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一任男朋友,都是富二代。
跟第六任男友刚见面时,他就夸我: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
孩。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计算好了每一步。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幻想过,当同时有机会跟富二代和富一代交
往,会怎么选择?
目前的我,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当然,这宝贵的机会,可是我多年来认真准备,步步为营,时
机来临时为自己争取来的。
没错,我就是传说中的绿茶。
我叫蒋渊渊,今年二十七岁。
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去了深圳的一所高校做行政。听到这个消
息后,几乎我所有的朋友,都大跌眼镜。
我知道他们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在深圳这座高消费的城市,你为什么不去企业,而去什么事业单位?」
她们认为我没有去事业单位工作的资本。
也不怪她们这么想。
我家农村的,挣钱理应是当务之急。
可是……多少外企,除了保洁阿姨和保安小哥,全公司都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北京海淀区的鸡娃妈妈们,清北毕业是标配。前阵子因为疫情,爆出来不少北京人工作日上班八小时,通勤四小时。
对于普通出身的女人来说,一线大城市,就像一个手段高超的渣男。不论你颜值多高、学历多高、工作多努力,只要你的人生没有开挂,他顶多跟你恋爱,却永远不会想跟你结婚。
在一线大城市工作生活的人,有多少人,起早贪黑,很久没有看过下班时的夕阳了?
我不去企业,是因为一线大城市的内卷太厉害了。
除了工作,我还想要一点点生活。我很明白自己的工作能力,从来没想过只靠自己就能在深圳站稳脚跟。
所以,当很多女孩纠结「我要找一个家境一般,但是很爱我的男人,还是找一个对我不怎么上心,但是家境优渥的富二代」时,我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纠结。因为我的答案,从来都是:富、二、代。
1
来深后,入职没多久,我就跟同事王玥混熟了。
王玥深二代,家境优渥,做事懒散,为人单纯。
我马上意识到,她是能够帮助到我的人。
在我有意识地在工作上几次对她出手相助以后,她果然把我视
作了闺蜜。得知我单身,立马要给我介绍对象。
二十七岁,颜值中上,深二代,某字开头的银行上班,爱好文
艺,博物馆、艺术馆、剧场是最常流连的场所,除此之外,还
喜欢潜水,以及改装车——她高中同学杨镒。
王玥的原话,「他家富得流油。如果不是我对他实在没感觉,
早就自己下手了。」
杨镒见我的第一面,我就把他给勾上了——这当然不是偶然。
在钓富二代这件事上,我可谓处心积虑。
首先,我在月经初潮没多久,就把我的名字蒋丽,改成了蒋渊
渊。
进了大学后,当家庭条件跟我差不多的同学还在图书馆、食堂
等地勤工助学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在4S店当实习生赚钱了。为什么?有钱人极少有对车不感兴趣的。
跟人攀缘,也得有共同话题,不是吗?
