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下课后告白:时光与他都很甜》
我在网上随便买了个游戏账号,却不小心成了全服第一。
这个号里逆天宠物、绝版坐骑应有尽有,一身装备加起来都够在北京买套别墅了。
我一登录游戏,全服都炸了锅。
正纳闷着,就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
男人的声线偏低偏冷,淡淡地说:「这号是我的,三天之内你不还回来,就跟我前女友一块儿进监狱吧。」
1
当了一辈子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谁承想因为个破游戏号,我差点被人送进了监狱……
故事开始于大二的那个暑假,彼时我正忙着完成导师布置的「暑假作业」。
导师嫌弃我作为北大计算机系的学生,却只知道死读书,连游戏都没玩过。
便让我趁着暑期找个热门网游玩一玩,再写一篇不少于五千字的「玩后感」。
为了应付这份作业,我狠心砸下一千块大洋,在网上买了一个成品号。
登录游戏后才发现,上一个号主已经小半年没上线了。
身上没装备,包里没道具,真是越看越觉得不值一千块。
我传送回家园看了一眼。
没想到这号一穷二白的,家园倒建造得很豪华。
门口还有个管家 NPC,问我是否要取回存放在他那儿的物品。
也不知道原号主给我留下了什么破铜烂铁,我好奇地点了「是」。
在管家打开仓库的一瞬间,我的眼睛被闪瞎了。
满满一仓库金光闪闪的道具:极品装备、极品宝石、极品宠物、极品坐骑……
我虽然不怎么玩游戏,但为了对得起所学专业,平时也会看别人直播。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足以引得主播们在直播间里嚎上半天。
别的不说,就这一身顶级红色装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抵得上北京繁华路段的一套别墅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买的不是一个满级空号吗?
只兴奋了不到一秒,我就开始害怕起来。
比起一夜暴富的喜悦,我更怕这份飞来横财会要我的命。
我立马联系了客服,可还没等到客服回应,整个服务器就炸开了锅。
【欢迎全服第一重回鸿蒙大陆!!!】
【哭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等到 H 老板上线!】
【H 老板,黎明公会欢迎您!】
【黎明公会滚蛋!摘星阁欢迎您!】
……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各大公会突然就在世界频道里开始对骂。
下一秒私信也爆炸似的弹了出来。
「老板,我是萌新,求带飞!」
「土豪,我是美女,交个朋友吧,给你发照片~」
……
还有一堆人要拜我为师,与我缔结情缘,吓得我赶紧退出了游戏。
碰到这么魔幻的事,直接导致我失眠到了凌晨。
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下一秒,就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线偏低,冷淡的语调让我的瞌睡醒了大半。
「你买的号是我的,三天之内不还回来,就跟我前女友一块儿进监狱吧。」
「买号」、「进监狱」这两个关键词把我另一半的瞌睡也赶跑了。
我瞅了一眼手机屏幕,凌晨三点。
先不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冲他这个态度,我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
「兄弟,我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前女友,我只知道这号是我合法合规地从官方交易平台上买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证据呢?」
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沉默了,像是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一样。
看他这心虚的样子,八成是个骗子。
我没好气地吼道:「你要是再三更半夜打电话骚扰我,小心我先把你送进监狱!」
说完我便掐断电话,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人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2
为了完成导师布置的那篇「玩后感」,几天后我又硬着头皮登录了游戏。
我在商城买了个隐藏 ID 的道具,顺便换了套普通装备,心想这下总没人能认出我了吧。
结果不一会儿又收到一条私信:「大佬,帮忙打个初级本?」
我看了看这人的号,是个 5 级的奶妈,应该刚玩不久。
正好我啥也不会,先体验一下低级本也不错,于是便答应了她的组队邀请。
我想着凭借等级碾压,带个初级本肯定没问题吧。
谁知道在没装备、没宠物、没操作的前提下,我这个全服第一竟然连个初级 boss 都打不死。
那奶妈被我害死三次之后可能是生气了,等了好久也没再开副本。
我以为她会直接把我踢出队伍,谁知她却敲来一行字:「开语音,我指挥。」
我听话地把语音打开,礼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还道了歉。
她却说耳机坏了,只能打字。
那还开毛的语音啊?听我一个人在这边瞎逼逼吗?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重新进入副本,一直打到 boss 面前她才开始指挥,却只有五个字:「站这里,别动。」
站这里我连 boss 一根毛都摸不到,还怎么打啊?
