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的真心话

出自专栏《日日夜夜,偷偷念你》

我的竹马得了一种只会说真话的病。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老婆,头好疼,想要抱抱。」

「老婆,我特意来陪你睡觉。」

「老婆,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我:「……」

说好不爱女人、只想搞钱的呢?

1

我的竹马,也是我现在的老公,徐祁。

因两家关系深厚,我和他大学毕业后就因各种条件都很符合就顺理成章领了证结婚。

没错。

我和他都是事业型,用谈恋爱的脑子对待工作,用搞事业的方式对待爱情。

和别人轰轰烈烈的青春不同,上学的时候我和徐祁基本上都在为拿各种证书、奖学金拼命。

最后我成了一名考研辅导老师,而徐祁白手起家当上了老板。

就在一月前,他出了一个小车祸。

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病服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一如他的性格。

但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他张了张口。

不用猜我也知道他下一瞬便会脱口而出:「我没事,你忙你的工作吧。」

但我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句:

「老婆,头好疼,想要抱抱。」

一句话,石破天惊。

不只是我,就连他身边的男助理,还有赶过来看他的我们两家人都震惊了。

清冷如云端月的徐总什么时候会说这样的话了?

我很快反应过来,注意到他瞬间紧皱的眉头还有那俊脸上升腾起的可疑绯红。

大概是……撞傻了?

我:「叫医生!!」

2

徐总是全程黑脸接受完检查的。

医生结果显示,有点脑震荡,但不碍事,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妈看了看病床上的徐祁,又看了看我,把我拉到病房外,眼底闪动着八卦的光芒,「玥玥,你和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听他刚刚那语气,你们的感情有进步啊!」

打小到大,因为我俩都是过分的冷静派,我们的爸妈反而着急上头,疯狂在背后猜我们这对冰山青梅竹马什么时候能打得火热。

但很可惜。

二十多年过去了。

冰山还是冰山,品种变不了。

「没有。」我淡定地陈述事实。

生育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听见我的话,我妈叹了口气。

等回到病房的时候,徐祁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碎发打落下来,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眼。

此情此景,我妈梅开二度:「你俩的孩子一定长得很漂亮。」

我:「?」

而听见这话的徐祁抬起头,我都看见他的口型是:「我们还没考虑……」

可我听到的话是:「我也很想努力。」

我:「??」

我妈喜出望外,一把抓住我的手塞到他手里,笑得合不拢嘴,「哎哟,有你这句话,妈可就放心了啊,你俩努力啊!明年妈就等着抱孙子了!」

徐祁在搞什么?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他避开我的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脸,可我分明瞧见了那红得泣血的耳尖。

我鲜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倒不像是羞涩,更像是懊恼。

我心中微动,可想起什么,眼底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他的人生规划里,应该没有生育这一项。

他曾和我说过,他的梦想是搞钱。

女人和家庭,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他是个理智到近乎冷漠的人啊。

3

两天后,他出院回家。

我以为没了人,他应该会恢复正常。

毕竟我们之前也说过,在双方父母面前,尽可能表现得恩爱一点,免得父母担忧。

他答应了。

收拾完东西已经入夜了,吃过晚饭之后,各回各的房间。

别多想。

倒不是我们感情有多么不好,只不过我需要录课,他则要开会。

我自顾自回了房间,录完网课后去了卫生间。

「你工作都处理好了?」等我吹完头发出来时见房里多了一个他,我没多想,随口问道。

「嗯。」

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

可……我顺着视线看向他手里拿着的咖啡。

我往床边走的动作顿了,直直望进那双漆黑的眸里,总觉得他比平时要奇怪。

「你要洗澡的话去吧,我课已经录完了,今晚就不喝咖啡了。」

偶尔他先工作完会给我泡上一杯咖啡。

「嗯……我还有一点……」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知道你工作完了,特意过来陪你。」

我:「?」

似想到什么,我呼吸一滞,旋即胸腔内震荡起来。

他这是……

4

脸上有热度在攀升。

室内的温度似乎也在这话落下之后渐渐升高,生出旖旎。

见我没有拒绝,空气中男人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些,朝我走近。

我动作自然地掀开被子躺进去,留了一块位置给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

但不等他走过来,一道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从他裤袋里响起。

凭着工作狂的直觉,这时候打来电话,一定是很重要的工作。

我一下清醒过来,本能地看向他道:「孩子的事不急,你先去忙吧,我先睡了。」

匆匆说罢,我拿被子遮住了脑袋,掩盖早已通红的脸。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这相处模式不对劲啊!

