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回他最爱我的那年

出自专栏《情深刺骨,我将你归于人海》

我重生回了他最爱我的那一年。

我们半年前领了证,一个月后他会为我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的腹部此时微微鼓起。

我颤抖地摸上去,起伏的弧度让我的眼眶瞬间湿润,失而复得的狂喜令我泣不成声。

囡囡。

我的囡囡。

她现在还是一个三个月大的胎儿,安安稳稳地在我的子宫里汲取营养。

六年后的我不会想到,我的囡囡会因为他忙着陪小三产检,忘了去接,导致她被拐走后哮喘发作,小小的身体冰冷冷地躺在废弃厂房里。

任我如何呼唤,她都不能再睁开眼睛,扑进我怀里,甜甜地唤我一声「妈妈」。

1

手机屏幕上显示 2022 年 9 月 17 日。

微信不断有信息弹出来,是他的消息——

「念念有好好睡觉吗?」

「念礼上市成功了!」

「对不起念念,正安他们拉着我去庆祝,我保证会很快回来!」

「晚上我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李记馄饨好不好?」

「念念好好睡觉,看到消息要回我哦,爱你!」

昔日惹人心动的甜言蜜语此刻像爬满蛆虫的化了脓的伤口,瞥一眼便让人恶心得喘不过气,与此同时,一股汹涌的恨意像滔滔不绝的洪水将我淹没。

我知道,在这次的庆祝中,他认识了宋暖。

在一年时间里,他对她从欣赏到喜欢,再到爱,甚至等不及跟我离婚便同她纠缠在一起。

我这个往日旧爱,从红玫瑰变成白米饭,却像瞎了眼一般认不清现实,死缠烂打不肯离婚,害得自己重度抑郁,自残进了医院,也害死自己的女儿。

这一次重来,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我不会再为一个杀人凶手伤害自己,害死女儿!

2

半夜,徐思礼回来了。

我缩在床头看他推开门,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温柔甜蜜,「念念还没睡觉呀?」

「我给你买了馄饨哟。」

他看上去很清醒,黑色的高定西装搭在手上,然后被他随意丢在地板上,白色的衬衫整洁如新,没有褶皱,一点不像刚应酬回来。

我却知道,他醉了。

他一直这样,不论喝得多醉,除了脸色有些红,其他的跟平时毫无差别,只有在我面前才露出些许难得的幼稚。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露出一抹荡漾的笑,嗯嗯哼哼地要亲我。

看着他放大的脸,一股子恶心油然而生,我蓦地撇开头,躲过他的吻。

他脸上浮现些许落寞,看上去很难过,委委屈屈地说:「念念嫌弃我臭呀?我去洗澡,不熏着念念。」

3

我确实饿了。

我不想吃他带的东西,可为了囡囡,我还是一口一口吃完馄饨。

等我再次回到房间,他已经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

他双眼紧闭,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停滞的黑蝴蝶,沉静美好。

我的思绪却弹指间回到最黑暗的那天。

4

2028 年的 5 月 4 日。

我割腕进了医院,徐思礼将囡囡接去照顾。

傍晚,我在幼儿园老师发在群里的家主接送信息中,发现在接送囡囡那行的亲属中,显示的是——叔叔。

我跟徐思礼都是孤儿,哪来的亲戚?

我心里涌起危机感,立马联系他:「徐思礼,你让谁去接囡囡了?」

徐思礼说:「对不起于念,我今天陪宋暖去产检,忘了,现在囡囡在你那里吗?」

他话音刚落,我瞬间头晕眼花,立马报警。

最后,是在郊外的废弃厂房里发现了我的囡囡。

5

她蜷缩在角落,身体冰冷,怎么叫都没动静,印着爱莎的小书包被丢在另一边,药物、饭盒和水杯四处散落。

我顷刻间像被抽取魂魄,只剩下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脚不沾地地飘过去,瘫在她身边,想摸她,又怕惹她不开心。

我轻轻地说:「囡囡,妈妈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来晚了,让囡囡生了气,她不肯理我。

我难过极了,「是这里太脏,让囡囡不舒服了是不是?妈妈带了药,囡囡吸了药就好了。」

囡囡还是不理我。

她平时不这样的,她很乖,是因为我生气她吃太多冰的闹了肚子,所以不给她吃冰淇淋,她生气了?