我严重怀疑这人也跟我一样菜,却非要装 B。
本来不想听她的,谁知这姐妹儿突然就跟开挂了一样,神勇无比。
站在 boss 脚边飞过去、跳过来地丢技能,活生生把一个奶妈玩成了输出法师。
她这小脆皮哪怕被小怪摸一下都非死即残。
可在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她硬是一滴血都没掉就把 boss 杀死了。
Boss 倒地的一瞬间,她经验值暴增,直接突破到 10 级。
一圈圈星光在她身边绽放,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破破烂烂的新手装竟然比骚包的神装还璀璨亮眼。
果然,土豪玩家在大神玩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这土豪也并不是我本人。
我忍不住赞叹道:「姐妹,你可太牛了!」
她沉默了几秒,慢悠悠地敲来一行问句:「你怎么想到玩游戏的?」
我答:「实不相瞒,玩游戏是我的假期作业。」
她好像很懂行的样子,直接问我:「你学计算机的?」
「对。」
说完我又觉得自己泄露太多隐私了。
在游戏里交朋友还是应该多一份谨慎。
于是我扯开了话题,「姐妹,这游戏有点复杂,我玩不太懂,你能带带我吗?」
对方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过来,不一会儿就弹出一个师徒关系请求。
我思考了两秒,点了同意。
屏幕上,一男一女两个角色周围闪过一道粉光。
男的是我,女的是她。
等粉光散去,画面上的小人之间就连上了一根红线。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师徒关系,为什么要用红线绑着?
我刚在心里吐槽完,对方突然来了一句:「我不是你姐妹,我是男的。」
我惊道:「那你怎么玩女号?!」
我居然产生了一种被骗婚的愤怒。
他不紧不慢地敲字:「这是为师教给你的第一课,虚拟世界里,女性角色的背后常常躲着一个抠脚大汉。」
「以后再有陌生人加你,我劝你最好统统拒绝。」
我不想再理这个「抠脚大汉」。
本想直接跟他断绝师徒关系,可系统规定得等 30 天之后才能解绑。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发了一个很欠扁的笑脸过来。
「只要我召唤你,你就得出现在我身边。」
「这一个月里你哪儿也去不了,安安心心帮为师打新手村的副本吧。」
3
就这样,我这个全服第一,莫名其妙成了这个「抠脚大汉」的师傅。
不但得天天上线帮他打副本,还要时时刻刻听从他的指挥和教导。
不过这人烦是烦,对游戏的理解确实很到位。
最诡异的是,他对我的号好像比我自己还了解,我有什么道具他都一清二楚。
一直到暑假结束,他这个小奶妈都快满级了,我俩也没有解除师徒关系。
我就这么一边玩游戏,一边在他的耳提面命下,写完了那五千字的「玩后感」。
正式开学后我就得搬回宿舍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玩游戏。
我本想跟他说一声,谁知道他比我溜得还快,突然就不上线了。
离开家的前一天,我又登录游戏瞅了一眼。
他的头像依旧是暗的,最后一次上线还是在一周之前。
虽然早知道游戏里人来人往,来去匆匆,但这好歹也是我的第一个网友,第一段师徒孽缘。
这两个月里我俩天天开语音,即便他只敲字,不说话,但每天跟他发发牢骚都像是成了习惯似的。
这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还真让人有点难过。
4
开学之后,我升入大三,导师正式让我进组做项目。
组会上,他将我介绍给了组里的研究生们。
「这是苏瞬,今年大三,是我们计算机……」
他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张教授,不用介绍了,大名鼎鼎的系花谁不认识啊?」
「什么系花啊,师妹可是全校公认的校花,人送外号『苏妲己』。」
我眼角跳了一下,跟着他们一块儿干笑了两声。
我当然知道这些师兄并没什么恶意,但这个绰号我是真的不太喜欢。
从高中开始这绰号就一直跟着我,我一度难以理解,跑去问闺蜜董梅梅。
她的回答是:「谁让你长得这么明艳骚气又刚好姓苏呢,如果这世间真有苏妲己的话,应该就长你这样了。」
导师打断了大家的调笑,正色道:「苏瞬刚进组,课题方面得找个人带她,我看就……」
「老板我来,我最近没事,正好有空带师妹!」
「周师兄昨天不才说忙不过来吗,还是我来吧,我时间特别充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这混乱的场面,莫名让我联想到了游戏里各大公会争抢「H 老板」的场景。
导师吼了好几遍都没能阻止这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恰逢此时,会议室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会议室,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定睛一看,吓得呼吸都暂停了两秒。
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我只知道自己内心有多惊讶。
今生今世,从未想过,我竟然还能见到这个冤家对头。
导师两眼放光地将那人推到了正中央,跟介绍亲儿子一样满脸骄傲。
「我之前跟你们提过,他刚从 MIT 计算机系毕业,从这学期开始就正式加入我组里读博了。」
「读博」两个字狠狠刺痛了我的自尊心。
我跟这人是高中同班同学,即便我复读浪费了一年,他最多也应该才大四。
怎么去了趟美国回来就成博士生了?