隔着被子,耳朵不自觉竖起来去听。

他语气有些不耐:「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知不知道老板也是要休息的??」

我:「?」

我揪着被子的手一顿,这还是那个把工作当老婆的徐总?

家人们,老公会不会被调包?

5

那边的人似乎也傻眼了,吞吞吐吐地说:「老板,是前阵子交接的那个合作商,非要大晚上签合同,您要不过来看——」

「真他妈是个人才,等着。」低沉的声音落下,电话被挂断。

我:「??」

过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听到动静,我掀开被子去看。

就见男人还站在原地,眼底有些幽怨。

我:「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我不是很懂经营管理方面的事,但陪他去一趟还是可以的。

话音落下,男人皙白的耳垂渐渐泛起粉色,张了张口:「不用。」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对上我疑惑的视线,手抵住唇轻咳了声,连带着俊脸都染上一层薄粉,「老婆,我也想休息。」

怦怦。

心如擂鼓。

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六的冷峻男人站在你面前说这种话吗?!

「先去吧,工作要紧。」

不行,我得冷静一下。

我的心好像要开始沸腾了,再这样下去,我的人设也得崩。

这谁顶得住啊!

徐祁:「……」

「好吧。」

等听到脚步声走远,我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拿过手机,搜索:「老公突然变主动怎么回事?」

是了。

我认识徐祁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主动的时候。

难不成公司要破产了?

看刚刚那电话,也不像啊。

我一目十行浏览过搜出来的答案,最后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条最靠谱的,当一个男人对你主动示好时,他一定是有事相求,比如想花你的钱。

可,我的钱包好像没徐祁的鼓。

就在我准备放下手机时,上面挂下来一条信息:「玥玥,明天我和你婆婆打算去爬山,你俩有没有时间?」

后面加了个微笑表情,很死亡。

我妈是懂暗示的。

换了往常,我一定秒回同意,但想到自家徐总临走时那眼巴巴的眼神……

「我俩可能没时间。」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在心里默默想到。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

我不知道在对面的楼里引起了多大的风浪,但现在我也想不了那么多,拿被子蒙住自己。

男人,乱我道心!

6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

灯光氤氲中,男人的俊脸在面前放大,那双含了漆黑的眸里揉碎了温柔,盛满了我的身影,偏生那耳尖还是红的,「玥玥,老婆我好爱你……」

不对。

徐祁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我一下惊醒,扫了眼旁边的闹钟,已经是早上了。

「怎么了?」感觉到了动静,徐祁睁开眸,眼底尚未清明,连带着嗓音都有些低哑。

我怔愣地看着他,因着梦境过分真实,气息有些不稳,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没事,对了,你之前的身体检查报告显示没问题的吧?」

这两天怎么那么怪,一口一个老婆。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这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话音落下,男人眸色暗了暗,轻嗯了声,似是又想到什么:「对了,今天妈说她们去爬山,让我们多睡一会。」

听见这话,我浑身一僵,瞬间想起昨晚和我妈说的那话。

不是。

我妈不会和徐祁说了吧?!

7

好在我妈还是记得给她唯一的女儿留一点脸面的,徐祁说完那话之后倒头就睡了。

看来是昨晚累得够呛。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妈携着她的好姐妹,也就是我婆婆一起过来。

说是睡过头了,爬山计划推迟,顺带先来看看我们。

当我妈的视线扫过坐在另一边和我泾渭分明的徐祁,眉头一挑。

我直觉要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朝着徐祁走去。

我忙起身去拉她:「妈,徐祁他工作累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但我拉住了她,没能拉住她的嘴,那嘴叭叭的,跟机关枪似的:「什么徐祁徐祁的,这是你老公!」

没错,机关枪似的训我。

我抿唇默默挨训,一旁的婆婆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把徐祁,满脸嫌弃:「你怎么一点也不护着你老婆?」

闻言,我下意识看过去。

沙发上,男人坐姿端正,阳光投过落地窗洒落进来,投下松柏般的影子。

徐祁正朝我看过来,不经意间,四目相对,男人目光深邃,薄唇一张一合:「我也想,但我不知道怎么做。」

这话一出,全场默。

我明显看见他碎发遮挡下的耳垂渐渐变红,少见地有些局促,偏生端坐着,神色冷清。

这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爱?!