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我有意识地选修了艺术类和心理学相
关课程。前者是为了装点门楣,而后者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心理
医生。
我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操纵人心。尤其,在我弄清楚了原生家庭
那套理论后,在必要时对人投其所好,谈起恋爱来,简直无往
不利。
是的,我每一任男友,都是富二代。
在与每一任男友的交往中,无论交往时间长短,我都能掌握一
项技能。
跟第一任,我学会了怎么欣赏歌剧。
跟第二任,我高尔夫入门了。
跟第三任,我学会了怎么品鉴牛排。
跟第四任,我看懂足球比赛了。
跟第五任,也就是前任,我的法语能够hold住日常对话了。
我还记得,当我在巴黎卢浮宫附近向法国人问路时,前任惊喜
得眼神发亮的样子,「渊渊,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
的?」我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对每一任男友,我只说父亲早逝,家里有一个哥和一个姐,我
排行老三。
却从来没有告诉他们中的任何人,本来我还有一个小我一岁的
妹妹,因为小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只能把她送给隔壁村一对
没有孩子的夫妇收养。
据我妈说,当时,她其实不确定要送走我们中的谁,因为家里
所有人都觉得我漂亮机灵,就留下了我。
我和杨镒的见面地点安排在美术馆。
在此之前,我复习了整整一个礼拜的艺术史和汽车改装原理。
见面前,我穿上一条款式简单的黑色修身礼服裙,涂上Dior
999点睛。
最关键的:内着黑色成套内衣裤。
自从念大学起,我再穷的时候,内衣裤都是成套的——并不意
味着一定会发生什么,只是我,随时都要做好准备。
我做足了功课。看展时他提到的野兽派、立体派、达达派、波
普艺术……我多少都能随口接几句,还能提出一些相关问题向他
请教。
得知我在4S店实习过,我们又顺势聊起了车。
他的眼里时不时闪动着惊喜。逛了一下午,在我们看完展吃完日料准备分别的时候,他眼中
明显弥漫着恋恋不舍之意。
「你是我遇到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儿。」他感慨。
我纠正他,「不是女孩儿,是妇女。」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不是套路,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儿。」我们刚
分开,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
也许他没有套路我,不过我却套路了他。
他的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面对男人,女人从来都不需要特别懂,但也不能什么都不懂。
女人一知半解,最容易跟男人产生共同语言,还能让他们自我
感觉良好。
我发了一条朋友圈,仅他可见,「好久没那么开心了」,外加
一个比心。
瞬间出现了一个赞。
我点开他的微信头像,把他的标签存为「大鱼」。
一位对自我有着明确认知的绿茶,一定非常精密地管控着她的
微信好友。
一开始,我只设置了男一组,女一组。后来觉得这样的分组太简单粗暴了,男组应该再细分。所以男一组里面,又分为鱼一组,非鱼一组。再之后,鱼里面,又分为大鱼一组,小鱼一组。
手指滑动手机屏幕,大学时交的前男友们,都在半死不活的鱼组里了。至于死鱼组,则属于又穷又丑我明确拒绝过还缠着不放的穷屌丝了。
我从来不拉黑男人。
很多女生讲起绿茶来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些女生那么讨厌所谓的「绿茶」,其实是嫉妒绿茶们强大的性吸引力吧?
嗯,一定是的。
2
自那天展览后,我们又单独出去过几次。在我们一起潜了水、玩了剧本杀、打了真人CS后,我跟他就到了「我知道你想睡我,你也知道我想睡你」的地步。
读书时听室友们讨论,男人说什么做什么是什么意思,那种情况下女人又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时,我一般都暗自冷笑。
对男人,根本不必特意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气氛到了的时候,随机应变,一切便水到渠成。
有天夜里,我已经睡下了,杨镒说他在我楼下,问我要不要跟他去海岸公路兜风。
我想了想,换上衣服出门了。
