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恐怖女友

他说牧音两岁就用筷子戳瞎奶奶眼睛,三岁用刀子捅亲妈,上幼儿园推小朋友下楼,八岁就杀了一个小女孩,后面害得母亲车祸身亡,又将他关起来,是个纯粹的恶魔。

二十二

「胡说!」我厉声道,「你别污蔑她!」

男人黑色的眸子安静地凝视我:「我们牧家,祖传的自私狠毒,牧音尤甚,天生残暴极端,唯一的优点是专情。她愿意嫁给你,应该很喜欢你。」

我极力为牧音找理由:「你有精神病,你想伤害她,她迫不得已才绑着你……」

「因为我曾在她小时候关过她五天。」牧争打断我,「不给食物和水,想活活饿死她,结果她打破窗户逃出去报警,警察把我抓进精神病院。后来我出院回家,她说动爷爷奶奶把我关起来,算算日子,大概关了十年吧。」

我心头巨震,不敢相信他说的。

可他的确被关在地下室。

就算是个精神病,也该被送往医院,而不是动用私刑。

「你在说谎,那天在情人滩,你明明出来了。」我指出他的错误,「你想杀她!」

「情人滩遇到你的那天,我的确在追杀她,因为我觉得她不配活在世上。」牧争叹气,「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出来吗?」

「为什么?」我声音干涩。

「因为有个小偷不小心触动机关,闯进地下室,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我说服了小偷,让他放了我。

「牧音把小偷杀了。我们俩僵持很久,谁也奈何不了谁,牧音便喊我去情人滩决斗,谁死都无怨无悔,还能把事情推到连环杀手头上,我同意了。

「到了海滩,我费了老大劲儿才弄掉她的武器,眼看着就要杀掉她,结果,你出现了。后来她用她妈的骨灰威胁,把我抓住关起来。」

一番话如晴天霹雳,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死去的小偷……情人滩……

我想起警察找回的男尸。

那具一开始误认为舅舅的尸体,后来却被证实是名小偷。

和牧争说的话完全对上!

「她当时应该阻止你追我,也阻止你报警吧?」男人继续问。

我呼吸沉重,抬头:「你怎么知道?」

牧争笑了笑:「因为我们没来得及处理好那具尸体,她可不想你看到。」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谓的浪漫邂逅,背后竟然隐藏这么可怕的真相!

「怎么样,现在你愿意放开我吗?」男人的声音魅惑无比。

我已经彻底被他说服,一步步靠近他,当我的手触碰到锁链时,我站起身,神色痛苦道:「对不起,我不能放了你。」

男人吃惊:「为什么?」

我难过地说:「因为,我爱她。」

哪怕她是魔鬼,我也爱她。

二十三

在男人的咒骂声中,我转身朝楼梯走去,刚要关灯,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

我走过去,拿起墙角那个巨大的红色皮箱。

度蜜月时,牧音便带着这个巨大的皮箱上了我的车。

「那个皮箱,她前不久杀了一个人,塞在里面带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不是你熟人啊?」

我心头一紧,赶紧打开皮箱,里面满是血迹。

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烧了那人,不知道扔哪儿了。」男人伸手指着前方的炉子。

烧毁……

我心头大震,声音干涩地问:「里面的是什么人?」

「一个瘦小的男人。」男人回答,「从当时的形状看,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

我瞬间呼吸沉重。

舅舅的尸体,正是被烧毁的。

舅舅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三。

不对,舅舅早就死了……

我一直努力辩解,可心慌得厉害。

「她什么时候带回来的?」我声音哽咽地问,「大概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月前吧。」男人说。

我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好一会儿,我才恢复冷静,弯腰从皮箱里抠出血迹和一点毛发,匆匆离开别墅。

「但凡有点良心,你会回来放了我的。」男人面带微笑,声音笃定。

那个微笑,和牧音时常露出的微笑,如出一辙。

二十四

刚走出书房,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将收集的毛发放进口袋,坐到书桌前,努力维持镇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下一下踩中我的心跳。

牧音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Surprise!」我抱着玫瑰花,拿着宝石礼盒走到她跟前。