倒是我妈虎了脸,5G 冲浪选手的婆婆更是脸黑成包公,直接甩出黛玉语录:「怎么就愁死我了呢,我平日里说的你尽当耳旁风!」

徐祁:「?」

对上自家徐总一脸懵逼的表情,我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哈哈哈——」

我妈也被逗笑了,但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小祁哪儿是不会呀,分明是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

说着,我妈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明白过来,怕她当着徐祁的面直接撂我的聊天记录,上道地说:「那妈,我们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爬山去吧,玩得开心啊。」

闻言,我妈满意一笑,和我婆婆对视了一眼,互相挽着就走了。

她们笑嘻嘻,我左眼皮突突地跳。

果然。

甫一送完她们,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低沉的声音,「老婆……」

8

「等下。」

「你有这个打算吗?」我垂下眸,低声问。

我不希望他是因为我妈的那番话改变了他原本的规划。

几乎是没有等待,从身后传来声音:「有。」

我回头,不经意间对上那双暗沉的眸子。

梦境照进现实,不知白天黑夜。

等我再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身边没人,但从门外传来交谈声。

我行至门口,还没开门就听见客厅内我妈的朗笑声。

门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那道忙碌的身影。

我妈和我婆婆正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往厨房的方向看一眼,说话声音不算小:「小祁可算懂事了,你看看这俩孩子,我说了吧,负负得正!」

我婆婆笑着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当初这俩孩子结婚的时候可吓了我们一跳,还以为是咱们乱点鸳鸯谱呢!」

「就是就是,哪有人结婚这样的!」

我:「……」

说来惭愧,我和徐先生的结婚流程十分草率。

9

我和徐祁结婚是在研究生毕业的那年。

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彼时我正要去面试,想着草草了事,于是我单手拿着行李箱,一身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装,就那么进了我妈给我发的相亲地点。

我没想到,我和徐祁的再一次见面会是那样的场景。

「徐祁?」我仔细对了下我妈给我发的位置,又看了眼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

比起少年时期的青涩,他眉眼愈发深邃,西服穿在他身上没有半分违和感。

但……

「你是不是要去开会?」

我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拿出自己的计划本,唰唰写了几条自己的择偶标准,递给他:「公事公办吧。」

我和徐祁历来都是这样的人。

高中时为了高考,连吃饭时间都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他面色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接过去,仔仔细细看了看,最后矜贵地点头:「可以,两小时后有个会,要是没问题,最好现在就可以去领证。」

「行。」

左右我动车也还有两个小时。

从这边到民政局,再到领完证,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是徐祁开的车。

等从民政局出来时,我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闪婚。

把红本本往兜里一揣,看向他:「徐祁,我现在要赶去面试,祝我成功吧!」

闻言,徐祁眼底似有些不可置信,「你还真……」

我不解地看向他:「嗯?」

「算了,没什么,加油。」他捏了捏眉心,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忽地倾身过来,在我唇上印下一吻,一触即分,蜻蜓点水。

他红了脸,别过头去,手抵在唇边轻咳了声,「路上小心。」

彼时夏日吹来的风拂面,却吹不走心中的燥热。

我怔愣在原地。

心脏狂跳起来,像是有小人在手舞足蹈,往事在脑海中翻涌,最后汇聚成少年青涩的模样。

但很快,他便正色起来,近乎是落荒而逃,「我去开会了。」

「好。」

说罢,我们便各奔各的去了,连婚纱照都是后面才补的。

就在我回神时,忽然听见从厨房那边传来的低沉嗓音:「其实那天我没开会。」

我:「?」

10

那晚,等我妈和婆婆走后,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

徐祁虽平日里忙,但做得一手好饭。

我帮着收拾碗筷,忽地想起什么,侧眸看向身边将洗好的碗筷摆放整齐的人,压下心头怦怦乱跳的心,扭头问他:「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那天没会?

