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暗恋无声:偏偏喜欢你》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独留我一人在有后妈的家里受苦。
可她有一个富婆闺蜜,听说富可敌国。
当车队来接我的时候,我正拿着个袋子捡破烂。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抱住了我:「我的宝,姨姨终于找到你了。」
她指了指旁边 185 的帅哥:「那是我儿子,帅吧?嫁给他!姨就能当你妈了。」
1
我叫宋时,冠的是我妈妈的姓。
每个人的童年或许都有不同的颜色,但我的不是,我的童年灰暗得可怕。
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于是上天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可她咬着牙选了一命换一命。
我活了,但我妈未能与我见一面就闭了眼。
她走后我爸很伤心,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我,甚至不想看见我。
每次他喝醉酒都会厌恶地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以为他是太爱我妈妈了,所以才会这么对待我。
可直到后妈进了门,我才推翻了以前的一切想法。
那天,6 岁的我搭着小板凳在灶头上煮饭,爸爸推开门,他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进了家。
那是他少有对我笑的时候:「宋时,这是你的新妈妈。」
我的手被烫了一个很大的疱,但我没敢说疼,乖巧地与她们打了招呼。
女人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那是我后妈的女儿,比我小 5 个月。
第一次见,我就从这个新妹妹眼里看出了她对我的不喜欢,她换了姓,换上了我爸的姓氏,叫程月。
而我的后妈进门没多久便生了个弟弟,从此我灰暗的童年正式开始。
2
我爸不让我上桌与他们吃饭,说看见我大家心情都不会好,即使他们吃的每一顿饭都是年纪尚小的我做的。
我的新妹妹程月很会讨爸爸欢心,比起我,他们才更像父女。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得到的一定是她,其次是弟弟,最后是后妈,没有我的份。
但我很乖,我不哭不抢,希望能得到多一点父爱。
但他从不会多看我一眼。
后妈叫我放学要捡满一个袋子的塑料瓶才能回家做饭,而我爸默认了这个只为我而定的家规。
我的性子软,骂不来人,所以家里每个人都可以踩上我一脚。
这个家是没有我的位子的,可他们住的是我妈妈生前买的房子,我不该是那个要走的人。
我妄图得到父爱,但好像不行。17 岁的年纪,我却越发地沉默,但那是我装的。
3
我和程月读的是一所学校,我本来是不能再读书的,我在我爸房门口跪了一夜,在天亮的前一刻,我爸披了衣服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你以前很懂事的,家里现在很困难,你弟弟周末的补习班还要钱,你现在大了,你阿姨想让你出去赚点钱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
天际泛了白,阳光细细洒向了每一个角落,是没有路灯也能看清前路。
我跪在地上,望向我爸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质问:「我只比程月大 5 个月,这不公平。程月能读,我也能读。我不用你们给我付学费,我自己挣。」
我爸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点了头,而后妈给了我好几天的脸色看。
程月知道我要与她继续读同一个高中,在饭桌上闹起了脾气:「我不要和宋时读同一个高中,太丢脸了!大家知道我有一个捡人家喝剩的瓶子的姐别人会怎么看我?」
后妈给程月夹了个鸡腿:「月月别闹脾气,都这么大人了,咋还小孩子脾气?你在学校装作和她不认识就是了。」
程月将碗推在一旁,不爽地看着我:「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和她读一个学校,要不然我就不读了!」
后妈一听,那还得了,连忙哄人:「瞎说什么话?你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干什么?」
说着又瞪了我一眼:「有些人也是,读哪里不好非要和月月读同一个学校。真的是会眼红,别人有的她也想有。白吃白住还不懂得感恩。」
彼时的我正在往包里放馒头,想趁着天黑再去广场捡一下塑料瓶。
这时候,老人们正好出来跳广场舞。
我爸看着我沉默的样子,眉头皱得很紧:「宋时,你为什么非要和你妹妹读同一所学校?不能换一所吗?」
我拿袋子的手一顿,直直看向他:「您或许可以了解一下我的成绩,我是被学校保送的,学费全免。而程月是你们花了几万的择校费才送进去的。」
说完,我拿着袋子径直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摔碗的声音。
4
晚上的风有点大,而我的衣服单薄又老旧,衬衫的扣子被我规整地扣到了脖颈,风却还是刮得我生疼。
我看了下满天的星星,很漂亮。
可是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妈当时真是瞎了眼,为了我爸这么个男人和朋友断绝了往来。
不哭,我不哭,哭了就是王八,哭了我就输了。
就在我强忍眼泪的时刻,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弟弟拉了拉我的衣服:「姐姐,妈妈让我来问你这个瓶子你要不要?」
我看着他愣了两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真的好感动,很破防!
