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少傅被强行绑进房

出自专栏《青山入我怀,你入我梦来》

我爹造反成功后,我一跃成了公主。新婚之夜,我看着被绑着抬到床上的俊美驸马,心想该如何是好……

1.

「驸马,喝合卺酒吧。」我压低声音,尽量显得温柔些。

「我无意与你成亲。」床上的人一副随时要咬舌自尽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可以保小太子安度一生呢?」

「凭你?」他显然是不相信的。

「凭我。你我成亲之后,我便也算他师娘。自然不会任由他被迫害。不论如何,我父皇如今都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未来没有儿子,我便是皇太女。」我压低了声音,凑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

可能是离得太近,我可以感觉到他躯体的微颤,以及耳朵突然染上的红润。

他迟疑了片刻:「若你可以保太子无虞,我便心甘情愿与你成为夫妻。」

「行。那乖乖喝了合卺酒算是定金。」

他点头,我解开他的绳子,并不担心他跑出去。于是我与他手腕交缠,饮下这寓意百年好合的喜酒。

酒里下了药,我一早就知道。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身上的酸痛无声地彰显我这个驸马的体力还真好。而他此时,正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我无语地翻白眼。

他瞪了我一眼,俊美的脸上除了薄怒更多的是羞愤:「你们父女当真是罔顾礼法!」

还没完没了了!

我一脚踹飞凳子。

「驸马,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我都是夫妻。行周公之礼也是名正言顺,何来罔顾礼法?至于我父皇,」我停顿了一下,继而冷笑道,「你无非是觉得他得位不正,若是这样说,前朝太祖商人出身而谋天下是不是更不正?其子孙荒唐无度,百姓赋税难担,而你身为少傅教导太子,就罔顾天下百姓民生。你又多高尚?」

他一愣,明显没想到我会说这些。

我继而道:「我父皇守卫边疆二十载。若不是朝廷克扣粮饷,边疆战士吃不饱穿不暖,谁愿意造反?我告诉你,看看王都百姓自开城门迎接我父皇,你就该知道,前朝早该亡了。」

我丢下一句:「若你只在乎少傅身份而轻百姓,那就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吧,与你的前朝同葬去。」

说完,我起身离开。

「梁誉被你睡了?」

「父皇……圆房圆房!别说得跟你闺女是个女魔头一样。」

「呵,是谁撺掇着我造反,是谁早就盯上人家了?又是谁进城之前就派了人盯着,怕人家殉国的?又是谁让手下抓了小太子的?」我爹坐在龙椅上冲我冷笑。

我呵呵假笑:「爹,你这些话可不能让我娘听到,不然我们俩都得被扒皮。」

「你也不怕以后生个孩子,还没坐上龙椅就被他让位给前朝太子了?」我爹继续怼我。

我狗腿地上前给我爹倒茶,在他身边坐下,说:「爹,且不说你和我娘说不定给我生个弟弟,就算不生弟弟,我又不是死的。还能让他抢了我孩子的东西?」

「色令智昏的东西。」我爹嫌弃地说我。

「爱妻如命的老东西。」我回怼。

「滚。」

「遵命。」

我想了想,在跨出大门的前一秒,回头看向我爹:「爹,其实即便不看上他,我也会撺掇你造反的。」

我爹一愣,随即摇头笑了笑。

2.

我知道我爹懂我的意思。因为在边疆,我们过得比谁都苦,看过的比谁都多。我们见过边疆战士冻裂的手,颤巍巍地端着一碗稀得只剩下水的粥。也见过吃不上饭的百姓去挖草根啃树皮,甚至还有因为没有奶水而被饿死的婴儿。

固然,三年前见到梁誉的那一刻,我起了私心。

三年前,我爹奉旨回京述职,我假扮随从与他同行。在接风宴上,我见到了刚刚高中探花的梁誉。那时候他刚被赐了翰林院编撰一职,朝中人都在猜测,未来他是要做附马的。

初见他那一刻,实在惊为天人。我第一次觉得读书是有用的,至少那一刻我不会只说一句「卧槽好美」!而是可以装模作样地道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于是我便盘算着造反能不能赶在他娶尚公主之前。

结果没等他娶前朝公主,便被我这个新上任的公主给抢回了家。

都说文人重气节,我们进入王都的那一刻,我便害怕他会自尽,便提前安排了人手盯着他。谁成想他为了保护小太子,而一直没寻死。这也是我为啥没杀了小太子的主要原因。

至于那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善待前朝皇室,要让天下人看看罪不及稚子,统统都是屁话。毕竟前朝皇室那么多张嘴,养起来真特么费钱。

回到我的公主府,看着一身中衣未曾梳洗的梁誉,我淡淡地说:「小太子明日会被封为安王,日后会留居京师,由你继续教导,只是终生不得离京。」

「当真?」他抬眼看我。

我懒得废话:「明日你自己去上朝就知道了。」

「其余皇室……你们打算怎么办?」他想了想开口道。

我皱眉,想到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废物,没来由的一阵厌烦。「驸马,你心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他没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于是我们的第一次冷战就这样开始了。

