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狗在末世躺平

可惜手机上弹出了路靖远的来电。

这人跟他妈一样,自己寝食难安,就专挑睡觉的时间骚扰我。

不过我很意外路靖远这么沉得住气,重获自由十几天了才来找我兴师问罪,比我预想得能忍多了。

「陈曼惟,认识你快 20 年了,我竟然才知道是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人。

「现在我手断了,脸毁了,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提前把包袱甩掉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愧对我?你还会愧疚吗?你妈死了以后,我和我妈把你当家人啊陈曼惟,换来的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难怪你爸离婚时不要你,他比我们都聪明,早早就看透了你的本性,你长了一身捂不热的冷心冷肺!」

听到这,我忍不住打断他毫无逻辑的发言:「行了,你不是来找我发泄情绪的,直接进入正题吧,你想怎么样?」

听筒里只听得到他拉风箱一样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他起码被我气得沉默了两分钟,才阴鸷地开口:「给我 100 万。

「你妈留给你的房子你不想卖,好,我也不逼你,我只要 100 万,不过是你陈律师一两年的收入而已,我知道你拿得出来。

「给了我,你就不欠我的了,就当买断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我几乎要被他荒谬的理论逗笑:「你这要青春损失费的说辞还挺清新脱俗,不过 100 万就是痴人说梦了,冲你让我开了眼,我给你 20 万。」

路靖远彻底压制不住怒火,声音几乎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陈律师,我再让一步,50 万,一分都不能少,你不会不懂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

「你要是这点钱都舍不得,就别怪我每天到你家和律所接你上下班,当着你同事和邻里的面重新热烈『追求』你一次。

「钱重要还是你身为一个女人和律师的名声重要,我奉劝你考虑清楚。」

我本来还想拿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消遣一下,但这人卑劣得让我兴致全无,怪我,跟一个等死的人废什么话呢。

我学他的,也沉默了两分钟才阴森森地开口:「给我时间变卖资产,5 天,5 天后我带钱去找你。」

路靖远又给我撂了几句狠话才挂断电话。

我靠在床头沉思。

我怀疑,这辈子有裴雅莹在中间煽风点火,陈董的反应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他大概钱照收,手照废,两样都不耽误,所以路家母子才会连请护工的钱都拿不出来,所以时隔这么多天才给我打电话索情债,怕是因为住院的费用都交不上了。

5 天后我人已经在颐春了,路靖远手成了那个样子,他妈尾椎骨也不是轻易能好的,身上没几块钱,自以为抓住的救命稻草实际是我随口画的饼,他俩除了在医院无能狂怒还能怎么样,这两个人已经不值得我再费心了。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两只小狗一直乖巧地并排蹲坐在床头守着我,两根奶酪棒被随意丢在床边。

可能被我刚才打电话的语气吓到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它俩露出这种怂兮兮又不掩关切的表情。

我对它们笑着拍拍手,很会解读人类情绪的小狗立马放轻松下来,瞬间扭得像两条刚出土的蚯蚓。

小拖把用后腿站立,前爪搭在我床沿,跟礼貌含蓄的泰格一左一右,都咧着嘴吐着舌头,用同样可怜兮兮的眼神乞求着我。

好吧好吧,不就是想睡床上吗?天底下有不愿意挨着主人的修狗吗,没有。

我迅速在两只小狗的沉默攻势下妥协,一边胳膊夹着一只香喷喷的崽崽,享受着两个小暖炉隔着被子持续传递过来的热量,呼呼大睡。

末日倒计时 12 天。

昨晚没拉窗帘,一大早,天光直挺挺地打在我脸上。

我眯着眼睛,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起不了身。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看到泰格跳下了床,随后小拖把踩着它的背也下去了,两只小狗出了房间,家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它俩是不是在偷偷作妖。

等我彻底清醒,翻身坐起来,本来安静地趴在床边玩拔河玩具的兄弟俩,立刻爬起来,摇着尾巴来拱我的手。

我挨个摸摸狗头,心情很好地带它们出门遛了一圈,然后一边吃打包回来的早餐,一边守着兄弟俩吃饭,严防死守泰格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弟弟吃的行为。

安顿好狗狗,我又赶着出门,去职业技术学院上最后一天的课。

快下课时,突然接到周叔约碰面的电话。

见面地点选在一家有名的甜品店,我先一步赶到。

周叔风尘仆仆地进门时,我正跟服务员加单,请对方帮忙打包两份店里的招牌下午茶套餐送过来。

周叔落座,没打断我说话,一边脱身上的厚外套一边对我点头示意。

服务员离开,我笑着招呼他:「周叔,以前听我妈提起过,您一家都爱吃甜的,这家店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卖得不错,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周叔闻言忙应道:「好,好,我尝尝。」

话闭却没动刀叉,而是局促地搓了搓手,转身从放在一边的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我定睛一看,正是上回我在周家做客时交给他的那个信封。

这是……反悔了,不愿意替我做事了?