小弟弟被我吓了一大跳,小嘴一瘪,眼泪哗哗地将手上的空瓶子塞给我,然后哭着跑开了。
而我继续哭着捡破烂,连个小弟弟都比我爸好。
哭也哭完了,破烂也捡满了。我拎着大袋子回家,在走到家门口时,一个车队驶入了这破败的小巷子。
我数了数,有十几辆豪车。
车灯晃了我的眼,我下意识抬手挡住视线。
车队的动静太大,周围邻居都探出了头。
我爸和后妈也披上了衣服伸直了脑袋。
我侧身让了让怕挡住了车队的路,可灯光一灭,为首的豪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皮大衣的美女,虽是中年但却美艳。
高跟鞋碰地,她摘下墨镜,一脸心疼地冲过来抱住我:「宝,姨姨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你妈妈的闺蜜,我当初不同意你妈和那个傻 B 男人在一起,我和她赌气了这么久。我还在等着她低头,没想到她竟然归西了!都怪姨姨没调查清楚,让你受苦了这么久!」
女人牵着我的手,搓了搓,眼睛里全是心疼:「手怎么这么冰,乖乖,姨姨给你暖暖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猝不及防,但这是我从未得到过的关心,于是我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点了下头。
女人暖着我的手,随手指了下旁边的一个人:「乖乖,那是姨姨的儿子,帅吧?嫁给他,姨当你妈。」
我的视线这才移向后方,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
他姿态随意地斜靠着豪车,一只手插着兜,寸头,白 T,一股子痞帅。
我对上男生黑色的眼眸,发起了呆。
这不是 A 中没人敢惹的谢景吗?
「乖乖,他是姨的儿子。」女人一脸怜爱地看着我。
我手里提着捡破烂的袋子,愣愣开口:「我不信。」
男生靠着车门轻笑出声,嘴角上勾,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他抬步向我走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我拎着的一大袋破烂。
不顾我的惊讶,男生漂亮的眼眸直视着我,我看清了他眼里的笑意。
低沉又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落下:「我们又见面了,同学。」
5
我与谢景见过,就在半个月前,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那天我从奶茶店里下班,穿着并不白的小白鞋,像往常一样拿着随身带着的尼龙口袋想要捡一下塑料瓶。
附近就是运动场,很多人都会在这里打篮球,所以塑料瓶很多。
许是我捡塑料瓶太过专注,头顶打下了一片阴影我也未曾发现。
起身的时候脑袋微微眩晕,我踉跄了一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能站稳?」很好听的男音。
我抬头,一张俊脸在我眼前放大。
我愣愣地看着他,妈妈,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应是才打了篮球,他的头发前端微湿,手上戴着护腕,隔着球衣我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
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狂跳,我忙挣脱他握着的手:「能的,谢谢。」
男生顿了一下,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刚刚握住我手腕的手指。
瓶子散落在地,男生将手上的球丢给旁边的人,在众人一脸的震惊下他蹲下身子帮我把瓶子全部捡了起来。
起身时他移了下步子为我挡住了阳光:「我们那儿有很多喝了水的瓶子,你要不要?」
我愣愣看着他点头:「可以要吗?」这人可真好啊。