我忙说:「囡囡,起来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囡囡是不是想吃冰棍了?今天妈妈给你吃两根。」

「囡囡,你别吓妈妈。」

「囡囡。」

徐思礼也眼眶通红,满脸悔恨地跪在地上。

我只觉得他这模样,虚伪得让人想吐。

我看他要伸手碰囡囡,尖叫出声:「滚开!不要碰囡囡。」

「徐思礼,你是杀人凶手!是你和宋暖害死了囡囡!」

是的,我的囡囡死了。

徐思礼却和宋暖有了孩子。

6

我身体当时本来就虚,情绪激动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时,他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果盘上有一个切开的苹果,水果刀搁置在一边,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说——

「杀了他。」

「是他害死了你的女儿。」

「你不杀了他,囡囡不会原谅你的。」

我下床,拿起那把刀。

我没杀过人,这一刀本来冲着他的大动脉,半路却拐弯,插进他的肩膀。

瞬间,红色的鲜血染红白色的衬衫。

他惊讶地睁开眼,剧痛让他的脸扭曲又可怖。

我紧紧攥着刀,恐惧与恨意交织,我忍不住发起抖。

他捂住伤口,似乎想安抚我:「别紧张念念,别伤到自己,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他出去找医生包扎,我看着那把刀,突然涌起无尽的疲惫。

觉得这一切,都无趣极了。

徐思礼无趣,我也很无趣。

徐思礼是杀人凶手,我又哪里无辜?

要不是我为了一个移情别恋的男人要死要活进了医院,囡囡怎么会死?

我看着那把沾血的刀,用指腹一点点抹去徐思礼的血迹。

在水果刀刺入脖子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轻松和解脱,「囡囡一个人肯定很害怕吧?妈妈来陪你了。是妈妈不好,妈妈应该跟他离婚的。」

快失去意识时,我好像听到徐思礼在叫我。

我没有兴趣去搭理他,我只想见我的囡囡。

7

在一片白茫茫中,我看到了我的囡囡。

她顶着我扎的双马尾,远远站着,一脸心疼地看着我,「妈妈别难过,爸爸喜欢别的阿姨了,囡囡不喜欢他了,囡囡只喜欢妈妈。」

我鼻子一酸,朝她坚定地走过去。

「妈妈也不要他了,妈妈只爱囡囡。」

等我从回忆中清醒,我的手里已攥了一把刀,正悬在徐思礼的脖子上。

他熟睡着,对一切毫无所知。

8

「念念。」

徐思礼突然说话。

「噔!」

我手上的刀吓得掉在脚边,要不是我的脚撤得及时,差点扎到自己。

我死死盯着徐思礼。

他却没有醒,只是说了句梦话,然后闭着眼手胡乱扒拉,将我的枕头搂到怀里,头凑过去,蹭了蹭,嘴角挂着甜腻的笑。

似乎是心满意足了。

这一个插曲,我杀人的冲动也散去大半。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成为杀人凶手,我还有囡囡。

徐思礼不值得。

走。

对,先离开这里。

9

我无法再留在这个地方,无法接受跟徐思礼同在一个屋檐下,这里每一处都散发出徐思礼的味道。

恶心的味道。

我给多年好友发了条短信:「苏雅,能来接我吗?」

「念念,怎么了?」苏雅立马打来电话,急切地问,「是不是徐思礼那小子欺负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鼻子顿酸,苦涩道:「苏雅,别问好吗?」

这件事太玄乎了,要我怎么说?

说我们两个情路坎坷,遇人不淑?

说她死在男友结婚那晚,说我六年后自杀回到现在?

