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红颜悴:意难平的反套路古言小说》
1
将军出征回来了,他还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彼时我还在想着怎么穿越回现代,同为穿越者的李放不仅当上了将军,竟然连娃都有了。
这叫我怎能不悲伤。
16 岁的时候我就嫁给他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李放和我讲了一晚上 C 语言。我听得云山雾绕、迷迷糊糊,李放遂嫌弃我,并且怀疑我的高中学历。我嗤笑一声:「你科举不也考得稀巴烂?」
我是在熬夜刷五三的时候睡着了,结果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拔步床上精致的雕花,那时候我甚至怀疑,我刷题刷得精神出问题了。
不仅穿了,还穿成个九岁的小丫头,而且小丫头身份还不低,是个二品京官的小女儿,上头有三个哥哥,绝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我暗暗在心里庆幸无比,最起码能吃饱穿暖,要是穿越成平民,那真是惨中之惨。
没等我高兴几天,老嬷嬷就对我这个祖国花朵伸出了毒手。她站在我精致的拔步床床前,低眉顺眼地说要给我裹脚的样子,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那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怀念起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我拿出了高中运动会跑 800 米的精神头,像只灵活的蟑螂一样躲着下人们的身影,光着脚丫子在后院里飞奔,结果还是被成功逮住,我名义上的娘踱着小碎步远远地哭:「阿琼!女子怎么能不裹脚呢?」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我就是要和你们这种封建思想斗争到底!
于是我大喊一声,颇有英勇就义的风范:「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女性能顶半边天!」
正当我悲愤欲绝,其他人陷入震惊时,一个小男孩的头从我旁边的假山里探出来,瞪大了眼睛对我说:「我是 2020 年穿来的,你呢?」
我敢保证当时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我和那个小男孩,也就是李放订了娃娃亲,因为他闯入了女眷后院,还看了我的脚,所以我得嫁给他。
那时候李放已经十二了,他穿成镇国公府的小公子,但是李放跟我说,他穿越前是程序员,加班到头秃那种,结果一朝穿越,以前学的都喂了狗了,屁用也没有。
最终我也没有裹脚,因为我和李放实在受不了这种摧残女性的恶习,双双绝食抗争,这事儿最后也不了了之,只是我们俩人成了京中的笑话,我也因此得了个「燕大脚」的绰号。
我和李放一起翻着白眼嗑着瓜子儿吐槽,大脚也比裹脚好啊。
因为李放语文水平实在不行,写篇文章前言不搭后语,后来他就放弃了学文科,专攻武学了,最终去打仗了。我还是挺担心他的,毕竟他要是死在战场上,我在这破地方可真生活不下去,虽然李放直男得很,还喜欢逮着我科普计算机技术。
丫头和我说李放带了个怀孕的女人回来的时候,我正翘着脚嗑瓜子儿,顺便调戏调戏美貌的小丫鬟,好不骄奢淫逸。乍听这事儿,一把瓜子稀里哗啦地全撒脚面上了,有几颗落在鞋里,小丫头吓得趴在地上,以为我生气了。我脱下绣鞋磕了磕,抬头就看见李放站在门口冲我傻笑。
说实话,我只看见他的牙了,知道的以为他去打仗了,不知道的以为去非洲进修了。
「燕琼,我回来了。」
2
程序员上战场实在专业不对口,好在李放临时抱佛脚学了点武和兵法,那孙子兵法还是我和他一起学的,因为他文言文着实烂,书上还没标点符号,他看文言文就如同我听 C 语言,天生有壁。
所以当我看到他身上的刀伤箭伤的时候,沉默了半天,最终说:「要不以后你还是别上战场了,留着命给我讲 C++ 吧。」
李放和我坐在门槛上看星星,是我看星星,他吃面条。我听着他秃噜秃噜吸面条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丫头说你带回来个怀孕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你终于开窍了?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是的,李放和我是挂名夫妻,但也没有小妾。我认识他十年,没见过他有性生活,以至于一直以为他是个断袖。
吸面条的声音停止了,李放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透露出三分凉薄四分戏谑和五分漫不经心……
反正就是复杂得很。
「燕琼,我还是怀疑你的高中学历。」
我瞪着眼睛说:「李放,你上了大学了不起啊,要不是穿越了,我也能考大学。」
