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观路靖远,没有任何咒骂和怨怼,只是神态里的不敢置信溢于言表。
如今回忆起来,上辈子我对路靖远的滤镜也是厚到了一定地步,才会读不出他当时的反应有多反常。
去年下半年,因为自己的手机被送去返厂维修,路靖远曾拿我的备用机用了一段时间,我记得他还感叹过,要不是因为有 iCloud,差点就要错失一次重要的工作机会。
我找出那台备用机,输入路靖远的 Apple ID,然后开始尝试破解密码。
前两次都弹出了密码错误的提示,第三次,我输入 Cmw07181101,登录成功。
别误会,能破解路靖远的密码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隐藏的黑客能力,纯粹因为他的密码真的很好猜,无非是那几个有特殊含义的字母和数字的排列组合,从前我没干过这种事,只是因为我不屑,不代表我不能。
这套密码用的是我名字首字母、我生日、我们恋爱纪念日的组合,啧,真是令人感动的深情。
果然,路靖远开通了大部分应用的 iCloud 自动备份。
匆匆翻看他的相册,就是大部分帅而自知的直男相册里会有的那些东西。
通讯录、备忘录、日历,一切正常。
直到我点开路靖远的 iMessage 记录,终于有所发现。
点击进入其中一个醒目的消息界面,快速浏览。
这是一段长达一年的信息互动。
从一开始一天上百条你来我往的日常分享,到双方工作时忙里偷闲也要一起玩系统自带的五子棋游戏,再到一对分别佩戴在两人手上的同款皮质手链,以及发送给彼此的手写诗。
没有任何露骨的对话或图片,但字里行间,全是暧昧。
在最近一月的交流里,对方倾诉着陈董对她若有似无的觊觎和隐晦的言语骚扰,询问路靖远是否是她过于敏感,过度解读了陈董的行为。
而路靖远,理所当然地义愤填膺,怒气上涌。
两人的对话终结于年会那晚,裴雅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说:「靖远,救我」
我不禁怀疑,陈董当真色令智昏到敢在年会上当众性骚扰公司另一位董事的女友,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合作伙伴的脸吗?
就算他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下流坯子,受害者裴雅莹为何不向她有权有势的正牌男友求助,反而要拉一个公司底层的喽啰下水?
结合裴雅莹的董事男友跟陈董素来内斗激烈的传闻,一切就很显而易见了。
不管陈董有没有对裴雅莹动色心,她只要献祭出自己鱼塘里的一条傻鱼,就能当众扇肿陈董的猪头,还能给全公司上下留下陈董是个不顾大局的色中饿鬼的印象,变相替自己男友加分,更料中了陈董不能拿她怎么样,只会变本加厉地在路靖远身上发泄怒火,将路靖远彻底踢出这个圈子,算是变相帮她处理了她出轨小鲜肉的隐患。
难怪上辈子此事一平息,那位董事就与裴雅莹订婚了。裴雅莹这招一箭三雕堪称绝妙,这么懂事贤惠的女人,当然值得他赏赐下一个豪门贵妇的正式名分。
真是讽刺啊,路靖远何曾是什么为素无交情的陌生同事仗义出手而惨遭报复的悲剧英雄,他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被暧昧对象处心积虑利用的傻子,一个不惜拉母亲和女友下水,也要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自私自利的人渣。
辣眼睛的东西当然不能白看,我连夜整理好了所有资料,准备给路靖远送上一份大礼。
末日倒计时 25 天。
航班抵达 S 省省会,一出机舱,东北的冷空气就狠狠痛击了我虚弱的身体,让我第一次对零下 30 摄氏度有多冷产生了实感。
万一末日的极炎天气结束,再来个极寒,我和狗狗还得熬过既没有暖气也没有炕的严寒折磨,瞬间心也凉了,我抖着手摸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补充御寒物资的重要提醒。
出了机场,又坐上顺风车,前往 S 省下属地级市,颐春。
颐春是个拥有漫长海岸线的海滨城市,因当地政府大力扶持发展旅游业,曾经是华北和东北地区较为出名的旅游胜地,但近 10 年来逐渐没落,特别是疫情以后,当地经济受到了很大冲击。
汽车在颐春的街道驶过,没看到太多行人和摊贩,近半的商铺门窗紧闭,路上车流也不密集,一片萧条冷寂之景。
随着我们的车驶向城郊,距离我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建筑也愈加稀疏寥落,除了偶尔路过的一小片自建民居,基本不见人烟。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我还算满意。
颐春市历年的夏季平均气温比低纬度内陆地区低 7~8 摄氏度,有利于末日后的食品囤货长期保存。而且颐春沿海,空气湿度大,将来也不太可能缺水用。最后,即使几年后气候恢复正常,颐春冬季的气温也比绝大部分北方城市高,相对好熬。
除了气候优势,颐春还保持着较低的人口密度,这意味着末日来临后丧尸的总量更少,城里幸存者的生存资源相对充裕,不至于大费周章跑到鸟不拉屎的郊区来搜刮物资,我和狗狗们的生存基地安全指数也就更高。
汽车在这一片颇为鹤立鸡群的一个高层小区大门前停下。
看到站在小区大门前,身穿火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我忙上前问好:「张姨,天这么冷,您怎么不在车里等?」
张姨笑道:「我这不是指望你看到这一路的景象扭头就走,我还来得及马上再送你上车。」
张姨是我要看的这套房的房主,也是我妈过去经营超市时的生意伙伴。
她跟我妈的经历相似,都在年轻时离开故土,跟爱人在 C 省扎根打拼。
遭遇也相似,都是夫妻多年共患难,而一朝发迹,爱人就立马看不上发妻。
但张姨比我妈幸运一点,当年她准备离婚的时候,我正跟着许教授读研,许教授的爱人是专精离婚官司的大状,张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我,求我替她从中牵线。