苏雅安静了半分钟,沉声道:「等我,十分钟后到。」

从她家到这里有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却在十分钟后准时到了。

苏雅还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明显是接到我的电话就抄起车钥匙一路踩着油门。

我看着她关切的表情,酸涩又怀念。

苏雅,好久不见。

「念念。」

她没有多问,只是紧紧地抱住我,想给予我力量,然后把我带回她的家,安排在她隔壁。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香甜,还做了一个美梦——

我给囡囡扎好头发,她开开心心地去上学,放学后等我去接她,我们一起回家,我在路上买了两根冰淇淋,我们一人一根。

第二天一大早,徐思礼估计是起床了,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

我垂眸看着熟悉得倒背如流的号码,将它拉进黑名单。

很快,顶着鸡窝头的苏雅敲响了我的门,一脸烦躁地说:「念念,徐思礼的电话,他在哭。」

10

我看她一眼。

我们这么多年的默契,她一眼就看出我的想法,深深地叹一口气,毅然挂断电话还顺手把徐思礼拉进黑名单。

苏雅挠挠头,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说你们夫妻俩到底是闹什么矛盾啊?徐思礼这哭得要死要活的,也不像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啊?」

我冷笑。

你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可是为了真爱害死自己的女儿。

她见我不想说,也不问了,拍拍胸脯道:「不管怎么样,你放心,徐思礼虽然也是我的好朋友,但姐跟你更亲!更何况,我还要做小宝宝的干妈呢。」

说完,她把耳朵凑到我的肚子上,呵呵傻笑。

我看着她的发顶,眼睛酸涩,为她永远的无条件支持感到心里暖洋洋,摸摸她的脑袋。

11

苏雅刚回去睡回笼觉,门铃响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仓皇无措的男人,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觉得讽刺。

徐思礼,原来你以前真的这么爱我啊。

他穿着西装,局促无措地站在门口,头发凌乱,眼眶通红,手里还拎着一个李记馄饨的包装盒,见到我,压下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念念,你吃早餐了吗?」

「我给你买了馄饨。」

以往我们闹矛盾,他想哄我,不管多晚都会跑出去买一碗馄饨,因为我爱吃,他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他。

可是徐思礼,有一些错误,无法挽回。

你也不值得原谅。

现在的你或许无辜,但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再走一遍老路。

我垂下眼,朝他伸出手。

他眼睛一亮,嘴角也翘起一个开心的弧度,语气雀跃:「还热着呢,你慢慢——」

我转手把馄饨打翻,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溅到他的裤腿上,还冒着热气,我看着他僵在脸上的笑,嗤笑道:「我吃完了,你滚吧。」

「念念——」徐思礼的眼睛红得吓人,他弯下腰对上我的眼睛,表情卑微,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昨晚不该回去那么晚的。」

「是我酒臭熏到你了吗?」

「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念念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是看到我藏到沙发底下的戒指了吗?你不喜欢粉钻吗?我现在就去买其他颜色的……」

他边绞尽脑汁地翻出近期发生的桩桩件件,边欲哭不哭地看着我。

我淡漠地看着,眼前浮现未来的某一天,他冷漠地说跟我已经没有感情,催促我签下离婚协议,禁不住笑出声。

徐思礼,要是几年后的你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会觉得见了鬼吧?

你逗笑我了,那我也满足你一个愿望吧。

我幽幽道:「是啊,都是你的错,所以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找律师拟定离婚协议发给你,你签完后我们一别两宽。」

你跟你的宋暖亲亲密密,我只想带我的囡囡离你们远一点。

「但是我该拿的可是一点都不会少,不过你放心,念礼的股份我不要,你折现就行。」

养孩子可费钱了。

徐思礼像被攥住脖子的公鸡,骤然失去声音,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声音嘶哑得吓人:「离婚?为什么?不离婚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念念,别不要我。」

「那你去死吧。」

我看着他苍白痛苦的脸,像看到曾哭着求他的自己,心中涌起一阵恨意,勾起恶意的笑,「你死了我就原谅你,我不会恨一个死人。」

12

徐思礼在我冰冷的眼神下一寸寸僵住,像一块冰雕,脸上扑簌簌掉着绝望和悲痛,眼里含着无知和茫然。

在他的视角里,他不理解昨日还黏着他不让离开,督促他早点回来,不准喝太多的青梅爱人,突然如此冷漠。

就像上一世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他将另一个女人一点点纳进我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不想死?」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不认识,但痛恨的陌生人,勾勾唇,「不想死就滚吧,你不想让我生气吧?」

我低下头,温柔地抚摸我的肚子,然后抬头对上他红得吓人的眼睛。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他露出比哭还要丑的笑,很勉强,「我们还要一起布置婴儿房呢。」

回家?