最终,前朝太子被封了安王,两位前公主被送去心安善堂做杂役,照顾流离失所的老幼病残。其余皇族被送往边境从军服役。对此,无人敢有异议,包括梁誉。

江山刚定,百废待兴。说句直白的就是,没钱!穷!梁誉主动提出愿意前往工部做事,我爹自然应允。梁誉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王都中需要修缮,重建的工程不少,他都一一前去勘察。

而我,则被我娘压着乖乖在家,学着做一个娴静优雅的公主。

「公主,过些日子就是驸马的生辰了,您要不要准备什么?」

被侍女提醒了一番,我想了想,亲自杀去藏书阁,捞了几本孤本曲谱,又去珍宝楼寻了一把古琴。我想,梁誉应该是喜欢的。

等到梁誉生辰那天,刚好他休沐,我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他看着面前的曲谱和古琴,难得对我露出了笑脸。他说:「多谢公主。」

我说:「夫君不必客气。」

或许是这一句夫君,让他的目光变得柔和。我见气氛正好,便主动吻了上去,然后一夜缠绵。

渐渐的,我与梁誉之间似乎变得融洽起来,偶尔也有些琴瑟和鸣的意味。

3.

「你与驸马成婚两年了,该要个孩子了。」我的娘亲,如今该称之为母后,一边优雅地饮茶,一边幽幽地对我说。

这孩子又不是我不想要。是梁誉不重欲,一个月同房不过三四次。没有孩子也不能怪我不是。

「母后,你和父皇该生个儿子了。」我不怕死地回道。于是我就被我仪态万千的母后,一杯滚烫的茶给砸出了她的凤仪宫。

我一路想,其实母后说得没错。

回到公主府,我早早换了一身薄如蝉翼的寝衣。简单来说,穿了不如不穿。梁誉回来听侍女说我早早歇下了,便径直推了门进来。身后关上的房门似乎没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到床边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我不答,他撩开帘子,只看了一眼又火速放下。

我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没看过,你害羞什么?」说着就将他的袖子一扯,将他拉倒在了床榻上。事实再一次证明,色诱这种事,放在男人身上,百试百灵。

「我想要个孩子。」我躺在他身下,紧紧地搂着他埋在我胸口的脑袋。他气息不稳地应了一声,随即而来更猛烈的动作。如此便算是回应了。

然而孩子没有等来,先等来的却是我们又一次的争吵。

邻国使者的到来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和谐,使者前来求娶大魏公主。而此时的公主只有我,而且还嫁人了。于是朝中便有人提及前朝的两位公主可以作为和亲人选。

而反对者也不少,其中就有梁誉。我问梁誉为什么反对。他说:「前朝公主不足以承和亲邦交之重,无联姻之利益。」

我唔的应了一声问道:「没有私心吗?我记得两位前公主也称你为先生。」

他愣了愣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其实梁誉私下去接济过两位前朝公主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当作不知道而已。他有他的承诺,我不想过多干涉。

我甚至知道其中一位景和公主喜欢他。如果不是我爹造反得及时,现在怕是他二人做夫妻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依旧当作不知道,因为梁誉不会允许自己背叛我,或者说背叛他心中的礼教。

大朝会当天,我看着梁誉据理力争前朝公主不适合和亲的样子,心中冷笑,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论。「既然我朝并无合适人选,不知道贵国可有宗室男子愿意和亲?」

对方使臣看向我:「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何意?」

我挑了挑眉说道:「不如贵国选一位宗室子弟来我大魏,与我成婚?做我的夫君如何?选宗室子弟为我夫君,当也不算辱没。」

对方使臣愣了一下,竟然没有拒绝。而梁誉却震惊地看着我。我只当作没看到,笑得无比灿烂:「父皇你觉得如何?在我朝虽无先例,但是前朝也有公主女帝三夫四侍的先例。这样两全其美并不算离经叛道吧。」

我爹明显是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娘则明显已经想要骂人了,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如我娘这样极重礼教的大家闺秀,非直接扒了我的皮不可。

「如此我需要奏明我国君陛下,待陛下回复才行,小臣不敢自专。」使臣恭敬地回答。

大朝会刚一结束,梁誉便钳住我的手腕,不顾众人的目光,将我拉上马车。他语气冷淡:「公主殿下是何意?」

「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联姻对我朝目前百废待兴的局面百利而无一害。既然如此,自然不好拒绝。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创造合适的人选。」

「公主殿下忘了曾经与臣说过什么吗?」他脸色苍白又带着铁青,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感觉到手腕传来的痛感,皱了皱眉:「那又能怎么办,你舍不得你的景和,又何必来要求我的承诺呢?我既然承诺过一世一双人,就是真的想这样啊,但是怎么办呢?你也不肯放弃你的承诺。」

「你承诺过会照拂景和对吗?承诺过会护她们周全是吗?那既然这样,我为你的承诺让步啊,驸马,你看我多爱你。」我语气淡然,轻轻的,没有感情一样。

4.