张姨只是我妈曾经的熟人,自我妈离婚后就断了来往,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她从哪打听到的我的信息找上门来的,说实话,我没有必须帮她的义务。
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溺水的人努力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我不忍心看到她跟我妈一样,多年全心全意为家庭付出,一朝因为势弱和够要脸,就只能被婚姻里的过错方和外来破坏者一起折辱。
幸而许教授给我面子,让师公接了张姨的委托。
张姨没想到,走投无路之下的尝试竟有出乎意料的收获,师公替她狠咬了前夫一口,争取到大半家产和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让她出够了气。
此事一了,她很快就带孩子们离开了伤心地,回到家乡 S 省,在省会定居。
我要看的这套房本是张姨买给在颐春市老家的父母住的,可惜老爷子两个月前在家摔了一跤,医生判断老爷子康复后也只能拄拐行走,张姨放心不下,已经把二老接到省会与她同住,于是想把颐春这套闲置的房子卖了。
虽然迫切想将房子出手,但张姨得知我对这套房有意,却不太愿意卖给我,她说她这房子是难卖,也不至于要让我来接盘。
尽管我坚称颐春风景优美,气候舒适,生活节奏慢,我想买下这套房子,作为闲暇时间散心的落脚之处,她还是列出了一堆「缺点」试图劝退我。
首先,这套房子离市区太远了,基础设施不齐全 ,对年轻人来说生活不便。
其次,房子所在楼盘确实是打着度假专用的噱头建起来的,但近年颐春旅游业大不如前,整个楼盘的售出率非常低,常住人口更是少得可怜,因此物业也懒散大意,常年见不到保安人影,我一个女生住在这不安全。
谁料我越听越心动,这些「缺点」在末世中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优势。
她只好无奈地让我先过来看房,期待我实地体验一番后能改变主意。
「你看,这房子在顶楼,万一停电了,上下爬楼梯就够你喝一壶的。」
上到 16 楼,出了电梯,张姨说道:「一梯两户,我们是左边这套,隔壁那套好像一直没卖出去。
「喏,进来吧,几个月没打扫了,不用换鞋,我带你看看。
「下面这层的套内面积是 120 平,因为是顶楼,楼上还附赠一个阁楼和一个露台,一共也是 120 平,你张爷爷就是稀罕这个露台才选的这倒霉房子。
「你看老头在露台上种的花花草草,好看吧?呵呵,腿就是在这干活的时候摔断的。」
整个楼盘正对大海,建在离海岸三公里的高地上,张阿姨的房子所在这栋楼本就是附近最高的建筑,还是顶层,只要末日后没有无人机四处窥探,住在这里的隐私性极强。
另外,张姨替父母考虑得面面俱到,房子装修时就把保温、隔音、防火、防水做到位了,不仅如此,楼上的阁楼和露台将来也能派上大用场,一切都堪称完美,我决定就是它了。
张姨见我不但没有被劝退,还愈发坚持,最后也只能妥协。
「曼惟啊,既然你考虑好了,那姨也不多嘴劝你了。
「价格方面嘛,姨这房子标 88 万在中介那挂了两个月,没有一个愿意来看房的,这房子实在是不好卖,你要买,是帮了姨大忙,这样,就 66 万,多一块都是姨坑了你。」
这房子不好卖是真,但是 88 万都卖不出去就说得太夸张了。我知道张姨是在借此机会隐晦地回报我当年帮她牵线的事,但我手头的钱确实不宽裕,没有矫情的资格,我承她的情。
时间紧凑,没有走贷款流程的余裕,而能低价买到这套房子,我已经占尽了便宜,更不能不要脸地要求张姨给赊账,所以尽管手头资金紧张,我还是选择一次性支付完房款。
在办理手续时,张姨终于没憋住,跟工作人员吐槽道:「你说现在的孩子,惠市、海市那么多高性价比海景房不乐意买,偏偏要跑颐春来买我这破房子,我是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了。」
我没办法跟她解释买房的真实动机,闻得此言,只能跟工作人员一起尴尬地笑笑。
心里却忍不住盘算,周叔夫妻、许教授夫妻、张姨、林女士,都是古道热肠的好人,他们愿意在我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我又该怎么在保守好重生秘密的前提下回报他们呢?
此行的主要任务完成,我邀请张姨回酒店小酌几杯,她不胜酒力,很快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天色已暗,我穿戴得严严实实走出酒店,沿着观光路线一边吹着不太温柔的海风,一边跟随手机导航的指引,前往这附近最近的小卖部。
走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颐春的街头竟然还有公用电话亭,装潢复古,估计是给游客打卡拍照所用。
我试了一下,它还不是个样子货,倒是给我省事了。
这条路上冷冷清清的,只偶尔可见遛着狗匆匆路过的行人。
我站在电话亭里,装备好变音器,拨出裴雅莹的号码。
前三次都很快被挂断,直到第四次。
电话接通了,但对面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我率先开口说道:「裴小姐,是你本人吧?我建议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我接下来的话你应该不会想让第三个人听见。」
对面的女声迟疑着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裴小姐,你的问题太多了。
「听说你好事将近了,我特来祝你得偿所愿,另外顺便请你帮我办件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挂……」
没等她说完,我打断道:「裴小姐的男友有没有称赞过你戴那条皮质银扣手链非常耐看?