我凉飕飕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他却连余光都没扫过我一眼,只浅浅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自我介绍道:
「大家好,我叫苏恒。」
这短短的七个字,又在我心上插了一刀。
高二那年他转到我们班上时,也是这样不冷不热地吐出这七个字,从此开启了我暗无天日的高中岁月。
我俩都姓苏,他叫苏恒,我叫苏瞬,光从名字来看就注定八字不合。
在他出现之前,我一直稳居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的榜样,父母眼里的骄傲。
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
他天天趴在我后面睡大觉,却能科科满分。
用铁一般的事实向我证明了「学神」和「学霸」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对我父母而言,「年级第二」和「年级倒数第二」同样丢人。
可无论我再怎么不眠不休地刷题,努力想做到最好,却还是不如别人随便搞搞。
那两年里我就笼罩在苏恒的阴影之下,父母脸上的失望与日俱增,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并不恨他,技不如人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生死不见。
可他竟然又出现在我面前,还好死不死地跟我进了同一个课题组。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前一分钟还为我抢破头的师兄们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纷纷对着苏恒问长问短。
「听说你只用了两年就从 MIT 那种顶级名校毕业了?」
「你们在美国用什么编程语言啊?Python 和 Java?」
「我应该叫你师兄还是师弟呢?你年纪比我们小,辈分却比我们高,你是我们组招的第一个博士生。」
这一幕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凡有苏恒在的地方,没人能看见苏瞬。
这是我饱含血泪总结出来的「一室不容二苏」之定律。
苏恒不紧不慢地回答着众人的提问,像个在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大明星一样。
别说,他这人唇红齿白的,眉眼比女生还漂亮,的确有几分明星相。
要我说,「苏妲己」这名号配他更合适。
可能是我目光中的怨念太重,导师终于注意到了我。
大手一挥,竟然说:「这样好了,你就跟着苏恒做项目吧,他正好缺个帮手。」
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即反驳:「我什么也不会,当不了他的帮手。」
导师都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苏恒慢悠悠地开口道:「都大三了还什么也不会,我看你不如趁早转专业算了。」
他脸上那抹散漫又冷酷的笑容,给我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差点憋出内伤。
5
本想去找导师再商量一下我给苏恒当帮手这事。
刚走到计算机学院楼下,竟然又碰到了苏恒。
他身姿慵懒地站在台阶上,指尖燃着一根烟。
烟雾缭绕间,那张脸显得越发妖孽。
周围路过的女生都纷纷回头看他,其中一个胆大的还走到他跟前,看动作应该是在要微信。
几秒过后就见那女生红着眼眶跑回了朋友身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苏恒是天生的微笑唇,即便面无表情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让人误以为他脾气很好。
高中时期就有很多小姑娘受他外表蒙蔽,跑来跟他表白,结局无外乎两种——
不是气得满脸通红,就是哭得梨花带雨。
我跟他同班两年,亲眼见证过无数次他用别人给他的情书打草稿、垫泡面。
粉嫩可爱的情书被墨水和油渍染得污七八糟,像极了少女们被践踏的那颗芳心。
所以苏恒除了「年级第一」、「学神」这种称号之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头——
「芳心粉碎机」。
两年不见,我发现苏恒这人除了个子更高之外,其余的几乎分毫未变。
桀骜不驯,不可一世,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永远一副游戏人生的态度。
真是令人讨厌。
我也懒得跟他打招呼,当没看见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谁知下一秒手腕就被他握住。
他一个用力将我拉到他跟前,隔着半臂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地打量我。
他个子太高,我俩离得又近,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烟草的气味和他带来的压迫感让我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人没有退开,只是把手上的烟掐灭了。
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你当初放弃清北的保送名额去了美国,如今怎么又想到来北大读博?」
「在国外混不下去了?」
还以为他肯定会怼回来,苏恒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看你见到我的反应这么冷淡,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化成灰我也不可能忘记他。
事实是,直到现在我还常常梦到他。
梦里,他把试卷拍我脸上,拽拽地嘲讽我「千年老二」。
不过这事我自然不会告诉他。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年级第一嘛,或多或少有点印象。」
苏恒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你今年不该读大四吗,成绩太差被留级了?」
我就知道,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会找机会呛我几句。
虽然不想告诉他,但不说的话反倒显得我多心虚似的。
于是我故作平静地答道:「高考没考好,复读了一年。」
其实也不是没考好,只是我父母不满意。
哪怕后来我考进了北大,他们也依旧不满意。
因为我差了 7 分,没能进化学系,反而被调剂到了计算机系。
我父母都是化学所的院士,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化学事业,自然希望我能继承他们的衣钵。
可我已经复读过一次了,总不能一个高中读五年吧。
于是他们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勉强让我去了计算机系报到。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逼着我选修了化学双专业。
平时通宵写代码,假期通宵啃化学,这就是我「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
听我说完,苏恒只是皱了皱眉,竟然没有抓着我的痛脚继续追问。
倒是难得。
我正想着,就听他淡声说道:「你不用去找张教授了,他去欧洲开会了,走之前给我交代了任务。」
「什么任务?」
「让我好好带你。」
「好好待我?」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带你做项目。」他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是什么?」
我尴尬地撇开目光,没再说话。
苏恒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听在耳里,无端让人心情烦躁。
「把你课程表发我一份,以后只要我叫你,你就得立马来找我。」
「项目做完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安安心心给我当帮手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又听他补充道:「对了,以后人前请叫我苏师兄。」
苏恒留下一个欠扁的笑容,潇洒离去。
我留在原地无语望天,心中悲愤交加。
可没悲愤多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这霸王条款,怎么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呢?