男生看着我闷闷地笑出了声:「可以要。」说着踢了一脚旁边的一个人,「傻看着做什么?去把场上的瓶子都捡过来,没喝完的叫他们当场喝。」
那人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景哥,你今天?」
男生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怎么?」
那人咽了下口水:「没什么,我、我这就去叫哥们儿们喝水。」
于是,五分钟不到,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而我的拿来装猪饲料那么大的尼龙袋子满了。
走的时候男生抬手要帮我拿,我忙拒绝:「我、我自己来,同学,谢谢你啊。」
男生挑了下眉,弯腰将袋子给我系了一下:「行,走路慢点,别摔着了,要看路。」
我点点头,提起袋子走。
刚走了几步,男生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她,男生单手插着兜,抬手挠了把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自在地开口:「明天你还可以来这儿,我们这里天天都有。」
我笑了下:「知道啦同学!」
我提着袋子慢慢往回家的路走,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几个女的带人堵住了我,程月也在其中。
为首的女孩很漂亮,穿着特别漂亮的裙子,只是她面目狰狞:「你很会装嘛,竟然和谢景说上了话,你也配?」
她一脚踢开了我装瓶子的袋子,塑料瓶从袋子里散落得到处都是。
程月在后面殷勤讨好:「茜姐,我帮你看着她,她以后要是再敢勾引谢景我知道该怎么整她。」
我看着程月憎恨我的眼神,轻轻笑了下,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幸运,可显着她了。
也是从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是大名鼎鼎的谢景啊。
我听说过谢景,他在棉城很出名。 他比我高一个年级,读高二。
A 中是有钱有势还有实力才能读的学校,谢景成绩很好,听说是 A 中的年级第一。
但他看起来并不像个好学生,寸头加凌厉的长相,特别凶,笑的时候总给人又野又痞的感觉。
谢景打架从不手软,听说脾气也不怎么好,关于他的传闻特别多,棉城的高中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
A 中谁也惹不起的校霸,更别说我们这种读末尾学校的人。
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里捡水瓶。
6
思绪拉回,在邻居们震惊的目光下,我一脸蒙地坐上了豪车,住进了像城堡一样的大别墅里。
江阿姨是我妈妈年轻时候的闺蜜,她雷厉风行牵着我就要走。
后妈眼睛里闪过精光,摆出长辈的样子:「这位女士,我们养了宋时这么久。就算你是宋时妈妈的闺蜜,也不能想带走就带走吧!养育之恩宋时就不报了?」
江阿姨语气淡淡的,没怎么在意:「说吧,多少?」
后妈脸色尽显贪婪:「二十万。」
江阿姨嗤笑一声,对着旁人吩咐:「给她,以后别再出现在宋时面前,不然我怕我收不住自己的刀。懂?」
后妈的眼睛死死盯着银行卡,连连点头,带着讨好的意味,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那般趾高气扬。
「懂,懂,懂!既然您是宋时妈妈的闺蜜,那我们就把宋时交给您了。您也看见了,我们家里确实困难,三个小孩确实难养。」
我爸欲言又止,但他好像很怕江阿姨,只一个眼神他连话都不敢说。
二十万,我爸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所以我从小到大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呢?