「可以选宗室重臣之女封为公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冷冰冰看着他:「所以因为你的不舍,便要牺牲别的女子吗?她们又做错了什么?荣华富贵不曾相识,锦衣玉食未必尝过,你可知道现在多少重臣之女是昔日边塞将士之女。」

他想说什么,脸上有着急切的神态。我却不想给他机会,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以堵上他的嘴,因为我说知道,他想说的,而我不想听。「你要知道,有责任和义务为这个天下和亲的人,只有三个。如今选择权给你……我的驸马。」

其实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我可以理解,并且或许会和他有相同的选择,他的老师是上一任太傅,宫门破时便吊死在了翰林院大门上,宁死不事新君。临去前,更是将太子公主皆托付给了梁誉。是我,我也会誓死报答。毕竟没有当初的太傅,就不会有今天寒门出身、得获探花的梁誉。

其实他说的方式是可以的,当初我也曾和父王商讨过。甚至时至大朝会都没有否决。但是如今我,只是我,有私心,我不想我的一腔真心,永远为这一份恩情让步。那我算什么呢?我可以抛却情爱,却不愿意让它被践踏。

就如同当初我见到梁誉的那一刻,我想造反争一争,宁可放手一搏,也不愿沉默落幕。

「如果,你觉得屈辱……」我后面的话没说完,他捂住了我的嘴。如此僭越,是一个臣子绝对不该做的。

「臣去与景和公主、宜绫公主说。」他语气疲惫,像是自断一臂之后的虚弱。

而如今,我却心下冷然。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冷静得薄情了些。一边希望他如此并且高兴于自己的胜利,一边又在鄙夷他轻松地割下曾经的责任。果然即使我身居高位也不能免俗是个女人。女人,总是这样反复阴晴。

还不等使臣回国,梁誉就去见了前朝两位公主。我在府中敲着棋子无所事事,连头发都倦懒未梳。

刚发呆得忘了时间,就听侍女快步跑来。「公主,那前朝公主景和来了,还抱着……」

「抱着……」她支支吾吾的,像是极难言语,莫不是抱着个私生子?

「抱着什么?」我皱眉,「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便说。」

「抱着您送驸马的那张琴。」侍女语速极快地说完,低着头不敢看我。

「呵,是吗?」

「请她进来吧。」我淡淡地说,只有我自己知道,如今我的眼神冰冷而寡陌。

我看着下首的女子,与我倦懒随意不同,她面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即使没了华贵的饰品,也依旧端方整洁。我问:「景和公主前来是有何贵干?」

她愤愤地看着我,高昂的头颅犹如一个骄傲的孔雀:「你妄想将我嫁去他国和亲,何其卑鄙!你明知我与子言哥哥情投意合,却要巧取豪夺,何其无耻!」

「放肆!」我还未出声,侍女已经冷然斥道。

「无碍,让她说。」我挥挥手,似不在意一般。

她紧了紧怀里的那张琴:「你不知道吧,子言哥哥特意将我的琴寻回赠与我,即便是你抢来的又如何?他心里也不会有你。你想让我嫁去和亲,你以为你就赢了?!我死都不会去!死都不会让你们如意!」

我看了看她怀里的琴,扯了扯嘴角:「那你该谢的人是我,这张琴是我寻回的。至于你想死,那就死吧……我并不在乎。」

刚说完,梁誉便急匆匆地赶来。我还未说话,景和公主便扑了上去:「子言哥哥,我死也不会嫁与他人的,你赠我的琴谱,我已经练会了,可惜没机会弹给你听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看了都不免一阵心痛。「可是惜楼兰?」我忍着冷笑问道。

「你如何知晓?」她回头看我。

而我,直直地看着梁誉,在他慌乱的神色中,又看着景和,缓缓开口:「我没想要你和亲,要你和亲的人正是你的子言哥哥。他不愿意与兆国贵子共侍一妻,所以去劝说你远嫁。如此可满意了?」

看着她怔住的模样,我仰天大笑,太好笑了。「梁誉,原来痴心妄想的不止是她。罢了,梁誉,我们和离吧。」

说完,我走向前,从景和怀里拿起了那张古琴。啧,真是一把好琴。我一边轻轻地抚摸,一边感叹……可惜了……

「砰」的一声,名贵的古琴便被我摔成了两段。仅琴弦还在勉强牵连,一如堂前的三个人。

我踩着断裂的琴身,缓缓离开。

5.

夜里,我跑去我发小,如今的宣威国公府大小姐的闺房赖着。她倒是不见外地拿了一坛子酒来。

「说真的,我倒是突然同情起景和那个傻子了,不对,更同情梁誉。」她倒着酒悠哉悠哉地说着风凉话。

我哼了一声:「你倒是同情心泛滥,你怎么不同情一下我?我这抱着颗石头捂了两年,硬生生没捂热,你不是应该同情我吗?」

陈璐瑶翻了个白眼:「同情你个什么劲?你这一折腾,景和那个傻子是彻底没机会咯。梁誉那个大傻子更是跑不掉咯。」

我懒得理她,这家伙倒是把我的心思猜得准准的。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如果知道的太多,是会被灭口的。」我眯着眼睛看她。

她倒是完全不理会我的「威胁」,而是笑着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我嫌弃得想要挣脱,却耐不住这丫头实在是力气大。「我就好奇,你怎么有这么多弯弯绕的算计,真的是玩得一手好算计。」