说着说着我委屈得很:「我的五三全白刷了,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全白学,天天在将军府嗑瓜子儿,我比仓鼠还不如,最起码仓鼠还能出门呢。」
李放停下吸面条,听我絮叨。
「我本来想学考古呢,现在倒好了,不是我考别人,是别人考我了。」
「我死了之后肯定要在棺材里放本日记,记录我穿越的波澜壮阔的一生。」
李放不合时宜地插话:「嗑瓜子儿的一生。」
「吃你的面!」
见我有些生气了,李放喝了口面汤,默默地岔开话题:「厨房的面越发难吃了,怎么还夹生。」
「哦,是吗,这是我亲手做的。」
3
李放带我去看别院那个怀孕的女人,说实话我看见她的第一眼都惊了,这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瘦骨嶙峋,脸色蜡黄,不像孕妇,倒像难民。
我怒火中烧,抬脚踹了李放的小腿肚子一脚,斥道:「李放你这不是人的玩意儿,这也下得去手?」
李放看了看衣摆上的鞋印子,无奈地说:「不是我的。她是我从乱军经过的村子里找到的,那时候也就是个孩子模样,想着带回来和你说说话,谁承想班师回朝这一路上显怀了,才知道怀孕了,怀的谁的也不知道……大概……」
大概是哪个叛军的,他没有说出来,但是我明白了,我看着那个眼神怯怯的小姑娘,也就是初中生的模样,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小姑娘见场面一时寂静,登时泪水涟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夫人,李将军和奴并无关系,奴怎敢高攀将军!」
我吓得往后一跳,李放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我觉得她大概误会了,于是连忙说:「没事没事,你好好在这待着吧!有时间再来看你!」
遂扯着李放走了,我皱着眉头嘟嘟囔囔:「李放,都十年了,我还是不习惯有人对我下跪,对我磕头。」
李放捏着衣摆擦我的脚印:「都十年了,我倒快习惯你踹我了。」
我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摸摸鼻子,心虚地转移话题:「我看她这月份挺大了,应该流不了了吧。这么小年纪,会难产的吧。」
「也许会死。」
将军说话言简意赅,直白得我很难受,他拍拍我的肩膀说:「燕琼,这两年打过仗以后,我悟了。」
我抬头看他:「大师,你悟了什么。」
「我们永远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不得不适应这个世界,因为这样,才能活下去。」
他肯定杀人了,我默默地想,程序员大概只杀过毒,现在在战场上杀人,大概像杀鸡一样顺手了,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怕,我只是很难过。
李放说的对,我们不属于这里。
4
刚回来时他睡在床上,我在床下打地铺,我总做不出来让伤员躺地上的缺德事儿,深更半夜的时候我总是被床幔里传出来的呜咽声惊醒,是李放在睡梦中哭泣,我觉得这上战场的经历绝对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不得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是他承受能力强,叫他一个现代人过了两年砍人如砍瓜的生活,搁我我也受不了。
我就趴到床头借着月光看他,他的皮相很好,月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平常有些硬朗的轮廓也显得柔和脆弱,随着眼球的转动,睫毛像蝴蝶一样颤动,我鬼使神差地轻轻伸手拍他的胸前,像小时候我妈妈哄我睡觉一样,还唱了两句摇篮曲。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燕琼,有人说过你唱歌很难听吗?」
李放醒了,笑得一脸贼兮兮,我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和眼里的泪光,很大度地没有反唇相讥他半夜偷偷哭的丢脸事儿,只是硬着脖子道:「你唱得好听,你给我唱一首哄我睡觉!大半夜的说梦话把我都吵醒了!李放你睡眠习惯不行!」
他也就心虚地摸摸鼻子,翻身下床躺在我的地铺旁边,我扯他起来:「地上很凉的,你伤不是还没好?就在床上唱。」
李放抬头,无奈地看我一眼,倒一伸手把我扯在地铺上:「燕琼,就躺一会儿,反正你睡觉睡得和猪一样快。」
我气急败坏地钻进被窝里,李放用手杵着头侧躺着,冲着我唱歌,不得不说李放唱歌确实很好听,而且他真的太暖和了,热度隐隐隔着被子传过来,可能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我迷迷糊糊地说:「李放你真热乎。」
隔着被子拍打我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就听见手的主人贱兮兮地笑:「是啊,燕富婆以后缺暖床的,可以考虑考虑我。」
