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他的婢女

老翁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不是要寻死,她是不顾一切想要逃离。」

老翁不再说话,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沈蕴却没离开,而是坐在我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你不会泅水,就算会死,你也要离开我是吗?」

我在心里狂点头。

他慢慢握紧了我的手,「可是,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的。

……草,疯子。

他若是疯了,我也没必要和他装斯文了。

我淡定睁开眼睛,冷冷问:「沈蕴,你是不是有病?」

这是我第一次明目张胆忤逆他。

之前为了自己的性命,我一直在虚与委蛇。如今他说就算我死,也不会让我走,那我还怕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喜我醒了过来,但听清我在说什么之后,他眸中的光又立刻黯淡下来。

他问:「你想逃?」

我起身,和他平视着,「我凭什么要留下来?」

他不解,「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我?」

我盯着他,平静开口:「因为,我的心并不在你身上。」

我有自己的梦想,我永远都会是自由的。

听了我的话,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久久地望着我,然后起身。

「你先好好休息。」

见他转身要离开,我叫住他:「沈蕴!你别疯了,我不可能陪在你身边的。」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我,声音低沉:「你也知道我疯了。所以,你还是别想逃了。」

18

那日不欢而散之后,沈蕴没再来找过我,只是围绕在我身边的探头却更多了。

我一边乖乖养病,一边想着离开的方法。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条江能帮我一把。

其实我的计划是死遁——

那日我和小黄豆打闹说我不会泅水,是故意说给沈蕴听的,连前几日的落水都是我的计谋。

我要先让沈蕴知道我不通水性。

让他知道我若是掉入了江中,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之后我只要跳入江中,便能顺利死遁了。

但其实我之前在市里游泳比赛里拿了金牌,被教练戏称「浪里小白龙」。

游过那条江,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计划已经定好,但在第一步就受到掣肘——

沈蕴实在是将我看得太紧,我根本就没机会靠近那条江。

不过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对我不错的。

过了没几日,就将作弊工具送到我面前——

临安公主。

见到眼前和我年龄相仿的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就是穿插在我悲惨人生中的关键角色。

当时我正在屋里休息,女人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阵寒风。

我捂着嘴咳了两声,还没看清她的长相,她就挥手让身边的几个婢女退下。

有个年纪大些的,似乎是不放心,踌躇道:「……公主。」

我耳朵尖,一下就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沈蕴年少时追逐的那轮明月。

等到屋里只剩下我和公主的时候,我急忙跪下,向她行礼。

她让我起来,声音清冷:「我来见见你,顺便再听听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所以。

之后,临安公主和我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故事主人公是沈蕴。

旁人都知沈蕴从小便聪慧,年少的时候才华出众,可却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从人人称赞的少年才子变成了纨绔浪子。

于是,有人惋惜,有人欣喜。

公主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性情,也知道他当时的处境,便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之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她被赐婚给他人,而沈家在不久之后就出了事。

公主还说了那日迎亲的事,她说那日是个局,也是沈蕴复仇的开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没认真听,也不是很明白。

总结临安公主的话,便是沈蕴根本就没想过娶她,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许久,最后独自一人杀出一条血路,顺利复仇,也成功在朝廷上站稳脚跟。

美强惨这一路走来的确不容易。

临安公主讲完故事后感慨万分,但她在看向我的时候,神情突然僵住,语气都变了:「可你就是计划中的意外。」

我看她这样子,就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沈蕴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会让他失智沉溺的温柔乡。

可是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

我不想的啊。

他妈的,要是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救沈蕴。

我想了想,问公主:「您对沈蕴是不是……有意?」

临安公主神色一僵,犹豫许久却还是承认了:「我们相识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和他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可是……我有我不得已的,他有他放不下的。」

我决定抓紧眼前的救命稻草。

「公主,其实在过去的三年,我已经有了孩子,我对沈蕴……也实在无意。但你知道,沈蕴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变得执拗阴狠,说什么都不肯放过我。还说我就算死,他也不肯放我走,现在就连沈府都不让我出了。」

公主皱起眉头。

我挤出两滴泪,「公主,你能不能帮帮我……」

临安公主走后,我神清气爽,就连在面对沈蕴时,我都没摆什么臭脸。

晚上,他抱着我,问我今天公主同我说了什么。

我没说话。等他逐渐着急,低头准备在我脸上落下湿热气息的时候,我躲过他的唇,「说了你是怎么艰难熬过来的……」

沈蕴缓慢吐了口气,问:「你听了,是什么看法?」

我往他怀里钻了钻,「你很厉害,之后会更加厉害。」

但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身体一僵,几秒之后将我搂住,低声说:「嗯,我之后会更加厉害。」