杨镒的车开得如离弦的箭一般快,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我在副驾对着他耳边撩:「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秒懂我的双关。下了车,他当着他的车友们抱着我,吻得昏天黑地。
我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娇嗔:「不要以为一个吻代表什么。目前,你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吗?」他似乎不太满意。
我佯装勉强,「顶多……好朋友吧。」说完,我踮起脚尖,出其不意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命令,「送我回家。」
只有傻女人才会一味矜持。
茶艺高超的女人,会浪,浪完再装娇羞的小白兔。
很少有男人不吃这一套。
虽然是大晚上约我出来,虽然我撩了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发生什么。
男人的胃口,吊一吊会更好。他的胃口就一直被这么吊着。直到我生日那天,他送了我玫瑰
金的卡地亚手镯和野兽派的旋转音乐告白兔。
我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做我女朋友吧。」他深情款款。
老套的把戏,不过我很吃。
从小到大无数次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管理,我此刻应该非常甜
美,带着一点点妩媚。我用撒娇的口吻说:「给我过一次生
日,就想把我骗到手?」
他嘴边泛起一抹笑意:「难道不是你把我骗到手了吗?」
当晚,在美好氛围的烘托下,在他将近十万一平的精装修公寓
里,我跟他滚了床单。
滚完后,我还用他桌上的电脑玩了几把《王者荣耀》。
第二天,还没到七点,我就洗漱完毕出门了。七点之前的深
圳,基本不堵车。而不堵车的深圳,难得地让我觉得,这座城
市,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卷。
在公交车上,我顺手给杨镒发了一个五块二的小红包,调侃附
言:「P友费。」
我已经能够预测到他醒来看到信息时,脸上的表情。而过了一个钟头以后他的答复是:「今天争取让你给我发五十
二块的红包。」
我们热恋了。
大家总觉得富二代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不是的。我们也跟
大多数情侣一样,除了玩那些刺激的项目,也会一起逛商场,
一起下馆子——只不过买的和吃的都比较贵而已。
上星期,我妈骨折了,我姐我哥轮番给我打了几个电话。看着
银行卡里的数字,再想想下个月要交的房租,我忽然感觉到有
史以来的捉襟见肘。
杨镒确实对我出手大方,可是他再大方也不会直接送我现金。
我不想去把他送的东西卖了换现金,这种事太跌份儿。
我咬牙给家里打了两万块钱。
上班时,我随口跟王玥提了我妈骨折的事,半开玩笑地说:
「杨镒非要给我钱,我没要。下班后哪里能挣点外快,我真的
不想当不劳而获的那种女人。」
王玥想了一会儿说:「你真的想做兼职?」
我点点头。
我就这么认识了付锐山,王玥爸妈的朋友。
3
原来付锐山和他老婆都非常忙,常年不在家,他的女儿需要一个家庭教师来辅导课后作业。
我还在犹豫,王玥笑道:「我们部门的沈小辛早就是付叔叔女儿的家庭教师了。」
我很吃惊,沈小辛?那个十八线小县城来的三十三岁剩女?刘胡兰式的头发,昨天她一双白袜子,配浅蓝色衬衫,百褶裙加黑色方头皮鞋来上班,我差点没笑岔气,她当自己是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呐?
「她教什么?」我压抑住内心的鄙夷,淡淡地问道。
「教油画。她学了很多年油画呢。」
「那为什么她不顺便给小姑娘辅导作业呢?」
「你从不看她朋友圈的吗?」这下轮到王玥吃惊了,「她只在周末教付叔叔家妞妞,平时她都要下厨做好吃的犒劳自己呢。」
点开沈小辛的朋友圈,果然基本不是晒画就是晒吃的。
之所以没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估计是因为每次我都飞快地划过她发的所有内容吧。
付叔叔请我们几个女孩吃自助。
我想了想,穿了一身纯白泡泡袖复古收腰连衣裙,配小白鞋,浅浅刷一层橘色的染唇液和胭脂,青春又活力。像杨镒这样的年轻男人也许更容易被性感大红唇撩得腿发软,
而老男人则更可能喜欢上又纯又欲的女孩。
王玥介绍我时,付锐山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下。我落落大方地
坐下,飞快地一瞟,就已经看到他突出的肚腩,目光再转移到