我笑了笑,嘚瑟地说:「你知道为啥我爹都当皇帝了,但是后宫至今都只有我娘一个吗?」

「帝后感情深厚呗。」

「屁咧,那是我娘玩得一手好算计,以退为进兵不血刃。」

「求八卦。」这丫头立刻起了兴致,手里的酒杯都被她果断放下,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我叼了颗花生米,不急不慢地说:「我爹称帝之初,我娘便主动要给我爹广纳后宫,但是你要想啊,那时候穷啊,朝中也不稳定,那些个当官的谁能信任也不知道,这时候纳后宫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更何况,刚登大位,患难多年没享过福的结发妻子说自己年老色衰,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去。那不行啊,就算是被粗茶淡饭磨平了的感情,都会瞬间泛起涟漪。」

看她机智,我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更何况,我爹娘感情的确很好,我爹一直跟我念叨,我娘当初也算是王都有名的大家闺秀,虽说也算是门当户对,但是嫁给他那么个戍边将军,终究是吃了亏,更别说还愿意随他驻守戍边。」

「于是,被我娘这么以退为进之后,我爹立刻就说此生不纳后宫,只守着我娘一人。说真的,当时我就觉得,我娘才是真牛!」

说完,我想了想当时我娘那个贤惠模样,再配上我爹表忠心的傻样,真特么想给我娘跪一个。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么一出的?」陈璐瑶一脸好奇不加掩饰。

我想了想,算了下时间,说:「估摸着是从我让他继续教导景和开始吧。」

「卧槽,刚成婚你就算计人家?」

「梁誉是我的人,从我见他第一眼,就注定了他的身和心都只能是我的。所以算计不能说是算计,只能说是我用心了。」嗯,才不是算计呢,我这种可爱善良温柔贤惠的公主,怎么会算计人呢!

「我觉得你的封号不应该叫昭仁,分明应该是计深!」

「放肆!」我哼了一声,「斥责」道。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话说,那若是兆国真同意送个美少年来,你要怎么办?」

「你就等着看呗,反正少不了你看好戏的位置。」

6.

闺蜜这种存在,就是在自己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会充分嫌弃你,且捞走你手中好酒好菜的人。不仅如此,还会特别鄙视地对你说「吊胃口没朋友」。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就被我娘身边的嬷嬷给揪起来带去了凤仪宫。

我娘端坐在主位上,我那当皇帝的爹却站在一旁给我娘揉肩……啧……真没骨气。

「跪下!」

「砰」的一声,我跪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真当自己是皇太女了,以后要当女皇了!现在就开始纳后宫了!你还当不当自己是个姑娘家?!这也算了!回去还要和离!你是不是要上天!」

「娘!分明是驸马心里没我,强扭的瓜不甜,我干脆放他自由。」我噘嘴辩解。

换来的却是我娘的冷哼。「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那你还要扭过来尝一口?真不甜了就给人扔了是吧!你当初干嘛扭!梁誉多好的孩子,知书达理能干务实。你再看看你这游手好闲的样子!」

「别气别气,为这么个东西不值当。」我亲爹在旁边也不知道是拱火还是灭火,听得我直翻白眼。

「那甜不甜总得自己试试啊,万一甜呢。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他又不吃亏,你闺女算起来白给他睡了两年,娘你还说我。」越想越委屈,算起来可不就是我吃亏吗……结果倒好,挨骂的还是我。

「啪」的一声,我娘直接脱了鞋子砸我。

「你还有没有点姑娘样了!睡不睡的张口闭口地说!」我娘声音高得我爹听了都脖子一缩……

我瘪着嘴:「本来就是……」

「就你还当皇太女!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我娘气得手抖得跟筛子一样。

「没事没事,咱不立这个不孝女,咱们再生个乖巧懂事的。」我爹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猪队友说的就是我爹这种!他这叫老婆奴!耳根子软!!!

「娘娘,驸马来了。」身后传来李嬷嬷的声音。

我娘深吸了一口气,瞪了我我爹一眼,又用眼神看了看我身边的鞋。我爹麻溜地过来捡了鞋跑过去给我娘穿上。啧……没骨气……只见我娘理了理衣服,又变成了端方万千的皇后娘娘。

而我那没骨气的爹,如今端坐在她身边,真特么帝后和谐。

我跪在地上看着身边出现一双锦纹靴,随后靴子的主人跪在我的身边:「臣梁誉请父皇、母后圣安。」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拘礼。」我爹开口说道。

「臣不敢。」

「都起来吧。」我娘瞪了我一眼说道。

梁誉起身将我扶起来,我站起来之后嫌弃地甩开他搀扶的手。

我俩坐下之后,我娘开口道:「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你与昭仁和离一事。大致情况昭仁已经与我们说了,大朝会上昭仁任性之举本宫也是很不悦的,自然不能要求你多担待。若是你也同意和离,本宫也自会为你做主。」

梁誉起身复又跪下,恭恭敬敬地说:「臣不愿与公主和离。」

「那你是愿意与兆国贵子共侍?」我挑眉问道。

「不愿。」他干脆利落地回应,看着我的目光无比坚定。

我「切」的一声嗤笑:「世事不会尽如你所愿,梁爱卿未免贪心了些。」

他转头看向我的爹娘:「父皇母后,若兆国应允送贵子前来,可婚配贵女,不需要婚配昭仁公主。此前宜绫公主也曾表示过愿意和亲。」

我皱着眉头:「你总是把问题转嫁他人。若是宜绫公主不愿意,你又当如何?」

他看着我,目光盈盈:「公主何必为难臣?若是宜绫公主不愿,臣也会选出一个心甘情愿之人。绝不会让公主二夫。」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不是。」

「呵,我劝你还是和离的好。不然万一我以后当了女皇,还不是一样要三夫四侍。」我不屑地反驳。

「公主慎言。」他皱眉,目光有些谨慎。

我翻了个白眼,对于他的小心翼翼,我无言以对。可以理解但是没有必要。

「就你这个不省心的,还女皇,先当上皇太女再说吧。」我娘冷笑。

7.