6
我白天忙着上课,苏恒也没来烦我。
可一到晚饭时间,就必定打电话催我去实验室,还非要让我帮他带饭。
稍微去晚一会儿就一堆抱怨。
我懒得再看他那张臭脸,索性一到饭点就自发自觉地去食堂打包两份饭菜,带去办公室跟他一块儿吃。
不知道是我的服务太到位,还是他觉得吃人嘴软,竟然直接将饭卡丢给我,说以后都他来请客。
我当然不会跟他客气。
除了晚饭刷他的卡,我连早饭、午饭也一并用他的卡付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苏恒竟然又叫我去实验室搬砖。
我才懒得搭理他,回了一句「我要修双专业的课」,直接关机了。
上完课,我们几个女生商量着去旁边新开的烤肉店吃午饭。
一出化学楼,我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手上又夹着一根烟。
黑色卫衣配牛仔裤,普普通通的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却那么打眼,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周围几个女生对美食的讨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叽叽喳喳地开始聊树下的那个男生。
「卧槽,这人谁啊?我们学校还有长这么妖孽的帅哥?」
「妈呀,他看过来了!」
「天呐,他好像还冲我笑来着!我得去找他加个微信。」
「你看错了,他没有笑。」我赶紧拉住这位春心泛滥的少女。
少女却不听我的劝,掰开我的手,义无反顾地朝那位「面带微笑」的男子冲了过去。
十几秒后,她又哭唧唧地冲了回来。
「他不肯加你吗?他看着笑嘻嘻的,脾气很好的样子啊。」
少女抱着手机摇了摇头,不愿多说,想来那话应该不太好听。
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歹和苏恒同窗两年,他脸上的表情我还是能区分一二的。
他真心微笑时,脸上是能看见酒窝的。
可眼下他望向我们这边,虽然嘴角上扬着,却分明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迈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就被人拽住。
「苏瞬,连你也看上他了?」
旁边还有人起哄:「苏瞬出马,一个顶俩!」
「没有,他是……」
「苏瞬。」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声线偏低偏冷,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身边几个姑娘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刚刚去要微信的女孩看了我一眼,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原来你们认识……」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是认识,但不熟。」
7
直到坐进火锅店的小包间,苏恒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我报复性地点了一大堆吃的,然后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隔着火锅氤氲的雾气,我俩沉默地对视了好几分钟。
等服务员上完菜,他才挑了挑眉,问:「找我要微信那女的,是你朋友?」
「不算,一起修双专业的同学。」我边说边趁机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苏恒脸上的表情似乎松散了几分。
「我就说,除了董梅梅,也没见哪个女的愿意跟你玩儿。」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话却着实有点伤人。
从小到大,除了梅梅,我确实没有别的朋友。
班上的女生无论表面跟我再亲,出去玩从来都不肯叫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在意,但就是不想听见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我心念一动,反驳道:「除了梅梅,我还有一个女生朋友,暑假在游戏里认识的。」
苏恒的神情瞬间变得有点奇怪。
我还以为他是看不起我在游戏里交朋友,他却无缘无故地笑了一下,甚至连酒窝都笑了出来。
「你确定你那网友是女的?」
我嘴硬道:「当然确定。」
「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祝你们友谊天长地久。」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开学这两周我都没再登过游戏,也不知道小奶妈上线没有。
「赶紧吃,下午还要回实验室。」
我伤感了不到五秒,就被苏恒无情打断了。
整个下午我都被苏恒扣押在实验室里写代码。
组里有单独的服务器,导师还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所有程序都得在上面运行。
苏恒即便读博了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在电脑面前坐不了几分钟就要起来伸伸懒腰、喝喝水,没事还总喜欢站我身后看我敲字。
我被他烦得不行,扭过头没好气地说:「你咋这么闲呢?你是不是把所有的活儿都派给我了?」
苏恒直接上手把我的头扭了回去,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整个项目派给你的活儿不足十分之一,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的手指搭在我头上,过了好久都没放下去。
「我不信,你把你写的程序拿给我看。」我用力拍开苏恒的手。
苏恒把我拽到他电脑面前坐下,淡淡地说:「好好借鉴,有不懂的地方就开口问。」
原本不想搭理他,可扫了几行我就拔不下眼了。
不得不感叹,这人效率是真的高,算法也是真的牛。
我第一次发现,敲代码还能敲出一种诗歌般的优美流畅。
既然他都让我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指着屏幕问他:「这段代码你为什么要这么写?」
苏恒站在我身后,俯下身来,几乎是贴着我耳朵在说话。
「这是初始化列表,构造函数的一种写法,这样写运行效率会更高。」
他说完还双手略过我去敲键盘,又打出一行代码。
「按照你习惯性的写法也可以,会先初始化再赋值,所以运行效率更低。」
道理我是懂了,可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用这么别扭的姿势来教我?