周叔看到我的反应,连忙将信封放在桌面上,往我这边推了推,张口解释道:「这些天,我跟你婶婶认真考虑过了,这笔钱,我们不能收。

「你妈妈没跟你说过吧,当年,我们两口子带着囡囡从村里出来,一口乡音,听不懂也不会说普通话,同村人说在工地上干活赚钱,我们就被他带去工地,累死累活干了大半年,到年底了该发薪了,包工头卷了工钱跑路了。

「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了,没钱回老家,工地也没法住了,带着囡囡在桥洞住了小半个月,走投无路的时候差点被骗去黑煤窑做工。

「偶然听人说你妈妈是我们同乡,在城里开大超市,我厚着脸皮找上门,求她借两百块钱让我们买回村的车票。

「没想到你妈妈可怜我们,帮我跟你婶婶都安排了好工作,头几年囡囡还小,24 小时离不了人,你妈妈知道你婶婶在医院主要上白班,还尽量安排我上晚班守仓库,让囡囡身边至少有一个大人照顾。

「我们两口子没能耐,这么多年,一直在受你妈妈的恩惠,从来没有机会回报她,现在她不在了,你来请周叔帮点小忙,我们还要收你的钱,哎,我们没良心啊,抬不起头,以后没脸见你妈妈。」

服务员走过来,把我让她帮忙打包的套餐放在桌上。

周叔见状,偏过脸,抬起袖子抹了把通红的眼眶。

等服务员走开,他又把信封往我面前推了推,说道:「曼惟,收回去吧,啊,周叔好不容易有报答你妈妈的机会,你就当成全周叔。」

我鼻子酸涩,没再去看这个中年男人眼里的泪水,盯着他身上那件肩膀开了线的旧毛衣,说道:「好,那我就觍着脸替妈妈接受您的好意了。」

准备离开时,我拎起桌上的打包袋,递给周叔:「这是给婶婶和囡囡打包的,周叔带回去给她们甜甜嘴。」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脸上绽出一个真挚又羞涩的笑:「给她们的?你婶婶她们还没吃过这么好的蛋糕呢,我替她们谢谢你啊,曼惟。」

周家离这边距离很近,周叔谢绝了我开车送他回家的提议。

我坐在车里,目送他走远。

这个面对稍微「体面」一点的「上层人士」就忍不住把自己姿态摆得很低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破旧却干净整洁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提着那个跟他画风不符的精致手提袋,像一艘满载而归的旧渔船,轻松雀跃地向他温暖的港湾返航。

他可能给不了妻女富足的物质生活,但我觉得,他们家的每一个成员,应该都是幸福的。

我由衷希望他们一直幸福下去。

末日倒计时 11 天。

为期 10 天的课终于断断续续上完,意味着我可以着手准备搬家事宜了。

首先得把我的车处理掉。末世后我可能不会再出门,就算出门也大概率用不上烧油的汽车,与其让它在车库里吃灰,不如卖了它,租一辆方便之后在颐春继续囤货拉货的。

上一世回收我车的那家公司还算公道,我熟门熟路找上门,用我全款买来开了还没两个月的座驾换了 25 万,又租了一辆几乎全新的 SUV。

我忙着在家收拾行装时,收到了去虞家参与家庭晚餐的邀请。

说起来有点好笑,虞衡一边表现得好像非常愿意接纳我进入他的新家庭,一边又对我所谓的丈夫入狱,独自经营着超市的现状不闻不问。

我还担心过他对我这个回心转意的女儿上了心,在末日之前发现我对他扯了谎,现在看起来纯粹是我杞人忧天。

虽然应付这种无聊的活动挺倒胃口,但是我刚好有东西要送给虞惠,还是抽空去了一趟。

打包行囊可是体力活,我饿得要死,坐在虞家饭桌上,把柳雪华母女的言语挑衅当作无意义的噪音,只顾专心吃饭,吃饱了筷子一撂,从包里抽出一张演唱会门票递到虞惠面前。

虞惠一开始还不屑一顾,随意地接过,随即看清这是她最喜欢的男团在 C 省巡演的内场票,立马跳起来,喜形于色地对我尖叫道:「你怎么买到的内场票!!!我找了好几个朋友帮我一起抢都没抢……」

话音终止于她妈的死亡凝视。

我没搭理她俩的眉眼官司,跟虞衡告了别就走了。

不是我来都来了,还拉不下脸跟他们一起演演和乐融融的大家庭,主要是以我从前对这家人的态度,现在给他们送东西已经够可疑的了,我要是再表现得谄媚热切一点,他们怕是会觉得我不安好心。

一旦他们对我产生了防备,那岂不是会浪费我的一番「好意」?还不如就这样吧,也给我自己省点力。

第七章动身北上

末日倒计时 10 天。

我提前对比了货运物流公司和异地搬家公司给出的报价,差得不算太多,考虑到走货运的话,物资到了小区楼下,还得自己找靠谱的临时小工帮忙运上楼,便干脆选了搬家公司,一劳永逸。

我之前已经把仓库里比较贵重的物品搬到租来的 SUV 里,搬家公司的 6 位大叔利落地把剩下的东西码进两辆大车里,载着我们在末世里活下去的希望出发了。

我们也该启程了。

我回到家,仔细把家里每一个角落刻印进脑海。

此去经年,不知道我和狗狗们,能不能一起等到末世结束那一天。

也不知余生还有没有重回故地的可能。

在心中跟这套承载着我从小到大回忆的房子做了最后的告别,我轻轻带上大门,智能锁发出「门已锁定」的提示音。

我转过身,背着装有妈妈生前照片和遗物的背包,牵着两只懵懵懂懂的小狗,向我们未知的未来走去。

眼下已经是我第三回开 C 省—颐春这条路线,可称驾轻就熟。

每次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就从后视镜偷窥两只小狗在后座干什么。

它俩大部分时间在专心致志地守着车窗,好奇地观察窗外形形色色的车辆和行人。

有时候小拖把看厌了,就会试图爬到前座来找我玩,但我这种恪守交通规则的司机当然不会搭理它,它只能又奔回去找它哥,把脑袋往人家背上磕。

泰格可太懂它了,这是无聊了想找茬了。

于是泰格故意张大嘴,轻轻用牙卡住小拖把的身子,duang 地一下把小拖把撂倒,然后拖老师就会兴奋地爬起来,等它哥给它再来一次。

就像我不懂小朋友为什么喜欢坐小超市门口的摇摇车,我也不知道兄弟俩这种放倒、起来、放倒、起来的行为什么好玩的,但这两只小狗就是能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地玩好久。