我趴在他的胸前,安静地点点头。

他一定要更加厉害,这样才护得住我的小黄豆和寡妇一家。

「我很喜欢临安公主,她说明日还要来找我。」

沈蕴低头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你喜欢她?」

「嗯。」

他轻笑一声,胸膛微微发震,「很少有人敢说,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吗?」

他将我抱紧,「我喜欢你。」

我没回应。

只是在心中计划着要如何给这个恋爱脑最后沉痛的一击。

第二日,临安公主来的时候,我正在写我的绝笔信。

小黄豆现在还看不懂字,但我还是认真给她写了一封,大意就是让她跟着沈蕴乖乖长大,吃饱喝足,就算长大之后要离开沈家,也记得要从沈蕴这里大捞一笔。

还有,我永远爱她。

我又给杨寡妇写了一封,希望她能帮我将小黄豆带大。我来不及教小黄豆的那些东西,我希望她能帮我教给小黄豆。

最后,我给沈蕴写了一封。

虽然不长,但字字真情——

「我这回真死了,你就放过我吧。

帮我照顾好小黄豆,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若是你能帮我照顾好小黄豆,我便在地下祝你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青宁」

临安公主走进来之后,我将这几张纸叠好,放下毛笔。

她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随便练练字。」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问我:「你昨日说你爹今日下葬,需要我为你备马车吗?」

这是我昨日随口撒的谎。

我急忙摇手:「不用,您只需要将我带出沈府,我自己可以去的。」

临安公主点点头,然后对着身边的侍女挥了挥手,侍女捧上来一套衣裳,和她身上的一样。

我接过,赶紧去后厅换上。

待我换上衣服出来,临安公主朝我笑了笑,然后轻轻对我说了声:「走吧?」

我跟在公主的身后,低头装侍女,顺利骗过了院子里小厮和门口的侍卫,上了公主的轿子。

知道已经走远了,我才偷偷掀开帘子。

意识到自己重获自由的这一瞬间,我激动得差点落泪。

公主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扭头向她道谢,说现在放我下去就行了。

她出声让轿子停下。

我准备下去,却被公主突然叫停。

她望着我,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你不是要回去看父亲吧?」

我这才意识到公主可能趁着我去换衣服的时候,偷看了我留给他们的遗书。

本想解释些什么,但最后我只是点点头。

我想,公主应该会让我走的。

果然,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直到眼眶变红。

她说:「后会有期。」

我点点头,然后跳下了轿子。

应该不会再见了。

不过临安公主心肠真好。

我一人走到江边。

昨晚下了雨,今天的江水很急,不会游泳的人若是不小心被卷了进去,一定是九死一生。

但我对自己有信心。

前几日我甚至还打听了江的对岸是什么情况,知道它的下游地势较平,水势缓和。

这条江几乎是为我逃跑而量身定做的。

夕阳快消失了。

我坐在江边,等着沈蕴来找我。

我知道他这人偏执,若是没亲眼看见我卷入这洪流,定是不相信我是真死了。

所以我一定要在他眼前被这江水卷走。

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那声音比眼前的江水更加急促。

我赶紧起身,快步往江的中心走过去。

急湍的水流撞击着我的小腿,慢慢地,我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

江水也已经到了我的大腿的位置。

身后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听了一声清晰的「青宁」。

我回头看,果然是沈蕴。

他似乎来得很急,并没有人跟着他。

不过他离我大概还有一百米的样子,我还剩五秒的时间,一定要让他清楚地看清我的决绝。

于是我对他露出了个绝望的表情,然后松了劲,任由江流将我推倒。

下一秒,我被冲入江中。

甚至没听清沈蕴最后同我说了什么。

19

我从江里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全身湿淋淋的,身上也被礁石划了不少伤口,我摸黑着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可摸了全身,我才发现我藏在身上的银子被江水冲走了。

想了半天,我只能去乞丐聚集的地方了。

到了那里,我发现自己竟也是乞丐里最砢碜的那个。

不过我在这堆乞丐中碰见了熟人。

是沈蕴迎亲那天,被我绊倒的那个小鬼。

没想到三年没见,他还是个乞丐。

见我盯着他,他似乎也想起我是谁了,指着我「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说:「晦气!」