我与梁誉的和离被我爹娘驳回,我却自动与他分房而居。半个月后,兆国寄来国书。愿遣户部尚书之子萧清言前来和亲。我派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我那闺蜜。

果然还没等我用完午膳,我那闺蜜就急吼吼地冲进我的房间,问:「你派人送的消息是真的?!」

「国书还能有假?」我挑眉看她。

眼前的女人脸色一白,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还记得当初他爹出征回来满身伤,她都没这么无措过。着实是让我好好欣赏了一番。

「你这是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支支吾吾的。

啧,真是难得一见。还有她陈璐瑶不知道怎么说的,也不枉费我一番辛苦了。

「陈姑娘可是与萧公子情投意合?」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与陈璐瑶同时回头。只见梁誉手中捏着一封信,步履轻缓地走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得出心情不错。

我哼了一声别过脸,但是我身边这个没骨气的家伙倒是迎了上去。「驸马可是知道了什么。」

梁誉在我身边坐下,端起茶壶不急不慢地给我倒茶。「陈姑娘不必着急,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想来父皇母后也乐意成全。」

「可是,这是两国和亲,哪里那么容易更改。」

「哼。」我冷笑,你们俩慢慢说,我理算我输!哼!

梁誉语气平和,目光转向我,暗含期待:「公主不说些什么?」

我冷笑一声没说话。

「那既然这样,臣替公主说了。」

我挑眉,倒是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见我并不阻止,梁誉不急不慢地开口:「臣曾派人跟随使臣回兆,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使臣离宫之后,有內宦径自前往户部尚书府。这本没什么,但是臣还听闻一桩趣事。」

「你的趣事可真多。」忍不住讥讽,但是却忍不住暗自猜想梁誉到底有什么本事。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却没想到手下还有可以潜行之人。

梁誉似乎并不在乎我的讥讽,他晃了晃手中的信件,依旧温温和和地说:「臣听闻公主曾让身边的侍女秋凌去驿馆见过兆国使臣,送去过一封信和一箱银钱。秋凌离开时,使臣还曾亲自送别,态度恭敬。」

「那又如何?」我挑眉,目光却冷了下来。看来是我小看了梁誉。成亲两年,却不知道身边睡着的是个怎样的人。

一旁的陈璐瑶却着急地打断我俩的过招:「你们俩有话直说行不行,别打哑谜了!」

「不过是公主早就计划好和亲之人是萧公子罢了。而臣都能打听到萧公子与陈姑娘您两情相悦,公主又怎会不知?想来从一开始公主就想着成全您和萧公子了。」

还不待陈璐瑶反应,我瞪了她一眼,转头凝视着梁誉,不饶人地问:「若我就是想棒打鸳鸯呢?我说了,世事不会尽如你意的。」

说完,我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紧绷着一根弦,就是不服输地绷着。仅仅是不愿意服输罢了。但是越是这样,我越清晰地明白,梁誉,的确是我小看了。

其实陈璐瑶与萧清言之事根本无人知晓,他们相识更是尚在边关之时。彼时的萧清言游历而来,与陈璐瑶两心相悦,却在回兆国向家中言明之时受到阻碍。后来仅能通过艰难的书信维系。

这种事梁誉都能查到,不免让我心惊……

8.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此时的感觉,就好像你以为自己养了个小白兔,却突然发现小白兔其实是一个伪装的狼。倒不是说这只狼要怎么造成威胁,而是那种反差感与落差感清晰地撞击着心脏与神经。

「公主,臣不愿与人共侍,哪怕是公主日后成了女皇,也不行。公主许诺了臣一世夫妻,便不可与他人纠缠。臣不愿也不许。」梁誉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温润如斯,却有种不容置喙的气势。这倒是让我一阵语塞。

「陈姑娘不如回府等赐婚诏书,想来福公公应该在宣旨的路上了。」

陈璐瑶一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萧誉,然后转头就跑,留下我和萧誉对视。

我冷冰冰地看着萧誉,语气冰冷至极:「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是帮公主推波助澜罢了,也是让公主看到臣的决心。」

「呵,你的决心?为了景和宜绫你可真是煞费苦心。」我讽刺道,握紧的拳头昭示着我的愤怒。

我没想到的是,梁誉牵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掰开了我握紧的手。他轻抚着我指甲留下的掐痕,说:「阿珂不疼吗,别任性……」

「谁许你唤本宫乳名!」成婚两年不曾唤过,每每都是规矩的公主、殿下,如今却来套近乎了?呵。可笑之极。

「我们是夫妻啊,阿珂。」

我冷笑着,头颅高昂,并不想为他的虚伪买单。「马上就不是了,本公主要休夫。」

「休夫?公主想都不要想。」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强硬,一如在凤仪宫时的样子。

呵!反了天了。如今可没有我娘给他撑腰,我倒要看看谁给他的胆子!