「或者他知道你上个月在杭城的行程结束后,在他名下晨樾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抽空见过谁吗?」
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尽量不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来给路靖远伸张正义的?想让我在陈董面前帮他说话?」
「裴小姐想多了。
「马上就是陈董给路靖远家人的最后期限,我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彻底消除路靖远家人花钱消灾的可能,他的手得废,并且,如果他废的也只有一双手,那裴小姐这段一箭三雕的精彩表演全记录,就不止我一个人能有幸欣赏了,你男友会收到一份,陈董会收到一份,各大营销号也都会有份。
「裴小姐,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东西?」裴雅莹气到牙齿咯咯打颤。
「只要裴小姐承受得住视频泄露的风险,待会儿我就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路人,借路人的手机把我剪辑的完整视频发给裴小姐验证,怎么样?」
「我怎么信你?你要看到路靖远怎样才算满意?」
「裴小姐,除了相信我会信守承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至于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我满意?给他留基本的自理能力,其他的,就看裴小姐觉得自己的星途和婚姻价值几何了。」
上辈子路靖远没主动要我的命,他就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当着一个沉默的看客,那我也不是什么法外狂徒,不至于拿着这点把柄就逼裴雅莹杀人,何况,不留路靖远一条烂命,怎么让他好好体会一把在末世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好,好,好,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否则你让我不好过,我死也要拉你陪葬!你要怎么验收?」
「当然,你我没有利益冲突,只要你把事办好了,我没有必要跟你玩什么玉石俱焚。
「验收就不用你操心了,尽快吧,裴小姐。
「还有,用心一点,把手尾收拾干净,要是有人来找我麻烦,我就找你的麻烦,明白吗,裴小姐?」
「嘀嘀嘀嘀嘀……」
听到听筒那边电话挂断的声音,我把脸埋在围巾里轻笑起来。
哪怕万般恼火,也只敢在听完吩咐后用挂电话的方式发泄,裴雅莹怂了。
我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裴雅莹。我赌她舍不下自己费心经营起来的一切。
赌赢了,就轮到路靖远尝尝被尽全力保护的人背刺的滋味。
赌输了,裴雅莹顶得住压力,守得住底线,不愿意对她已经坑过一把的傻鱼落井下石,也无妨,整路靖远的方法多的是,大不了我发发善心,这辈子也给路靖远制造一下跟虞惠危难中相爱的机会。
路靖远,你的下场如何,就全看裴雅莹有多狠了。
等回到酒店,已是晚上九点。
刚刷卡进门,就收到宠物医院的夜班医生发来的消息:「泰格能自己站起来稍稍走几步了。」
我立马打开手机上的监控后台,正好看到工作人员在安顿两只小狗进笼子睡觉,工作人员等它们乖乖进了各自的空间,又往它们的盆盆里倒了不同的冻干当睡前加餐,然后把笼门关上,离开了监控范围。
我没出声,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它俩吃夜宵。
小拖把像个吸尘器似的,头一低,嘴往盆盆里一插,三秒钟后再抬头,饭盆亮得反光。
它吃完了,另一边的泰格还在用舌头绣花,一次就卷进嘴两三粒,还恨不得每口嚼它个 50 下。
小拖把忍不住游魂似的靠近隔开它俩的围栏,站在那吐着舌头,透过缝隙欣赏泰主播的吃播。
于是泰格也看着它。
俩狗沉默地互看了一阵后,不知道达成了什么默契,泰格用鼻子把它的盆盆推到了围栏边。
小拖把只歪头犹豫了一秒,突然就伸出爪子往人家盆里掏,掏出来又握不住,冻干全从笼子的隔板缝隙里漏了下去,一口都没吃进它嘴里。
它又着急地伸爪从隔板缝隙里往上捞,怎么也捞不着,气得这个小傻子咣当一声把自己摔到隔板上躺着,四只蹄子抓狂地挥舞,仰头发出不甘的狼嚎。
我忍不住看着监控画面笑得打跌,不行,还得让工作人员把泰格的饭盆看好了,最好固定在远离小拖把的那一头,免得它俩趁人不注意又暗度陈仓,把泰格的病号餐都折腾完了。
「嗨咯哇,是哪个猪猪在地上打滚哟?」我按住通话键笑道。
手机画面里的两只小狗瞬间都机警地坐直了,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是我呀,是姐姐呀,看上面。」我继续说道。
两只小狗听着声音锁定了摄像头,各自歪着头不解,但尾巴已经不自觉地摇起来了。
「小拖把,我看到你想偷吃泰格的冻干了哦,不可以欺负哥哥知道吗?」
终于确定是我在跟它们说话,小拖把夹着耳朵,用两只后腿站立起来急急地向上弹跳,泰格也撑起上半身,想像小拖把一样站起来够摄像头,这还了得,伤口抻裂了怎么办,我只能飞速结束通话:「姐姐过两天就回来了,小朋友们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知道吗,拜拜!」