我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几乎都被他圈在怀里。
虽然并没有实际的身体接触,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气息还是一股脑儿地钻进我鼻腔里。
难以形容的一种气味,格外清淡,却异常熟悉。
念高中时苏恒坐我后面,他平时都安安静静地睡觉,可下晚自习之前总喜欢踢我凳子,拽拽地问上一句: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如果我做出来了,就会比他更拽地回一句:「呵,我早写完了。」
如果我没有,就会一声不吭地不搭理他。
然后他就会站起来,越过桌子抢走我手上的笔,弓着腰强行给我讲题。
我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可耳朵却听得很认真。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圈着我,我能很清晰地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有点像薄荷,又有点像青草,淡淡的,很好闻。
这种被包围的感觉莫名让我有点喘不上气。
我扒开苏恒的手,平静了两秒才淡声说道:「我还要写化学作业,先回宿舍了。」
刚起身就又被苏恒摁回椅子上。
「活儿没干完回什么宿舍,要写作业就在这儿写。」
呵,这人可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比导师管得还宽。
我懒得跟他吵,索性就把有机化学书摆了出来,坐在他旁边写起了化学作业。
苏恒干脆也不敲代码了,拿起我的化学书翻了起来。
一边翻还一边点评我写的答案。
「你这合成路线也太复杂了吧,合到最后产率能有 10% 吗?」
我瞥了他一眼,「那请问苏学神有什么高见?」
「你先做个酯交换,再加点甲酸和过氧化氢做个氧化反应,不就得到产物了吗?」
我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把答案改成了他说的合成路线。
这人烦是烦,脑子也是真的好使。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苏恒是我父母的孩子就好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他们的期望,这样当孩子的不会觉得身心俱疲,做父母的也不会觉得失望透顶。
我侧过头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苏恒也任由我看,不躲不闪。
「有你这样的天才儿子,你父母应该很骄傲吧?」
过去我从不愿承认他比我优秀,所以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不带讽刺地表扬他。
苏恒却突然皱了下眉,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冷淡。
「你见过我父母来开家长会吗?」
「我是天才还是白痴,考年级第几,读哪所学校,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仔细想想,除了转学第一天见过他父母一面,高中两年里,苏恒父母真的从不曾来开过家长会。
大家只知道他家里很有钱,父母开着豪车,穿着考究,连校长都亲自出面接待。
我从未想过,在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背后,会是这样冷漠的家庭氛围。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读书反正是为自己读的,也不用太在意父母的看法。」
正想收回手,却被苏恒一把握住。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眼眸漆黑沉静,嗓音低沉。
「你劝我的这番话,你自己听进去了吗?」
我整个手都被他包在掌心里,热意传来,心跳莫名有些失控。
我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没再看他,快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实验室。
这一次苏恒没再拦我。
夜风吹来,冷得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可手背上那温热的触感,一直到我走回宿舍也不曾消散。
8
自从跟着苏恒做实验以来,不管是在编程还是化学方面,我都取得了不小的收获。
有时候他随便说一句话,就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一通百通的感觉。
突然就有点后悔。
以前要是放下成见,多跟他请教请教,高中那两年我也不至于学得这么苦逼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专业课和化学课我都排在第一。
我心情大好地跑去实验室找苏恒。
想请他吃饭,结果他人却不在。
这人可真是懒散惯了,都读博了还天天睡懒觉。
我心里正吐槽着,就听见组里的研究生们正坐在隔壁办公室议论苏恒。
「苏师兄怎么白天从来都不来实验室的?」
「人家是博士生,老板心尖尖上的人,来不来实验室谁管得着呢?」
「对啊,他消极怠工老板管都不管,我们稍微来晚一点都要被骂半天。」
「要我看他也没比我们厉害多少啊,还麻省理工毕业的呢,怕不是高考失利才被家里送去国外镀金的吧。」
我以为听到别人说苏恒坏话我肯定会幸灾乐祸,可心里竟然觉得有点不高兴。
我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
「事做完不就行了,又没耽误项目进程,你管他白天来还是晚上来呢?」
可能是不想跟我一个女生争论,他们没再反驳,拿上电脑匆匆溜去了实验室。
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撇了撇嘴。
求人的时候一口一个「苏师兄」叫得那叫一个甜,背地里说人坏话却嘴不饶人。
正想着,一转身就看见苏恒斜靠在门边。
嘴角微翘,连酒窝都若隐若现。
这人捡钱了吗,这么高兴?
