的手。

「皇兄,云燕现在已是我的未婚妻子,还望皇兄此后不要再做纠缠。」

说罢不顾李承安难看的脸色,牵着我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身体是颤抖的,泪水决堤而下,心脏揪得生疼。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辜负了我心意的是他,害死我父兄和漠北百姓的也是他,他怎么敢有脸来质问我。

也许是解除婚约后,脑中长期绷着的弦陡然断裂,两世记忆混杂,令我十分痛苦。

我靠在李承佑的肩上,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回到了自己房中,外面天色还未亮。

我觉得口干舌燥,想找星月讨杯水喝,正要唤人,却发现李承佑还在房内。

他笑眯眯地端了杯水给我,说道:「哭成那样,就知道你醒后要找水喝。」

我接过水后一饮而尽,正想问他怎么还没走,他就开口道:「抱你进府后我便离开了,之后偷偷翻进来的,没人知道。」

登徒子,我又没让他守着我。

「你为什么要在宫宴上那样说?」我想起正事,于是皱眉问道,「后面还正面和李承安作对,眼下我未收到父兄回信,还不是你出头的好时机,隐忍多年何必急于一时。」

他接过茶杯,又倒了一盏给我,复而柔声说道:「因为我怕你不选我啊。」

我匆匆咽下茶水,玩笑般地回他:「我怎么可能不选你,我们是,我们是盟友不是嘛。」

他突然摆正我的肩膀,眼眸如星直视着我,认真地说:「云燕,我在宫宴上说的话不是做戏。我心悦你,远不止三年之久。我知道因为太子你伤得很重,你不用着急回应我,我可以慢慢等你。」

李承佑走后我的睡意消散,脑中不停回想着他刚才的话,他那是在表白?他真的喜欢我?

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夜间的风渐凉,吹得我又清醒了些。

眼下无关儿女私情,哪怕为了北境再无战火,我也会尽全力助李承佑继位,只盼早日收到父兄的回信。

07

沈安意如愿住进了太子府养胎,可李承安却迟迟不以正妃之礼下聘,听说丞相对此很不满,以致与太子渐生嫌隙。

而我半月前便给父兄写了信,说明缘由,告诉他们我要扶持李承佑继位。

附在信内的,是李承佑承诺登基后议和的文书。

可我还没等到回信,便先等来了漠北向中原边城出兵的消息。

我心里疑惑,父兄不会贸然引战,即使出兵也应提前告诉我才是,可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是夜,李承佑来访,告诉我皇帝竟然要他领兵北上,是太子提议的。

我就说他不该那么早出头的,这下可好,将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急得在房内踱步,他却坐得稳当,片刻后缓缓地说:「别担心我,我定平安回来,你父兄也会平安的。」

他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这次可能会分开很久,下次见面时,便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我知道他是在说上次表白于我的事情,我不自觉地微微点头。

本来以我们的盟友关系来说,由他领兵我应是更放心的,可不知怎的心里没来由地不安。

李承佑北上的半月后,太子突然登门造访。

他拿着一封军报丢给我,冷冷地说:「蕲州一战,三弟以身殉国,你父兄亦身负重伤。」

顿了片刻后,他接着说道:「漠北杀我皇室子弟,罪无可赦,不日我就会率军北伐,踏平漠北。」

不可能!我将手中军报揉成一团丢给他,嘶喊道:「不可能!我父兄一向谨慎,断不会随意斩杀皇室中人。」

李承安神色晦暗,我当即明白:「是你!你在军中安插了人,你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呸,什么亲弟弟,不过是铁勒部进贡的奴隶生下的杂种,三年前顶着太子的名义替我接你进了一回京,竟真的以为自己配和我争了,云燕,你只能是我的,我没有娶沈安意,等我凯旋,我还是会娶你做我的正妃。」

我呆呆地看着他,身体僵硬,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原来我竟是从三年前就错了吗?

可笑!真可笑!我捂着心口放声大笑,也任由泪水如雨般滑落脸颊。

我甩开李承安,提了剑便要离开。

「你去哪?」他拦住我,厉声质问。

我提起手中剑,抵在他胸前,狠戾地说道:「你以为拦得住我!」

「云燕,别再闹了,我说过了,你会是我的太子妃,你还不满意吗?」

我冷哼一声,笑道:「你也太自信了,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

李承安愣了一瞬后愤怒不已,回道:「不管如何,你注定只能是我的。」

他拍了拍手,随后从内院走来几人,李承安说道:「我知道你功夫好,我亦不舍伤你,可你从漠北带来的这些丫鬟仆人,你舍得让她们为你送命吗?」

我看着被押来的众人,愤恨地瞪大了双眼。

「郡主,你别管我们,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星月冲我喊道,却在喊完后便被踢倒在地。

「你卑鄙!」我愤愤说道,却还是放下了手中长剑。

李承安吩咐侍卫围了郡主府,随后便扬长而去。

可是就在当晚,有一人悄悄潜入了郡主府。

08

我认出来人正是沈安意身边的兰心。

「郡主,主子说若他出事,您便是我的新主子,兰心可以带您离开这里。」

我摇摇头,要走我自己也可以离开,但是这一府下人我不能不管。

看着她身量和我差不多,我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翌日,漠北郡主身染风寒需卧床养病的消息传到东宫,李承安来看过一回,不曾怀疑,大概是认定我做不出不顾府内众人性命的事。

而彼时,我已驾马赶往边城蕲州。

昼夜兼程,十天的路程我只用了一半时间。

在蕲州打听到漠北军营地后,我亮出郡主令牌,直直冲向爹爹大帐,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面前这个拿着鸡腿,和我爹爹有说有笑的人,不是李承佑还能是谁。