我胡乱地点点头:「考虑考虑,可以考虑。」
事实证明我确实睡得和猪一样快,李放半首歌还没唱完,我就迷迷糊糊了,再加上他轻轻拍打我被子的手,我很快睡着了。
睡梦间有人在我耳边轻轻絮语:「燕琼,晚安。」
5
自从将军班师回朝以后,邀我参加宴会的帖子雪花一样飞来,我嗑着瓜子儿愁得不行,生怕不去得罪了什么万恶的统治阶级,又怕去了被那帮子大姑娘小媳妇笑话,毕竟要玩风雅的游戏,我连风雅的边也碰不上,上次击丸的时候我一球打青了平宁县主的眼眶,害得她好几个月不愿出家门。
李放比我更愁,每日起得比鸡,早上去上朝,回来后总是骂骂咧咧的,说狗皇帝屁事儿多,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这天他下朝回来,撩着官袍飞奔进堂中,边跑边喊:「哈哈!燕琼!我终于放假啦!」活像只脱了缰的哈士奇。
我看着旁边的老妇人尴尬不已,李放显然也很手足无措,匆匆忙忙行了礼退下去了。
留我一个人面对来自亲娘的催生。
「阿琼,你们已经成亲三年了,怎么还是无所出呢?」我娘握着帕子担忧地说。
我硬着头皮答:「这,这不是他出去打了两年的仗,我们相处的时日实在是不多啊。」
我娘林黛玉一般抹了抹眼泪:「乍听得他带回个怀孕的女子,我心中真是担忧极了,你这性子,当年连裹脚都不愿的,怎么容得下这样的事?还好是个误会,要不你还不闹得将军府鸡犬不宁?」
我垂着头虚心接受领导教诲,母亲大人讲完一大堆家长里短的御夫之术后,捏着帕子凑近了,低声说:「阿琼,你们房事怎样?」
当年成亲回门时,母亲大人就拉着我问我这个问题,我那时只能硬着头皮把我以前看的为数不多的小说视频搜罗一通,才勉强过关,如今她又问这个问题,可我的理论知识近十年没有增长,都忘得差不多了,只好抽抽嘴角:「挺好,挺好的。」
「那你们多久同房一次?」
我寻思着怎样能显得我和李放感情特别好,于是说:「每天,每天。」
母亲大人显然吃了一惊,皱着眉头说:「虽然是少年人,但是每天……倒也实在是……」
「嗯嗯,他身体好。」我面不改色编着瞎话。
最后母亲大人走时,李放和我一起去送,我的老娘看李放的目光都变了。
待母亲大人走后,李放黑着脸说:「燕琼,我还是怀疑你的高中学历。」
反正李放每日一怀疑我的学历,我已经习惯了,遂问他又抽什么疯。
李放遂仰天长叹:「每天,每天。」
我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一脚踢向他的小腿:「竖子!我夸你呢!你还不领情?!」
李放叫我踢中,但是岿然不动,撩着官袍跑走了,边跑边喊:「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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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放了假,但是也是因为年关将近,而且三天假期里还有半天要去宫里赴宴,因为李放打仗打得蛮好,皇帝非常满意,也给我整了个诰命夫人的头衔,这也就意味着我也得和他一起进宫去。
我愁眉苦脸的,怕遇见平宁县主,更怕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儿聚在一起宫廷霸凌我。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我在一群诰命夫人的人堆里缩着脖子,恨不得把头缩进狐裘里去,极力减少存在感,平宁县主还是张开她那精妙的小嘴刺我:「呵,听说将军府要添丁了?先在这里恭喜姐姐了。」
呦呵,谁跟你姐姐妹妹的,搁这演《甄嬛传》呢啊?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表面上还是假笑道:「县主的眼睛好了,好像比以前更加美貌了。」
平宁翻了个技术难度极高的白眼,提着裙子从我身边走过去入座,衣摆刮起一阵飓风。
我跪坐在席间吃东西,皇后娘娘时不时发表一些没营养的言论。领导发言的时候不能吃饭,我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地吃吃停停,也还是没吃饱,正坐在席间神游天外的时候,皇后娘娘亲切地点了我的名。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课堂遛号还偏偏被老师叫起来的恐惧。我盯着鞋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好在这时殿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解了我的围,但是他平地一声雷:「二皇子逼宫了!」
什么情况?二皇子终于受不了狗皇帝的压榨,奋起反抗,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没等我卷起裙子下摆准备逃命,小太监又道:「李将军已经带着禁军同贼人拼杀起来了!」
杀千刀的二皇子!闲得没事逼什么宫!