她满眼惊喜地收过礼物,打开礼盒看到漂亮的红宝石,抱住我亲了一口:「谢谢老公!」

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出去采风了,又抱怨我提早回家也不说一声。

我说以后都会说的。

为了打消她的怀疑,我留在别墅,和她用过晚餐后才假装有工作离开。

「老公拜拜。」她站在大门处冲我挥手,逆着光,她的脸笼罩在一团阴影里。

我朝大门走去,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视线停留在背上,如同两柄尖刀。

待走出别墅大门,风一出,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提早回来,我没开车,是打车过来的。

出了别墅我便连夜打车去鉴定中心,花了三万块加急。

一个小时后,拿到鉴定报告。

毛发和血迹,的确和我有亲属关系。

白惨惨的灯光里,我脱力地抱头坐在长椅中,双目茫然。

那晚我没睡,站在窗边抽了一夜的烟。

地下室男人的话和亲属鉴定结果让我心中有了可怕的推测。

最初舅舅根本没死!

他真正死亡的日期,是我和牧音去郊外度蜜月的时候!

我们一直共同行动,唯一的作案机会,是那天她突然崴脚,让我去月老庙求祈福袋。

我回到民宿时,舅舅很大可能已经被杀了,被装在那个红色的旅行箱里,放在墙角。

后面两天,我和牧音一起游玩,每天躺在床上欢笑,畅想未来。

而我的舅舅,在离我几尺的旅行箱里,可能已经被分成几块。

再仔细回想,崴脚后,牧音从未打开过那个旅行箱,而是从衣柜拿衣服。退民宿时,我并未检查衣柜。她的东西,很可能留在衣柜里,旅行箱里带走的,是我舅舅!

虽然早知道牧音是个魔鬼,可真相依旧让我难以接受。

我甚至怀疑高利贷头头的死和大哥的死也和她有关……

我用力摇头。

不可能的。

犯人应该不是她,她又没长翅膀,千里之外杀人。

再说了,据说撞死大哥的司机,是个男人。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思索几日,我让父亲亲自给牧音打电话,请她参加一个阔太太的宴会。

牧音穿着漂亮礼服,临走前抱住我的脖子说:「振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希望你不要背叛我。」

我浑身僵硬,强笑道:「怎么会呢?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牧音歪头笑了笑,说:「嗯,我相信你。」

确认她坐车离开,我连忙开车前往她的别墅,进入地下室。

二十五

冷静地开灯,走到男人身前。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男人抬起头微笑,他年轻时一定是个有教养的美男子,即便狼狈不堪,却依旧保持镇定优雅。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把这段时间的亲身经历讲给他听,男人笑道,「你的推测没错。」

牧争向我描述一些细节,比如牧音提箱子回来时穿的衣服,正是我和她蜜月回家那一套。

我又追问他几个问题,心中越来越确定。

牧争有点不耐烦地动了动手脚的镣铐:「别浪费时间了,她非常警觉,赶紧把我解开。」

我颓丧地站起身,压抑地问道:「钥匙在哪儿?」

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天花板下方吊着一串钥匙。

「她把钥匙挂在我面前,近在咫尺,却又让我永远也触碰不到。」男人叹气说,「像不像在耍猴?」

我内心颤动。

到底何种魔鬼,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掉那么多人!

我把旁边一张方桌拉到中间,站在上面取下钥匙。

跳下桌子,弯腰为男人打开镣铐。

「振轩。」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手一抖,钥匙落地。

我迅速转头。

应该参加宴会的牧音出现在楼道口,大波浪黑发,贴身小黑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优雅美丽,令人神魂颠倒。

她一步步走向我,美艳如妖物,手里拿着一把铮亮的斧头。

「牧音……」我吓得后退两步。

「他说的话一个字也别信,他有精神病。」牧音声音温柔地说。

我目光落在她斧头上,咽了咽口水。

这把斧头,可以劈死一头牛。

对了,我想起她曾说过学过防身术,想来身手应该很不错,否则不可能半夜三更一个人抓住连环凶手。

仔细回忆,当初连环杀手也太过老实了些,似乎极其恐惧。我当时以为他在怕狗,现在想来,他在害怕牧音……

一处处细节对上,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今日没法逃脱。

「是你杀了舅舅吗?」我绝望地问她,「还有高利贷的人、我大哥,都是你杀的?你会杀我吗?」

牧音停下脚步,表情有些难过:「我怎么会杀你呢?我爱你啊。」

「可以告诉我真相吗?我想死个明白。」我悲伤地凝视她。

如果能死在她手里,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不会杀你的。振轩,你别胡思乱想,快过来。」

