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说中的原恶毒女配突然醒悟,会怎样?

我一直以为皇后视我为眼中钉,直到我最近能听见她的心音。

当我不小心和她撞在一起。

她:「不愧是虐文女主,又香又软,怪不得狗皇帝欲罢不能,连我都想和她贴贴,哈斯哈斯~~」

当我被皇上禁足的时候。

她:「狗皇帝你嘴被锯了吗,你喜欢她就直说啊。」

当皇上宴请满朝文武的时候。

她:「我究竟是跟着狗皇帝扳倒我娘家,还是跟着我娘家扳倒狗皇帝?头疼……」

我觉得,皇后娘娘她,可能被妖精附身了。

1

我进宫这两年,皇后杜蘅芜一直处处为难我。

我是民间的一名采茶女,因救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再加上有了身孕才得以进宫。

而皇后,她出生高贵,是太师之女,母族势力强大,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开罪。

皇后比我小一岁,我被封为昭容的第二天,她入主中宫,也是因为这一日之差,她记恨上了我,恨我在她大婚前被册封。

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就算我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但也没能让皇上怜惜我一些。

因为我是他落难狼狈时的见证人,是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讨好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他怕是根本就不会让我进宫。

就连我的孩子钧儿,他已经快两岁了,可我们母子相见的次数还不足五次。

所以皇后每每责难我、羞辱我的时候,我只能默默忍受,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冷寂的寝宫坚持多久。

今日撞到皇后的确是我不小心,我方才听闻钧儿已经病了好几日了,便想求皇上让我这个做娘亲的前去照料,没曾想走路急了些在游廊转角撞到了皇后。

我一个身形不稳向旁倒去,原以为定会跌入水中,却有一双手牢牢扶住我。

是皇后。

她竟然救了我。

而且还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惶恐之间我立刻跪下请罪:「臣妾失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没有张口,却有她的声音一句句传入我的耳中。

「终于见到女主了。」

「不愧是虐文女主,又香又软,怪不得狗皇帝恨不得死在她身上,连我都想和她贴贴,哈斯哈斯~~」

「哎呀,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能跪下,快起……」

「什么?OOC 警告?我崩人设就要扣分?」

我觉得我对皇后产生了幻听,而且幻听里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词。

2

「姜昭容,你走路不长眼睛么,差点伤了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追月怒斥我一声,然后对皇后说道:「娘娘,姜昭容进宫两年还没学会规矩,看来要用笞刑让她长长记性。」

追月是皇后的心腹,过去两年,她的话就是皇后的旨意。

我没有求饶,因为求饶根本无用,我只想快快挨了这笞刑去见我的孩儿。

「笞刑?你是说用棍子打?」皇后问道,这一次她的唇在动,是她在说话。

追月道:「回娘娘,不是用棍子,是用竹板或者荆条,抽她的小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皇后的唇抿了起来,但又有话语传进我耳中。

「追月这傻叉尽出馊主意,这么打女主,怪不得女配最后会被狗皇帝让人用弓弦绞死。」

「啊呸呸呸,女配现在已经是我了,我不能咒自己。」

我见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继而冷冷对我道:「算你走运,太后近日请了高僧进宫讲佛法,要是打了你见了血难免晦气,笞刑就免了,罚你抄写经文吧。」

我愣了一下,她竟然就这样放过了我。

「不过你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干吗?」她问我。

我忙回道:「回娘娘,钧儿病了,臣妾想求皇上让臣妾去照料。」

皇后点了点头:「去吧,你也别太着急,你崽不会有事的。」

我心中一颤,「你崽」是指钧儿吗?