程月还穿着睡衣,走时,她嫉妒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看出个洞来。
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我新捡的那一大袋破烂,被谢景稳妥地拿着。
他的力气好像很大,我费力都拎不动的,他单手就能轻松拿起。
刚到谢家别墅的那一刻我特别局促,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只身来了这里。
突然,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捏了下我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抬头,对上了谢景黑色的眼眸,我紧张开口:「怎、怎么了?」
谢景提着我捡的破烂,嘴角翘起的弧度懒怠散漫:「别紧张,我妈一个星期前给你买了一整个房间的裙子,穿不完的。」
我瞪大了眼睛,一整个屋子的裙子啊!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我向来藏不住事,心思全部摆在了脸上。
谢景没有错过我的表情变化,他轻笑出声,往前轻推了下我的后背:「欢迎回家,宋时。」
7
来谢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捡了一晚上的破烂,我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红。
江阿姨一脸心疼地叫我快去洗个热水澡。
坐在浴缸里我仍觉得像做梦一样,这里的一切我想都不敢想。
这泡澡的水比我平时喝的水都干净。
浴室外面是衣帽间,我站在这些漂亮的衣服面前发呆。
江阿姨真的给我买了一房间的裙子啊。我拍了下自己的脸,老天爷这真的不是梦吗?
我将手上的水擦干,动作小心地换上了柔软的睡裙,在镜子面前缓缓转了个圈。
我之前穿的衣服很老旧,是程月穿剩下的。因为长年的营养不良,我只有 156 的个子,经常捡程月不要的衣服穿,不然没人给我买。
换下后,我并没有丢掉它们,我怕有一天我的梦会醒。
吃饭的时候江阿姨给谢景夹了个螃蟹,却满眼宠溺地看着我:「快剥,我们小宋时要吃。」
江阿姨摸了下我的脸,眼里全是感慨:「真像啊,你长得真像你妈。你不知道当年我和你妈玩得有多好,你外公外婆走得早,你妈就我一个亲人。就这你妈还不让人省心,非得嫁给你爸那个臭男人。我看你爸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
「谁知劝了那么多次分手,到头来你妈竟然要请我去吃席!去个屁,我哪有脸去?十句话九句都是骂你爸的。」
「所以我和你妈赌气,我去了国外,便一直没有联系。我骂她没良心,这么多年都不低头,结果竟然是她人没了,哪低得了什么头。都怪姨,都不知道调查一下,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别怕啊,以后这就是你家。」
谢景将剥好的蟹肉放我碗里,我双手捧碗,这可是谢景亲手剥的,我出息了。
谢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他撑着下巴看我:「想吃我再给你剥。」
江阿姨给我盛了碗汤:「乖乖,我和你妈年轻的时候就约定了以后要是生的小孩是一男一女就做亲家,你还记得不?」
「咳,咳,咳……」吃进嘴里的蟹肉因为江阿姨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谢景竟下意识地将手伸到我嘴边,「呛到了?」
我摇着头推开他的手,谢景被气笑了,抬手为我顺着气:「嫌弃老子?你谢哥我可不轻易伺候人。」
话还没说完,江阿姨一巴掌打在谢景脑袋后:「你在谁面前说老子呢?可显着你了!给人小宋时留一个好点的印象行不行啊?你本来就配不上人家,还不努力留个好印象,我是你妈都帮不了你。」
说着,又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乖乖,都怪姨,吓着你了吧?也是,那时候都还没有你爸这号人,你怎么可能记得这事儿!咱不奇怪哈,你和谢景算是指腹为婚,给姨一个当你妈的机会。」
我喝着江阿姨给我盛的热汤,眼眶有点湿润,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因为什么。
以前在家里,我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次。拿我后妈的话说,我就是个吃白饭的,能给我吃的就不错了。又怎会有人因为我被呛到就如此兴师动众呢?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妈妈,你的闺蜜真的好好呀,这里才是天堂。
8
我已经住进谢家快半个月了,这里的生活让我每天都像在做梦。
江阿姨帮我辞掉了奶茶店的工作,她一边给我别着发夹一边告诉我:「打什么工啊?你这样年纪的小孩就该被家里人宠着。」
「可是我应该给老板把剩下的一个月干完。」