我拿出鉴定报告:「别装了,那口大箱子里的毛发,我已经做了鉴定。除了你没人动过箱子,为什么会有我亲人的毛发?这些血,是人血!只要去警局核对舅舅的 DNA,就知道真相!」

我大声吼出来,声音回荡在地下室。

好一会儿,牧音轻轻叹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她。

「是的,你舅舅一开始没有死。我在处理他尸体时他醒过来了,我说服他,让他干脆假死,重新换个身份生活,以后债务一了百了。

「他已经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听从了我的建议,那天晚上,我并未处理尸体,而是将他送到医院抢救。

「我为他提供住所和食物,过了一段时间,他想反悔,因为新闻并未宣布他死亡,高利贷的人依旧不会放过他,他打算偷偷离开。

「这时,我发现一个真相。当初他和同伴合作做生意,被骗欠高利贷,背后黑手是林夫人,他非常生气,决定报仇雪恨,再远走高飞。

「他很爱你们,先杀了高利贷的领头,后面为了报仇,偷车撞死你大哥。」

原来如此……

种种线索,突然之间全部串联起来。

高利贷头头被人捅死。

亲生大哥被人撞死。

据说都是戴口罩的男人所做,时间也的确发生在舅舅「死亡」以后。

这就说得通了。

「你把所有人的死都推到我身上,我好冤枉啊。」牧音抱怨道。

「说得好听,应该是你怂恿的吧。」背后传来男人的冷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连杀两人还能逃脱?计划和部署,应该是你做的。你真正的目的在于利用他铲除高利贷和大哥。」

我浑身一颤。

「然后你再动手杀了他,处理好尸体后扔到情人滩,故意让警察发现。而这位小朋友和他妈妈,一直以为是自己杀的人。当舅舅尸体被警察发现,他妈妈就会去自首,而你清清白白,从此高枕无忧。」

晴天霹雳。

我彻底呆住。

二十六

舅舅尸体被发现后。

我和母亲都以为事情败露,悲伤欲绝,牧音劝说母亲自首认罪。

母亲至今还在牢里待着!

假如今日不知道真相,我们会一直以为是母亲杀的舅舅!

「知道吗?牧音处理尸体的手法很高明,根本不会这么快被发现。」牧争说,「她把你舅舅的尸体扔在地下室,十几年也不会被人察觉,为什么她要把尸体扔出去呢?以我对她的了解,只有一个可能,你妈得罪了她。」

我摇晃两下,灯光忽然变得极其刺眼,脑子也跟着眩晕起来。

啊,怎么会这样?

冥冥中,我觉得牧争的推测是真的!

她完全可以把舅舅的尸体藏在地下室,无人发现,为什么要扔到海滩?

「为什么?」我艰难地问牧音,我深爱的女人,我的妻子,母亲的儿媳。

眼前一片模糊。

伸手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好一会儿。

「因为我爱你。」牧音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你想让舅舅消失,我就让他消失。你想高利贷死,我就让他们再也没法打扰你。你想过好日子,我就让你大哥去死。

「谁敢阻拦你,我就除掉谁!可你妈,最初不愿意我和你在一起,看在你的面子上,第一次我忍了她,可你们一回到陆家,她竟想让我离婚!」

「振轩,我对她已经够仁慈了,只是让她进监狱吃点儿苦头而已。」牧音说,「还有你舅舅,我并没有打算让他死,我让他办完事就离开,可他不满足我给他的钱,蜜月那天,竟然敢出现在你面前,我才杀了他。」

恍然间,我忽然想起去月老庙那日,我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隐约可见,是一个戴口罩和帽子的男人。

当我要去追时,牧音忽然惊叫一声说脚崴了。

啊,原来当时那个人,是舅舅。

「别听她的!」牧争的声音在身后道,「牧音天生坏种,她绝不可能让掌握她秘密的人活着离开。真相大概是,牧音让你舅舅杀完人到郊外古镇见面,趁其不备,杀了他。」

牧争的话让我想起当初度蜜月,牧音说要去郊区古镇,我以为她是怕我花钱……如今真相摆在面前,可能是早就定好了地点?