我问他有没有干的衣服,借我一身。

他皱眉,「我是乞丐!」

「那也应该捡了一些不穿的衣服吧?」

他心地不坏,见我浑身湿漉,似乎也有些不忍。

我又下了一记猛料:「之后我发达了一定回来报答你。」

他松口了。

我换下衣服后,在他身边凑合了一晚。

第二日醒了之后,我跟他说我打算离开京城。

小乞丐问我要去哪里。

「临城。」

「去做什么?」

我随口说了个理由:「投奔亲戚。」

我打算回临城将自己在院子里藏着的那些银子先挖出来,之后走一步再看一步。

他踌躇半天,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他黝黑的皮肤都透着红色。

我一愣,的确没想过会再捞这么个拖油瓶,可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我也没狠下心,「你能吃苦就跟上吧。」

他点点头,说:「我可以!」

「但我没盘缠,你有吗?」

他迟疑了。

我见状摇头:「算了,你根本就没有诚心。」

听此,他赶紧拉住我,破釜沉舟般地点点头。

之后的三天,我和小乞丐都在回临城的路上。

到家的时候,天色微亮。

久违地见到了我的豆腐坊,我激动地湿了眼眶。

我上前推开门,惹得满手灰尘。

踏进门的那刻,我发现脚下感觉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堆着许多封信。

我这才想起红微。

这段时间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忘记了她。

我算着时间,知道她应该是生了,如今送这么多信来,可能是想要将小黄豆要回去。

小乞丐蹲下,将那些信拿了起来,递给我。

我和小乞丐索性就坐在门口处,将一封封信看完了。

小乞丐不识字。

只知道我的神情从一开始的不耐到之后的动容,最后我满脸泪水。

前几封信和之前很像,红微和我汇报着她的状态,言语里都在期待着和小黄豆重逢的画面。

但最后一封信,不是她写的。

是她丈夫,那个落水的公子写的。

只有寥寥几句:「红微生产时不幸殉命,几日前已下葬。望知悉。」

我的胸中充斥着苦闷和难过。

红微以前总觉得自己命不好,碰上这位公子之后才好转了些。

可如今,却依旧是悲伤收场。

我呢?

我抬头看沉闷的天。

忙忙碌碌几年,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我似乎什么都没留下。

下一秒,天边的东方出现光亮。

朝日出现,金色的阳光降临在大地上,慢慢地,将我死气沉沉的那个院子铺满。

我的眼眶莫名又冒出湿意,似乎是被照的。

我低头抹了抹眼泪,起身,对小乞丐说:「走吧!」

他问去哪。

「不是说要找亲戚吗?」

「她死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

「光的方向。」

他不解,我问他:「东边怎么样?」

小乞丐点头:「反正我就跟着你了,我钱都被你花完了。」

「放心,我会赚回来的,我可是……」

小乞丐星星眼看我。

我笑笑:「豆腐西施。」

又是几年春夏秋冬。

这几年,我和小乞丐真的就一直往东边走。

在每座城都只住几个月,等周围人都知道我豆腐做得好之后,我就和小乞丐起身又往东边走。

我数了数日子,我离开京城已经将近八年。

我虽离京城越来越远,可京城中的大事还是会传到我耳朵里。

比如,先帝三年前驾崩了,新帝顺利登上皇位。

我不知这位新皇上是谁,很担心沈蕴失势,养不起我的小黄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蕴和这位新帝从小关系就很要好,新帝登基之后,又给沈蕴升了官衔。

如今,沈蕴的名声比八年前更大了。

就连我们这个东边小城的百姓,都知道沈大将军英勇无比,前几年还主动请缨前去边境征战,打服了侵犯边境的敌人,战功赫赫。

讨论完他的功绩,大家便爱探讨他的人品道德。他们都说他不近女色,整座府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老色衰的管家和不足十岁的孩童是女的。

……很明显,就是杨寡妇和小黄豆。

知道她们过得还好,我便放心了。

漂泊了这么多年,我和小乞丐也不想再挪摊了。

我穿越前也是住在东边的省份,习惯这里的气候,也喜欢吃海鲜,最后索性打算在这个东边小城度过余生。

转眼,我也已经二十八,在这小城中也算出名了——

大家都知道城里做豆腐最好吃的那位老板娘,当时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到这座城,在这里做了好几年的豆腐,期间也有不少人想要求娶她,最后都被她拒绝。