江阿姨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放心,姨不会让你老板吃亏的,早就补偿过了,你就乖乖地在姨家里做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谢叔叔回家那天,我站在院门口乖巧问好。
我局促不安,他却笑眯了眼,伸手给了我一个很大的红包:「这就是小宋时吧,长得真漂亮,叔叔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有个软乎乎的女儿,这下可算是如愿了。」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好厚的红包,这是我第一次收红包,小时候家里过年,来的都是后妈那边的亲戚,他们只会给程月和程涛红包,从来不会给我。
我小心地将红包看了又看:「谢谢叔叔。」
谢叔叔摸了下我的头:「不用谢,宋时真懂事。」
谢景也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应该说一点也不像。
传闻说谢景脾气不好,对谁都没有耐心。
可我看见的他却是会为了让我多吃几口饭低声哄我好久的人,是细心到我每次忘了吹头发他都会懒散地靠着我的房门将吹风机放我手上苦口婆心说「怎么又不吹头发?」的人。
「我忘了,不喜欢吹头发。」
谢景声调懒散,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好看得不真实:「小屁孩毛病还真多,吹头,老子看着你吹。」
每次都如此,从未有过不耐烦。
传闻说 A 中的谢景离经叛道惯了,想让他低头,难如登天。
我一直都知道谢景他是抽烟的,因为他经常无意识地掏出打火机。
但因为我的出现,谢景再没抽过烟。而是换成了棒棒糖,只是叼棒棒糖的姿势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与叼烟的姿势如出一辙。
有一天我看着他拿棒棒糖的姿势,失笑着问他:「谢景。」
谢景吊儿郎当地回我:「干嘛?」
「你是不是想抽烟了?」
谢景轻嗤一声:「怎么,想管我啊?」
一句玩笑话却让我的心里发痒,我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太阳有点大,谢景自然地将我的帽檐压了压。
「谢景,你和我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谢景勾着唇角:「别在外面乱听一些传闻,都是瞎传的。」
我仰头看着他:「谢景,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谢景眸光暗了几分,他似乎很轻地笑了下,弯腰靠近我,我以为他要回答我,所以往前凑了凑,屏息凝神地听着。
结果他弹了我一个大脑崩儿。
带笑的声音自我头顶落下:「你自己好好想。」
9
短短半个月里,我的变化巨大。
江阿姨每天的乐趣就是打扮我,每天都能吃到肉让我本瘦削的脸长圆了点。
没再出去捡破烂,皮肤也变得白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妈妈,我真的好漂亮呀。
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无条件地对我好。在我那不被爱的年纪里,我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也没人教过我要怎样才能坦然地接受这些真挚而热烈的疼爱。
所以我惶恐而不安,我不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获得这些东西的。
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糖果的孩子,就总是会想着失去了会怎么办。
老天啊,或许我是真的可以被接纳的,对不对?
江阿姨为我在 A 中报了名,而我通过了考试。
开学那天,谢景骑着机车在门口等我。
见我一出来就抬了抬下颌示意我上车:「今天开学别紧张,我在高二部,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
谢景戴着头盔,说话闷闷的:「听见没?」
「听见了。」
我双手拿着书包带子怎么也不上车。
谢景此时就像开屏的孔雀,一脸兴奋:「愣着干什么?上啊。别怕,我开慢点。」
我看着机车这拉风的红,笑得勉强:「好炫酷啊。」
谢景挑了一下眉:「说人话。」
我小声控诉:「我不想坐,好张扬。」
谢景被气笑了:「宋时,你毛病可真多啊。」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长腿一跨下了车,将钥匙丢给了一旁的管家,再弯腰长指一钩,动作自然地将我的书包背在了他的肩膀上。
10
开学第一天,我的照片在学校贴吧上疯传。
原因只有一个,谢景穿校服进校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谢景这位大佬读书从来不穿校服。
老师问他为什么,他拽得理直气壮:「因为不喜欢,多蠢啊。」
他是年级第一,成绩也好,家世更惹不起,老师是又爱又怕,没人管得住他。
可是今天,谢景这位大佬穿校服了,规规矩矩地穿着,把普通的校服穿得一股子痞气。
为什么我会红?