我心中又急又气,生怕李放有个什么好歹,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看看,但是理智告诉我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对方抓住了我威胁李放。
但现实告诉我,我的脑袋构造并不比别人复杂优秀,所以我想得到的,二皇子也想得到。
反贼呼啦啦入殿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跑也跑不动,呼天唤地被捉住了。我蹲在博古架和屏风后面,痛骂二皇子的八辈祖宗。
奈何这宫殿是宴客用的,着实空旷,我很快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拎了出来,又像小鸡仔一样一路被拎到了承天殿门口,此刻皇帝和李放正和二皇子对峙,两拨人马剑拔弩张,此时一帮子女人的到来,倒是让原本寂静的场面微微出现了裂痕。
二皇子非常狗的踹了我一脚,直把我踹了个狗吃屎,我非常没面子地扑倒在地。
「燕琼!」
我抬头看李放,他站在不远处,但天色太黑,看不清面目,应该是没受太大的伤。
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由于这一脚十分给力,竟直接给我踹飞了,离二皇子阵前竟有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
二皇子在阵前放屁,说让李放放下武器投降云云,我也没听他废话,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就朝李放跑去,身后羽箭「欻欻欻」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李放也朝我奔来,我们俩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一头撞进他怀里,兵戈相撞的声音,放箭的声音,刀剑入肉的声音一瞬间在我耳边迸发,李放哑着声音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燕琼!」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放按在怀里向外冲。我还没反应过来,二皇子就被李放一刀砍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宫变就结束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放抱着我骂骂咧咧:「燕琼你缺心眼儿吗!你刚才差点被一箭射死了!」
我看着他后背上插着的两支箭,是护着我的时候被射中的,这种三流电视剧的剧情我看过一百遍了,但是真正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却这么猝不及防。
李放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抱着我的身体也渐渐向下滑,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去,他在我耳边喃喃说:「燕琼,别死。」
我抱着他滑坐在地上,他身上血的味道清晰地传过来,太医把我和他分开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他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像那一晚他在睡梦中哭泣一样,柔和而脆弱。
李放,别死。
求你了。
7
李放在大年三十的时候醒了,醒的时候我正蹲在厨房煎中药,炉灰呛得我眼睛疼,乍听到这个消息便飞奔回了卧房。
李放躺在床上,脸还是白得没血色,但是眼神闪亮着。我趴在床头傻笑着看他,李放就伸出一只手来抹我的脸。
「燕琼,你怎么哭了?」
我胡乱抹了抹脸,发现真的有眼泪,顿时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但还是嘴硬道:「煎药的时候熏着了。」
「啊,原来是去煎药了,这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我还以为我昏睡的时候谁给你抓去挖煤了。」李放这张嘴,就是濒死,也还是要嘲笑我的。
这人气儿都喘不匀,还要坚持和我斗嘴,我真不知是哭还是笑。
「那以后你还是不要昏得这么久,我怕我给人卖了去挖煤。」
李放笑了两声:「你这样的挖煤都没有人要。」