驶入东三省地界后不久,我在连接两个小镇的国道上看到一对摆摊的年轻兄妹。

他们的小摊摆在一个废弃的城际中巴车站台里,正好我有点饿了,就顺势在站台边停车,背好装有贵重物品的背包,给狗狗们穿上羽绒服,牵着它们过去看兄妹俩在卖什么。

地上的袋子里装的都是榛蘑、板栗、红枣、松子、榛子等山货,卖相出乎我的意料,竟然都很不错。

我问兄妹俩中的哥哥,能不能让我尝尝松子和榛子的味道。

他没说话,只对我憨厚地笑了下,弯腰从两个袋子里各抓了一把,就要往我手里放。

我赶忙把手背在身后,嘴里说道:「哎呀不用这么多,我一样捡两颗尝尝就行了。」

他还是不说话,笑着伸着手示意我快接。

一旁给了小拖把一个松果,正津津有味地看小拖把滚松果玩的小姑娘这时候说话了:「姐姐,我哥不能说话,他要你放心尝呢,尝一尝不收钱的。」

闻言我更不好意思伸手了,小姑娘从板凳上起身,接过她哥手里的干果,直接塞到我手里,说道:「姐姐你尝,这些都是我们从老家林场里拉出来的,不合口味没关系,觉得好吃你就整点。」

我却之不恭,脱下手套,掰开一粒松子送进嘴里,眼睛忍不住亮了一瞬,真的很好吃诶,比我之前吃过的都更馥郁香浓,整点,高低得整点。

我把他们放在不同山货上的标价纸牌都扫了一遍,大部分标价竟然比超市里的售价还低两成。

经过兄妹俩允许,我又自己伸手从各个口袋深处抽样尝了,确认底下的货也没掺假,一整袋的品质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山货应该是骑着一旁那旧自行车带过来的,总量不大,我估计全部加起来也不到 100 斤,于是我跟兄妹俩说,他们摊位上这些我都包圆了。

小姑娘高兴地蹦了一下,问我:「真的吗姐姐,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说:「真的呀,我留一些自己吃,大部分都要寄给朋友的,你们这点还不够分呢,家里还有存货吗?」

她哥哥在一旁打手语,她给哥哥翻译道:「还有老多呢,但是我们现在回去拉了过来,起码要一个半小时哦。」

「你们的自行车放我后备厢里,坐我的车回去拿可以吗?」

闻言,小姑娘望着自己哥哥,她哥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我顺着小姑娘的指引,把车开到一个岔路口停下,小姑娘说后面的路修得很窄,我的车过不去,让我记下她哥的电话,就在这等他们回来。

我从善如流,等他们的时候刚好能在附近遛遛狗。

以前自由自在惯了的拖师傅,每次出来玩都兴奋得不行,东北这冻狗脚的低温也没能浇灭它的激情,它像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拖着我和泰格在雪地里犁出去好远,还时不时高高跃起,把自己一头扎进雪里,畅快地在雪面打洞,累到不断口吐热气,胡子挂上了冰凌。

我估计走出去得有 2 公里了,小拖把还意犹未尽。

等到兄妹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在返程的路上,我不得不强行拽着小拖把转向。

但小拖把没尽兴,犟驴脾气又犯了,我拉它,它四条腿就像在地里扎了根一样,拽不动,我气笑了。

「驴,先回去好吗,待会儿买好了东西再继续玩行不行?」

犟驴充耳不闻。

一辆汽车由远及近驶来,经过我们的时候没减速,但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了,一个大姐探出脑袋,笑着匆匆对我吆喝了一句:「妹儿,拉纤呢?」

我想象了一下我和小拖把在大姐眼里的形象,也乐了,不打算费那劲跟小拖把打商量了,干脆地把它抓起来,锁在怀里就往回走。

泰格边随行边抬头看我,我摸摸它的脑袋,问它:「怎么啦?泰格也想要姐姐抱吗?」

不知道泰格听没听懂,它很热情地夹着耳朵变身海豹,扭着屁股回应我,然后人立而起,猛地将前爪搭在我胳膊上。

「哎哟哎哟,你好重哟!」我差点一个趔趄摔了。

泰格也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咧出舌头,但是还坚持扒在我手臂上,不依不饶伸头够小拖把。

我有点茫然,拎着小拖把羽绒服上的背带,递到泰格嘴边,问道:「你要帮我拎小拖把?」

泰格给了我一个欣赏的眼神,高高兴兴地叼住小拖把的背带,前腿落地,抬头挺胸地领先我两个身位往前走,发觉我在原地没动,还回头示意我跟上。

我小跑两步追上泰格,跟它并排赶路,低头看着它得意的表情和它嘴里认命的小拖把,莫名觉得好笑。

待我们拐了个大弯,走到能看到停车点的位置,我发现有一辆摩托车正停在我们的 SUV 后面,距离近得反常。

泰格也察觉到不对,把小拖把放下,机警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我没空关注泰格的反应,把它俩拴在离公路较远的一个石墩上,孤身过去探查情况。