「你笑什么?」我问。
他却看着我不说话,隔了几秒才回:「我天生就爱笑,你不知道吗?」
「你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苏恒也没跟我呛,竟然轻声笑了一下。
「走吧,请你吃大餐。」
「多大的餐?」
「私厨菜,米其林,随便你挑。」
我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吧,也别整那些华而不实的,门口的火锅店、烤肉店随便你挑,我请客。」
「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要请我吃饭。」
苏恒突然伸手摸了摸我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心里一紧,飞快往后跳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苏恒的手僵在半空中,隔了两秒才收回去,淡声问道:「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别说他不解,这下意识的举动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高中开始苏恒就喜欢摸我头发、拽我胳膊,过去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
可这次重逢之后,他不再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也不再对他抱有敌意,这种肢体接触好像突然就变了味道。
我并不排斥,只是有点……
紧张?
一察觉到自己紧张,我顿时变得更紧张了。
呼吸不畅,连脸颊都开始发烫。
苏恒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他跟前。
下一秒额头就贴了上来。
我瞬间呆住了。
他的眉眼真的长得很好,隽秀精致,简直就是「苏妲己」本己。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我连气都不敢喘了。
「你……干……干嘛?」
「你脸怎么这么烫,难不成真生病了?」
「没……没生病。」
「你结巴什么?」
「我哪儿……哪儿结巴了?」
「你这副扭捏的样子……」苏恒贴着我的额头笑了笑,
「如果不是跟你太熟,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9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一直躲着苏恒。
借口晚上有事,我专挑白天来实验室搬砖,正好跟他的作息错开。
按照苏恒的性格,我以为这事会不太好操作。
谁知他却一反常态,好脾气地啥话也没说,任由我找各种理由搪塞他。
一副不追问、不强求、不在意的样子。
他这样反倒给我整不会了。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熬到了周末。
梅梅约我吃饭,我顺道就跟她提了一嘴苏恒的事。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大,惊讶地问:「苏恒现在成你师兄了?」
我淡定地点点头。
「你居然不生气,看来是终于认清现实了。」
梅梅看了我半天,幽幽地说:
「他当你师兄其实比当你同学好点,至少你不用再苦大仇深地跟他争年级第一了,也能少看点父母的脸色。」
她这番话简直说到了我心坎里,我再次点头。
梅梅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其实我一直都怀疑你喜欢苏恒来着。」
我被果汁猛地呛了一口,咳嗽的时候又咬到舌头。
半天说不了话,只能拿眼睛瞪她。
梅梅理都不理我,自顾自地说:「以前每次成绩一下来,你不找自己的试卷,反而先去找苏恒的。」
我在心里辩解道:我那是知己知彼,求胜心切!
「每次有女生给苏恒递情书,你脸都得臭好几天。」
我那是见不得他糟蹋人姑娘的真心!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高三最后两个月苏恒没来学校,按理来说你没有竞争对手了,应该稳居第一才对。」
「可为什么你的成绩却直线下滑,最后高考连前十都没进?」
这我就不得不出声反驳了。
「咳咳……高考变数那么大,我只是没发挥好而已……咳咳……和苏恒有什么关系?」
「你高考失利和苏恒关系大不大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俩的关系十分耐人寻味。」
「一个目空一切,谁都不愿意搭理,偏偏每天晚自习都巴巴地上赶着给你讲题。」
「一个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偏偏一提到苏恒就跟炸毛鸡一样。」
「瞬瞬,你就从没想过,他对你的这份不一样,以及你对他的这份不一样,到底意味着什么?」
等梅梅说完这一大段话,我已经不再咳嗽了。
可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喜欢和讨厌都是很强烈的情感。
难道说,这两年我经常梦到苏恒,不是因为我讨厌他。
而是因为,我喜欢他?