他脸上时,无法回避他突出的法令纹。
不过还好,他的发际线还维持在正常的水准。
王玥和沈小辛付叔叔长付叔叔短地叫着,我没有跟着她们瞎叫
唤。
付锐山看向我时,我清晰地称呼他为付总。付锐山笑盈盈的,
没有纠正。
沈小辛明显有点尴尬,也改口称起付总来。王玥倒是无所谓,
她该怎么就怎么。
这份家教的工作,工资开得很高,高得甚至让人想辞去现在的
工作,专职干这个。
我半开玩笑,「这么高的工资,付总是在扶贫吗?」
付锐山哈哈一笑,「因为你值这个价,」又正色道,「我从来
不做亏本的买卖。」
饭后,我很疑惑:「付总年纪这么大,为什么女儿只是个小学
生?」王玥说:「他其实也就四十来岁,按年龄我不该叫他叔叔,只
不过因为他跟我爸有生意往来,成日里称兄道弟的,我爸和他
都让我叫他叔叔。」
原来付锐山只是长得显老而已。
吃完这顿饭,我打电话告诉杨镒,工作日下班后不能陪他了,
因为我要挣钱。
「为什么?」他很不高兴。
我没有跟他闹情绪:「因为我是独立女性啊。」其实这根本就
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我的心理学知识又帮了我。在句
子前加上「因为」,听话人就真的认为是原因。
果然,杨镒买账了,「也是,我确实不爱不上进的女孩。」
我其实更希望他说「你不做独立女性我也爱你」。
在我短暂的开小差中,又听他说:「周末我们家聚会,我家里
的人想见见你。」
我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我跟初恋,就死在了见家人这一步。
我清楚地知道,在婚恋斗兽场上,我的家庭,永远是我的软
肋。有钱人,永远都会以一种冷漠而高傲的礼貌来审视不属于他们
这个阶层的人。初恋当时为了让他的家人接受我,给我买了全
套的名牌,结果换来他妈淡淡的一句,「不属于你的东西,就
不要勉强套在身上。」
在那之后的男友,都没走到见家人的那一步。
我没想到那么快,就能见到杨镒的家人。
到了那一天,我格外朴素。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是大牌。
我连妆都没有化,只涂了一层隔离霜,就素面朝天地出发了。
杨镒很意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渊渊,你太美了,但跟平
时不大一样。」
我笑笑,「这就是真实的我,今天我可要帮阿姨做饭的。」
杨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了现场,我马上懂了他的欲言又止。哪里轮得到我做饭?他
们家请了两个阿姨,一个做中餐,一个做西点。
杨镒父母淡淡地跟我打了招呼,随后,我被安排与他几个表妹
坐一桌。
没有想象中的对我衣着的品头论足;没有想象中的对我和我的
家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尴尬问题;但也没有惯常的对我颜值和
身材的恭维。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表妹们一开始在抱怨,疫情让她们根本没法出国游;后来又
开始聊起打高尔夫的种种心得。
她们根本当我是空气,没有一个人友好地哪怕是虚伪地跟我搭
两句话。
而杨镒,似乎也忘了我是他女朋友,只顾自己热火朝天地跟他
家里人聊天。
当晚,我发了一条动态,除了杨镒这条鱼,其他所有鱼可见。
「从来没有过的委屈,哪位过来人劝劝我?」外加我一张泫然
欲泣的美照。
池里的鱼基本都活过来了。
一时间,我的手机响个不停。
这是作为一名有修为的绿茶,在痛苦时分,所能得到的温暖与
安慰。
我一条鱼也没有回复,只在半夜,又发了一条,「抱歉没法一
一回复,谢谢大家给我的爱。」
没想到在我发出这条消息不到一分钟,付锐山小窗找我,问我
怎么了。
我告诉他,以后有机会见面说。
认识付锐山快三个月了,我却从来没有跟他独处的机会。见到他的时候,要么我给他女儿辅导作业,要么一起吃饭。如
果一起吃饭,他必然会叫上王玥和沈小辛。只不过,王玥就来
过一次,后面每次都说有事来不了。
付锐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让我琢磨不透的男人。
如果他对我没意思,为什么在每次见到我后,时不时半夜三更
给我发微信、打电话?
特别是,当他得知我兼职当家教是因为我妈骨折了缺钱用,他
执意要送我一大盒磨好的三七粉。再有,前两天得知我姐来看
我,他非要安排人去接机。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男人对女人,从来没有什么热情好客,
只有无事献殷勤。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付锐山的老婆。这点挺让我纳闷,大多数家
庭,不都是妈妈管理孩子的学习吗?