没有贸然靠得太近,找到合适的角度,我拿出手机录像,通过调整焦距放大画面,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人正佝偻着腰,专注地捣鼓我副驾驶的车门,目前没有发现我的迹象。

这个岔路口附近没有任何阻拦视野的障碍物,一览无余,我没看到第三个人的身影,他应该是临时起意,独自作案。

这条路上车流不密,但也不算人迹罕至,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选择在这种地方行窃。

而在这种犯案条件下,他没有破坏车窗速战速决,反而费力地花时间开锁,我猜他的目标或许不是车里的财物,而是我的车。

我不想跟他起正面冲突,轻手轻脚快速后退,结束录像,拨打报警电话。

电话刚接通,我远远看到那个瘦竹竿咔哒一下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

更巧的是,他可能在往车里钻时,通过后视镜发现了我。

这个男人不慌不忙地从我车里退出来,揣着兜,淡定地向我走来。

他恐怕不止是一个惯偷。

于是我转身就跑,找机会向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的路过车辆求助,还是跟他正面刚?

上辈子末世刚开启的那几天,想活着,就得用与敌人和丧尸搏命来换,路家母子都是软脚虾,为了护着他们,保住自己,我杀过不少生,其中不乏力量强悍的青壮年男性,论杀人的熟练度,我怎么着也不会比对面这根瘦竹竿逊色。

然而,我虽然不怕杀人(更何况是正当防卫下杀人),却很怕得蹲在局子里迎接 10 天后的末日。

我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了两秒,还是选择先跑。

一边快速跟接线员描述现况,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辣椒水和电棍。

我听到身后那人在雪地里极速追击发出的声响,毕竟他身高腿长,还更适应在雪地活动,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

突然,一连串激烈雄浑的犬吠声炸响,很快又有小型犬尖细的吠叫加入其中,我回头看了一眼,瘦竹竿被突如其来的犬吠惊得在原地顿住,但他很快辨别了声音来源,发现了两只狗是被拴住的。

大概认为只要在我把狗绳解下来之前制伏我,那两只狗就不足为惧,他跑得更快了。

直觉判断,在到达前方的大弯之前,我就会被追上。

泰格和小拖把在不远处叫得声嘶力竭,拉着牵引绳不断暴冲,试图挣脱束缚。

不能再跑了,我判断时机,猛地转身,在瘦竹竿反应过来之前,抬手对着他的眼睛猛按辣椒水。

他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涕泗横流,愤怒地嘶吼着挥舞手中的水果刀向我扎来。

在瘦竹竿出手前我就已经绕到他背后,刚准备用电棍狠击他颈部动脉,余光就见一团巨大的黑影以山崩海啸之势奔跑、跃起,一瞬就踩着男人的肩膀将他重重侧扑在地,飞起的雪沫溅了我一身。

男人被意外的重击扑得刀脱了手,条件反射地翻身趴在地上,以手臂护住头脸,而泰格压制在他身上,狂暴地甩动头部,用力撕扯着男人背部的衣物,织物破裂声、男人闷在雪地里的惊恐惨叫声、小拖把在远处持续不断的焦急叫声、泰格恐怖低沉的低吼声,惊心动魄地掺杂在一起。

我隐隐听到了远处的警笛鸣响。

瘦竹竿已经没动静了,得让泰格冷静下来,不能让警官误会它是随意攻击人的恶犬,直接将它射杀。

我忙把瘦竹竿遗落在地的刀收进我随身的背包里,从泰格的正面方向靠近。

泰格看到我,很快理智回笼,不再撕扯男人的躯干,转而站在瘦竹竿背上,将他的头狠狠往雪地里踩,低垂脑袋龇着牙,对歹徒发出更加可怖的低沉咆哮。

我俯身揪着瘦竹竿的头发将他的脸从雪里拔出来,还有气,应该是因为惊吓和缺氧晕过去了。厚厚的冬衣为他挡下泰格大部分攻击,此时他的几层衣服都烂成了条,棉絮四散,背上有咬伤,却并不严重。

我取下泰格身上只剩半截的牵引绳,把瘦竹竿像捆猪一样捆牢了。

然后才放心地蹲下,忍住鼻酸,不住抚摸泰格紧绷的肩背,对它说:「乖宝,没事了,来,姐姐抱抱。」

泰格听话地从瘦竹竿身上下来,一改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样子,夹着尾巴,微弓着背,快速扎进我怀里。

我坐在地上紧紧搂住泰格颤抖的身体,听它不断从鼻腔挤出委屈又害怕的哼鸣。这竟是我收养泰格的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听到它发出叫声。

警笛声越来越近,我循声望去,看到了警车后把自行车蹬得快起飞的兄妹。

很快,两方人马前后脚赶到。

他们被眼前的场景,尤其是瘦竹竿的惨状震住了。

两位男警官忙着给瘦竹竿解绑、检查伤情,另一位年轻女警有点怵我怀里的大狗,迟疑地靠近,想扶我起来。

我感觉泰格还在发抖,对她摆摆手示意暂且不必。

她可能以为我被刚刚几分钟内的生死时速吓坏了,没有勉强,在离我们一步远的位置蹲下,语气尽量柔和地向我了解情况。

交谈过程中,兄妹二人去帮我把小拖把牵回来了,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变成了两只。