我想想,我们大学期间就租下那里,刚毕业徐思礼就用全部积蓄买下那间小房子,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喜欢那,我的囡囡也喜欢那里。

囡囡曾在阳台种下番茄,问我:「妈妈,小番茄什么时候会长大?」

「四个月吧。」

囡囡一脸懵懂,「番茄长大爸爸就会回来了吗?」

我笑容苦涩,捏捏她肉乎乎的脸,「嗯。」

……

所以我跟徐思礼说:「你什么时候搬出去我就搬回去,记得把你的东西带走,包括你写的情书,都拿走吧,放在书房太碍眼了,你不拿走,我还得拿去烧了。」

我关上门,他在门缝里一点点缩小,崩塌。

13

我、徐思礼、苏雅,在福利院一起长大。

我是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被吴妈妈捡回来。

徐思礼是孤儿,吴妈妈在一个雨夜把他牵回来的。

苏雅不一样,她是六七岁被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的,因为她妈妈肚里怀了个弟弟,她爸跟她说晚上会来接她,让她在这里等着。

苏雅很听话,可是等到半夜,都没人接她。

我跟徐思礼给她送东西吃,问她要不要进来睡觉,可以跟我睡一张床。

苏雅当时很骄傲,她说她不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她要在外面等爸爸妈妈回来。

她话说得不对,我们是没有爸爸,可是我们都有妈妈。

但是第二天,她爸爸妈妈也没来。

吴妈妈就把她带回了福利院。

我们三个是铁三角,一起上学,一起打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直到高一徐思礼开始给我写情书,他问我大学能不能考同一所,高中毕业能不能在一起。

我也喜欢他,但我害羞,就说等考完高考再说。

他给我写了三年情书,有时间就写,高中毕业后我攒下两百多封,高考完顺理成章交往了,也考上同一所大学。

大学他也时不时给我写一封情书,四年下来,攒了三百多封。

苏雅说我们虐狗。

我跟苏雅说你也会找到喜欢你的人,然后苏雅在大二认识了周贺,周贺追了她半年,两人在一起了,到现在整整六年。

后来那些情书呢?

被我一封封撕掉了。

第一封是在我生产前夕。

我偶然发现他跟宋暖的聊天记录,一眼望不到头,徐思礼跟她分享工作上的不顺心,不太称职的下属,难缠的合作商。

甚至是我怀孕后极少数下厨做的菜,他发给宋暖,问她会不会做。

宋暖说「会」。

他回:「没想到宋总也会下厨房,厉害厉害。」

宋暖回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徐思礼立马发表情包道歉。

多像一对处于热恋期的男女啊。

我看了,如坠冰窟。

我把他摇醒,要一个解释。

他居然先是生气我翻他的手机,然后才是说,宋暖是股东的女儿,性格大大咧咧的,他们是朋友。

朋友。

朋友。

我肚子坠坠地疼,我看到他表情慌张,然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我比预产期早产半个月。

徐思礼一直在跟我道歉,说他不是故意凶我,说他的手机我想看就看。

那么真情实感。

跟以前的他一模一样,可是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找到了那一封信,是他大一给我写的。

他说他的全部都是我的,他对我不会有任何秘密,会跟我分享生活的一切,我是他生活永远的重心。

这是假的,所以我把它撕掉了。

后来,我跟徐思礼每为了宋暖吵一次架,我就会撕一封,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

我发现,攒了七年的情书,五百多封一年多就撕完了,只剩下一堆零碎的,写满黑字的纸张悄然腐烂。

在地底,也在人的心里。

14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雅从屋内走了出来,表情复杂。

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说:「苏雅,你说是不是人心易变?」

苏雅正色道:「徐思礼出轨了?」

「他将要出轨。」我说,「他一定会出轨。」

苏雅很不解,我知道她要问什么,我还不想告诉她,我想先帮她解决麻烦。

一桩桩,一件件。

我问:「苏雅,你跟周贺怎么样了?」

苏雅拿出手机,外放周贺五秒前给她发的语音:「想我了?我晚上来找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宠溺深情,多像一个痴情人。