不忍心再看兄弟俩的可怜样,我关闭后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万幸,我还有它们。
末日倒计时 24 天。
今天应该就是陈董下手的日子,不过办正事要紧,我没什么持续关注路靖远的动向的兴致。
我联系上小区的开发商,提出想租下我隔壁那套没售出的房子,开发商工作人员问我想租多久,我说,那就十年?于是她像生怕我这个冤大头跑了,快速帮我搞定了租赁合同。
两套房子到手,如此一来,我就能放心地在末日来临前将 16 楼的安全通道防火门和电梯厅门封死,把上下两层楼作为我的独立空间利用起来。
为方便区分,暂且称我买下的这套房子为 A 套,隔壁租下的为 B 套。
我又马不停蹄拿着两套房的图纸等相关资料,找到颐春本地最好的装修公司,提出我的需求:
- 给 B 套重新做全套防水、防火和隔音。
- 给 AB 两套的水电系统全面更新,更换为市面上耐热扛冻性能最好的材料。
- 给 AB 两套的门窗进行加固,窗户玻璃都替换成双层的单向防弹的。
- 在 AB 两套都装上太阳能和风能发电系统,两个阁楼屋顶上铺满光伏发电板,再给阁楼内部架设补光设备,给两个露台装上喷灌系统。
- 在不影响房屋稳定性的前提下,将 AB 两套打通,中间装上防盗门,楼上两个露台之间的围墙也要拆掉。
- AB 两个露台上分别装 1 个雨水收集过滤系统,一个大容量的粗过滤,联通灌溉系统,将来用于灌溉和养殖,另一个小容量的精细过滤,联通家里的用水管道,满足我和狗狗的日常所需。
在我的房子里实地查看时,装修公司项目经理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改,我随口说我打算做海边精品生态民宿,在楼顶露台上打造一个美轮美奂的城市花园,再给客人用净化雨水和清洁能源,绝对直击环保人士痛点,把逼格拿捏得死死的。
他竟然也见怪不怪地点点头,信了。
这家公司口碑很不错,开出的价格也还算公道,因为我要求的改造内容没有先出效果图的必要,项目经理承诺 10 天内能完成全部工作交付验收,我们便又立即回他公司签了单。
从装修公司出来,这趟行程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在回酒店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订好了明天回 C 省的高铁票。
回到酒店匆匆洗漱完,我倒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回忆起上辈子的事。
上一世末日降临后没几天,水电系统就因为无人有效维护而全面崩溃了。
断水、断电,超市里的幸存者一开始还能靠超市里充足的存货维持一定的生活水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还算融洽。
可是很快,由于气温居高不下,食物加速腐败变质,就连保质期标注 3 年的产品也没能撑多久,在尸潮来袭前,超市里就不剩多少能入口的食物,生存资源的竞争激化了超市里幸存者之间的矛盾。
而冲突的结果就是,这些珍贵的物资,最终被以虞衡为首的一批没有血性杀丧尸,但什么肮脏手段都敢往同伴身上使的渣滓所掌控。
其他幸存者,包括周叔夫妻和被虞家四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我,不仅不得不依靠捕捉在绿萝茂密枝叶里藏身的壁虎、昆虫等蛋白质艰难过活,还要时刻提防被那一群渣滓欺辱取乐。
现在想来,路靖远的背叛也不是多难以预料的事,仓廪实而知礼节,都快混不上饭吃了,还在意什么礼义廉耻,小路胃不好,当然要趁他那张脸还有点兑换价值的时候,给自己找更硬的饭碗吃更软的饭去。
重来一世,我不会再让自己陷进佰惠乐那个斗兽场,我只要做好充足准备,带着狗狗在不起眼的地方清净地苟住,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即可。
而要长久苟住,就不得不未雨绸缪。
虽然颐春占据地利,我们的新房也会有自己的供水供电系统,应对起高温会比上辈子在佰惠乐时从容得多,但这见鬼的末世不会很快就结束,食物库存总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就必须具备依靠种植和养殖,为我和狗狗提供稳定食物供应的能力。
如此,就得好好规划一下怎么利用阁楼和露台的有限空间了。
我起身拿起手机,向过去的一位委托人发起了通话邀请。
对方是位经营着自有农场和果园的农产品经纪人,我开门见山地跟大哥表示,我计划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弄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型农场,告知了他大致需求和院子的可利用面积,请他先根据经验帮我出个种植养殖计划,然后根据计划拉出完整的购买清单,等我们沟通调整以后,再由他来帮我采购最终敲定的所有物资。
大哥很爽快地应下,说会尽快把计划和清单发给我。
末日倒计时 23 天。
我找了在 C 省医疗系统供职的熟人,请对方帮我查一下有没有路靖远在本地的入院记录,对方很快回复,路靖远就在 C 省人民医院。