警官们把恢复意识的瘦竹竿铐进警车,在雪地里完取证,便带我们回了警局。

我向警方提交了之前录制的视频作为证据。

我做完笔录出来时,兄妹俩正在用纸巾给泰格和小拖把擦身上的雪水。

之前出警的那位女警举着两只大鸭腿从大门外进来,问我:「可以给它俩吃吗?清水煮的。」

小拖把闻到肉味,咻地站起来,垂涎欲滴地呆呆盯着警官手里的食物。

我被她拉着坐下,回道:「当然可以,谢谢您了。」

女警闻言笑眯眯地把鸭腿给兄弟俩分了,边看它们歪着头大口啃肉,边跟我说:「不客气,你这两只狗不是护卫犬吧?」

「嗯,都是伴侣型犬种,我不久之前收养的。」

女警看泰格温顺,伸手试探性摸了摸泰格的大脑袋。

泰格停下进食,用鼻头轻触了一下她的掌心。

女警的眼睛一下亮了,不住夸泰格:「好狗狗,真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又对我说道:「你们制伏的那个男人,是一个犯了命案的在逃通缉犯。

「因为跟便利店老板的几句口舌之争,就半夜潜入老板家里,把老板一家四口都杀害了。

「他开的那辆摩托车,是在附近村子里偷的赃物,这天气骑摩托车冷得受不住,看到你的车停在那,就动了歪心思。

「车里要是没人,他打算偷了车继续逃亡,要是有人,为了避免行踪泄露,就计划先灭口。

「我们得知他的身份后真是一阵后怕,还好你没事,不然,哎……

「你的狗狗养得真好,护主。」

因为吃到了好吃的食物,两只小狗已经把之前的惊惧不安忘干净了,在陌生的环境里无忧无虑地眯眼犯困。

说实话,我会收养泰格,只是出于不忍心。明知末日即将降临,如果我还执意给它找领养,那跟送它去死没什么区别。

我从未期待过有朝一日遇到危险,它能为我做些什么。

因为它是一只天性温和友善、不具攻击性的伯恩山犬,它是面对人类虐待默默隐忍多年,受过刀伤知道刀有多危险可怕的泰格。

我从未料到,这只一向逆来顺受的小狗,有一天会为了保护我而克服本能,变得悍不畏死。

我给卖山货的兄妹结清了货款,得知他们还有几百斤存货在家,便提议道:「如果你们手头不是急需用钱,剩下的先别卖了,给我存着,我先给你们 2000 块定金,年前我再过来拉一趟。」

兄妹俩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会替我留着,但坚持不肯收我的定金,我猜他们是认为我遇险跟照顾他们生意脱不了干系,心存愧疚。

我只能笑着劝道:「收下吧,要过年了,多在家存点年货,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下回我来,给我抹个零呀。」

兄妹俩对视一眼达成一致,哥哥不好意思地从我手里接过了钱。

我把二人送回之前的那个岔路口,再三叮嘱大年二十八那天别出门,在家等我过来提货。

只要他们能听我的劝,末日来临之后,至少能靠家里的年货和山货撑很长一段时间。

第八章最后的准备

末日倒计时 9 天。

因为路上的意外耽误了时间,搬家公司的车比我还早到一个小时到小区门口。

我上次来验房时,已经提前把 B 套所有仓储货架都标注好了序号,工人师傅们现在只要根据物资纸箱上的序号,将纸箱放置在对应的货架上即可。

在我们卸货搬货期间,别说没看到物业工作人员出现,连业主的身影也没见着一个,整个小区空荡荡的像座鬼城。

6 位大叔干活很卖力,不停歇地干了快 3 个小时,午饭都顾不上吃,飞快帮我把物资全部正确无误地归置好了。

下午两点,大叔们急着离开,新房这边没有外卖业务覆盖,我也不想暴露我独身一人住在隔壁 A 套的情况,只能在 SUV 里挑挑拣拣,装了一大袋饼干、红枣和核桃,放上 6 瓶牛奶,让他们在路上稍微垫垫肚子,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个红包算作误工费。

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意外之喜,这 6 位年过 50 头发花白,还在靠透支身体健康换一口饭吃的中年人,竟然一个接一个鞠着躬向我表达感谢。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重活一世,为了自保,我不敢将末日即将降临的消息向上传达或公之于众。

像他们这样四处奔忙着艰难讨生活的人,能幸运地在兵荒马乱的末世之初活下来吗?那些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会不会很快随之倾覆坍塌?

大概率还是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轨迹吧。

我在重生后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末日倒计时 8 天。

趁着今天天气好,我把 A 套的露台清理了一下。

张爷爷是个讲究审美意趣的老人,他的露台上没种菜蔬,反而种了大量观赏植物和常用中草药。

中草药都是以后用得上的,肯定要留下。

至于观赏植物,留着就是浪费种植空间了,我把大部分只能看不能吃的移除,只留下玫瑰、紫藤、茉莉、向日葵、薄荷、罗勒、竹子等具有食用价值的那些。

别人在露台上砌泳池,张爷爷别出心裁,砌了个 10 平米大小的鱼池,现在里面养着荷花、锦鲤和青鳉鱼,等我往里放养些草鱼、鲤鱼、田螺、龙虾什么的,这个鱼塘的产出将是我们的另一大肉食来源。