她摇头晃脑地说:「我拒绝了,让他滚蛋!看姐妹多仗义,为了你赶走男人!」

15

周贺在我们这些苏雅的朋友看来,对她也是极好的。

他对苏雅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不错过任何一个节日,每一份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用尽心思。

苏雅答应周贺的告白后,曾跑来我的宿舍,跟我挤在一张床上,红着脸在我耳旁说:「念念,周贺是除了你跟徐思礼以外,我最重要的人了。」

「我昨晚还做梦跟他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我会好好爱她的,当一个好妈妈,好妻子。」

我知道,苏雅一直很想有一个家。

毕业后,她暗示过周贺好几次结婚,周贺都假装没听懂。

苏雅为这事生了好几次气,但周贺哄哄她,她又消气了。

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周贺不跟她求婚。

直到,罗希回来。

罗希是周贺的青梅竹马,两人高中就在一起了,不过罗希大学选择出国留学,周贺留在了国内。

两人一直没有分手,也就是说,苏雅被小三整整六年。

在周贺和罗希求婚那天,苏雅收到罗希发来的戒指式样,苏雅才知道,自己是小三。

是不被承认的第三者。

是阴沟里的老鼠。

她没等来周贺的解释,却等来周贺结婚的消息,以及,谣言。

罗希在苏雅的公司散播苏雅当小三的消息,将她死死钉在小三的耻辱柱上。

她失去了工作。

要是只是这两件事情,她不会选择放弃自己。

可是那段时间,苏雅的父母找上门,堵在她门口跟她要钱给弟弟娶媳妇。

她拒绝后,她的父母发起疯,去她公司闹,甚至还拉横幅控诉苏雅。

这些叠加起来,彻底把她压垮了。

我永远记得,在我沉湎于发现徐思礼心在游离的痛苦中时,接到苏雅的电话。

电话那头,她没有哭,没有生气,也没有绝望。

平平淡淡,像被吹散的烟雾。

她说——

「念念,我好冷。」

「我是不是,真的不值得被珍惜?」

「你说我死了,他们会不会后悔这么对待我。」

「为什么周贺不爱我,还要对我这么好。」

「他们怎么能这样,念念,我也是个人啊……」

再次见到苏雅,是她的尸体,被冰冷的江水泡得发白。

不像她了,我的苏雅那么爱漂亮。

她的葬礼上,周贺也来了,他眼睛通红,满脸悔恨,仿佛真的爱过苏雅。

我冲上去,挠破他的脸,像一个泼妇,嘶吼着要他滚出去,他不配出现在苏雅的葬礼上。

我让他滚,不要脏了苏雅的轮回路。

他跟我道歉,然后走了。

周贺跟罗希的婚姻没有持续多久,我那段时间像个疯子,甚至雇人想撞死他们。

是徐思礼发现了,他阻止了我。

他在生意上狠狠打击周家和罗家,周贺毫无反抗,他跟我说都是他罪有应得,他只想赎罪。

我说他虚伪,让他去死。

不过,就算他死了,苏雅也不会复活了。

为什么人,总是要失去了才后悔,也不看他配不配。

我要提前,撕破他虚伪的嘴脸。

16

「苏雅,能陪我去逛街吗?我想买一根项链。」

我带苏雅去了时代广场,她还喋喋不休说我怀孕后就宅得不行,怎么突然有逛街的闲情逸致。

我带她径直进了七宝玉店。

我知道,罗希昨天回国,今天周贺带她回周家,两人会来这家店为周贺的爸妈选礼物。

我没想到,没等来周贺和罗希。

来的是周贺和徐思礼。

「念念!」

我看着一脸惊喜,大步走来的男人,惊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这跟我上一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周贺不是应该带着罗希吗?

而徐思礼,不是被宋暖邀去打高尔夫了吗?

难道,徐思礼也重生了?