那天不是说两小时后开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闻言,他微微侧过脸来,洗干净手,又擦了擦,眉眼低垂,清隽公子的模样,「我故意那么说的。」

直直迎上那双浸润了温柔的眼,我脑袋一空,一句话脱口而出:「是为了能更节省时间么?」

徐祁:「……」

忽地,他倾身过来。

我身后就是橱柜,退无可退。

男人的双臂环在我身侧,夹杂着淡淡柠檬沐浴露的味道扑面而来,面前覆盖下来一层阴影,唇边略过一抹温热。

好半晌,我才听见他的声音:「不是。」

低低的嗓音钻入耳中,勾出暧昧,我下意识追问:「那是为什么?」

闻言,男人似是想到什么,后退了两步,脸唰一下红了,却是抿着唇不肯开口,对着我摇了摇头,步伐匆忙地离开厨房,若此刻是一幅漫画,他后脑勺一定画上了羞涩符。

我呆了一下,下一刻,唇角疯狂扬起。

这谁招架得住啊!

11

但在那之后,因又接到了任务,我忙得昏天黑地,除了录课,偶尔还要跑各地区讲课。

平日里和徐祁的相处时间呈断崖式下降。

徐祁每每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了?

他就摇头,憋着不开口,但一双眼睛似能说出幽怨来。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搂住我的腰,端的一脸正经,「我觉得我们一直忙工作不太好。」

我回头看他,心里想笑,面上却严肃道:「我们努力是为下一代能有更好的生活。」

他:「我们那么努力,下一代摆烂怎么办?」

「……」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但工作还是要工作的。

见他神色有些落寞,我想了想,又补了句:「你今天不忙的话,送我去上课吧。」

「好。」他眉眼松开,衣袖下的手主动牵住了我的手。

我低头扫了眼,又看了眼那绷着俊脸的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挺傲娇?

等到了场地,我目送他开着路虎离开,踩着平底鞋进了大楼,心情愉悦。

12

「程老师抱歉哈,今天的设备好像有些问题,需要你重新录制一下。」等我录完两节课,从门外推门进来一人,是和我不太对付的林明月的众多舔狗之一,管录制这一块,叫杨立。

杨立虽说着抱歉的话,神色却没有什么歉意。

一节课就是一个小时,两节课下来,我嗓子都有些疼了。

设备有问题,一开始不讲?

我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个一干二净。

就因为之前讲课方式的类似,我的学生维护我,在社交平台上炮轰林明月。

虽然我发现之后阻止并解释了,老师之间是相互学习的。

但林明月并不买账,明里暗里阴阳我就算了,暗地里更是直接针对我。

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更甚至,我的保温杯被扔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出门,都会莫名其妙被路人撞一下,最严重的时候,我的高跟鞋都断了,扭了脚,险些被过路的车子撞到。

我知道,这些都是林明月的那些追求者做的,但偏偏又拿这些人没办法。

总不可能因为路人「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就报警抓他?

在那之后,我再也不穿高跟鞋。

似是看出我的不满,杨立倚靠在门边,眼底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我说程老师,你总不会因为设备问题就置学生于不顾吧?再说了,你和林明月是高中同学,她当初那么被说都没生气,你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的吧?」

「……」又来了。

这样的话我每天不知道会听到多少遍。

我捏紧了拳头,面上却是笑着:「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连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废物让我的学生失望。」

听到废物二字,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转身回录制室,想起什么,略偏头道:「杨老师,若是设备再出问题,今天的事儿,我们直接去老板那里说。」

余光瞥见男人黑下来的脸,我视若无睹。

我可不是什么受气包。

13

后面设备虽然没有再出岔子,但杨立故意暂停,反反复复地录完课,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乌云压顶,天空中刮起了雨丝。

我想了想,还是给徐祁打去了电话。

但意外的是,那边没有接。

他在开会?