如果是,皇后这是在安慰我?可这怎么可能,她对钧儿也是恨之入骨的。

但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些,我得快去见皇上。

3

我起身离去,走出游廊后还隐隐听见她说:「我应该没记错剧情吧,女主儿子是四岁才没的,然后女主因绝望点燃了寝宫,狗皇帝终于发现是爱她的,天天把她骨灰揣身上,啧啧啧,真是古早又狗血……」

待我走得远了,这声音便听不见了。

「青薇,你有听见皇后娘娘现在说什么吗?」我问身边的宫女。

青薇摇了摇头:「娘娘您别多想,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所以青薇并未听见,甚至以为我是因为害怕而臆想皇后还在说话。

我揉了揉额头,但愿是我臆想了。

到了皇上处理政务的乾元殿,我跪在殿前求见,大太监刘满走了出来,趾高气扬:「陛下现在正与大臣们商议要事,姜昭容请回吧。」

我自然不能这样走了:「还请李公公再通传一声,就说大皇子已经病了三四日了,如今还不见好,请陛下允臣妾去照料。」

刘满不耐道:「奴婢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姜昭容您爱跪就跪吧。」

我只能跪着,跪到皇上出来,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皇后又出现了,她啃着一颗水灵灵的桃子,娇俏可爱的。

她咬了一口桃子看着我:「我去,李惊元真可以啊,一晚上能睡姜娆七八次,竟然还狠心让她跪两小时,就算是因为保护,也太过分了吧。」

李惊元是皇上的名讳,姜娆是我的名字。

我心颤了颤,皇后是怎么知道我和皇上的床笫之事的。

4

因为皇后的到来,皇上终于走出宫殿,大臣们也跟在他身后,其中就有皇后的父亲杜太师。

杜太师带着大臣们给皇后行礼,皇后悄悄地扔了桃子,端庄高贵、目不斜视:「免礼。」

我抬头看向皇上,他亦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却并未叫我起身,我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跪着。

从前年少听书时,说书的先生曾讲过一句「君心难测」,那时懵懂不知其意,如今身在其中,却已挣脱不得。

曾经那座烟雨朦胧的茶山上,醒来的他告诉我他叫顾景元,是商贾之子,因遇到劫匪才受了重伤。

那时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姑娘救命之恩,顾某必涌泉相报。」

我第一次被男子这样亲近地触碰,不由红了脸,倾尽我的所有为他医治。

后来他伤好一些,便与我一起进茶林,我采茶、他背篓,我炒茶、他添柴,然后拿到城里换我们的米面油盐,旁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小夫妻。

我嚅嗫地想要解释我们不是,他却当着那些人的面,将一朵珠花簪在我的发间。

夜里我们相拥在茅屋窄窄的木床上,他说:「阿娆,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一辈子,多好的话语啊!

我自然是答应的,我从小寄人篱下,尝尽人间冷暖,我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更何况阿元生得模样这般好,对我也好,辛苦的活计他都做了去,还教我读书识字。

我的名字就是他教我写的,他说「娆」字是柔弱美丽的意思,很适合我。

但我也不知道父母给我的取的是不是这个「娆」字,毕竟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后来我怀孕了,可阿元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常常站在茶山顶俯瞰脚下的城镇。

山上的薄雾在他周围流淌,清风吹着他的长发和衣袂,像是画中的神仙,随时要乘风而去。

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突然来了很多人,纷纷跪在他的脚下,将他迎上一匹高大的骏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得那样快,仿佛这座清幽的茶山生满了荆棘一般,让他疼痛难忍。

「狗皇帝,够了吧,你的心肝腿都要跪废了,要是她跪坏了身子,看你以后还怎么一夜七次。」皇后的声音又传来。

我看向皇后,她还是方才端庄的模样。

这一刻我意识到我不是幻听,我是真的能听到皇后的心音。

她说我是皇上的心肝,说皇上冷落我是为了保护我,必定是她误会了。

喜欢一个人怎忍心冷落对方,我喜欢阿元时,便想着日日夜夜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见他一个背影也觉得心中欢喜。

更何况在这深宫,每个人都是拜高踩低,他明知我的依靠只有他,却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视我。