吃完午饭,我去专门充作仓库使用的 B 套,把几个做了特殊标记的大号纸箱找出来,放进 SUV 里。

这几箱东西我准备以边境旅游特产的名义寄给各地亲朋,里面包括含水量极低的坚果大列巴、甜度可怕的俄罗斯糖果、各种水果罐头、野生蜂蜜、腊肉、风干肉、红肠等真空包装的物资。

我开着车,先在城郊租下一个小型仓库,又来到颐春最大的农贸市场,收购了一批当地海货、东北大米和黄豆。

然后回到车里,将这些东西和前天买的那批山货分装好,用真空机重新打包,自留一半,另一半分成几份装进几个物资纸箱。

在市区随机找了一家顺丰物流,把这几个纸箱分别寄给在 C 省的许教授和林女士,以及在 S 省省会的张姨。

回到家中以后,我开始挨个给人打电话。

周叔周婶还不知道我把 C 省的房子卖给虞家了,我邀请他们带着囡囡去我那个家做客。

与其他人也找不同的借口——跟许教授说张姨有东西托我带给他们夫妻,跟林女士说我想带康复了的泰格去她家玩,跟张姨则说打算在度假回程的路上去她家拜访。

总之没有白费口舌,他们都说会空出大年二十八下午的行程,等我和他们的家人共进晚餐。

我由衷希望他们不会爽约,因为大年二十八,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周六,也是末日降临的那天。

末日倒计时 7 天。

末日降临时正值春节前夕,众人忙着备年货,各大超市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上一世,虞衡的老婆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超市帮忙,发现情况不对,他们没有尝试维护秩序,而是第一时间躲进了虞衡办公室,直到超市被幸存者清理干净才现身,毫发无伤地逃过一劫。

后来虞佰曾得意地提起过,还好那天下午他没坚持要去看球赛,而是听话地留在超市干活,果然孝顺的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我这个当姐姐的,从来没送过虞佰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一世让他死之前看一场心心念念的篮球赛还是做得到的。

虞衡的生日在大年初二。

我特地打电话跟虞衡忆了一番往昔,让他想起他的第一个孩子曾经是怎样费尽心思替他庆祝生日的,在他有所触动的时候说道:「爸爸,我知道初二那天您必须和柳姨他们一起庆生,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我想单独给您过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您大年二十八下午能不能抽出点时间,在办公室等我,我们父女二人提前庆祝一下?」

虞衡这种爱找存在感、死都不觉得自己曾经有错的人,是很吃示弱和争宠这一套的,我这一番话恰好掻在他痒处,他开心得不得了,声如洪钟地应道:「有空,爸爸肯定有空,这么多年没有曼惟替我吹生日蜡烛,我总觉得每个生日都伴随着缺憾,今年我们父女单独过,谁都不带。」

见他应下,我顺势提出:「小惠小佰好不容易放寒假,还自觉到超市帮忙,这些天肯定累着了,小佰不是咱们 C 省篮球队的球迷吗,您不如劝他们去看场球赛松快松快。」

虞衡正愁不知道怎么支开柳雪华母子,听到我的提议果断一拍桌子,说到时候让他们母子三人都去,他马上买票。

我提前十几天就买好了虞佰想看的那场球赛的门票,离场馆出口最远的中线第一排,3 张,除了虞衡,人人有份。虞衡现在才下单,可选不到这么「好」的位置了,我连忙把买票的活揽过来,这种「知情识趣」引得虞衡连声夸赞。

安排好虞家四口大年二十八的行程不久,农产经纪人大哥亲自把我托他收集的物资送到颐春了。

我先在昨天刚租下的仓库验收,等送走大哥,立马把我那台 SUV 车厢里的座椅都卸了,跑了好几趟才把全部物资弄回家。

颐春冬日的气温本就较高,日常在 0 摄氏度以上,大概是末日高温的前兆,这几天气温还在缓慢攀升,现下室外温度已达到 8~10 摄氏度。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可以放心地把这些娇贵的作物和禽畜暂且安置在两个阁楼里,不用担心它们被低温冻毙。

忙完一天的工作,我又去露台上修缮昨天垒起来的土灶。

盘腿坐在地上时,我透过敞开的阁楼大门,看到泰格和小拖把在观察家里的新居民。

泰格一脸凝重地端坐着研究它面前的一窝兔子幼崽,小拖把则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吐着舌头,飞快地绕着一排一排的禽畜打转,看得眼花缭乱。

我的土灶垒得很成功,有它在,如果有一天我储存的固体酒精、木炭、蜂窝煤消耗光了,发电系统也报废了,至少还能靠烧柴火做饭。

我就着新鲜出炉的土灶给圆底大铁锅开锅,然后用它们做了一小盆热腾腾的海鲜白菜锅边糊。

露台上草木的清香中混合进食物的鲜香,我借着阁楼透出的灯光和洒了满地的星光,坐在尚有余温的炉灶边,惬意地吃着这顿迟来的晚餐。

末日倒计时 6 天。

因为肥料充足,不必打狗狗们排泄物的主意,我从搬到颐春后就计划训练兄弟俩去客房的自动冲水马桶排便。

安装好方便狗狗蹲坐的定制马桶圈,又在马桶旁边放了个专门给拖把小矮子用的缓坡,艰难的教学工作开始了。

泰格倒是一学就会,问题出在小拖把身上。

任我把它抓到马桶上多少次,任泰格给它示范多少次,犟驴都不能理解我们行为的逻辑,它坚定地认为,便便就应该拉在草丛里,一个没盯住,它就冲到阁楼里去祸害我的植物了。

在我几乎要放弃速成教学,选择顺其自然时,它俩给了我一个惊喜。

当时我正躺在懒人沙发上看一条有意思的热搜——裴雅莹婚礼现场直拍。

我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她在三天后才放出喜讯,这一世不仅日期提前,连订婚也变成了结婚,这么着急忙慌,不知道境遇还不如前世的路靖远得知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我正刷着直拍视频,发现泰格叼着小拖把着急忙慌地从阁楼上下来,都没工夫搭理我,一溜烟就往客房的方向去了。