因为这个平日里谁都惹不起的谢景肩头背了两个书包,其中一个还是粉色的,而旁边的我没有背书包。
当时被拍的时候,我正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饭,而谢景怕我不看路就伸手钩着我的脖颈,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柔和得一塌糊涂。
于是我出名了,全校的女生都在猜测我的身份。
当然麻烦也找上了我。
课间接水的时候,有女孩堵住了我,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姿态。
是那天和程月一起踢翻我塑料瓶的漂亮女孩。
她站在楼梯口趾高气扬地看着我:「我是不是警告过你,离谢景远一点?你当耳旁风?」
我皱了下眉:「那我也不知道你也读这个学校嘛。」
「我……你……就算我不读这个学校你也不可以靠近谢景!」
说着,女孩好像还不解气,将我手上拿着的水杯打翻在地。
「哐当。」保温杯落地的声音,杯里的水全部洒落。
我愣了一下,有点伤心,这是江阿姨送我的。
我看了看女孩得意的眼神,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杯子。
首先我没惹她,其次我没惹她。
江阿姨说了,被人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
于是我看着女孩的脸,提醒她:「我要打你了。」
女孩摇摇头,更得意:「我不信。」
我抬手轻轻地挨了挨她的脸。
女孩愣在原地,我俩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我又试探性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脸。
女孩这下有反应了,她指着我:「你完了,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没人敢打我!你一个捡破烂的竟然敢打我!我要请家长。」
「我没用力啊,我没有用力。」
女孩不听我说,捂着脸直接跑开了。
她告了老师,真玩不起,都高中了还告老师,我要被请家长了。
听说女孩的身份特别不简单,在江阿姨没来之前我的心跌倒了谷底。
完了,我开学第一天就闯祸了,江阿姨会不会不要我了?会不会觉得原来我这么麻烦要将我送回去了?
如果是我爸说不定会让我跪着给对方道歉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带着怒意的女声响起,人未到声先到:「谁欺负我家小宋时了?谁?我干死他们!」
是江阿姨!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江阿姨就像从光里走来,她将我上下检查了个遍:「乖乖别怕,姨来了,姨来给你撑腰了。」
原来真正爱我的人是不会觉得我麻烦的啊。
女孩的父母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刚刚还高高在上的他们此时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谢、谢夫人小、小事,小事,就是孩子之间的打闹。」
他们带着女孩点头哈腰地道歉,没办法,他们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谢家的夫人。
江阿姨眼里带着冷意:「小事?我可不觉得是小事!这件事学校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这一栋栋楼也算是白捐了。」
校方领导擦着冷汗,忙点头:「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说法。」
于是第二天,女孩转学了,A 中有了另一个传闻,那就是我和谢景一样不能惹。
11
每天下午放学我都和谢景一起回家。
我比他先放,他要求我必须等他。
所以他的教室门口每天都能看到我的身影,这时候谢景的嘴角会毫不掩饰地上扬,好像心情特别好。
但有一天,他去参加数学竞赛了,所以那一天我独自回家。
在路过小巷子的时候我被人堵了,是许久未见的程月和程涛。
他们带着好几个人。
看着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是踩点踩好了的。
程月嫉妒地看着我:「哟,大小姐放学了?」
「看出来了还问。」
程月憎恨地看着我:「凭什么你可以读 A 中,我却要读那个破学校?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住在谢家你可得意了?你也配?」
我平静地问他们:「所以你们今天是想干什么呢?」
「教训你。」程涛不屑地看着我,嘴里还在放着大段狠话。
我直接打断他:「那你打死我吧,来吧。」
程涛被噎得住了嘴:「你……给你脸了!」
说着就攥住了我的手腕,书包也被拉掉了,手也红了一大圈。
他真的要打我,程月还有理智在,忙拉住他:「我们只是教训她,不是打死她。她还在谢家,打死了我们都得完。」
程涛无能狂怒:「姐,你听听她说的,小贱人几天不见变这么狂妄了。」
程月也气得发抖,但好像又确实不能把我怎样。