巧了,周婶恰好就在 C 省人民医院工作。
上回跟周叔碰面时,我们约好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因为泰格住院和来颐春的行程,这顿饭迟迟没能约上。
我在去省会高铁站的路上联系上周叔,在周叔的强烈要求之下说好了明天晚上到他家吃顿家常饭,顺便在电话里拜托周婶低调地帮我了解一下路靖远的状况。
我刚进高铁站,还没检票,就收到了大哥发来的文件。
仔细看了,不由感叹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大哥的文件分为种植和养殖两大模块。
种植模块不仅包括各类种子、秧苗、植株、常见菌菇培养包和它们的品种特性、种植要求、播种和采摘时间、常见病虫害、单位产量、套种和轮种建议,还包括与之配套的消杀用品、种植和采摘工具、小型农机、种植土、化肥,甚至还考虑到了授粉问题,给我安排了一箱蜜蜂,以及可能有的自行沤肥的需求,列出了沤肥桶和蚯蚓养殖所需的全套物资。
养殖模块与种植方面的内容差别不大,包括相应品种、笼具、成品饲料、面包虫、牧草种子、禽畜常用药和医疗器械,还有一台我没想到的小型家用饲料机。
所有的视频学习资料和工具书籍更是列出了一长串。
大哥的清单在我看来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需要根据末世的特殊环境进行部分调整,我跟大哥沟通了一下,提出了几点:
- 挑选作物的首要标准是好养活,其次才是产量和适口性,清单中太娇贵的品种需要筛选出来进行替换。毕竟在末世的自然环境下要是养不活,种再好的品种也是白搭。
- 除了多年生植物体和种子保质期超过 5 年的作物,其他作物最好挑选能自留种的品种。否则等几年后我手里种子过期了或者退化了,我就要面临无种可播的窘境。
- 果树挑选产量适中的盆栽植株即可,另外增加芒果、百香果、榴莲等耐储存的热带水果品种。考虑到末日后的高温和颐春的空气湿度,我猜大哥清单上的苹果、枣、梨等果树说不定还活不过这些热带土著。
- 家禽名录里的鸡和鸭删除,换成鸽子、鹌鹑和芦丁鸡。鸡、鸭饲养起来动静太大,它们的叫声差不多等同于召唤其他幸存者来我家开饭的信号,我承担不起这种风险。
- 所有活物的购买量都在清单的标准上增加二分之一。上一世的幸存人类,在升温的最初几日几乎死去了三分之一,我担心如果我的作物和禽畜储备量不够大,根本抗不过这一波自然界的优胜劣汰。
大哥对其他几条没什么异议,但他反复劝我,热带果树在颐春可不好种,怕我不远千里折腾了果苗过来,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只能说大哥尽管帮我把好质量关,别的我自有安排。
大哥无奈应了。
因为我要的东西杂,大哥说像新加的热带果树和小型禽类,他手头没有现成的门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找齐。
刚好我不急,我在 C 省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泰格也不能很快出院,预计十天后才能带着狗狗和物资搬来颐春。
基于双方的信任(主要是我对我职业威慑力的信任,以及大哥对我支付能力的信任),这笔交易各方面都谈得很顺利。我支付了一笔定金,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只等 15 天后大哥来颐春交货再结清尾款。
结束对话,高铁刚好到站,我出站直奔宠物医院。
第六章处理 C 省后续事宜
推开医院的大门,正好看见小拖把被按在操作台上,保持着板鸭趴,乖乖等医生给它打疫苗。
泰格本来站在一旁陪它打针,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我,立刻就像一只醒狮一样摇头晃脑地向我冲过来。
小拖把听到动静,维持着被摁住的姿态,头倒着扭过来看了一眼,瞬间一个鲤鱼打挺挣脱了医生的手,动如脱兔地跑出了残影,然后突然发出叽的一声……从操作台上摔了下去。
医生连忙要看它摔坏了没,就见它灵活地蛄蛹一下起身,四只小短腿在瓷砖地面上打着滑快速倒腾,跟泰格一起撞进了我怀里。
我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着喊着它俩的名字。
兄弟俩摇头摆尾地绕着我打转,泰格激动地凑过来舔了一下我的脸,小拖把看见了,不甘示弱地站到我腿上,像发射小炮弹一样,跳起来舔我下巴。
我边笑边躲,缩着脖子用围巾擦脸上的口水,一手控制一只小狗,狠狠搓了一顿狗脑门,把它俩揉得东倒西歪。
重逢的激动平息后,小拖把理智回归了,在我提着泰格的一只蹄子检查它腹部的伤口时,拖老师就坐在一边,横着眼睛看我,只要我跟它对视上,拖老师就要仰头呜哇呜哇地扯着嗓子狼嚎一阵,好像在对我指指点点,发表批评讲话,强烈谴责我抛弃小狗的不负责行为。
我愧疚地分别给兄弟俩倒了一大盆冻干,但是泰格挨着我趴在地上,用不为所动的眼神自下而上地望着我,小拖把还在骂骂咧咧,没狗愿意吃我赏的嗟来之食。
医生在一旁抄着手看热闹,给我支招:「泰格可以走动了,不如你带它俩出去散散心嘛,没有小狗可以拒绝出去玩,等它们玩了回来,保准已经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于是我从善如流,带着它俩在医院周边乱逛,泰格贴在我腿边慢悠悠迈着步子,小拖把在前面拉着牵引绳闷头快速犁地。