这两年他与我也有缱绻缠绵之时,红帐之下,他会像在茶山时那样一遍遍叫我阿娆,我以为他是心中有我的。

起床梳妆时宫人们对我也是毕恭毕敬,可他转身让人送来避子汤,我又成了众人的笑柄。

「姜昭容也起身吧,佛经还等着你抄呢。」皇后说道。

皇上微笑地看着她:「姜昭容的字并不好,皇后让她抄写佛经怕是要辱没了经文。」

我心中一阵酸楚,进宫后我一直在读书习字,如今的字连女师都会夸赞,可皇上却说我辱没经文。

皇后的身子也微微哆嗦了一下。

「狗皇帝你别对我笑,你笑得比阎王还恐怖你知不知道。」

「我干吗没事找事啊,狗皇帝肯定认为我要害女主。」

「可我的亲亲小美人脸都跪得发白了呀,嘤嘤嘤,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皇后回道:「陛下说笑了,姜昭容的字可是陛下亲自教的,怎么会辱没呢。」

皇上的神色冰冷,他最不喜欢别人提他和我的那段往事,可皇后偏偏提了。

杜太师满意地看着皇后,如果我能听见杜太师的心音,他一定在说虎父无犬女。

皇上最后还是应允了:「那就依皇后的,姜昭容,你平身吧。」

「陛下,钧儿病了,请陛下开恩允许臣妾去照料。」我重复着话语。

皇上语气淡然:「姜昭容,大皇子有淑妃照顾,你就不用操心了。」

淑妃是钧儿现在的母妃,我刚生下他,皇上就让人抱了过去。

淑妃是名望士族家的女儿,知礼仪,懂诗书,比身份低微的我更合适教养皇上的长子。

5

皇上与大臣们离去。

青薇扶着我站起来,我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却还是没能见上我的孩子一面。

「姜昭容,随本宫走走吧。」皇后又啃起一块糕点,她的脸颊鼓鼓的,像茶山上藏了果子在嘴里的小松鼠。

我躬身回道:「是。」

皇后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糕点吃完了又吃核桃仁,嘴里是一刻也不闲着,走得也是悠闲。

她时不时还偷偷瞧我一眼。

「我走得不快吧,她应该受得了吧。」

「她也是没心机,跪李惊元干吗,他现在顶个屁用,换了是我就去巴结淑妃,就算淑妃是个冷傲美人,但只要脸皮够厚,我就不信拿不下。」

这是皇后的真心话么?

她似乎在帮我,却又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

还有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语,若不是她的容貌还是皇后,我会以为她是换了一个人。

可我也不是没有去讨好过淑妃,但我宫里最贵重的东西还不及她宫里的一个普通物件。

更何况,我的孩子给了她,她便更不想我靠近。

皇后在淑妃的宫门前停下,我的心跳不由加快,我的钧儿就在里面,我能闻到药味,甚至还能听见钧儿难受的哼唧声。

随着宫人的通传,淑妃带着人前来迎接皇后。

淑妃我见她次数也不多,因她身子弱,所以并不常出寝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清清冷冷地福了福身,似乎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我位分低,也给淑妃请了安。

皇后抬脚就向淑妃的宫里走去,我是一起来的,得以跟着一起进去,这让我喜出望外。

可淑妃却将我们拦住:「皇后娘娘,大皇子正在病中,恐怕会让娘娘沾染病气,娘娘还是请回吧。」

显然,淑妃并不想我们进去。

但皇后并未生气,反而脸上浮现一丝狡黠之色。

6

皇后亲昵地握住淑妃的手:「淑妃啊,你身子骨弱,本宫更担心你啊,咱们进去聊,这里风大。」

三言两语间,皇后就已经进了淑妃的宫院。

淑妃身边的宫人个个如临大敌,淑妃的脸也更冷了,因为皇后平日里也是不喜她的,如今却拉着她的手。

皇后一边走一边瞧着淑妃。

「哦莫哦莫,淑妃比我想的还要冷傲呢。」

「狗皇帝艳福不浅啊,宫里各种款的都有。」

「美女们搞什么宫斗啊,大家相亲相爱不好吗?」

我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寝殿,忍不住地瞧向钧儿住的地方,那边关得严严实实,我什么都看不见。