不应该,要是徐思礼重生了,早该甩了我跟宋暖在一起。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17

我还没有想明白这一切,徐思礼已经冲到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念念,你怎么不找我陪你?」

他脸上的惊喜和委屈,以及撒娇般的责怪,丝毫不似作伪。

好像今早我们真的只是小打小闹一场。

我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你怎么会跟周贺在这里?」

「念念。」

徐思礼要拉我的手。

我厌恶地躲开,冷漠地看着他。

他脸上划过一抹受伤。

另一边,苏雅正踮着脚揪周贺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好你个周贺!你不是跟我说在开会吗?怎么开会跟周贺开到商场了?敢骗我!你真是皮痒痒了!」

周贺低眉顺眼,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对不起小雅。」

看到这一幕,我只觉得讽刺。

这两个男的,一个比一个渣,却一个比一个会装深情。

徐思礼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周贺想跟苏雅求婚,让我来做参考买什么戒指。」

两个轻飘飘的字落在我耳边,如雷贯耳,我惊愕地看着他,「求婚?」

「那罗希呢?」

徐思礼一脸茫然,「罗希?是谁?关她什么事?」

我气急攻心,他怎么能让周贺跟苏雅求婚,这不是把苏雅往火坑里推吗!

我憋不住气,扬声怒道:「徐思礼!别装了,你知道罗希是谁!」

苏雅也听到了,她疑惑地看过来,「罗希,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啊,你们就是为了这个人吵的架?」

然后眼神凶狠地瞪向徐思礼,「徐思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念念的事!」

我没空去管徐思礼,我只想揭露周贺的真面目。

我死死盯着周贺,冷笑道:「周贺,你该给苏雅一个解释的,罗希是谁,你最熟悉不过了。」

苏雅也看向周贺,眉头轻蹙。

周贺无奈地笑了笑,「于念你就这么拆我台啊,你昨天不是答应帮我保密吗?」

我懵了,我答应他保密?

怎么可能!

苏雅不悦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背着我打什么哑谜呢?」

周贺苦笑道:「罗希是我的前女友,她大学出国了,我们异国恋两年分手了,然后我认识了你。因为我们两家关系好,她近期又要回国,我们之间肯定会有一些接触,我想跟你说又怕你生气,就跟于念商量怎么跟你坦白,没想到她今天直接在你面前说了。」

苏雅磨了磨牙,「那你今早说的开会?」

周贺举手作投降状,「我今早真是去开会了,然后我妈让我去接罗希,我把她送回家就去找徐思礼了,想着让他参谋参谋买个礼物赔罪。」

苏雅明显被哄好了,哼哼道:「那你现在不怕我生气了?」

周贺低下头,「我现在就送大小姐回去,给大小姐捏肩捶背。」

「哼哼,这才差不多。」

苏雅转而担心地看着我和徐思礼,「念念,那你们……」

徐思礼趁我不注意抓住我的手,对她笑了笑,说:「我昨天喝醉让念念生气了,你就大发慈悲,给我一点时间跟念念单独相处吧。」

我失语了。

因为这一切都很荒谬!

18

我跟徐思礼在这里拉拉扯扯,吸引来不少人诧异的视线。

我没有被当猴看的爱好,将徐思礼拉到清净的地方,我甩开他的手,憎恶地看着他。

「徐思礼,这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一直想跟我离婚吗?你不想给宋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吗?你为什么要联合周贺演这出戏?」

我越说越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感情,只有厌烦和抵触。

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拖着我,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

难道他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就这么想让我步上一世的后尘,变成一个为了盲目的爱而愤世嫉俗的神经病,然后眼睁睁看着鲜活的女儿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吗!

我于念,就不值得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吗!

我不要复仇,也没什么雄心壮志,重来一世,我只想独自抚养女儿,难道这也碍了他的眼吗!

我看着他,眼里是刺骨的恨意,要是有刀在手,这一次我不会再失手!