每次遇到路口,它俩老是一个想往左,一个想往右,但因为拖老师够犟,不如它的意它就要大声驴叫,所以每次都是泰格妥协让步,我俩被迫顺着大耳朵叫叫驴钦定的路线走出了很远,直到我担心泰格身体支撑不住,不得不把小拖把抱起来,强行回程。
医生说得对,出去玩一趟两个小家伙就跟我和好如初了,就是把泰格和我累得够呛。
被小拖把的花式穿脑魔音一衬托,我才发现泰格一直很安静,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好像真的从没听泰格叫过。
我给狗子们放上饭,看它们狼吞虎咽地开吃,才去办公室找泰格的主刀医生,问道:「医生,泰格的声带是不是有损伤呀?它怎么从来不发出声音的?」
医生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又调出泰格的病历看了看,才肯定地回答我:「没有器质性损伤哦,可能泰格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此刻美男子和大叫驴吃完了晚餐,正靠在我身边打饭盹子。
泰格困到摇摇欲坠,眼珠子不自觉上翻,但仍不肯合上眼躺下。小拖把倒是躺得四仰八叉,露出肚皮打着小鼾,像是已经睡着了,然而我偷偷俯身看它的脸,却发现它的眼睛也是睁着的。
拖老师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泰格也不困了,它俩一起用盯贼的眼神盯着我。
对着两只全然信赖和依赖我的狗狗,我很不忍心,但最终还是顶着它俩恋恋不舍的目光和小拖把的哼唧出了医院。
在 C 省的最后一段时间,我行程安排得很满,早出晚归不可避免,它俩要是出院跟我回家,必然得不到很好的照顾,还不如继续留在医院。
等我们搬去颐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末日倒计时 22 天。
跑了两家银行,分别办理了 20 万的信用贷款。
之后通过朋友介绍,在本地的职业技术学院找了门路,报名学电焊、水电安装和家电维修,一对一实操授课,十天短期速成,求全不求精,顺便跟学校订购了相关常用工具和材料。
在公积金账户里提取了近 2 万元,到全省最有名的医美机构,用柳雪华的名字办了张卡,充值了 1 万元。
从机构出来,在附近找了家理发店,把我将来没时间打理的一头长发给剪了。
然后急匆匆赶回家,把给周叔一家准备的礼品搬上车,踩着约好的时间把车停在他们租住的小区门口。
周叔在门卫室跟门卫大爷聊天,看到我出现,立刻过来帮我拎手里的东西,责怪我破费。
我跟在周叔身后观察,这是一个老式机关家属院,小区唯一的门卫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周叔家的大门跟大多数邻居家的一样,都是用了几十年,久经风霜的破旧木门。
房子不过 40 来平,尽管被他们收拾得整洁干净,还是略显局促。
周婶是个不善言辞的女人,但从她张罗的晚餐,从餐桌上再多一副碗筷都摆不下的盛景中,我能感受到他们一家对我由衷的欢迎。
桌上有亮眼的大菜,也有家常小炒,看卖相,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我想那几个功夫菜应该是周叔周婶特意从外面的饭店买回来的。
周叔周婶不怎么动买来的菜,只顾着用公筷给女儿和我夹。
我们边吃边生疏地扯着闲篇,我随便起个话头,他俩都绞尽脑汁地接话捧场,显得笨拙又真诚。
周婶说起她替我打听来的路靖远的消息:「那个小伙子,哎,两只手粉碎性骨折,骨头撑不起肉,手像橡皮泥一样软绵绵的,好好养倒是还有希望。
「就是他左边小半张脸,连带着鬓角那块头皮,不知怎么受了烫伤,就是恢复以后也要留下伤疤的。
「我看他高高大大,长得像明星一样,真的可惜了。
「哦,还有,他妈也在我们医院住院,嘴里牙被打掉了一颗,尾椎骨也裂了,躺在床上没法移动,母子两个都没亲朋照料,好像也没什么钱,没请专门的护工。」
裴雅莹还是下手了。她大概是觉得,有人想借她的手给靠脸吃饭的人苦头吃,那毁了他的饭碗不比断他几根骨头来得解气?
不仅如此,她还买一赠一,把路母也送进了医院,她是真不怕把路靖远母子逼狠了,和她鱼死网破。
周婶看我没接话,打量着我的脸色,又补充道:「曼惟啊,这个小伙子是你熟人吗?我看他们母子俩实在可怜,要不要周婶替你照顾他们这一段时间?不要你给钱的,我顺手就能帮他们收拾了。」
我一个掌握不了他们夫妻生计,年纪轻轻的小辈,何德何能让他们这样小心又郑重地对待。
这是我妈替我结下的善缘,是我妈的遗泽。
我借喝茶的姿势仰头眨掉了眼睛的酸意,放下杯子,说道:「不用了周婶,我不认识他们,只是帮朋友打听的。
「我这次上门打扰,主是想拜托周叔帮我做两件事。」
等周叔把女儿送回房间,再带上门出来,我从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五万块现金,放在桌子上,对周叔说了我的请托,并表明这笔钱只是一部分报酬,事毕我还会另外支付十万。
听完我的话,周叔周婶对视了一眼,表情很复杂也很精彩。
我提的要求,以他们朴素的价值观来判断,确实不违法,凭周叔在佰惠乐保安队长的身份,真做起来也不难。
但我看他们的表情,可能以为我马上就要玩抢公章夺家产那一套,担心帮了我会影响周叔的工作。