「别在这儿挑拨离间。」牧音举着斧头,冷冷道,「念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容忍你活着,你却处处与我作对。振轩,你闪开,他很危险!」

我伸手挡在男人面前:「牧音,不要再杀人了!」

「振轩,你要背叛我吗?」牧音沉下脸,「我是你妻子,一直在帮你,你却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牧家人,全都一样!」

她举起斧头砍向她爸爸。

我再度挡在男人身前,牧音居然停下手。

她……没想杀我?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忽然卡住我的脖子,一根冰冷的铜质钥匙抵住我的大动脉。钥匙设计细小锐利,稍稍用力可以戳穿我的脖颈。

「别动,否则……」牧争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二十七

一时间,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音发出一声尖叫,面孔狰狞,但她真举着斧头后退了。

牧争挟持我,从地下室出去,出了门他就放开我,松了口气道:「快走!」

啊……

我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快上车,待会儿她就追出来了。」牧争跳上我的车,坐到驾驶位上。

我来不及多想,和他一起坐上车,匆匆忙忙开出别墅。

头脑混乱,唯一的念头是,我要远离那个魔女。

「去警局!」我在副驾上捂住头,浑身颤抖。

这一切太可怕了,除了警局,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牧音她会追过来杀了我们!

「放心,会没事的。」牧争安慰我。

车在夜色里一路向前飞驰,太多的信息在脑海里流来流去。

我想到舅舅,想到他曾经背着我去医院,被人欺负时帮我撑腰。

后来他欠债无数,我恨他连累我们,现在却发现是我们连累了他!

他本不该遭受这一切,也不该死!

即便知晓真相,舅舅也替我除掉高利贷,除掉大哥和林夫人,为我进入陆家铺路。

舅舅……

我痛苦地捶打座椅,心脏痛得难以呼吸。

还有母亲,她一直在为杀人惶惶不安,现在还在牢里关着。

她是冤枉的!

还有牧音……

她拯救了我,为白雪报仇,却又将我拉入更痛苦的深渊……

我感觉脑子像内存坏掉的电脑,不断重启,无法运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路也变得极黑。

冷风吹过,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神智稍微恢复些,我忽然发现不对。

「这不是去警局的路。」我诧异道。

旁边的男人笑了笑:「当然不是。」

透过车窗,模糊而又熟悉的山峦形状让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情人滩?」

「是啊。」牧争继续开车。

海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寒意渐渐升起,我大叫让他停车:「你要做什么?」

他不答,淡淡道:「开机吧,或许有惊喜。」

进入别墅前我已经关机,他怎么猜到的?他们父女俩,智商高得可怕。

我颤抖地打开手机,一看屏幕,牧音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还未看清楚,「可爱的妻子」五个字跳出来。

我心头一颤。

「接吧。」牧争说。

我接通了手机。

「振轩,你没事吧?」牧音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在你身后,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个魔女,居然说要保护我?

「看来,你的确爱上了人。」听到对话的牧争侧头说,嘴角带着绅士的笑意,「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我要带你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从此以后,你没有亲人,永失所爱,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上。我的痛苦,你将用余生好好体会。」

手机里传来牧音的尖叫咒骂。

片刻是哀求,不停道歉说自己不好,不是故意害死妈妈。

我们已经来到一处悬崖边,我意识到危险,扔掉手机,去抢夺方向盘。

「再见,牧音。」

牧争脚踩油门,车辆冲出悬崖。

二十八

巨大的撞击过后,身体陡然麻木,灵魂似乎从身体里飘出,大开的窗户里,海水汹涌而入。

海水冰凉。

耳朵、鼻孔、口腔里被灌满水,世界变得混沌。

车在渐渐下沉,可我却无法移动。

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拼命打开车门。

好一会儿,脑海里的嗡鸣声消退。

一只手抓住我的衣服,将我从副驾里扯出来,随即被卡在车门边。

车继续下沉。

我猛然清醒,挣扎着从车门边游出,一条腿已经失去知觉,半边身子麻痹。大概刚才从高处坠落海面受到的冲击造成伤害。

那个位置并不高,加上水缓冲,受伤并不严重。

那人抱住我往上游,我克制本能放松身体,让她带我浮出水面。

海面漂浮着一个备胎,我们按住备胎说话。

「振轩!振轩!」牧音拼命拍打我的脸。

她额头上戴的防水电筒,射得我无法睁眼。

渐渐地,身体恢复知觉,痛感随之而来。

「为什么救我?」我声音沙哑地问。

「你还活着,太好了!」黑色的海水里,牧音哭着抱住我。

我用力推开她:「滚开!」

她身体泡在海水里,神情难过:「振轩,我爱你。」

「为什么杀那么多人?」我疯了般质问。

我想干脆和她一起就此死去,也不想活着犹豫该不该送她上断头台。

「振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牧音握住我的手,小脸雪白妖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让你梦想成真。」