「本宫不仅想,还要做。」我一字一顿地说。

「阿珂,乖一点。最近处理这些事,臣很累了。如今总算可以歇歇了。」他的声音充满疲惫,眼睛也不自觉地闭起来,眉宇间也满是不用言说的辛劳。

虽然我觉得他是装的,但是终究还是没忍心继续与他争吵。

「梁誉,我不懂你,明明不喜欢我,又为何不愿意和离呢……」

我垂着头,可能我心里也知道吧,在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终究没那么足的底气。这世上别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谁先动了心,谁就是输。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臣何时不喜欢公主了,臣心中一直都只有公主一人。不管是阿珂,还是公主。臣放在心里很久了。」他闭着眼睛靠在我的肩膀上,悠悠地开口,语气却全然不似作伪。

「骗人。」我倔强地否认。

「没有骗人,公主当年随父皇回王都述职,那年臣便将公主放在了心上。」

我一怔,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当初的画面重新闪回,匆匆的一面,甚至不曾有过交谈。就如何被他放在了心上呢?我总觉得像是漏掉了什么,又像是点通了什么,怪异却又合理。

我看了看身边的梁誉,说:「这话倒像是你们男人在床上才会说的,真的毫无可信度。」

他愣了下,「公主想在床上听?」

说完一把将我抱起,我惊呼一声,却见门外侍女径自将房门关上,然后匆忙地跑远,一瞬间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所以我便算是被动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床头打架床尾合。不得不佩服前人,果然夫妻之间的矛盾,在床上解决才是最好的方式。

9.

「来人,去将宜绫公主请至硕华苑,别让人瞧见。」这日梁誉随工部侍郎外出公干,想了想便命人前去接了宜绫公主。我之前便有此想法,却碍于没摸清梁誉手下行事,而一直搁浅。

「诺。」

我与梁誉之间,随着陈璐瑶与萧清言赐婚诏书的下达,算是和好了。但是我心里知道,一颗疑惑的种子被埋下了,不仅仅是埋下,它还在快速地生根发芽。

不理清楚其中关系,我必然寝食难安。倒不是怕梁誉如何,而是总有一根刺在肉里,百般不适,辗转反侧……

一身金钗布裙的宜绫公主被带到我在城郊的别院时,似乎对我找她并不惊讶。她面色淡然,看我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波澜。

「见过昭仁公主。」她规规矩矩的就要行跪拜礼,被我一把捞起。

「同是公主就不必见礼了吧。」

「奴是前朝罪人之后,不敢提公主二字,如今已不过庶民而已。」她语气平平,却带着一份宠辱不惊,与景和之间截然不同。

「今日请公主前来是有些小事想要问。」

我开门见山,不再废话。言语间也依旧称其为公主。其实我并不吝啬这称呼,但是说真的,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于前朝皇室之后,我都颇为不待见。

她规规矩矩的被侍女引入座位,与我面对而坐。不算多出众的面容,配上不符合年龄的淡然,仿佛瞬间有了一丝超凡感,一时竟让我盯着她看没有说话。

「是为了少傅吗?」她开口问道,打断了我的神游。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中分明透着笃定。虽然不喜欢被人窥探心思,但是也的确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干脆利落地承认,语气里也带着理所应当的傲然:「是,若是公主可以解惑,在我力所能及之内,可以答应公主一个条件。」毕竟,我想知道自己丈夫的往事,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吧……

「好。」她干脆利落地应下,也不与我客气。这倒是让我始料未及。倒与她姐姐景和性子完全不同。

她突然一笑,眼神中带着了然:「公主不必如此看我,我与景和不是同母姐妹,她生母卫贵妃,而我生母只是庶妃罢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道尽了万千弯弯绕绕。这会儿轮到我了然了,想来宜绫公主在宫中时并不与景和交好,可能在宫中日子也并不好过。

「少傅当年初入王都,便被王太傅收为学生,在国子监得以旁听学习。后来一举高中,更因为相貌卓然,被封为探花。后入翰林院得编撰之职。当初我父皇想要予之赐婚,但是王太傅却不愿他仕途中断,空领驸马都尉的虚职。」

讲到这里,宜绫公主停顿了一下。我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梁誉兜兜转转还是成了驸马,只是做我的驸马,并没有空领虚职罢了……

我点头:「这些我倒是都知道。」

她缓缓摇头,似乎在说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继续开口,语气轻缓仿佛陷入回忆:「后来父皇便授他少傅头衔,给我们讲课,实则是为了与景和相处。」

「其实他前来讲学的第一天,景和也的确是看上了少傅的。过了些日子,景和去找父皇,想要求赐婚。但是后来父皇问其意思,他却说有心上人了。」

10.