嗓子疼得厉害,我抬头看去,天空中刮起的雨丝带着风迎面而来,带着沁人的凉意。

我往后退了退,正准备再打过去一个,就见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我按掉。

对方又打。

不是打错了?

等对方再打过来时,我按了接通。

但不等我开口,从电话里传出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我选真心话。」

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道嗓音。

是徐祁。

他在玩游戏?

我正准备说话,那边就传出了一道带了笑的男声,有点熟悉,是徐祁的朋友:「好,真心话,如果当初和你相亲的不是程玥,你也会和那人在一起吗?」

我拿着手机的动作一顿。

其实我一直觉得,徐祁现在的变化,是因为我们的婚约关系。

是这半年来的同床共枕,朝夕相处。

而就在这时,那边传来男声,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嗯……」

14

就在我即将听到他的回答时,电话突然挂断。

我低头,看着陷入黑屏的手机。

不是,这个时候没电?

我从包里摸出充电宝,原地等了五分钟之后,见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正准备回拨过去,就看到一条短信。

是刚刚那人发来的,是一个地点。

想了想,我没再打过去,径直打了车。

等坐上车,我低头看着手机,之前给徐祁发的消息还没有回。

我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脑海中却是不自觉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条信息。

那是我刚刚和他结婚时看到的。

那天吃完饭后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帮忙收拾,也没有忙工作,只沉默地坐在那里看手机。

连我走到他身后都没有注意,「徐祁,你在看什么?」

他飞快按灭了手机,但我余光还是瞥见一句话——

「徐祁,你为什么宁愿和程玥那么沉闷无趣的人在一起,都不肯接受我?」

是林明月发的。

是啊。

在旁人眼里,我是个沉闷无趣的人,不会刻意地打扮,只知道一头钻进书里,忙着各种比赛。

无论是高中那会还是大学时候,都有人追过我,但不到半个月,就嫌我无趣,是个只会读书的机器,也有人被我干脆拒绝后恼羞成怒:「程玥,你成绩好又怎么样?不就是个书呆子,以后谁会娶你这样一个无趣的女人!」

我当时回那人:「反正不会是你。」

那人愤怒地离开。

而那天徐祁并没有主动解释。

相比于我,林明月漂亮,会说话,很讨男生的喜欢,还是高中那会儿徐祁他们班的班花。

我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他们在的地方。

顺着包间号找过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

停在包间门口,我猛地顿住脚步,里面隐隐传出声音。

门半掩着,我的视线准确地捕捉到其中那道坐得笔直的身影,他面上带笑,是从前那么多日子里很少有的表情。

而他旁边,坐着的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的林明月。

我指尖微微收紧,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

我在公司被人欺负,他在和罪魁祸首玩游戏?

15

身侧经过一个服务员,似是察觉出我的不对,站住了脚,问我:「这位女士,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这话一出,包间内的人顿时转过头来。

尤其是徐祁,在看清是我之后,面色顿时变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转头就走。

但还不等我走过长廊,就被人拉住了。

我没有回头,淡下声音:「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老婆,你听我解释。」身后,男人的嗓音难得染上了焦急。

原来包间里的人都出来了,见了我,林明月脸色有些难看,「你们故意的?」

我回头看向她,和高中时不同,她没了那副清纯的模样,浑身像是带了刺,咄咄逼人,我冷笑了声,心底的火噌噌地往上冒,「林明月,白天和杨立眉来眼去,晚上就来勾搭别人老公,你还真是挺忙的啊。」

话音落下。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极为奇怪,尤其是其中几个,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我:「?」

林明月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脸色更加难看,径直越过我就走。

临了想撞我一把。

但我往旁边一移,她没能得逞,只能听见跺脚的声音渐行渐远。

等林明月走了,一个染了粉毛的男人朝我走来,面上带着慌乱,「嫂子,你误会祁哥了。」

是刚刚那个给我打电话的男人。

我盯着他,又扫了眼旁边站着的人,抿着唇没有开口。

那人像是做错了事,忙道:「你电话也挂得太快了,祁哥后面的话你都没听着……」

「我知道。」我淡淡开口。

「啊?」

我略侧眸,瞥了眼身侧的人,他若是真的喜欢林明月,早就和人家在一起了,还有我什么事儿?