我忍不住哭了:「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方式?」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反问我。

我难以理解她的理直气壮:「杀人是犯罪!」

「地球上亿生物,只有人类用法律约束同类相残,可同时又发动战争,掠夺资源,光明正大地残杀。法律本身就是矛盾的,是人类弄出来的可笑玩意儿!」牧音说道,「生物为了生存,可以做任何事!我只是遵照宇宙的法则行事,宇宙法则高于人类法律!我有什么错?」

海水冰凉,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我死?」牧音凝视着我,眼眸黝黑荒芜,深不可测。

我嘴唇颤抖,无法言语。

天空黑蓝,海浪有节律地起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那么恐怖,可在刚才,又一次救了我。

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曾经我说要爱白雪一生一世,结果我爱上了牧音。我发誓哪怕牧音是魔女,也要陪她走进地狱,可现在又在恐惧和后悔。

我这般不堪的人,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人呢?

「牧音……」我动了动嘴唇。

哗啦——

黑暗的海水里忽然冒出一道人影,在我们来不及反应时,从牧音身后卡住她的脖子。

散乱的光线里,我看到牧争半张伤口翻卷的脸和冰冷无情的眼睛。

「杀不了他,我就杀你。」

他猛然将牧音拖入水中。

二十九

「牧音!」

我想也不想地潜入海中,右腿失去知觉,胸口绞痛。哪怕我会水,也游得十分困难。

海里一片漆黑。

我来回在海里游了几回,不得不浮上海面休息。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时间如此漫长。

我终于明白,我不想她死。

当我再次下潜,猛然间,从远处传来一点亮光,应该是牧音的防水电筒。

我奋力用左腿蹬着往前游去,在海里抱住牧音的身体,带着她浮上海面。

上岸才发现,她脖子上有个洞,像是钥匙的痕迹。

我想起地下室里挂在天花板下的钥匙,铜的,尖的。

她挂在那里,让牧争看得到摸不着。

如今牧争,用那把钥匙刺穿她的脖子。

三十

玻璃门打开,我走进病房,声音冷漠:「如何?」

「陆少。」医生护士向我行礼。

医生走到我身边,为难地说:「陆少,夫人恐怕很难醒来。」

我坐到床边,握住牧音的手,沉默。

那天将牧音救起后,经过抢救,牧音昏迷不醒,医生说她成为了植物人。

坐了半个小时,我离开病房。

医生追过来道:「陆少,有件事得向您汇报。」

「说。」

「夫人她……」

「她怎么了?」

医生脸色纠结:「她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胎儿很健康……这个孩子要么?」

孩子?

我停下脚步,重新走回病房,透过小窗望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一头波浪黑发,面容美丽而安详,她睡着的样子,像传说中的睡美人。

「要。」

我开门走进病房,俯身握住牧音的手,亲吻她的手背:「牧音,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一人。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抚养长大,作为我唯一的继承人,但是……」

牧音,我很难面对你。

你会理解我的吧。

我眼眶慢慢变红,转身走出病房,对医生冷酷地命令:「永远别让她醒来。」

三十一

我没有说出真相,因为说出来,牧音必死无疑。

就让小偷、高利贷、大哥的死成为悬案吧。

我请了最好的律师为母亲辩护,最终判处母亲四年有期徒刑,缓刑三年。

只要有缓期,后面就好办了。

十个月后,我抱着儿子到病房看牧音。

她依旧在床上沉睡。

安详如同天使。

我将儿子放到牧音床上,轻声哄道:「儿子,叫妈妈。」

儿子好奇地在床上爬,爬到牧音脑袋边,歪着头打量一会儿,伸手抓住牧音的黑发,用力拉扯,发出愉悦的笑声。

望着这一幕,我淡淡笑了。

或许,这是所有人最好的结局。备案号:YXX1lRBzpajFYDZ58AzCM1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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