「你要我就行了。」我靠着他的头说。
李放就不笑了,半晌,他干巴巴地说:「燕琼,我冷。」
我感受了一下温度,站起身准备叫人再抬个炭盆来,李放拽着我的手腕一脸恨铁不成钢:「傻子,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
「啊?」
鬼知道他一个刚醒的病号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一把给我拽到了床铺上,我缩手缩脚怕压到他的伤,只好躺到他的旁边,即使受了伤,他的被窝也还是比我的暖和,反倒是我,冰得他哆嗦了一下。
我靠在他脖子边上,他的心跳「砰砰砰」传过来,我的心也「砰砰砰」地跳,不用想也知道,我的脸肯定红成猴屁股了,于是我佯装镇定地说:「李放,你真热乎。」
「燕富婆,那你现在还缺不缺暖床的?我不想努力了。」李放大病初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带了点委屈。
我咳嗽了两声,趴在他耳边说:「缺,急缺。」
言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亲了他一口。
李放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我,活像被调戏的小媳妇儿,半天才说话:「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我嘻嘻地笑开了:「你没醒的时候都是我用嘴给你灌药呢,所以也不算初吻吧。」
我恶作剧一样恶心他:「嘻嘻嘻,我的口水好吃吗?」
李放默了一默,压着我的脑袋就吻了上来。他的嘴唇是干燥而苍白的,我睁着眼睛,看他颤动的像蝴蝶一样的睫毛。李放咬了我一口,喘着气说:「闭眼。」我乖乖把眼睛闭上了,李放这流氓遂把我亲了个七荤八素,末了舔了舔嘴唇,也嘻嘻地笑开了:「挺好吃。」
呸呸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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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李放是彻底放假了,不用受狗皇帝的压榨了,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吃了睡,睡了吃,我也体会了一把养猪专业户的感觉。
李放这厮,奸诈狡猾,每每吃饭的时候,都装瘫痪半身不遂,歪在床头像个二级残废小儿麻痹,要我喂他吃饭,如果我不耐烦,嘴里必定喊着「琼琼,阿琼,你现在就嫌弃我了吗?」
我烦不胜烦,只因这厮总是趁着喂饭时动手动脚,我看他捏我脸时十指有力极了,不像吃不了饭的样子,奈何他总是叽叽歪歪,话实在是太密,我倒怀念起他从前给我讲 C 语言催眠的时候。
最后我实在是烦得紧,只好把那个怀孕的女孩小云从别院拉来。我装模作样要学女红,结果李放嫌我们冷落了他,强烈要求一起学习,最终就造成了我们三人一对二模式,天天在房间里进行绣花教学课程的情况。每当小云看见李放坐在床上穿针引线的样子,总是嘴角抽搐、眼皮乱跳,我想她要是看过《笑傲江湖》,就知道李放现在有多像东方不败。
经过一个多月的系统学习,李放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门手艺,而我绣的鸳鸯大雁不是被小云认成鸭子就是认成小鸡仔,李放这厮还总是绣一些诸如「燕琼喝水图」「燕琼嗑瓜子图」和「燕琼倒拔垂杨柳」等鬼畜作品来嘲讽我,我很不服气,想创作「李放和西门大官人」,结果绣了整整三天,连李放的头也没绣出来,遂被刺绣艺术家·东方·李放·不败嘲讽更甚。
某日晌午,我喂李放吃完午饭,拿起我的「西门大官人」图正想绣两针,李放像只章鱼一样从后面缠上了我,我偏过头冷漠道:「干吗?抽什么疯?」
「燕富婆,绣什么西门大官人啊,我可以当你的西门大官人啊。」李放臭不要脸地亲了我一口。
油腻,太油腻了。
这个饱暖思淫欲的狗东西!我向后一仰,视死如归:「亲吧,亲吧,不过下次角色扮演的时候你可以演潘金莲吗?」我卑微地提出了要求。
李放边啃我的脖子边说:「不用以后,今天就演。」言罢一把把我提溜起来,按在床上开始脱我的衣服,我震惊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阳:「李放我让你亲两口就得,你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色中饿鬼李放脸上毫无愧色:「大官人,金莲跟你在一起不干这个干吗呀,打篮球?」