但大抵是因为在意,所以还是忍不住过来一探究竟。

「这你都知道?你俩神了啊!你老公刚刚直接跟报菜名似的,把林明月的鱼塘炸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是你俩串通好了的!」

爽朗的笑声响起。

我愣住,炸鱼塘?

似是看出我的心中所想,手心忽地被握住,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抱歉,刚刚我老婆没听见,我再说一遍,无论重来多少遍,我还是选我老婆。」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你老婆的?」那粉毛男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发问。

闻言,我没由来地心头一紧,也跟着看过去。

却不想,他也正好转过头。

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

他会怎么说呢……

16

我现在还记得。

和徐祁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幼儿园里,但他和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不爱说话,只爱自己堆积木,于是我在他身边也跟着搭了一下午的积木。

等放学后,我们两家的父母在前面走,我和他走在后面,彼时我想着要和他好好相处。

那必然要找一个共同话题。

于是热情地拉着他唱今天老师新教的儿歌,他绷着脸死活不肯开口。

我自顾自唱,后面却听到他小声附和着我,我顿觉高兴,拉着他到妈妈面前:「妈妈,阿祁哥哥唱歌好好听!」

他红了脸,小小声骂我:「我唱给你一个人听的!笨蛋!!」

我那时不懂,却留有印象。

等上了初中,上了高中,都忘不掉那小少年羞涩的模样。

长大了之后他愈发优秀,是人们眼里的学霸,但他的性子却变得冷清了,也再不会红了脸对我说那样的话。

高三那年,我们曾共同倚在走廊栏杆望着楼底下不断为我们呐喊的高一高二的学妹学弟,彼时他问我:「程玥,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答,目光却没有离开他的脸。

头顶的灯不算亮,底下的荧光棒汇聚成星海。

那时星海在下面,星星在我眼里。

是了,我从不想否认,他有让人喜欢的资本,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我太了解他了,他看似冷峻却温柔,自信却不盲目,有自己追求的方向。

除了看起来有点无欲无求,他几乎满足了所有女生的幻想,也包括我。

只不过我知道,他的人生规划里,没有结婚这一项,遂不敢在他面前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

他忽地一偏头看向我,笑得很好看,却也很实在,「赚钱,还有……」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被校园广播里骤然响起的,「学长学姐,高考加油」声打断。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有点黑。

混杂着一同响起的上课铃声,我挥手朝他说拜拜:「我回去做题啦!」

他大概不知道,我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浑身都有些紧绷。

差点就想趁乱把心里话说了。

17

万籁俱静中,我听见他开了口,那低沉的嗓音伴着风灌入耳中:「什么时候喜欢她的?这得分阶段。」

他嗓音带了笑:「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是喜欢,初高中的时候是占有欲,大学的时候是非她不娶,只不过某人都没发现而已。」

「噢哟!!」

周围骤然传来起哄声。

我呆在原地。

满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冲顶,脑海中空白一片,身旁一阵又一阵的起哄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有那清冷的嗓音在循环。

我脸红了个彻底,只能听见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声比一声响。

18

等我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路虎车上了,接过他递过来的毛巾和保温杯,自顾自擦着雨水。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

好半晌,他才低声开了腔,是在解释:「老婆,我就是想替你出个气……」

出气……

我一顿,他都知道?

车窗没有关紧,夹杂着凉意的风透过缝隙吹来,伴随着那一同响起的清冷嗓音,扰乱了心弦:「她能叫姓杨的让你受罪,我就能让她丢脸!」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带着些许狠厉。

想起林明月临走前那怒气冲冲的神情还有方才那气得脸都红了的几人,我还有哪里不懂的。

他还挺腹黑。

我早就知道,林明月喜欢养鱼,但她手段高超,一般情况下,就算几条鱼碰一块儿都不会翻车,徐祁倒是好,一张口就是大实话,跟报菜名似的,将那些人的名字都报出来。

原本积压了一路的气,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心情如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豁然开朗起来。