10
为了达到父母的期许,我一直是个拼命三娘的性格。
做任何事都是一心一意,全情投入。
不会做的题,哪怕抄一百遍也要搞懂、搞会。
理解不了的事,即便不眠不休也要想通、想透。
苏恒的事已经困扰了我好几个晚上,再失眠下去我觉得自己可能会英年早逝。
于是我下定决心,找苏恒好好聊一聊。
他脑子比我好,肯定能帮我答疑解惑。
我甚至还想着,如果事实证明我的确是喜欢他的,那我再顺道表个白好了。
去实验室之前,我先去食堂打包了两份饭菜。
为表诚意,我还特意刷了自己的饭卡。
正值饭点,往常这个时候除了苏恒,实验室里几乎没人,可今晚却格外热闹。
大家都站在过道上交头接耳,时不时往苏恒办公室的方向瞅两眼。
我以为这群研究生又在说苏恒坏话,凑过去听了两句。
却发现他们讨论的是苏恒的花边新闻。
掐头去尾的让人听不明白,我索性开口问道:「什么叫苏恒和他女朋友躲在办公室里干坏事?」
其中一人解释道:「苏师兄女朋友来实验室找他,两个人一进办公室就关窗锁门,好半天没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人姑娘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总不能是为了跟苏师兄躲在办公室里写程序吧。」
「不能吧,再急不可耐也不至于在办公室里……」
「这有啥?苏师兄那单人办公室比张教授那间还奢华呢,沙发、空调应有尽有,也不比酒店差多少。」
「谈过异地恋的人,懂的都懂。」
这句话说完之后,几位男士的脸上都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看得人火大。
我淡淡地问:「你们怎么知道那女生是苏恒女朋友?」
「她自己说的,说是趁着假期特意飞回国,想给苏师兄一个惊喜。」
我不知道这对苏恒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惊喜,但我是确确实实被惊到了。
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两年里,苏恒不只是长了个子。
他还学会了抽烟,完成了大学学业,交了女朋友。
是我先入为主地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还是那个「芳心粉碎机」,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突然发现,真正分毫未变的人,是我自己。
一看见他就会想起过去,想起那个坐在我身后的少年。
那个少年对我是有点特殊,好像除了我,谁都不愿意搭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好感,但肯定不会是喜欢。
如果真喜欢我的话,他不会不辞而别就去了美国,也不会在这两年里音信全无。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饭菜,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又觉得好笑。
这几天为了躲他,我想了各种理由和借口,脑细胞都死了一大片。
真是一个人在心里演了场大戏。
11
为了排解心中的烦闷,晚上我又登录了游戏,这才看见客服的回复。
客服竟然说经过查询,账号交易不存在问题。
这下我是真的懵逼了。
这游戏号价值连城,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昧着良心就这么接受了。
我想联系原号主,可网上的交易都是匿名的,我也找不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我一下子想到了那通电话。
当时那男人说这号是他的,听意思好像是被他前女友偷摸卖掉了。
我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除他之外我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我翻了翻通话记录,想给他回拨过去,却发现这号码竟然是 01 开头的美国手机号。
怪不得他会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
我手机也打不了国际长途,这一时半会儿又没辙了。
正郁闷得不行,突然收到一条游戏私信。
居然是小奶妈发来的。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玩游戏?」
「心情不好,想杀几只 boss 解解气。」
打完字我才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跟小奶妈说过我最近很忙了?
小奶妈发来语音邀请,我顺手就点了同意。
一接通我就问出了我的疑问。
他慢悠悠地打字回复道:「你这么久不上线,不是在忙,难不成是在玩吗?」
好吧,有点道理。
我问他:「你呢,你之前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他酷酷地回复:「有点事。」
他不愿多说我也就不问了,换了个话题。
「我们去打高级 boss 吧,你好好奶我,我争取不坑。」
「你还真是人菜瘾大。」
下一秒他又发来一条:「可以,但你先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脱口而出:「失恋了。」
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仗着对方是网络世界里的陌生人,我还真是什么真心话都说了。
我和他都沉默了很久。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对话框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可等了半天,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发过来。
「你在写小作文吗?」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又过了一阵,他终于敲出一行字:「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几个字他怎么打了这么久?
我想了两秒,回了一声「嗯」。
他又问:「表白被拒了?」
我懒得解释,又「嗯」了一声。
我「嗯」完之后他干脆连字都不敲了。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得到回应,我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在。」
可下一秒又来一条:「心情不好,下了。」
说完他头像就变暗了。
留下我一头雾水地对着屏幕发呆。
之前那个耐心听我唠家长里短的小奶妈,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12
一连半个月我都没再见过苏恒,甚至连组会他都不来参加。
我还以为他请假了,谁知导师却跑来问我:「你知道苏恒最近在忙什么吗?」
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导师嘀咕道:「这小子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这博士还念不念了?」
别的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知道。
念不念博士对苏恒来说,肯定是无关紧要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规划、有上进心的人。
高三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最想去的大学,问到他时,他却说:「去哪儿念都行,反正都是混日子。」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取得再大的成就,总给人一种在混日子打发时间的感觉。
真是白瞎了那颗聪明的脑袋。
我还以为他会再混两年,直到拿到博士学位为止。
但现在看来,他或许是觉得陪女朋友更重要,不想读博了?