「不行,不行,脖子以下的不能写啊!」
眼瞅着就要进行人生中的第一次性生活,我不免有些忐忑,抬起头看李放,他正哆哆嗦嗦地解裤带,我被他这紧张样子逗乐了:「金莲,你得帕金森了?」
李放咬着后槽牙说:「大官人别着急啊,奴家很快就……」
没等他说完话,丫鬟嘹亮的嗓音就在门外响起来了:「夫人!将军!小云姑娘要生产了!」
李放一瞬间僵直了身体,不可置信地向下看。
金莲,萎了。
9
别管金莲萎了起了还是仰卧起坐了,我和李放兵荒马乱地穿衣服往小云住处跑,因为教我女红的缘故,小云也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闻雨阁里,此刻我和李放撩着衣服下摆飞奔到了闻雨阁,两个人傻不拉几地杵在门口气喘吁吁。
听着屋子里小云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看着稳婆一盆一盆的血水送出来,我脸色发白:「这,这能行吗?小云是不是太小了。」
李放搂着我坐在石凳上,面色也不太好,我俩就坐在院子里等啊等,从大太阳一直等到月亮出来,还是没生出来,只是小云一直喊,喊得我心焦。
终于,等到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清晨的曙光,我猛然惊醒,看着初升的太阳不知今夕是何夕时,丫鬟从屋里跑出来,嗓门依旧很嘹亮:「生了!夫人!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闻言我松了一口气,惴惴不安地进屋子去看小云。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发丝全都被汗水沾在脸上。我坐在床边看她的脸,青涩稚嫩,又看了看长得像小猴子一般地她的女儿,顿觉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安排下人们好好照顾她们以后,我有些落寞地走出屋子,太阳已经全部升起来了,可冬日晨间的冷意还是彻骨,李放站在一株刚开的梅树下,手里抱着一件狐裘披风,说实话,他这样子着实好看,腰背像竹子一样直,面皮在屋里捂了几个月,又变得白白嫩嫩的,我这个死颜控看见他,心情又多云转晴了。
他见我出来,便打开披风给我捂了个严实,一反常态地没有讥讽我大冬天出门也不穿严实点,而是伸手理了理我散乱的发髻,笑着说:「走吧,去吃早饭。」
我牵着他的手走过那株梅树,他的肩膀刮到树枝,一朵花从枝头落下来,我抬头冲他笑:「我给你做一碗面吃,怎么样?」
他偏头看我,眨了眨眼:「不要夹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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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经历了生产事件以后,李放就变得极为清心寡欲,一改往日色中饿鬼的样子,每日早睡早起,一有时间就在院子里打拳,一套拳打八百遍也不腻,每每望向我的时候,脸上都沐浴着一片佛光,看得我暗暗牙碜,总怕他是被丫鬟那么一吓,金莲再起不能了。
虽然我倒是有时间完成我的「西门大官人」大作,但是他突然又不粘着我了,我倒还有点不习惯。
呵,女人。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像个痴女一样爬上了李放的床。
李放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看着我说:「燕琼,你干吗?」
我搂着他的脖子妖里妖气的笑:「嘻嘻,金莲,大官人和你在一起还能干吗呀,打篮球吗?」说着伸手拽他薄薄的一层睡袍,发挥女流氓的本色,对他上下其手。
被害者腾出一只手来捏我的脸,无奈地笑着:「燕琼,别闹了。」
我被捏得流着哈喇子口齿不清:「离,离放,你肿么突然清心寡欲,看破红尘惹,平常看见窝跟个伐清的泰迪似的………」
李放就放下捏我脸的手,顺便擦了擦我的口水,嫌弃地撇撇嘴:「是,我准备剃度出家正式做大师了。」
「真的吗?我不信。」我也撇撇嘴。
「还是说你真的叫上次那个丫鬟吓着了?那个……咳咳,出问题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李放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贼兮兮地笑了,突然按着我的肩膀翻了个身,长腿一跨就压在了我身上,擦我口水的那根手指非常暧昧地伸进了我嘴里搅我的舌头。
这什么剧情走向啊?宁又开始了是吗?