皇后拉着淑妃坐下,夸淑妃寝宫布置得别致清雅。

淑妃耐着性子应付几句后:「皇后娘娘您还是喝茶吧,这茶冷了就不好喝了。」

明眼人都能听出淑妃这是让皇后不要说话了,可皇后品了一口茶后又夸淑妃的茶好,又细细询问是何处进贡来的茶,如何炒制等。

她真的如她刚才的心音那般,说要脸皮够厚。

淑妃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皇后娘娘,臣妾现在身体不适,就不陪娘娘了。」

皇后不但不走,反而还吩咐传太医前来,真真的好像一点都听不明白淑妃话里的意思。

我见淑妃的脸已经冷成了冬日里的冰凌,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皇后将她扶上床。

太医们来了,宫人们全都围在皇后和淑妃身边伺候,我趁着这个机会去看钧儿。

照顾钧儿的乳母见我后愣了一下,好在并未大声叫人。

或许我们都是做母亲的,她能懂我的心情。

钧儿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见到我来了,伸出小手要我抱。

我们母子虽然只见了几次,他也还不到两岁,却能记住我。

我抱起他,亲了亲他的小脸,他病得没有力气,软软地趴在我怀里。

我多想一直这样抱着他,想听他叫我阿娘,想看他在我的身边欢笑嬉闹,可这世间最平常的母子之乐,却是我可望不可即的。

青薇来了,告诉我太医们马上要走了,我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钧儿。

我和皇后一起离开的时候,她眼中有着小得意。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冰山美人又如何,还不是拿我没辙。」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厕所,快要憋死了。」

她对我板起脸:「姜昭容,你只有两天时间抄写佛经,要是敢错一个字,可别怪本宫无情。」

说完还不等我回话就提着宫裙摆匆匆地小跑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有些可爱,像茶山上那活泼的小狐狸。

可一想到她过去对我的种种,我又觉得不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7

第二日卯时我去皇后宫中请安,我和众嫔妃一起等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打着哈欠出现。

她上一刻还是困顿的模样,下一刻见到我们后突然精神起来。

「好多美人啊,真养眼。」

「可惜下场都不好。」

「姜娆自焚,淑妃病死,德妃被打入冷宫,静妃青灯古佛一辈子……」

「可悲可叹,不论求真心的还是求权力的,最后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听得诧异,她昨日也说过类似的话,今日又提了淑妃和良妃,好像知道大家的命运一般。

可人的命运哪能被知晓,她又不是神仙。

我们向皇后请了安,原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各自回宫,没想到皇后却说今日天气好,要我们同她一起去放风筝。

结果淑妃第一个不愿意,借口身体不适告退了。

德妃、静妃也找了理由离去,我知道是因为皇上的生辰快到了,听说她们都在精心准备。

最后留下的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位分低的妃嫔。

「罢了,你们也退下吧。」皇后兴致缺缺。

我听到她的心思,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放风筝,她想后宫女子友爱和谐,亲如姊妹。

但这太难了,我虽不太懂前朝风云,但也知这里的每个女子都是代表家族的,而她们家族之间的斗争让皇上都头疼不已,又怎会亲如姊妹。 

我抄了两天的佛经,期间青薇告诉我钧儿的病已经好些了,但因乳母让我见了钧儿,淑妃责罚了她,要将她赶出宫去。

我悄悄去见了乳母,想给她一些银钱作为补偿。

她却说她早就想出宫去,她的相公和一双儿女都在盼着她。

我羡慕她,羡慕她被人期盼、被人记挂。

回到寝宫后,却看到皇后又来了。

「本宫是来检查你抄的经书的。」皇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她拿着经书一页页翻看,但其实她并未仔细看,因为她的心音是:「得想办法让姜娆再生个孩子,否则钧儿没了,她又要寻死,她们母子死了,狗皇帝还是要发疯,他发疯,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她又在说我和钧儿的未来,我好想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我又害怕,害怕被她知道我在窥探她的心思,而且她刚刚说她有任务,我怕她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引我入局,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就是因为轻信了她的话而犯了宫规,差点被太后赐毒酒。