我不由笑出了声,说道:「周叔周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要那些死物干什么。
「周叔放心,只要您按我说的做,我能保证虞衡发现不了,将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放心,等末世来了,死于丧尸之口的人太多,没有人会在意多一个少一个。
周婶盯着桌布沉思,看起来还有顾虑,但周叔很快收回望着女儿房间的目光,看向我,做主应下了。
送我上车的路上,周叔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我打开车门时开口:「曼惟,周叔或许没什么资格说这些……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也支持你拿回本该属于你和你妈妈的东西,只是我们不希望你把自己搭进去,小心一点,好吗?」
我看着路灯下这张还没被丧女之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答道:「好的,周叔,我会把握住分寸的,不用操心我,您和周婶别太辛苦了,保重身体。」
周叔上辈子曾经跟我说过,末日降临那天,他们夫妻在外上班,女儿照常一个人留在家中。
但等周叔周婶竭尽全力赶回家,只看到自己家门户洞开,几只丧尸正趴在女儿身上大快朵颐。
他们疯了一样冲上去把那些丧尸杀死,还是没能挽救他们疼爱了半辈子的宝贝女儿的性命。
后来我们差不多同时期投奔佰惠乐。
当时超市里聚集了不少幸存者,一部分有胆色的,已经借助还未完全长起来的绿萝掩护,将超市里的丧尸和尸体清理干净了。
我们这种后来者,被他们视为摘桃子占便宜的人,哪怕我们凭借跟虞家的关系被接纳下来,却始终不受待见。
后期快要弹尽粮绝时,除了掌握着少量库存食物的那伙渣滓,剩下的幸存者都饿成了皮包骨,自顾不暇。
周叔周婶能从绿萝身上找到的食物也少得可怜,但逢有所获,都会省下来一些,偷偷塞给我。
我知道他们对我的照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移情。爱女罹难,面对处境不好的故人之女,就忍不住麻痹自己,把我当成他们的孩子照拂,聊作慰藉。
虞家人把我推进尸潮后,我眼看着人群四散,除了周叔夫妻含泪的回眸,再没有人为我停留。
周叔周婶没有试图救我,我们都清楚,我终究不是他们能豁出命保护的亲生女儿。
但我永远感念他们曾经的心软。
这一世,我想尽力帮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活下来。
周家和虞衡一家的住处相隔不远,确认虞衡在家后,我拎着件男士羊绒衫和白天刚办医美卡上门了。
这件羊绒衫是我重生当天,找认识的裁缝店阿姨帮忙打的,今天刚收到,但不妨碍我跟虞衡信口开河:「爸爸,我看您体型保持得很好,和之前比没什么变化,这件毛衣是我比着您留在家的旧衣服尺寸打的,您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拿回去改。」
虞衡对我的示好有点受宠若惊,自以为隐晦地上下打量我几眼。
我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眼底青黑,一片憔悴之色,连留了多年的长发也剪了,恐怕在他看来很符合一个原本假清高,如今走投无路,又回过头来放低姿态,想方设法讨好有钱生父的落魄女儿形象。
于是虞衡颇有些得意地换上这件羊绒衫,不吝夸我心灵手巧。
我又把医美卡给他,做出一副扭捏窘迫的样子,低着头说道:「柳姨也为我的事费心了,这是送给柳姨的,报她手机号就能用。」
虞衡没想到我送的礼物,连他小三也有份,惊讶了一瞬,叹道:「哎,你这孩子,经了事终于长大了。
「当年我跟你妈妈的事,你还小,不懂,把有些事想得太神圣,又把有些事想得太严重。
「如今你妈妈不在了,丈夫也进去了,有些不必要的心结是时候解开了。
「我们也是你的家人,不要跟家人太生分,把自己搞成一个孤家寡人,知道吗?」
我撇开脸,无地自容地咬着唇点头,表示受教。
心里却想道,随你发表高见吧,只要你肯吃糖衣炮弹,你就是个好鳖孙。
末日倒计时 14 天。
最近十来天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
期间装修公司按时完成了全部工作,通知我去颐春验收。
动身之前,我先在不同电商的自营平台一共订购了 10 台冰柜,预约好配送到新家的时间,然后租下一辆面包式冷藏车,自己开车奔赴颐春,把冷库里的物资全部安顿到了新家的冰柜里。
从颐春回来后,我不是在职业技术学院学习,就是忙着花钱。
绝大部分物资都可以在线上以更优惠的价格采购到,而且还能使用信用卡、白条、花呗的额度,缓解我的资金压力。
但一些特殊渠道才弄得到的物品,比如对付人和丧尸的武器和防具,就需要我动用关系亲自去跑了。
我在批量购置消耗品的同时,也没忘记找网吧帮忙往硬盘里下载末世后用以消遣的游戏、书、影视作品和电子菜谱。
经过这段时间老鼠搬家式的采购,仓库里又补充了一大堆物资。
虽然新家装了太阳能和风力发电系统,但是为了应对意外情况,还是添置了 3 台便携静音柴油发电机、10 台户外储电器、20 个充电宝以作补充。
小拖把和泰格的狗粮、罐头、冻干、零食、常用药、营养补剂、玩具、毛发洗护套装、狗狗防晒服、羽绒服,还有以防万一的猫砂,备了足够的量。
我的排汗速干保暖衣裤、防风羽绒服、加绒登山靴、保温毯等能扛住零下 40 摄氏度低温的防寒保暖装备购置齐全。