我拎着手机懒洋洋地跟过去,就见泰格叼着小拖把往马桶冲,被它叼着脖子的小拖把晃晃悠悠,狗有三急,没憋住,已经拉了一坨掉在地上,我忍不住抓狂地喊道:「nonono!!停下!停!泰格,停!」

泰格犹疑不解地站住,甩过头看我,拖师傅的第二坨刚好挤出来,随着泰格扭头的动作,那一坨呈抛物线向我这边飞来。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泰格看我没反应,快乐地把小拖把往马桶上放。

「咚,咚咚,咚。」小拖把第一次成功地使用了马桶。

这次之后,小拖把终于出师了,家里专门给它准备的缓坡也都闲置了,因为拖师傅上下床和马桶,全靠它哥任劳任怨用嘴叼。

末日倒计时 5 天。

我忙着开车在颐春市各个加油站转着圈加油,依靠虹吸原理从油箱里抽柴油时,意外收到了周婶发来的微信消息。

虽然我跟周婶说过,我并不认识路靖远母子,但她显然还是对这二人的动向上了心。

她发这条消息是为了告知我,昨晚路靖远撇下他妈,独自出院了,路母正发了疯一样找儿子。

我有点意外,路靖远的手还跟脱骨鸡爪似的,这又是作什么死?不过反正折腾不到我身上,随意吧。

于是我给周婶回了条消息,就把这件事忘到一边。

没想到等我干完今天的活,惬意地搂着两只小狗看电视时,又在新闻里看到了裴雅莹。

这次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裴雅莹和一神秘男子双双坠江,不知所终,目前救援队伍正在全力搜寻打捞之中。

主持人口播时,电视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段慢放监控画面,裴雅莹被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男子撞进湍流江水中,随后该男子也在惯性下坠江。

看到所谓「神秘男子」的第一秒,我就认出那是路靖远。

上辈子路靖远得知裴雅莹订婚,还只是感到震惊和不敢置信,这辈子他的境遇比上一世差得多,手和脸不行了,等不到 50 万救命钱,又联系不上我,穷途末路之下脑瓜子竟然开窍了,明白自己作了他人棋子,也知道要找始作俑者算账了。

根据监控画面上标注的时间,他们坠江的时间为上午 10 点左右,现下晚上 9 点已过,人还没救上来,参考坠江位置的高度、冬日的江水流速和温度,他们明显凶多吉少了。

我没忍住击掌赞叹,路靖远为了寻仇不管不顾,抛下了躺在医院床上不能走动的老母亲,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比我特意给他们母子设计的结局还惨烈,母慈子孝啊,真是母慈子孝。

末日倒计时 2 天。

根据上辈子的经验,绿萝变异后的主要养分获取渠道不再是土壤,而是肉食。

它选择像捕蝇草一样主动捕猎,依靠自身分泌的特殊气味诱惑昆虫和小型爬行动物,用根须扎入猎物体内进食。

也是因为这种习性,绿萝格外排斥除虫菊,只要有除虫菊生长的地方,绿萝绝对退避三尺。

于是为了避免绿萝变异后没有节制地疯长,把整栋楼包得过于严实,影响基本采光、光能发电和遇险逃生,我在加高加固过的露台围墙、阁楼屋顶等位置见缝插针地移植了除虫菊。

在越来越高的气温提醒之下,我又为两套房子的所有窗户贴好了隔热膜,安装上遮光窗帘,并在露台上圈了一大块地,用黑白膜搭建起一个半包隔热大棚。

因为上辈子末日后喝了很长一段时间沉积、暴晒后的雨水,没喝出任何问题来,我安装好雨水处理装置以后就差点忘了囤水这件事,连忙找颐春本地商家订购了一批纯净水、活性炭、过滤器、净水片。

又采购了大量不同大小形制的橡胶、玻璃、陶瓷器皿,可降解一次性环保餐盒,还有两辆二手自行车。

把手头最后的一笔钱的大头换成了木炭、蜂窝煤、固体酒精等燃料,各种料理包、压缩饼干等速食食品,还补了一波药品。

在抽空把家里所有电器(除娱乐设备外)的发声器都拆下后,末日的准备工作就只差最后收尾了。

末日倒计时 1 天。

我去早市买了一批新鲜菜蔬回家,打算按网上的教程将它们处理好放进冰箱里,希望能靠它们撑到我的菜园有所产出。

忙着倒腾菜的时候,周叔来电话,通知我事情都办好了。

我再三道谢,并叮嘱他别忘了明天下午到我家做客的事。

储存好这批蔬菜水果,我又爬上露台,将喜阴不耐热的作物都挪进前几天搭好的大棚里。

家里的事都忙完了,我发挥在职业技术学院进修来的手艺,在露台、阁楼、消防通道等各处安装好监控摄像头,赶在天黑之前将电梯厅门封死,然后在安全通道大门高处开了个仅供单人进出的小门,又把这扇大门整个加固一遍后牢牢锁住、焊死。