皇后放下经书走了,晚上皇上却突然来了。

8

皇上来的时候我正在灯下给钧儿做药包,药包里放了茶叶和一些驱蚊虫的药草,现在天热了,蚊虫也渐多,药包带在身上可以驱虫。

以前我也给阿元做过,千针万线细细缝,然后亲手绑在他的腰带上。

可现在,给他做东西的人太多太多了,就连他寝殿外的夏蝉都有专人捕捉,怕扰了他。

他来我这里次数并不多,每次来,只有一件事。

宫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我缓缓放下手里的针线。

从前我是极盼他来的,可现在却害怕。

害怕第二日那一碗苦涩的避子药,它会让我难受好久好久。

可皇上要的我怎能拒绝,他不是我的阿元,他不会疼惜我。

「皇后今日来说了什么?」他问道。

我一边为他宽衣一边回道:「没说什么,只检查了臣妾抄的经书。」

他说:「她是皇后,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顺从。」

我点了点头:「臣妾领旨。」

皇后说他有在保护我,可是你看,他只会让我低下身子,低到尘埃里去。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皇上已经去早朝,一旁的宫女端着那碗熟悉的避子汤药。

我平静地喝下,不知是不是喝得习惯了,今日的汤药并没有那么地难以下咽。

9

很快皇上二十四岁生辰到了,因不是逢十这种大生辰,宫里没有大办,前朝只宴请了一些重臣和家眷,后宫则是嫔妃们陪着皇上过。

虽只是聚一聚,但大家都用心准备了礼物。

皇后送的是最上等的玉石,淑妃送的是千金难求的古画,德妃跳了一支塞外的胡旋舞惊艳四座,静妃一曲高山流水引得皇上、太后都称赞。

其他妃嫔也纷纷献上准备好的礼物,我绣了一个香囊,随意放在那堆礼物里。

曾经我也为皇上精心准备过,可最后却在宫人的身上看到我送的东西。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太后说皇上现在只有一个子嗣实在是不妥,让众嫔妃快点为皇家开枝散叶。

嫔妃们都或娇羞或期待地看着皇上,希望今夜能获荣宠。

皇后虽然面色平静,内心却在拼命拒绝:「别点我名,别点我名,别点我名,我喜欢阳光小狼狗……腹黑、疯批、神经病还是留给女主吧。」

「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要以身作则。」太后语重心长地看向皇后。

皇后挤出一丝笑:「儿臣……遵旨。」

但接下来,她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还不断地吃东西,结果是在宴会结束的时候她直接吐了出来。

皇上皱了皱眉,最后去了新入宫的张宝林那里。

第二日我就听说皇后的母亲进了宫,我猜测是因为昨夜皇后御前失仪。

又过了几日,后宫里又多了个新人,是皇后的亲姐姐杜乐央,皇上封她为宸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青薇说皇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宸妃取代。

还说皇上少年时曾经求娶过宸妃娘娘,金陵也有他们的佳话,但杜太师并不看好皇上,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将宸妃娘娘许配给了当时风头最盛的另一位王爷,没曾想皇上逆风翻盘,一路杀到皇位上。

宸妃的夫君早在两年前就被皇上赐死,如今杜太师疼爱嫡女,就把宸妃送进宫来想让她当皇后。

皇后娘娘被亲生父母这样对待,我想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还是打着哈欠,一副早起没有睡好的模样,好像并未被影响。