很反常。
从王玥那里得知,付锐山和他老婆的公司分别开在两地,不得
不聚少离多。
我又从付锐山女儿那里套话,几次打听下来,我推断出,聚少
离多是托词,实际他们已经分居两年了。
所以,付锐山勾搭我,多半存了找下家的心。
可是,如果他对我有意思,为什么每次都要约上沈小辛?比如那天,他在我们四个人的小群里问,天气太热了,需不需
要接?王玥一贯地说自己来不了,我说不用接自己能去,沈小
辛顺水推舟说麻烦付总了,然后付锐山就亲自出门接了。
那天吃的是羊排。竟然是付锐山亲自下厨做的,味道特别好。
沈小辛懂烹饪,句句夸到点子上。
我最厌恶做饭,搭不上话,只好全程保持淡漠的笑。
吃到最后,付锐山一高兴,把他冰箱里剩下的羊排都送给沈小
辛了。
所以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沈小辛?或者说,他都喜
欢?
4
自从在杨镒家碰了软钉子后,我们渐渐变冷,不约而同地减少
了见面的频率。
这天看完话剧后,听他发表关于表演、舞美、灯光的种种言
论,我可以说是耐着性子在扮演忠实听众的角色。
忽然有人打他电话,让他发一个什么信息过去。
他在开车,让我回复过去。
找到了那个人的姓名,我把该发的发了过去。退出微信的一瞬
间,我似乎看到了几个字,「我是不可能给她名分的」。直觉他说的人是我。
瞬间,我全身的血液直往脸上涌。
我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当场发飙质问他。
杨镒去冲凉的时候,我装作玩《王者荣耀》,打开了他电脑上
登录的微信。第一次跟他回家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电脑上
的微信总是登录的。
而他讨论的人,的确是我。
他最后的几句话是:「我不想让我家里人不高兴。就算她意外
怀孕逼婚,把孩子生下来,我都不会娶她回家的。她顶多,做
个小。」
我手抖得关了好几次才把屏幕关掉。
当晚,我没有闹。
我克制着情绪,躺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回顾我的情感史,脑
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初恋妈妈的轻蔑和杨镒家人的冷漠。
我冷笑,杨镒,你也太自信了。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我不嫁富
二代,也犯不着当你的偏房不是?
5
这是我来深圳后心情最为沉重的一个夜晚。如果说之前,我还在掩耳盗铃,对杨镒存有幻想;那么,事到
如今,我必须为自己考虑退路了。
微信列表里的鱼一条条在我面前游过,最后定格在付锐山法令
纹深重的一张脸上。
心有灵犀般,我收到了付锐山的一条微信。
「渊渊,我老婆出轨。」
我吃惊得差点从杨镒怀里弹出来。
我正在考虑怎么回复他时,紧接着又收到了另一条微信:「我
离婚了。」
虽说我早看出了他们感情的名存实亡,但得知离婚的消息,我
依然难掩吃惊。
好消息是,之前我对他所有举动的迷惑、所有动机的猜测,在
收到这条信息后,全部烟消云散。
这条消息如此明目张胆,是个女人都会懂,八爪鱼伸出了触
角。
我瞬间想通了。付锐山每次见我,都会约上王玥和沈小辛,不
为别的,只为掩人耳目。
毕竟,我和沈小辛,都是王玥介绍给他认识的。即使有熟人问起来,他大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大家一起吃个饭
而已。不单约我,十有八九怕万一事不成,掉面子。
我开始认真地琢磨起自己的出路来。
论年龄身高长相,杨镒完胜;论经济条件,付锐山跟杨镒父母
不相上下;论家庭复杂程度,付锐山有前妻孩子的历史存在,
略复杂;论性格,付锐山低调沉稳,杨镒简单高调。
把各项拿出来比较,似乎杨镒略胜一筹。可是,再细想下去,
付锐山纵然又老又丑还有无法忽略的历史,但是他多半不会像
我之前交过的富二代男友们那样对家里人唯命是从。
他搞得定。
因为他不是富二代。
他是富一代。
我想了差不多整整一宿。天蒙蒙亮时,我下定了决心,给付锐
山发了一条暧昧的信息,「新的故事又可以开始了,只不过,
女主角是谁呢?」
杨镒醒来时,完全意识不到一晚上我经历了什么。他一如既往
地亲吻我,温柔地呢喃着情话。
可悲的是,虽然我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娶我,在他心中,我无非
是一个暖床的玩具工具人,我依然被他唤起了最原始的本能。
这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
一切结束后,我含泪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他挽留,一定要我说出原因,「找好下家了是吧?」
我冷笑,你都想让我做小了,还好意思问我原因。
我克制着骂人的冲动,眼泪慢慢涌入眼眶,把语气拿捏在又气愤又委屈的状态上,「我的下家就是我自己。认识我那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谁都不靠,只靠自己。」
他不信。
我只好祭出了杀手锏,「镒镒,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再爱你,也不可能毫无原则地退让。你跟朋友的聊天我无意中看到了,我是不可能当小的。」
说罢,低头垂泪。
他瞬间变了脸色,感到理亏,然后抱住我各种解释。
情绪酝酿到位,我哭了好一会儿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等缓过神来,我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用伤感的语调说:「没有家人的支持和理解,得不到家人的祝福,即使我们走向婚姻,也很难得到幸福。人生本来已经很艰难了,又何必在婚恋的环节让自己难上加难呢?