她活得和现在很多女人都不同。

大家都觉得稀奇,但她却整日笑嘻嘻,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我怎么可能是异类。

我是从 21 世纪来的新时代女性,独立自洽。

我很满意如今平淡的生活,也期待着未来更多的惊喜和奇遇。

但我也有些想念故人……

那日,我一开张便发现街上很是热闹,问了顾客才知道,说是沈大将军前些时日在北边打仗,如今凯旋,正打算回京,今日会经过这座城。

我听了这话,心脏都漏跳一拍,问清他大概会到的时间之后,我早早就关了铺子,拉着小乞丐一起到街上凑热闹。

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锣鼓喧天,百姓热情地欢迎着沈蕴和那些士兵。

我和小乞丐站在最角落的地方。

远远地,我看见了最前方的人。

他身形矫健,骑着一匹黑马,气息凌厉地巡过街道。

我担心被他看见,便躲在小乞丐身后,等他经过之后,我才从小乞丐身后走了出来。

看完正主,我打算回去了,却听见小乞丐说:「沈大将军的队伍里怎么还有个小鬼。」

我一愣,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果然,队伍里,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余岁的孩子。

他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

我盯着她的脸,愣愣站在原地,许是我看怔了,竟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也朝我这个方向扫了过来。

接着,她定定地看着我。

一瞬间,我们娘俩的眼眶都湿了。

我看她张嘴,对我无声地吐了两个字:「嘛嘛。」

我笑了笑,然后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示意她,这是我们的秘密。

队伍一直在前进,她也被推着往前走。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我已经拉着小乞丐换了地方,见她着急寻我的模样,我淌下了泪水。

可我没再出现在她眼前。

我也没想到本来体虚的小黄豆竟能长得这般好,甚至还和沈蕴上了战场。

我很替她感到高兴,但也知道当时我的离开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不会也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她会在沈蕴的身边健康成长,会越来越好。

还有沈蕴。

我会一直祈祷他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沈蕴番外】

沈蕴十二三岁的时候便突然被父亲要求收敛光芒,他那时还不大懂其中意义,却还是听话去做了。

白天,他装作贪玩懒惰,夜里,父亲就会提着灯来监督他看书学习。

当时就连习武练剑,他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去做的。

等到他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们家的境地却更加危险了。

父亲说,他只能继续伪装,才有可能护住沈家。

他也只能照做。

年幼的他一下从光芒四射的才子堕落为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周围的同僚听了家里人的话,纷纷都远离他。一开始他自然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可是看着父亲整日忧心的面庞,他那脆弱柔软的心也逐渐变得坚硬。

儿女情长,都不及家族重要。

他就这么烂了几年,他们家果然平安无事。

他父亲那整日皱起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些,而他装起纨绔子弟也越发得心应手了起来。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沈家独苗沈蕴是个废物,浪荡风流,吃喝玩乐,整日不做正事。

可他很坚定,甚至是越来越清醒。

他的皮肉在沉溺,灵魂却在痛苦中翻腾。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也和父亲在私底下谋划着沈家的未来。

但他依旧无时无刻不处在水深火热中。

青宁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管家听他的话往他院子里安排了许多婢女,大多都是长得漂亮、做事利索的。他虽然整日对她们摔杯子砸碗的,却也从没认真看过这些婢女到底长得一副什么模样,也不觉得她们有任何差别。

可是青宁是不一样的。

她和其他婢女最大的差别就是,她比其他人都更加平静。

她虽然是婢女,情绪却总是平淡,对着任何人都不卑不亢,在面对他这么个难伺候的纨绔子弟时,她也很少露出畏惧的情绪。

他一开始注意到她,是觉得这婢女手脚利索,做事也专注。他只消一个眼神,她便会往他手上送上他想要的那支毛笔,他只要一抿唇,她就会给他递上热茶,她甚至会在他准备发火摔碗砸杯子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退上半步……

她很聪明。

也很特别。

那日,他路过婢女住的地方,听到她们似乎在讨论他。

「我觉得少爷就是难伺候,性情阴阳不定的。」

「对啊,那日砸杯子,碎片差点将我划伤。」

「听说他以前风头可大了,少年英才,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内心肯定扭曲不甘。」

……

终于,他听见了青宁的声音。

「他这副模样怎么了?我觉得少爷还是很聪明的,你看他的样貌,还有写得一手好字,没什么人能比过他。而且……」她顿了顿,「你们怎么知道少爷不是装的风流,你见过他往屋里带过什么女子吗?」