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们,自顾自弯腰捡起书包,拍着书包上的灰:「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堵我,浪费我的时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程涛更生气了,怒吼:「姐,你看那个小贱人!太气人了!」
程月满眼怒气地看着我:「我们会一直蹲你的,你最好小心点。」
12
因为这个小插曲,我回家晚了。
谢景竞赛都回来了,斜靠在门口等我。
他的视线看过来,我下意识地将手背在身后。
谢景的眼神暗了几分,低声问我:「怎么回来晚了?」
我结巴地解释:「因、因为大扫除。」
谢景「嗯」了一声,伸手将我的书包接过:「下次再大扫除就打电话给我,我去帮你做。那不是你干的活儿。」
我眼睛亮亮的:「好。」
可第二天,谢景突然对我说他临时有事叫我不用等他,自己先走。
我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但因为卷子落下了,又倒回去拿,所以走晚了。
路过昨天的那个巷子时,我又看到了程月和程涛一群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真的在霸凌同学。
程月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涂着指甲油,好像一旁霸凌同学的带头人不是他弟弟。
程涛脚踩着一个戴眼镜男孩的脸:「就你这样子还想喜欢我姐?你 TM 也配?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的德行?」
一旁的女孩应该是男孩的妹妹,她哭着求程涛:「对不起,我哥哥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再给程月姐姐写情书了,你放过他吧!不要打他!」
程月不耐烦开口:「烦死了,好吵啊,把她嘴堵上!」
旁边的人真的要去堵女孩的嘴,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放任不管了,顶多一顿打,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我拿出手机,一边报警一边往巷子里走。
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很能耐啊?」
刚跨出的步子又收回,再默默收起了手机。
13
谢景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把玩着金属打火机,嘴里松松咬着一根点燃了的烟,神色很慵懒。
程月见来人是谢景,立马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脸欣喜地向前:「谢同学,你怎么来了?宋时呢?她也太不懂事了,怎么不陪着您?」
谢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轻呵一声:「喜欢老子啊?」
程月脸一红:「谢景同学,你怎么知道我……」
谢景靠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脸:「滚,老子不好你这口。还有,宋时这两个字你不配提。下次别提了,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怎么好。」
说完径直略过程月看向程涛:「昨天宋时手红了一圈,是你搞的吧?」
谢景抖了抖烟灰,吐出一口烟圈,将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熄,饶有兴致地开口:「程涛是吧?咱俩玩玩。」
于是,我亲眼见证了谢景凭一举之力干趴了所有人,那么多人硬是没一个人能打赢谢景。
谢景的表情一直都淡淡的,好像正在做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可他手上的力却一点没减,招招狠厉。
这一刻,我好像才真正认识到谢景,那个活在传闻中的谢景。
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程涛快被打晕过去了,程月在一旁也吓坏了,她也才认识到谢景到底有多可怕。
程涛嘴里哭喊着:「姐,姐,姐救我!姐救我!」
程月回过神,爬过去求谢景停手,谢景就像没听到一般,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谢景的手上已经沾了血,终于,在程涛要昏迷的前一刻,谢景收了手。
谢景看了眼沾血的手,没怎么在意,全是程涛那家伙的。
「转学吧,别在这一带读书,宋时看见你们心情会不好。」谢景悠悠地笑着,「知道了吗?」
程月一边哭,一边狂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宋时面前了。」
谢景蹲下身,理了理程涛的衣领:「还有,以后别再干霸凌同学这事儿,不然我打死你。」
程涛哭着说好。
谢景转身,在看见没来得及躲起来的我时,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
他的脸上闪过懊恼,手下意识地藏在身后,挠了把后脑勺,不敢看我的眼睛。
谢景小心问我:「都看见了?」
我愣愣点头:「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