「分开,是为了让彼此遇到更合适的人。
「尽管我们不会一起生儿育女,不过你一定要知道,你在我生命中,绝对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对不起我,不能给我幸福,就算分手,我
也永远是他妹妹,他要永远地守护着我。
嗬,男人的话你要真信了那可是见鬼了。
看他今天的反应,我最多只能相信,他身上的标签从「大鱼」
变为「半死不活的鱼」了。
内心深处,没有谁比我更想狠狠地撕个你死我活。不过,作为
一名有着自我修养的绿茶,我时刻谨记:没有必要跟有利用价
值的异性闹掰。
我们和平分手了。
其实,即便没有付锐山,我也会跟他分手。
因为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啥也没学到。
6
既然要出手钓白鲸,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关于要不要修复处女膜,我考虑了一番。
按说,付锐山这个年纪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多半不会
在意这层膜。不过,如果有了这一层,就像考试时做对了最后
一道附加题,总归有一番锦上添花的喜悦。
我立马去医院预约做手术了。两个星期以后,即将万事俱备。
王玥知道我和杨镒分手后,还安慰了我好一阵。
对她,我一言以蔽之,「我们对未来,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总
之,彼此祝福,心怀感恩。」
我瞒着大家偷偷去做手术,调理休养了差不多一周,只有沈小
辛一个人有空,导致付锐山在群里组织的两次饭都取消了。
我不放心,特意问了沈小辛,「我们没有空,你自己也能去跟
付总吃饭呀。」
沈小辛忽然面露羞涩:「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
嗯?什么情况?
我故意漫不经心:「付总是玥玥爸妈的朋友,对我们几个来
说,就像长辈一样温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小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装作关心:「你有什么顾虑吗?要不要跟我说说?我多少还
能出出主意。」
沈小辛的脸唰地红了,她支支吾吾:「我不懂,我只谈过一次
恋爱……总觉得付总是不是喜欢我。」
我的心一沉,看来章鱼的触角伸向了四面八方。我保持微笑:「这个问题很简单,你喜欢他吗?」
沈小辛期期艾艾地承认了:「你说,如果玥玥知道我和她口中
的付叔叔在一起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这件事情,玥玥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付总的意思。」
沈小辛幸福得脸都快发光了,「他对我真的很好。你还记得他
送我的羊排吧?」
我点点头。
「还有每次只要我说需要接,他都来接我。」
我继续点头。
「还有——我觉得我跟他挺有共同语言的,讲到美食,有说不
完的话。如果我和他真在一起了,我还可以跟他一起做一些新
菜式……」沈小辛已经开始憧憬她脱单后的美好生活了。
我越听,心越沉。之前我就琢磨过,付锐山到底是喜欢我,还
是喜欢沈小辛,或者说,他都喜欢。当时我还想,毫无疑问,
他肯定喜欢的是我,可现在看来,十有八九,他喜欢的是我们
俩。
看着沈小辛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冷汗涔涔。这还是有史以来第
一次被一个长相乏善可陈的同性所威胁。
最后,她说:「你觉得他真的喜欢我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想了想,斟酌着说:「付总是什么人呐?他层次不知道高我们多少,我们哪儿能看透他的心啊?不过我感觉,他是喜欢你的。不然,他干吗对你那么好?他难道是随随便便对女孩子好的人吗?我想啊,他多半是深思熟虑才对你好的。」
沈小辛说:「他私下里从来没有跟你发信息,或打电话吗?」