「当时景和大闹,非要找他心上人见面,却屡次询问无果,便觉得他是假意推诿,还闹到了父皇面前。父皇也曾询问,但是少傅都只说并非欺君,而是曾经沧海。再后来,便是兵变之危,赐婚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一愣:「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景和所说的两情相悦?」

她皱眉:「自然没有,即便是在我们出宫后,少傅这些日子的教导也都是举止有度,进退有礼。连话都不多说,甚至因为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张琴给少傅,少傅见是景和旧物,便拿去送还,生怕落人口实。」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自语,这一点倒是我误会了。但是总感觉有什么细节被我忽略了,想要捕捉,却捕捉不到……

「你可还记得他第一次说有心上人是什么时候?」我问道。

「算起来当是五年前了……具体的确不甚记得了。」她回忆了一下说道。

五年前……的确是我与父皇回王都述职那年。这么说梁誉没骗我?但是事情总不该是这么简单的,一定有我没发现的地方。

宜绫见我面色并无不悦,迟疑地问:「难道……少傅所说的心上人,便是公主您?」

「我也不确定……」

「五年前,公主是不是回过王都,还进过宫,穿着一身木华朱色交领长裙,头上梳着堕马髻,簪着斗虫掐丝华胜,配了一条赤红发带?」听她的描述,当时的情景立刻清晰了起来。

「宜绫公主当日见过我?」我没有否认,却反问她。

她摇头:「不曾,我不得宠,很多宫宴都不曾出席,也没有见过当日的公主殿下,是在少傅的画里见过。我曾经有幸见过少傅执笔绘丹青,便是这样一身装扮。只是当时没有画五官,故而无从辨认。」

我垂下眼眸。梁誉当日成婚明明百般不愿,既然如此,又为何五年前便私绘我的画像呢……

「多谢今日相告……还请公主殿下保密今日之事,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不知道宜绫公主想要换的心愿是什么。」我这人一向不想欠人请,还是尽快两清的好。

「我知道,公主请放心……我……我想请公主帮我救个人。」她起身跪在我面前,干脆利落得让我始料未及,仿佛生怕我拦着一般。

「谁?」我问道。

「前太医院太医苏延。」

「他怎么了?」

「苏太医如今身患重病,需要一味药方可救命,此药名为雪金蟾。这药是多年前西域进贡之物。如今在深宫之中,只有公主能求得陛下赏赐。」

我挑眉。这玩意儿刚好在我手里,之前我见名字好玩就求我爹给了我。没想到今天倒是可以用来还人情了。纵然如此,却还是想问清楚:「区区太医,值得你拿我的人情换?我以为你会求一个自由。」

她摇头,目光清澈而诚恳:「苏太医是宫中唯一对我好的人,连我母妃都嫌弃我没用,只有他……至于我,现在已经很好了,我父皇昏聩,听信佞臣。百姓艰难,如今我也不过是赎罪罢了,哪里有什么不满。」

既然这样,我也不欲为难。于是招来侍女,命其取来雪金蟾。亲自交到宜绫的手上时,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我突然有些羡慕她如此直白又单纯的恋慕,说:「我便当成全你们吧。」

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呆滞的宜绫。想来后面治疗之事也好,赐婚之事也罢,都该一帆风顺了。既然无伤大雅,成全一对有情人又何妨。全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11.

我想起宜绫公主说的画像,于是开始翻找梁誉的字画。终于在书房的暗格中找到了那幅画像,展开之后分明就是我,一模一样的眉眼丝毫做不得伪。

梁誉……难不成真的喜欢我?而且喜欢了很久?这个认知让我既欢喜又害怕。

其实有时候明明知道真相会很无趣,甚至会让人失望。但是当你发现有一件事背后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时,就会发了疯的想要探求一个真相。我们称之为求知欲。

我细细摩挲着卷轴上容颜,仿佛未曾见过一样,甚至总觉得不是自己。原来当时我笑得这么好看吗?

将画卷回去想要放好的时候,我拿着卷轴忽感不对,底部的卷轴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卷动而动得格外清晰。我将画放在桌子上,仔细看了看卷轴,很快发现底下有一条缝隙。

努力一拧,果然松开。打开之后,只见卷轴中藏了一张卷起来的绢帛。

孔洞的尺寸并不大,加上绢帛不易倒出来,我只能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其拨了出来。白色的绢帛上,是暗红色的字迹。

「子言:见字如晤,为师知尔心中所愿,此亦为师为向。今为师有所托付,日后为师身去,家中已然无碍,唯有太子及二位公主前程未卜。稚子无辜,如今社稷昏昏非其所罪。望尔多加照拂。」

「为师血书,以昭本心。望尔珍重,莫负。」

我看见下方有一个残存的印记,是一个缺了半边的宝字。有些模糊不清,像是不小心沾了血迹蹭上去的,但是也不难分辨。

而明确地认出这半方印记的时候,我的手便颤抖得如同筛子一样,呼吸都变得不均匀了。这一方轻若无物的绢帛,变得犹如千斤。这方印记,是我确定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

确定到就算画像认错,我也绝不会认错这方印记!因为就是这个印记,彻底说服了我爹造反……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印记的主人,竟然是前朝太傅苏宝嘉……我曾经问我爹这个印记的主人是谁时,我爹也说不知道,但是其中很多细节的确与他收到的消息一致。

加上造反本就是各有成败,都是赌,所以我爹一边探访一边开始布局。

恍然大悟还是怅然若失,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我迷迷糊糊地走到陈璐瑶家门口,又迷迷糊糊地被迎了进去。见到陈璐瑶的第一眼,我问她:「若是你被自己算计的人算计了……你会怎么办。」

她「啊」了一句,眼神迷茫地表达着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像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样。

她见我不再说话,瘪了瘪嘴对我说:「按照你之前的解答,那就是人家也对你用心了呗。你不是说算计叫做用心吗。」

我挑眉,这是在告诉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可去他的吧!我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就是只许自己算计别人,呸!不是算计!不是算计!