徐思礼的脸唰地白了,眼泪在眼眶里积蓄,嘴唇颤颤巍巍的,「我怎么会想跟你离婚,而且宋暖,我都没跟她见过面,怎么就——」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念念,你是不是因为怀孕,压力太大了?」

听到他的话,我冷笑出声,「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得了神经病!想说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想说你没有移情别恋,没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没有因为别的女人害死我的囡囡!」

我不由得揪住他的衣领,吼出声:「你想说的是这个是吗!」

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狰狞扭曲,像一只想生啖眼前人的食肉动物。

徐思礼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我,只是双臂抬起,像要抱住我,又怕我抵触,颤抖着又把手放下,声音沙哑低沉,像扯破的风箱。

「念念是想要女儿是吗?」他瘪着嘴,眼泪从眼眶落下,「都是我的错,是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工作,忽视了你。」

我被他的眼泪烫到,蓦地松开他的领子,后退几步,「你又在演什么?」

徐思礼笑着哭出来,「你说过,要是我们生了女儿,以后就叫囡囡,生了男孩,叫囝囝,这样很亲昵。」

「念念是想要个女儿吗?她肯定很像你,很漂亮很聪明,是不是?」

我呆呆地看着他。

19

福利院有十几个小孩,开家长会吴妈妈只能去一个,其他小孩就只能自己去。

我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长得像洋娃娃,每次家长会都是她爸爸妈妈一起来。

她爸爸妈妈叫她「囡囡」,「妈妈爸爸的乖囡囡」。

我每次听了都很羡慕,晚上做梦会梦到一个温温柔柔的妈妈叫我「囡囡,妈妈的乖囡囡」。

好几次想得睡不着,我就跑去找徐思礼,跟他说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宝宝,就叫她「囡囡」。

徐思礼问:「要是男宝宝呢?」

我查了字典后告诉他:「那叫囝囝。」

徐思礼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跟我说:「嗯嗯,听念念的。」

我当时觉得他好奇怪。

20

我深吸一口气,朝他伸出手:「手机。」

上一世第一次见到宋暖,是在徐思礼的朋友圈。

念礼上市那晚他被朋友拉去庆祝,发了一张合照,里面只有宋暖一个女孩。

徐思礼解释是宋总的女儿,因为刚回国带过来跟大家一起玩,认识人。

事实也是如此。

然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是最后一次。

徐思礼立马交出手机,没有一点犹豫。

我冷着脸点开朋友圈,看到他昨晚发的朋友圈,傻眼了。

他昨天庆祝完,确实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朋友的合影,上头有十几个人,我熟悉的只有几张面孔,可就是没有宋暖。

我看向徐思礼,他眼泪还没干,眼睛湿漉漉地看我,「念念,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里,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21

手机掉在地上。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苏雅家,徐思礼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在他要跟着我上楼的时候,我转过身,冷着脸说:「滚。」

徐思礼定在那,脸白如纸,摇摇欲坠。

我没有理他。

苏雅不在家,她发短信告诉我她晚上不回来了。

晚上,苏雅给我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她跟周贺十指紧扣,中指上的戒指在灯下发着刺眼的光,一如她脸上的笑。

熠熠生辉。

周贺垂眸看她,温柔深情。

还有苏雅接连发过来的两条信息——

「念念,周贺跟我求婚了。」

「我要有一个家了。」

我死死盯着这段视频,太阳穴像被有一根钢针狠狠扎着,疼得钻心。

我捂着头缩在沙发上,眼前不断闪烁苏雅泡了水的尸体和视频上她幸福的笑脸。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难道当真是一场噩梦?

那为什么这般真实?

徐思礼的背叛与冷漠,囡囡死去时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恨,刀扎进血肉的剧痛……

我也希望是一场梦啊,我也希望徐思礼一心一意,我也希望囡囡平安喜乐,苏雅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没有背叛,没有欺瞒,更没有死亡。

然而,太真实了。

心如死灰的感觉太真实了。

外面大雨滂沱,我凭着一种预感,靠着窗户往下看。

一辆黑色的车开着灯,瘦削的身影立在车前,狼狈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猛地抬头。

我心一惊,拉上窗帘。

我靠在墙上,心跳如鼓。

22

大学的一个晚上,我得了急性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滚,舍友告诉了徐思礼。

当时外面的雨也是这么大。

他冒雨跑过半个校园,浑身淋湿,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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