她就是聪明,一下点出他没发现的漏洞——

外面总是传他府里的婢女多得数不清,府里的人却都知道他从未往屋里带过什么女子。他还是没有伪装好。

和父亲说过这事后,父亲没什么反应,只是随口说:「你从府里随便挑个婢女收来当通房不就好了。一个若是不够,便多收几个。」

沈蕴皱了眉,本想拒绝,脑中却出现了青宁那张总是运筹帷幄的脸。

他在想,他如果要纳她,她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那晚,他得了空,喊她进来问这件事。

却没想到她将他拒绝,甚至还给他上了一课,说他是草率,说他这样是夺不回公主的心的。

他有些想笑,凑近了她,故意逼迫她。

第一次,他见她这样恐惧,跪在地上抖得像是筛子一般。

他当时就应该知道,青宁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

他当时的确有些生气,说了些狠话就让她出去。

之后的好几日,他果然没在院子里看见她,甚至好几次,他的余光都能瞥见她迅速躲开他的身影。

她其实还很怕死,被他那句狠话吓得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还没等他想好要用什么理由让她重新回到他院子里的时候,他们家发生了变故。

毫无预兆地,他们家根本来不及防备。

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还有几只从天而降的暗箭,让他们沈府全军覆没。

他拼了命才从火海中逃离,然后在后花园里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他想,她那么聪明,肯定会救他的。

最后,她的确救了他,却不是因为聪明,而是因为善良。

但她似乎也没他想象中那般善良,将他拖到一条巷子里就想将他弃之不管。

他当时没什么力气,也没办法再缠着她,甚至也放弃了求生,想着,便听天由命吧。老天爷想他死,他便怎么都活不了。

那夜,真的很冷。

他冻得几乎要死过去,可是他还是等到了有温度的阳光。

也等来了她。

他如今什么都不剩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如今能够依靠的也只剩下眼前看起来不那么靠谱的女人了。

所以,他心生一计,决定装傻。

过去他能装纨绔,如今装傻也自然是有一手的。

不过她似乎也没那么好骗,央着他做这做那,最后结结实实给他了一脚后才肯相信他是真变傻了。

认为他真傻了之后,她才肯露出她真实的面孔。

他这才知道,她贪财、精明却又比他想象中更加善良。

那日,他是真病了,浑身热得像是被火炙烤着。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她着急喊来了隔壁的寡妇,之后她和寡妇一起将他搬上了推车。

接下来的一路,他都被她推着往前走。

他全身无力,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却能听清她推车时的喘气声。

走到半路,她似乎撑不下了。

推车被石头绊住,他从车上滑了下去。

他没力气睁眼看她,却能听清她逐渐平稳的气息,她在原地站了很久,似在纠结踌躇,最后她叹了口气,离开了。

他听着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心都凉了半截。最后,他赌她会心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几句带着目的的话。

果然,她回来救他了。

但他也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而他的救命恩人就是眼前对他撒谎、颠倒是非的女人——

她说她是小姐,他是伺候她的小厮,她大发慈悲才将他收留。

他听着她这样的话,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觉得她很可爱。

之后,他便继续跟在她身边讨生活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志不在做婢女,一心只想要做豆腐。

见她对着那磨具、颗粒饱满的豆腐露出满意的笑容时,他竟也忘记了自己的仇恨和责任。

和她一样,他的脑中似乎也只剩下:这样的豆子做出来的豆腐一定鲜嫩。

她将他作孩子照顾,给他做饭。给他买书看,虽然那些书对他来说过于幼稚,他却总是装作津津有味的模样。她有时候还会从外面捡来花朵逗他,以为他喜欢吃馒头,他一瘪嘴,她就会从怀中拿出一个还是温热的馒头扔给他。

他无数次想过,这样的日子很好,他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是荒谬。

他当下虽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他还有一段很长的路需要去走,他还有仇要报,他的亲人不能就这样枉死。

于是他总是很割离地在活着,一边囿于仇恨,一边沉溺于她带给他的轻松美好。

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后,他的亲信联系上他,筹划好万无一失的计策之后,他准备离开青宁,离开这个破烂却又温暖的房子。

离开前的那晚,他睡不着觉,甚至是故意发出动静,想要吵醒青宁。

她的确被他吵醒了,许是睡得迷糊了,又或者是她能感受到他动摇的情绪,她竟然同意让他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他躺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的酣睡的脸,脑子空空的。

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只想着她,只想要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已经微亮,屋内的漆黑也逐渐被赶走。