什么乱七八糟!我猛地灌了一杯茶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得进宫跟我爹说这个消息!如此想着,脚下便一刻也不停地转身离开,留下陈璐瑶不明就里的想要喊住我却又被我彻底无视。

我爹见我急冲冲地跑进御书房,眉毛都没抬,继续坐在昂贵且硕大的黄花梨书桌后批阅着奏折。看着他手中那只湖笔笔尖的朱砂,我仿佛又见到了那封血书……

「爹,你当初没想过给你送消息的人是谁吗?到底是谁可以接触到那么多机密,能知道上京布防,还愿意支持您造反,成功了也不留名。」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想要通过我爹的细微反应来印证什么。

我爹见我这么认真,放下笔「唔」了一声。他面色坦然眼神坦荡,一切自如得让我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但是他下一句话,却让我脑子嗡嗡的,「我知道是谁啊,根本不用想。」他坦然且理所应当地承认。

「?!你知道是谁?那为什么当初我问你,你却说不知道!?」我没忍住冲我爹吼了起来!骗了我 5 年!真可以啊!真是我亲爹!

12.

我爹特别无辜地看着我:「你后来也没问啊。」那神情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

我盯着他不说话,目光恶狠狠的。如果眼神可以藏着刀子,那我的眼神里至少藏了个十米的大刀!见我如此,我爹他叹了口气,缓缓与我说起当年的事情。

其实当年,一开始我爹的确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与身边亲信核对了信中所写,的确皆如事实。他觉得既然如此,不妨一信,也曾多次派人探查该落款印记是何人所有。

结果在起兵前,此人又送来书信,直言朝中哪些人可以相信,希望我爹日后可以斟酌留用。其中也包括了梁誉,而此时我爹就想到了朝中那位苏太傅,名字中就有一个宝字。

但是此人忠君爱国,并不像是会暗中谋反的。只是听闻苏太傅一个月前,曾因老母亲病重,想要落叶归根,而让其夫人与子女陪伴老夫人还乡。于是我爹便让暗卫着重调查,最后得到的答案,与我爹所想的一致。只是我爹没有对任何人再提及过。

等我们打入皇宫之时,苏太傅自尽的消息传来。我爹不想别人知道而给他沾染骂名,便只做不知,对其家人也只是以敬重苏太傅为由多加照拂。

至于梁誉,我爹的确不知道他早就喜欢我,只是记得苏太傅信中曾提过梁誉并非庸腐无能之人,心中有苍生百姓,日后可用。加上我喜欢,便任由我的动作,甚至将梁誉绑了,丢给我当驸马。

如此说来,这苏太傅倒的确是忠义之人,为了天下苍生可以背叛昏庸无道的君主,但是因为心中有愧,明知自己背主不忠,愿一死报之。甚至提前交托好皇室后嗣,一步步棋,安排得如此紧凑密切,环环相扣,让人惊叹。

只是,既然提前安排好了,甚至还有那封血书的存在,那梁誉应该知道他老师参与谋反,甚至是瞒而不报,听之任之。加上梁誉应该还有一方自己的人脉,所以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呢。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爹打断了我的思维……

「我前日见过宜绫公主,听她说了些前尘旧事,提到过苏太傅有个玉佩便是刻着一个宝字,形状描述好生熟悉,如此便突然联系到苏太傅。」我随意扯了个谎瞒了过去。我还不知道梁誉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不敢随意说出真相。

我爹也没在意。他点点头,继续无视我,开始批阅刚刚放下的奏折。

我正想着赶紧回去,等着梁誉回来好好盘问一番,却听我爹开口:「没事就早点回去,今晚没你的饭。」我爹语气嫌弃地说。

我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离开。我就是这么不招他俩待见!呵呵……

「对了,你娘怀孕了,你记得去看看她,别待太久,会打扰你娘休息。」我爹在我背后说道。

我刚迈出去的脚一顿,瞬间踉跄,差点摔倒。还好反应敏捷地扶住了一旁的门框。

我转身回去,一脸的不可置信:「您这是刚想起来告诉我??」

「对啊。」他理所应当……我气急败坏……

于是片刻后我又坐在了凤仪宫中。

我娘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孕期母性的光环,温柔慈爱,一点看不出吼我时的霸气样子。

「娘,请您生个弟弟!」我诚恳地说。

「你不想当女皇?」我娘抚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复又看了看我,挑眉。

「不想啊,如果我弟是皇帝,我就是长公主!横行霸道,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多幸福!」我想到就觉得美好。

我娘盯着我看了一会,似乎想看出我在说谎的痕迹,但是很遗憾,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我并不想当什么女皇,多累啊,跟着我爹造反一次,已经用尽了我毕生的洪荒之力了,真的不想往后余生都劳心劳力。

我娘似乎也发现了我所说不假。「滚。」我娘轻启朱唇,对我说出一个简短而又凉薄的字。看吧,这就是我的家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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