我看着李放看我的眼神打了个哆嗦,这不是泰迪,是狼吧。
李放握着我的手伸向了那个不能描述的部位,我脸红得能煎蛋,李放在我耳边压低了声线说:「大官人,你说奴家有问题吗?」
我大脑当即一片空白,李放见我这囧样子,开始恶劣地大笑,还没忘了嘲讽我:「燕琼,你这个小纸老虎,谁给你的勇气怀疑我的能力啊?哈哈哈哈!」
等他笑够了,开始趴在我脖颈边轻轻喘气,嘴巴靠着我的耳朵开始说一些梦呓一样小声的话:「燕琼,我只是有点害怕。」
「我看见小云生孩子的样子,就一直很害怕。」
「如果我们在一起,你怀孕了,会不会难产?」
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我,像是很不愿说出这句话,声音小得像一片羽毛:「你会不会死?」
我抬头看床帐顶,上面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的花纹,坠着粒粒饱满的东珠,在月光下反射着温柔的白光,李放的心跳从我们紧贴的胸膛传过来,我好像坠入了一个温暖的幻梦里。
我轻轻地笑:「李放,你可真是个傻子。」
「嗯。」他声音沙哑,「你说我傻我就傻吧。」
「如果燕富婆主动想给你暖床,你考虑不考虑?」
李放蹭了蹭我的脖子,像只小狗,半晌傲娇地说:「我考虑考虑,可以考虑。」
可惜这样旖旎的气氛在我们两个憨憨中间从不会超过三秒钟,于是还没等我感动得流出泪水来,李放这厮就抬起头来,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老鼠:「燕琼,你暂时不用想暖床的事,好好锻炼手臂肌肉才是正经的。」
第二天我拿着筷子的手好像得了帕金森,抖得饭粒掉了满桌,李放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地端起碗来喂我。
「燕琼,你得帕金森了?」
是的,李放这厮,心眼儿一直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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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我常常盯着自己的手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行,再和李放睡在一张床上,我的肱二头肌就要练出来了。
每当我向李放抗议,李放就翻翻他那极好的记忆,阴阳怪气地刺我:「当初岳母大人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每天,每天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李放心眼小,竟忘了他记忆力也如此之好,能把这么一句瞎话记这么长时间,早知道就不瞎咧咧了,这纯属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我真傻,真的。
抛开李放对我的非人压榨,我现今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没事和小云嗑磕瓜子儿,看看孩子,趁着下雪的日子和李放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哦,如果打雪仗的时候李放这个死直男不把雪往我脖子里灌的话,就更好了。
但是生活总是这么戏剧性,我和李放还没过两天安稳日子呢,西北又叛乱了。
李放不出意外地被皇帝提溜出来,安了个主将的名头发配去平叛,我在家里气得跳脚:「狗皇帝薅羊毛就可着一只羊薅,谁受得了啊?朝廷上就你一个人了?其他人都死了?!」
李放只是仔细地擦他的铠甲和长剑,并没有说什么话。
我趴在他膝盖上愤愤不平,李放就放下剑揉了揉我的脑袋:「明天就走了,燕琼,你去给我做碗面吃。」
「得令!」
冬天的夜里很冷,我和李放坐在门槛上看星星,我看星星,他吃面条,就这样坐了很长时间,李放呼噜噜吃完了面条,咂咂嘴发表评价:「还可以,终于不夹生了,不过卧的荷包蛋太熟,我喜欢溏心蛋。」
我瞪着眼睛骂他难伺候,吃个荷包蛋还要溏心的,但是心里还是暗暗记下,准备向府里的厨娘学习卧溏心蛋。
李放被我骂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燕琼,你别以为我走了你就轻松了,等我回来,我也考虑清楚了,你就可以解放双手了。」
色中饿鬼,色中饿鬼啊李放,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