我装模作样地做出回忆的样子:「还真没有……哦不,有一次他跟我打电话,确认他家妞妞签字的事。他可能跟我很有距离吧。」我补充道。
沈小辛被我说服了,「也许是因为你太漂亮了,他反而没想法。」
「关键是我对他也没想法呀。」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我建议沈小辛,一定要矜持,故意冷落付锐山,「他什么人没见过,多少女人都是上赶着来哄他的,好不容易遇到冰山美人,跟以往的人不一样,才能让他动心。」
7
一天晚上,付锐山又一次在群里吆喝着周末聚餐的时候,我小窗找了他。
「这次如果付总也约了小辛,我就不出来了。」
付锐山马上把电话打了过来。接电话的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喂」时都有点哽咽。
他马上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难道你是真不知道原因吗?是人都看出来你喜欢沈小辛。」我顿了一下,很委屈,「我正难过着呢,不想蹚浑水。」
付锐山那头停了几秒,然后哈哈大笑,说我误会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小辛?怎么可能的事?」
我一一列举出小辛的种种猜测,「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付锐山一连声说了好几遍「大大的误会」,朗声笑道:「真是小女孩儿,我喜不喜欢你,你自己没感觉吗?」
「我哪儿敢往那方面想啊?」
付锐山叹口气,「渊渊,你太美好,是我不敢往那方面想。」
适当的扭捏还是要有的,否则,怎么让男人腾起对女人征服的欲望?「我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贤妻良母,如果真的跟你在一起,担心照顾不好你。小辛很会做饭,性格又温柔,她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她更适合你,所以我自卑了。」
「我很担心你。今晚,我必须要见到你。」付锐山的声音从手机里听起来异常地果断。我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
这个时候出来见面,即将发生什么我心知肚明。如果今晚我克
制了,付锐山会不会觉得我太端,从而失去兴趣?
我想,如果让讨厌绿茶的人来描述我那一晚的表现,她们一定
会说,装作梨花带雨,实则投怀送抱。
心机重。
我承认她们说得对。
我的确哭得梨花带雨,娇滴滴软绵绵地投入到付锐山的怀抱中
去了。
等他慢慢哄着我不哭了,我表达出不忍,觉得对不起小辛。
付锐山沉吟着,「我去处理,你别担心。」
我雪白的手按住他圆滚滚的手,「不要。我去处理,你一个大
男人夹在中间反而不好办。」
又交代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暂时不要告诉玥玥,我还没想好
怎么跟她说。」
付锐山倒不以为然:「玥玥不用担心,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会理解的。」
我撒娇,「我跟她是好朋友,如果这件事她是从别人嘴里听来
的,肯定不会放过我。」付锐山大笑着一边说好,一边让我坐在腿上。
我脸颊发烫,羞得快抬不起头来了。
这夜的结果果然让付锐山直呼惊喜。
不久,付锐山睡着了。他睡得很放松,打鼾的声音极大,整个
房间似乎都在颤抖。
我终于有时间来细细打量他。幽深的法令纹、褶皱的皮肤,皮
肤上零星出现棕褐色的斑点。
我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了杨镒巧克力般的肌肤。
谁说爱慕虚荣的女人不劳而获?
前前后后这么多年我在男人身上花的心思、下的功夫,一定比
那些只在学习和工作上努力的女生少吗?
如果说,钓男人是一份事业,那么现在,此刻,有多少女生愿
意跟我交换人生,躺在付锐山的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