沈蕴这样疯狂的想法最终也慢慢消失。

他有自己该走的路,他必须离开,不过他之后可以再回来找她。

如果他成功复仇,活了下来,他一定会回来带她走。

第二日,她一大早就去集市了,他在她离开后也立刻起来。

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将衣袖上的金丝都留给了她,还给她写了信,让她等他。

有人特地来门口接他。

走之前,他站在门口,久久地望着这个院子,最终还是垂下眸子,关上了大门。

后来,他不仅一次想过,若那时候他没走,他放下了那些,他是不是真能跟着她一辈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可以装一辈子傻。

他和临安假成亲的计划很成功,之后的复仇更是顺利。

同他们沈家为敌多年的萧氏被弹劾,铁证如山,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萧氏一家人再不能翻盘。

就在这时,被陷害的沈家独苗沈蕴突然出现在皇帝面前。

皇上对沈家的惨剧感到悲痛,对沈蕴慰问一番后,甚至弥补一样对他封官加爵。

这时,所有人都以为沈蕴会见好就收,可他却像是疯了一样,直接杀到萧家,将他们屠戮了个尽。

自此,京城再无萧家,沈家沈蕴突然崛起。

虽然经历了许多,但其实这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两三日。

沈蕴从那个院子离开之后便几乎没有合过眼。

他杀得浑身都是血味,连眼珠都是猩红的。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连身上的血都没擦就立刻启程去了郊外。

他满心欢喜地想要去见他的青宁,却只看见了被烧毁的房子。

那里什么都没剩下。

他知道隔壁寡妇和她关系要好,立刻将寡妇抓来,询问青宁的消息。

寡妇说她和这个房子一起被火烧没了。

他却不肯信,她那么聪明,那么怕死,豆腐也还没卖出个名堂,她怎么可能会这样就死了呢?

他让手下再审。

寡妇胆子小,还没动手,她就说出了实话——

寡妇说,那天他离开之后,她看见青宁一人在半夜出去了,估摸着是出去找他了。但青宁一直到第二天才回来,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之后青宁说要走,还交代她对他说出那些假话。

沈蕴才知道,青宁是去找他了。

这时,有人将一枚玉佩呈了上来,说是在沈府门口发现的。

他知道当初青宁就是因为这枚玉佩才误打误撞救了他,之后这块玉佩就一直在她身上。

如今,这枚玉佩出现在沈家门口,就代表着她来沈府找过他。

可她没找到他,也没等他,甚至离开了,还让寡妇骗他说她死了。

她在躲他。

因为他骗了她。

他都知道,可他是不会放手的。

他一定会找到她。

再见到她,是三年之后了。

她和三年前一样,低头数钱时,眼里放着精明的光,脸上皆是笑意。

可这笑,在看见他的那刻便僵住了。

他知道她不想看见他,却也不妨碍他在见到她时兴奋得不能自已——

他找到她了,他不会再让她走了。

她很不欢迎他,话里话外都想要赶走他。

可是那个小孩儿喜欢他。

在一开始,她说那是她的孩子时,他的确相信了,甚至气得差点失去理智。

可冷静下来后,他便发现这孩子和青宁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她都不叫青宁娘亲。

等青宁出去采买的时候,他问过小黄豆,问她为什么不叫青宁「娘」。

小黄豆说她有另外一个娘,青宁是她的「嘛嘛」。

知道真相的这刻,他很开心,却不是因为青宁没有孩子,而是因为青宁并未被人凌辱过——

他还未对她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之后,他像过去一样黏在她家里,不肯离开。

他知道她对他不耐烦却不敢轻易惹怒他,他和她玩着心照不宣的游戏,但最后,还是他先忍不住了。

他开口让她跟他一起走,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也准备了其他手段。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他只是想要一个人。

怎么会困难。

他让小黄豆陪他演一段戏,她果然气急,甚至上前打了他。

他并不觉得屈辱,甚至觉得畅快。

他想要这样真实的她。

这样的她,才是最吸引他的她。

知道她心思不在他这里,他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他们之后还有很长的日子,他迟早可以打动她,她也迟早会知道他的心意,他们迟早会相爱。

迟早迟早,最终还是迟了。

他给她买她喜欢的磨具,在府里给她造了个豆腐坊,让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可她还是想离开。

她问他是不是爱她。

他不肯说出答案,似乎也觉得自己眼下的行为配不上说爱她。

但他能抱着她,能亲吻她,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就够了。

他再不想失去她了。

那日,听侍卫说她寻死跳入江中,他急得什么都不顾,抛下同僚,直接回到家中。

知道她身体没大碍后,他松了口气。

可想到她不顾一切都想要逃离他,他还是感到绝望。

他很无力,知道自己应该放她走,可他没办法离开她。

他对她说:「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本以为他和她会这样相缠一辈子,却没想到几日之后,他就亲眼看着她被急湍的江流卷走。