抬眸看向他,他眉眼清清冷冷的,目视前方,嗓音却有些紧张:「老婆,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要是早知道你没带伞,我肯定先去接你,大不了努努力收购了你们公司……」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此刻压得有些低,夹杂着些许小心翼翼和委屈。

无论是在校园还是在商场上都是天之骄子的徐总何时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不知怎的,心底像是有什么冲动在蓬勃而出。

前方正好是红灯,我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对上那倏地放大的眸,转过头去,轻声道:「我不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红灯结束,车子继续行驶。

窥见男人发红的耳根,我眸子转了转,忽而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高三那年你说的梦想,除了赚钱还有什么?」

闻言,他像是顿了下,颇为无奈:「娶你。」

我已经能保持淡定了:「哦,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拉住我说?」

内心土拨鼠浅浅尖叫一下。

「咳咳,怕太直白吓到你。」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因为,我好像得了一种只能说真话的病。」

「?」

「不过还挺好的。」

19

后来徐祁才告诉我,自打车祸醒来之后,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说真话。

之前他发现了好几次,我回家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但我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好问,只拜托了人在我公司多关注一下我的事情。

等知道了之后,本来就想教训一下欺负我的人,今天正好给他逮着机会,没想到朋友临了整那么一出,好心差点办了坏事。

「小祁啊,菜做得怎么样了?」当我妈的声音传来时,我凝着徐祁的侧脸正生出一点小心思。

乍一听见声音,我心底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轻咳了声回头,「妈,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徐祁正在洗菜,泛红的耳根轮廓掩藏在碎发之下,也跟着转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妈,很快就好了。」

我妈的目光在我和徐祁脸上转了转,像是明白了什么,笑得贼灿烂,「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来,我和你婆婆不饿,对,我们不饿!」

「我们哪里不饿?」

就在这时,我婆婆从旁边探过来一个脑袋,却被我妈拉走了,在她耳边嘀咕,声音不算小:「我刚刚要是没眼花,我闺女好像要亲你儿子呢!你看我,这一出现,倒是打乱了,哎哟,可惜了!」

「啊?真的吗?」我婆婆眼睛噌一下亮了,两人探头探脑地说着,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一眼,那眼神,就差说「快亲快亲!我们不看(假的)」。

我红了脸,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准备出去,「徐祁,我去收拾一下房间,你做好饭再叫我。」

但不等我转身,手腕便被握住了。

「老婆,想吃我的饭得回答一个真心话。」

「啊?」

「你喜不喜欢我??」

他眉眼含笑,哪里还有之前羞涩的模样,撩人得很,我下意识点头,「当然。」

「嗯,我也是」说着,他往外瞥了一眼。

屋内阳光落了满地

,我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心里好笑。

都多大的人了,还在长辈面前秀恩爱。

不过,我妈和婆婆笑的挺欢就是了。

冰山终究消融。

20

一年之后,我和徐祁有了一个女孩,取名徐妙。

等几年过去,妙妙上了幼儿园。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一把拉住旁边的小男孩:「快跟着我一起唱《红太阳》!」

我回头看了眼,男孩绷着脸死活不肯唱。

是我们邻居家的小孩。

「当初你也是这样唉。」我侧眸看向身边的人,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只见男人目视前方,轻咳了声:「还是不一样的。」

「嗯?」

就在这句话落,从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男声,嗓门很大:「红太阳!红太阳!」

我:「?」

下一秒我的腿就被抱住了,我停下来看向腿上的挂件,妙妙小朋友满脸嫌弃:「妈妈,小哥哥唱歌好难听,我再也不要和他一起唱歌了!」

身后,男孩小小的俊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嚷:「我非要唱给你听!」

我没忍住笑出声。

得。

还是个冤家。

「说了吧,我唱歌可比这小子好听多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嗓音。

细听,还有点骄傲?

我抬眸,对上那双好看的眸,忍着笑,「嗯,那唱一首红太阳?」

「好啊。」

「嗯?」

竟然没有反驳?

不等我欣赏来自老男人的儿歌,身侧的人忽地倾身过来,低哑的嗓音钻入耳中:「等我们的未来儿子给你唱。」

我:「……」

不对,刚刚他说谎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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