我和狗狗都能吃的冻干水果、冻干蔬菜,买了一年的量。
通过线上线下多方渠道收集的各种常用处方药、非处方药,也全都入库。
这些新物资列出来好像不少,实际我只花了一晚的工夫,就把它们用统一的无标大纸箱重新封装好,跟从虞衡那拉来的物资整整齐齐地归置在了一处。
末日倒计时 13 天。
截止到昨晚,泰格和小拖把已经在宠物医院住了整 14 天。
泰格身上的伤口基本都痊愈了,体重也从入院时的 32 公斤迅速增长到了 40 公斤,虽然还是瘦,但根据检查结果来看,它已经称得上一只颇为健康的小狗。
我牵着两只套上羽绒服的狗狗,在前台结算治疗和寄养的费用。
我算着应该是还要补一笔钱的,都亮着手机条形码准备支付了,却被告知账户里还有两千块结余。
「我查查看哦。」前台工作人员一番操作,「系统显示,泰格入院那天,林女士,就是给泰格献血的那只阿拉斯加的主人,给泰格的账户里充过三千块来着。」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女士不仅带自己家的宝贝来救了泰格一条命,还偷偷替我分担了一部分治疗费用。
世上终究还是好人多呀,我看着泰格吐着舌头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了。
带狗狗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它们洗澡,我忍了这两只小脏狗很久了,尤其是小拖把,从小捡垃圾把自己养大,估计狗生只淋过雨,还没洗过澡。
我站在浴缸旁边放水时,小拖把和泰格就并排趴在卫生间门口看我。
我打量门口两只小狗,小拖把体型小,现在的毛也不长,估计比较好洗,就先洗它吧。
于是我在接了小半缸水后拧上龙头,甩着手去抓小拖把。
小拖把被我掐着腋下抱起来,很放松地垂成了一长条。
直到它的蹄子挨到水面,软面条瞬间僵硬成了旋风陀螺,一边挣扎着试图远离那一池恐怖的水,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恳求地看着我,脑袋想往我怀里扎。
才打湿两只脚,就把它吓成这样,我无奈地抱着它出了卫生间,把它放在客厅的地上。
小拖把下了地,立刻头也不回地倒腾着短腿,到处找地方躲,看准了茶几底下的窄缝,就准备进去,也不知道缩脖子,高昂着的脑袋直愣愣地磕上木头底座,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敲木鱼似的。
我和泰格都呆了,这位莽汉却丝毫不觉得痛,一刻未停,在地上蛄蛹两下,就把自己塞进了缝里,只留下木地板上一连串湿漉漉的山竹爪印。
我只好放拖老师自己冷静,拍拍泰格的背,把它往浴缸边带。
泰格就很配合了,它主动跳进浴缸里,感受热水的拥抱,乖乖任我揉搓。
尽管泰格相对干净,第一缸水还是很快黑了,换水的间隙,我们发现了小拖把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它趴在自以为隐蔽的门缝处,吐着舌头,歪着脑袋,迷惑不解地看它哥脸上享受的表情。
这次我去抓它,它就不那么抗拒了,不过我也没把它直接放进水里,而是放在趴着的泰格背上,然后没再管它,托着泰格的下巴给泰格洗脸。
小拖把意识到水没那么可怕,很快被水面上的橡胶小黄鸭吸引,自己从泰格背上跳下来,用鼻子拱小黄鸭玩。
艰难地把兄弟俩搓干净,吹毛又是另一番挑战。
吹风机一启动,小拖把就开始噘嘴仰头,大声狼嚎,跟吹风机比谁嗓门大。
这就勾起了我上辈子死前的回忆。
上辈子拖老师在周边丧尸环绕的情形下也敢大声叫,真不知道它是有所依仗根本不怕丧尸,还是纯粹脑袋空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为将来计,必须从现在开始纠正它爱大叫的习惯。
我举起左手食指,竖在嘴前,发出「嘘」的声音,右手轻轻捏住它的小短嘴。
小拖把的嘴被我捏住,还以为我在跟它玩,瞬间忘了要叫,甩着尾巴,嘴使劲往上拱,想来舔我的脸求放过。
但只要我一放手,再次注意到吹风机的轰鸣,拖老师就又不行了,控制不住要叫。
我刚准备继续嘘它,一直默默围观的泰格,突然头一低嘴巴一张,把小拖把发出噪音的不屈脑袋整个含进了嘴里。
小拖把懵了,倒退着试图把脑袋抽出来,它一动,泰格就顺势放开了。
小拖把有点生气,眯着眼昂起头,冲泰格不满地呜哇乱嚎。
泰格脸对着小拖把,眼睛却看向我,我试探地举起食指竖在嘴边,泰格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大嘴一张,又含住小拖把的狗头。
泰格耐心很好,这么来了两次以后,不需要我再给指示,只要小拖把一嚎,它就直接张嘴,生生把小拖把磨得没了脾气,认命又安静地接受我的吹毛服务。
收拾完两只小狗,我给泰格发了根大奶酪棒,给小拖把发了根小的,打发它俩去它们的豪华狗窝上抱着啃,自己进卫生间打扫卫生和洗漱了。
结果从卫生间出来,它俩就在门口守门,看到我出现,表现得像有多久没见着了,嘴里含着奶酪棒,从鼻腔里发出委屈又激动的哼鸣,绕着我打转,两根像雨刷器一样的毛尾巴时不时狠狠抽我两下。
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勉强应付了兄弟俩的热情,就径直摸上床,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