她实在是太过残忍,甚至要他亲眼看着她死去。

她就是要用这样血腥的办法惩罚他。

就算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却也没找到她。之后他派了无数人前往那条江寻找,却都是无功而返。

他们都说,不会泅水的人若是卷进了这样的江流,几乎是九死一生。

他不信她会自杀,也不相信她会这么死了。她那么聪明,求生意识这么强,那么爱小黄豆,她怎么可能会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给他留下了遗书。

甚至也给小黄豆写了绝笔信。

每个字都在控诉着他对她的摧毁。

一切都这么逼真,她真的寻死了。

他再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再原谅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

他发誓,如果重来,他不会再这般关着她。

他会给她,她想要的自由。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秋来,皇帝都换了人。

新帝和他从小便是要好的朋友,当年他复仇的时候,新帝也在背后帮了他一把。

新帝见他在家赋闲无事,整日除了练兵,就是窝在家中帮别人养孩子,担心他继续颓废下去,新帝往沈蕴家里塞了不少女人,却都被他不留情面地拒绝。

之后,似乎是受不了新帝这样的殷勤,沈蕴主动请缨去边境打仗。

沈蕴态度坚决,新帝也拗不过他,最后便是批了。

就这样,沈蕴带着小黄豆去边境了。

倒不是他不想把小黄豆留在京城安安稳稳长大,只是青宁让他照顾好小黄豆,他便不能这样抛弃小黄豆。

而且,小黄豆用了一段时间才接受了娘和妈妈的离开,他自然是不能再离开她的。

于是他带着小黄豆一起离开了。

不过他并不是一心去打仗的,途经每个城市,他都会问问当地最有名的豆腐是什么样的,是谁做的。可是他一路走过去,都没听说有「豆腐西施」的存在,也没再遇见过她。

可他还是存着希望。

他还是觉得,她不会就这样死了。

转眼,过了八年。

他在边境收到京城传来的书信,说是临安公主终于要出嫁,皇帝让他一定要回一趟。

他答应了,带着小黄豆,从边境启程,穿越过从未经过的东边小城。

那天本只是经过那个城市,却没想到小黄豆却在途中说身体不适,硬要在这里待上一日。

他担心行军被影响延迟,便让军队先往前走,他独自一人留下照顾小黄豆,之后再和她一起追上队伍。

小黄豆面色难看,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夜里,他没睡,发现本来应该休息的小黄豆却在深夜里偷偷走出了客栈。

他跟在她身后,见她到处打听着什么,最后她朝城边走去,停在一户人家的家门口。

小黄豆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观察着那家人。

沈蕴心中存疑,也跟着看过去,然后也像小黄豆一样僵在原地。

那家人还没睡,屋中点着灯。

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正打着哈欠,在桌边挑拣黄豆,还有一个女子,打着蒲扇,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不过她没真睡,没一会儿就用蒲扇打那男子,似乎是在让他专心挑拣黄豆。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推开门,出门将盆子里的水倒掉。

进屋之后,女子似乎又数落了他一番,大意就是他都干了几年了,手脚还这么不麻利,小小年纪眼睛便昏花了。

两人打打闹闹一会儿,最终熄了灯。

那户人家恢复了安静。

沈蕴僵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竟跳得这么快。

不远处的小黄豆甚至低头啜泣。

他没动,只是看着她。

就这样过了很久,小黄豆终于离开了这户人家。

沈蕴也依依不舍地跟着小黄豆离开了。

当晚,他睡不着觉。

无数次想要去叩问她,却又理智下来,他知道,他若是再这样贸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肯定还会跑。

甚至,他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不惜寻死也要逃离他,他怎么能再出现在她眼前呢。

不过,让他开心的是,她过得很好。

她从不需要人担心,她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嘴上说着绝情狠毒,孤独冷漠,可她的心是软的。

她总爱在路上和不认识的人同行。

曾经是他,后来是小黄豆的娘亲,再后来是小黄豆,如今她似乎又找了新的伙伴。

沈蕴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存在可能只是和今晚那个男子一样。

曾经的他应该是有机会永远待在她身边的,但他最后错过了。

可他问过自己无数次,虽然遗憾,但如果重来,他也会做出和过去相同的选择。

儿女情长,始终不敌家国仇恨。

第二日,小黄豆恢复正常,只是那微肿的眼眶昭示着她昨晚的失控。

沈蕴也没提起这件事,当作什么都不知地和她一起离开了这座小城。

但他在当地安排了一个眼线。

他不让这人插手青宁的事,只是嘱托眼线将青宁的事都通知给在京城的他。

他不会再关着她了,他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他偶尔也会去那座城市,偷偷望上她那么一眼,或者差人买一份豆腐来品尝。