苏恒这人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这种迷之操作还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我正想得入神,导师却突然说道:「你去他家劝劝他吧,让他无论如何还是以学业为重。」
「我去劝他?」
导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同龄人之间方便交流,况且你还是他的小帮手,你的话总比别人的话管用。」
苏恒决定的事,天王老子来劝也没用。
不过为了交差,我还是打车去了他家。
来到一栋高档公寓楼下,门卫拦着不让我进去,我只好站在路边给苏恒打电话。
第一通,他没接。
第二通,还是没接。
我干脆给他发了条短信:我在你家楼下。
设了 15 分钟的闹钟,如果他不下来,我就走了。
刚吹了一分钟冷风,苏恒就出现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看样子是匆匆跑下来的。
苏恒一把将我拉进了公寓大门,寒风瞬间被阻隔在外。
不知道是我的手太冷,还是他的手太热,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滚烫的触感。
我心下一跳,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
苏恒淡淡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明明才大半个月没见,我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
气氛比重逢那天更让人尴尬、难堪。
压在心底的情绪一点点往外渗,我突然有点不敢看他,垂下了目光。
「张教授让我来劝劝你。」
苏恒没有问劝他什么,沉默半晌,淡声道:「不用劝了。」
「你不读博了吗?」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苏恒的嘴角浅浅地勾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在哪儿读不是读,为什么非得留在这儿?」他说。
是啊,女朋友还在美国,他的确没必要留在国内读博。
既然如此,他当初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我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丝埋怨。
「想清楚再回来不行吗?白耽误工夫。」
没想到苏恒居然笑了一下,「可不就是白耽误工夫吗。」
他的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像是在嘲笑我多管闲事,又像是在自嘲。
对着他这副表情,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可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于是问他:「你要回美国吗?」
苏恒掀起眼皮盯着我看了很久,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良久才点了点头。
「好,我会转告张教授你的决定。」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又痛又酸,可我的声音却很平静。
「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再见。」
「等一下。」
我回头看他。
「实验室的笔记本电脑,能帮我还给教授吗?」
接过他手上的电脑包,我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拽住。
「走之前或许没机会再见面了,有些话想跟你说。」
嗓子发干,可我还是点头道:「好。」
「上高中时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做事心无旁骛,还有父母替你规划人生。」
「不像我,从小就被丢给保姆,我爸妈根本不 care 我,久而久之,我自己也不 care 了,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苏恒一点点将我拉到他跟前,俯下身,目光与我的视线持平。
「可是苏瞬,人生是你自己的,总不能只为了父母的期待而活。」
「以后,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从没见过苏恒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也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正经又温柔,让人鼻头发酸。
他的脸离我那么近,眉眼比女生还清秀漂亮,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氤氲在我四周。
鬼使神差的,我很想伸手摸一摸他那永远上扬着的薄唇。
「苏恒。」
一道清甜的嗓音及时阻止了我。
我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回过头看向说话的女生。
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看着还莫名有点眼熟。
她喊的是苏恒的名字,目光却直直落在我身上。
对视几秒,她朝我笑了笑,一双盈盈的眸子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苏瞬,好久不见。」
我和她认识吗?
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苏恒冷冷说道:「你来干嘛?」
「还在生气啊?」
她越过我,径直走到苏恒身边,手很自然地绕进他的臂弯里。
苏恒躲了躲,下一秒又被她握住,缠绕得更紧。
那女生突然扭头看向我,甜甜笑道:「这人也真是的,玩个游戏居然那么较真,还生气了。苏瞬,你平时也玩游戏吗?」
不知为何,苏恒忽然脸色一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垂下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女生。
她嘴边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极其灿烂,贴在苏恒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苏恒没有再躲,反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想留在这儿看他们眉目传情,耳鬓厮磨。
正准备告辞,苏恒却抢先一步拽着那个女生进了电梯。
急切到,没有一声告别,也没回一次头。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我看见苏恒将那个女生压在墙上。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很像是在低头吻她。
震惊了几秒之后,心脏传来清晰的疼痛。
都是成年人了,早该想到的。
情侣之间无非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门卫大哥并没有阻拦她,可见这些天她必然常常出现在这里。
并不是第一次了。
但苏恒这副慌乱猴急的样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真新鲜,真刺眼。
13
苏恒的决定无疑让张教授痛心疾首,连他还回去的电脑都不愿意再打开,只让我把里面的数据都拷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