李承佑没死,我父兄也没有受重伤,甚至蕲州根本没有战局,这一切都是他和我爹联手设下的圈套,只为了请李承安入瓮。

「你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我问他。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我沾灰的脸颊,徐徐说道:「三年前你入京时,突遇叛军作乱,是我安排的,为的是趁机将蕲州守卫换成我的人,只是没想到会让你涉险。」

「可你也救了我不是吗?」我接过手帕说道。

他面上一惊,然后笑笑说:「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只是感激我,更不想以这份恩情要求你做什么,后来再想说时已经晚了。」

我心口一紧,骂他就是个傻的,又问他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我。

李承佑倒了杯茶,然后将他的故事慢慢说与我听。

「我母亲是铁勒部为了讨好父皇而送到中原的,她生得极美,父皇一眼便看上了,可我母亲不喜被囚禁在这巍巍宫墙之内,一心只想回到家乡,渐渐地便被父皇厌弃了。

「后宫妃子一旦失宠,美貌便成了她的原罪,其他嫔妃担心她会再度得宠,便联手害死了她,我自然也是她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十二岁那年,铁勒部进犯边城,我被推到殿前,领旨抗敌。可从没人认真教过我,他们便是存心要我去送死。可谁叫我运气好,遇到了一个身着红袍,随父兄上阵厮杀的小姑娘,从此心之所向,图谋数载,只为有一天成为与之并肩之人。」

我微微诧异,原来竟是这样。

漠北儿女从不娇养,八年前我便随父兄四处征战,路过一座城池时,听到铁勒部在城内烧杀掳掠的消息,当即和兄长率了兵马赶去救人,城内老弱妇孺众多,我并不记得见过李承佑。

没想到原来他之前竟这样苦:「那你为何骗我?还不让父兄与我联系?」

「李承安自幼被当做储君培养,身边能人异士众多,瞒着你,让你着急,他才会更加相信蕲州传去的消息是真的。」

他抬眼看我,然后又说道:「当然了,也有我的一点私心,云燕,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我面上微红,抬脚就要往帐外跑,却被他从身后抱住,耳边传来魅人心神的声音:

「此战过后,我们便成婚吧。」

我点点头,嗔怪道:「那以后不许再瞒着我了。」

我父兄倒是对他十分满意,住在军营这几天,看到他们相谈甚欢,我也跟着开心。

七日后,太子率兵抵达蕲州,方知羊入虎口却为时已晚。

09

太子身死的消息传回中原后,朝堂哗然。

老皇帝惊闻噩耗一病不起,而其他皇子并无帝王才能,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李承佑现身蕲州外的一个小城,宣称当日只是受伤被人救下,重新率兵夺回了蕲州。

当然,这些都是做戏罢了。

最后,两国议和,李承佑带着议和的文书回到京城。

众臣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上书请奏立李承佑为太子,代理国事。

此后,尘埃落定,天下太平。

而我,作为漠北郡主,重新踏上了去往京城和亲的道路。

这次来接我的,是已经成为太子的李承佑。

他坐在高大的骏马上,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不用再小心隐忍,帝王之气显露无遗。

他笑着向我伸出手,我眉眼弯弯,伸手覆在他的掌心之上。

我们两人一马,共踏山河千百里,守着万家生生不息。

10

京郊院内,一妇人临盆。

兰心和星月守在我身后,面前坐着的,正是李承安。

他在蕲州重伤后并没有死,只是忘了前尘往事,被我关在城外庄子永不能出。

沈安意是自愿来陪着他的,便也一同关在了这里。

看着眼前这个急得打转的陌生人,我的恨意也慢慢消散了。

上一世他率兵北伐致使硝烟四起,这一世我便夺了他的江山碎了他的帝王梦。

可在情爱这件事上,也许只是我的执念罢了,他不爱我,这本不是错。

而我一直以来也爱错了人,幸好此生还有机会弥补。

屋内传来婴孩的啼哭声,稳婆出来报喜,说是个漂亮的女孩。

李承安快步往屋里走,我不打算再待下去,于是准备转身离开。

他叫住我,轻声问:「来都来了,不看看孩子再走吗?」

我摇摇头,说以后都不会来了。

他眼眸幽深,似要透过我看另外的人,复而缓缓说道:「你今生定要幸福。」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还要再问时,他便笑了笑往屋里走去了。

夜晚风凉,我搓了搓手,忽而肩上一沉,被人披上了一件外袍,抬头便看见李承佑一脸苦相。

「你怎么来了,明日不是登基大典吗,今夜该好好休息才是。」

他扶上我的腰,委屈说道:「人家生孩子,你来凑什么热闹嘛,为夫可是担忧得很呐。」

我顺了顺他的炸毛,便一起回宫了。

谁知这人是个不老实的,半夜钻进我的被窝,暧昧地说:「我想了想,夫人定是瞧别人生孩子羡慕不已,不如我们......」

我挡住他乱摸的手,嗔骂道:「明日还有正事不可耽搁,你老实点!」

可事实证明,这会武的男人招惹不得,第二天精神不济的只我一人,他依旧神采飞扬。

终于,李承佑登基称帝,我为皇后。

他始终守着自己的承诺,小心地维护着两国间的和平。

百年后,民间依然会有人歌颂道:

中原皇帝李承佑在位数十年,后宫只漠北郡主楼云燕一人,两人恩爱,琴瑟和鸣。其后更是携手除陋习,改旧制,使两国间贸易畅通,往来便利。

从此,共赴繁荣盛世。

- 完 -

□ 姜姜

备案号:YXX1jobnQEnUL321JoS3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