最后检查了一圈,确认所有工作都没有纰漏。

我准备好了,虞家的好戏也要开场了。

第九章末世再启

末世降临日。

尽人事听天命,做完我能做的一切,卸下重担,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

中途迷迷糊糊察觉天亮了,泰格和小拖把起床出了房间,却困得动弹不能,于是放任自己继续睡着。

中午一过,气温越来越高,我口干舌燥,正在梦里四处找水喝,隐隐听到奇怪的声音在我耳边聒噪。

睁开眼,看见小拖把扒在我床头的边沿。

它发现我醒了,使劲摇着尾巴,炫耀似的把嘴往我面前伸。

我才发现梦里听到的奇怪声响,是从它没有闭紧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我翻过身趴在床上,捏着它的嘴往里看,噪音源头竟是一只不知打哪来的知了。

难怪小拖把今天激动归激动,却没像往常一样,跟我啊呜啊呜地小声打招呼,噤若「含」蝉了这是。

我用一根牛肋骨跟小拖把交换了它嘴里持续发出恼人声响的猎物。

我将这只垂死挣扎的虫豸丢进马桶,看它打着旋儿,一瞬就消失在水流中。

客厅里的温度计显示,颐春目前的温度已经高达 25 摄氏度,C 省只会更热,还好异常升高的气温也没影响到柳雪华母子的心情,下午两点,虞衡通知我,柳雪华母子已经出发去球赛场馆了。

我坐在沙发上,查看虞衡办公室和佰惠乐的全局监控。

虞衡办公室本来没有监控,但周叔帮我安装了一个能拍到他办公桌和大门的针孔摄像头,佰惠乐的监控权限自然也是周叔帮我拿到的。

我不清楚让人变成丧尸的机制是什么,我只能以上辈子的经验确定,就在今日下午 3 点 48 分,大概会有占总数四分之一的人口,毫无征兆地异化成以血肉为食的怪物。

反应稍慢一些的人,通常会在灾难暴发的几分钟内就命丧曾经的同伴之口,如果他们断气时还不幸保留了完整的大脑,那么他们死后也将不得安宁,因为他们会成为一批新的、身体更破烂的丧尸。

下午 3 点整,距离我跟各地亲朋约好的见面时间已过去了 1 个小时,这期间,他们给我发来询问情况的微信消息,我全都不做回复。

下午 3 点 20 分,手机屏幕上开始不时弹出来电显示,我也尽数忽略。

下午 3 点 28 分,我将泰格和小拖把关进楼上阁楼,把客厅里正播放着超市监控画面和球赛现场直播的几台设备全部静音。

下午 3 点 30 分,我给已经站在我家门口等了 1 小时的周叔去电:「周叔,不要提问,听我说。

「外面出事了,您现在立刻带着周婶和囡囡进我家避难,大门密码是 314796,重复一遍,314796。

「好,现在把所有门窗都锁上,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查看,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另外,大门钥匙在鞋柜里,我家里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任意取用,听明白了吗?

「不,千万不要出来找我,我在朋友家很安全,你们保重自身。」

下午 3 点 33 分,结束跟周叔的通话,我又给虞衡打了过去:「喂,爸爸,您有没有在办公室等我呀?」

虞衡笑呵呵地答道:「爸爸说到做到,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专门等你。」

虞衡没说谎,我在监控里看得清楚,他坐在办公桌前无所事事地玩了一下午蜘蛛纸牌。

「您对我真好!我中午托跑腿小哥送到超市的礼物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爸爸打算等着你来了再拆呢。」

「您先打开开看看嘛。」

我看到虞衡从办公桌底下拿起一个纸箱,听话地拆开,然后问道:「这是,音箱?」

「对呀,我记得您最喜欢听交响乐,特地给您挑了配置最好的专业音箱,您试试,看它有没有宣传的那么神乎其神。」

虞衡闻言,脸上的笑都要兜不住了,顾不上起疑,当真立刻连接蓝牙放起了交响乐。

我又说道:「爸爸,声音再大点,我也想听听。」

听到电话那头的音乐声明显变大,我假装陶醉在音乐中,不再出声。

现在是下午 3 点 44 分,我给其他亲朋弹去语音邀请,在他们接通后又立马挂断,将事先编辑好的让他们紧闭门窗避难的提醒内容群发,没再理会他们的后续追问。

下午 3 点 47 分,我的心脏开始不可抑制地快速搏动。

我看着虞衡跷着脚,伴随音乐的节拍轻挥手臂。

我看见赛场直播镜头中柳雪华母子三人一闪而过的脸。

倒计时归零。

超市和赛场同时异变突生。

篮球赛场馆里没有能够躲避逃生的空间,身高腿长的运动员丧尸没把赞助立牌和观众座席等障碍物当回事,奔跑起来如入无人之境。

我亲眼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柳雪华母子还来不及起身逃跑,就被从赛场上冲进观众席的丧尸张开双臂重重扑飞。

柳雪华试图护着身下一双儿女,可她哪是一身蛮力的丧尸的对手,身着 4 号球衣的丧尸仅凭自身体重就将她压制得动弹不能,柳雪华拼命地用自己的单肩包抵住丧尸越靠越近的头颅,虞佰虞惠面无人色,两个比柳雪华都高大的孩子,竟只会缩在妈妈背后无助地张嘴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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