可他再未出现在她的眼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十几年,他也就这样偷偷望了她十几年。

青宁四十岁的时候,他在京城待着,听眼线说近日青宁最近生了场重病,豆腐都不卖了。

眼线去医馆里打听过,医师说她是犯了癔症。整日迷迷糊糊,总说些不清醒的话,今天说终于可以回家了,明天又大喊自己终于可以上互联网了……

远在京城的沈蕴很是着急,连忙带着他身边最好的医师,奔至东边。

他让医师装作是手艺高超的游医在她家门口晃荡,那总是跟着青宁的男子着急将医师请进屋中。

沈蕴在远处等了许久,医师才从她家里出来。

他着急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医师却皱着眉:「沈大将军,她这是得了癔症,魂都不在了,身体怎么可能撑得住,恐怕时日不多了。」

沈蕴心一跳。

「但她心中并不郁结,甚至是畅快的。留不住,便让她高高兴兴走了好。」

沈蕴眼眶湿润,不知该说些什么。

医师又对他说:「不过她刚才清醒了一瞬,竟让我向你带话。」

「说了什么?」

「她让我转告你,说她真要走了,很感谢这些年你对小黄豆的照顾。还说……」

沈蕴心悸,「还说什么!」

「说,她在那里也会祝你长命百岁的。」

下一秒,身后的屋子里传出男子的恸哭声。

沈蕴再不顾那些什么坚守矜持,夺门而入,见到的却是青宁还是温热的尸体。

她真走了。

去了她口中的那个地方。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她真是幸福地离开的。

沈蕴为她开心,却还是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她走了,他应该怎么办呢?

……

后来沈蕴才知道,长命百岁根本就不是什么祝福,而是她对他最狠毒的诅咒。

他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活到了很老很老的年纪。

其间,杨寡妇走了,那三个小鬼也走了,就连小黄豆都在他眼前断了呼吸。

他却依旧活着。

不知是幸福还是不幸,他真活到了一百岁。

然后在百岁那年,终于咽气。

沈蕴小时候就出尽风头,之后手刃仇人一家,又为国杀敌无数,最后甚至活到了百岁,熬过了三代皇帝。

后人对他传奇般的人生颇感兴趣。

茶楼里的说书人也喜欢逮着他的生平说上个百八十回。他们从他的出生讲到他的离世,虽然他的功绩值得深讲,但听书的那些百姓最感兴趣的还是沈蕴的私人生活。

说书人咳咳嗓子,「关于沈大将军,最离奇的地方有三。」

「第一,不娶妻也不纳妾。第二,养了一个外氏女。第三,死后只身葬在京城郊外的一处荒地里。」

听书的百姓从未听过最后一点,吵着要他说清楚。

「我也不知原因,只是口口相传。听说那荒地之前遭过火灾,也不知沈大将军为何执拗于那处……莫不是,在那里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座上听书的人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此时,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梁青宁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妈在厨房里切西瓜,听见她的喷嚏声,问:「这大夏天的怎么打喷嚏啊?」

梁青宁摸摸鼻子,「可能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她妈端着西瓜出来,「你是不是坏事干多了?」

「胡说八道!」

「对了,前几日我在知乎上看了一篇小说,推给你了,你看了吗?」

梁青宁想起那部小说,皱眉道:「那部强制爱啊?我不爱看,一点都不美好。」

「只是看看小说而已,你这么讨厌,怎么搞得像是自己经历过一样?」

梁青宁脸色僵住,「你怎么知道我没经历过啊?」

「不跟你胡说了。」她妈用西瓜堵住她的嘴,「你爸说在楼下逛一会儿再上来。」

梁青宁赶紧拿起手机,给她爸打电话:「带块楼下老师傅做的豆腐上来!」

她爸问:「怎么好好的,馋豆腐啊?」

「我就是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做出和老师傅一样的豆腐出来。」她想起过去的那段回忆,甚至气得说漏了嘴,「我做了几十年,怎么都没做得他那样滑弹!」

她妈啐她一口:「你这才二十出头,哪里来的几十年?」

梁青宁一愣,突然笑笑,没说什么。

因为,那几十年的确像场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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