在我们都请完安后,宸妃才款款而来,她生得极美,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一看就是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就连淑妃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这就是陛下年少时喜欢过的人啊,犹如话本子里的神妃仙子一般,我只瞧一眼便觉得自惭形秽。

宸妃进殿微微向皇后福了福身:「臣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心音道:「生的一张菩萨面,怎么就对小孩子下了手呢?」

我陡然看向宸妃,因为如今宫里唯一的孩子就是我的钧儿。

10

宸妃也正向我投来目光,我们四目相对,我从来没有勇气这样直视宫里的谁,但现在我没有躲避。

我可以没有皇上的关心,可以忍受别人的轻视和嘲笑,但我绝不能让我的钧儿有事。

因皇后迟迟没有说话,宸妃身边的宫女开口道:「皇后娘娘,宸妃娘娘并不是有意怠慢,实在是今早陛下离得迟,娘娘这才误了时辰。」

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这两年,皇上勤政,从未在哪个嫔妃的宫里「离得迟」过。

皇后突然笑了一声,又极力忍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看来宸妃深得陛下的喜欢呢,以后若是陛下再离得迟,宸妃就不必来请安了,好好休息才是。」

宸妃淡淡一声:「是,臣妾的确觉得身子乏,这就先告退了。」

宸妃就这么走了,丝毫没有将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也不生气,她留下我们一起用早膳,用完早膳又说要教我们玩一种叫剧本杀的游戏。

「相信本宫,只要玩过一次,你们绝对会爱上这个游戏。」皇后拿着一叠纸信誓旦旦地保证。

嫔妃们这次倒是留了下来,但是大家并不是因为真的对这个游戏感兴趣,更多的是因为宸妃。

现在,宸妃成功地取代我,成了大家敌视的对象。

皇后娘娘也满意地看着我们。

「女孩子们就该吃喝玩乐、开开心心,搞什么雌竞啊。」

「将来她们肯定会感谢我的,一想起我就哭得稀里哗啦的那种。」

我从她的话里听出她好像会离开这里,可她是皇后啊,就算将来有一天她真的被宸妃顶替,她还是会被困在这深宫,一辈子都逃不出去的。

皇后带着我们玩剧本杀一直到用午膳。

大家本来是因为宸妃而各怀心思地留下,却没想到最后真的投入进去了。

虽然一开始也不明白所谓的角色,也找不出什么线索,可是比起待在寝宫看着那巴掌大的一片天,这个游戏还是有趣一些。

尤其是淑妃,她每次都能最先找到线索,皇后娘娘说她应该去做个女监察,必定能让世间罪恶无所遁形。

淑妃道:「皇后谬赞了,世间的案子怎会如游戏般容易,更何况,女子又如何能为官。」

皇后一时也无话可答,我听见她在心中在惋惜,为这天下被困的所有女子惋惜。

我们女子生来如此,相夫教子是我们的一生。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们惋惜。

11

一连四五日,皇上都宿在宸妃寝宫。

青薇说皇上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给了宸妃,宸妃身子有些不适,宫里最好的补药也是源源不断地送过去,怕是不久就会有身孕。

我安静地听着,虽然心脏还会隐隐疼痛,但已经没有刚入宫时痛了。

皇上是大家的皇上,而我的阿元早已经走了,骑着那匹高大的骏马去了遥远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有时候梦里我也会梦见阿元,他就坐在我的床边,干净温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就像从前在茶山,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温柔对我。

可现在我醒后,只有被风吹动的帷幔,并无阿元。

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她赏赐了我们每个嫔妃许多珍贵的药材。

她虽然嘴上说只是普通赏赐,心里却是:「别人有的,我家美女们也要有。」

她总是奇奇怪怪地称呼我们,有时候是亲亲小美人,有时候是宝崽崽,有时候又是美女。

她好像,很喜欢我们,不是那种情人的喜欢,而是对这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欢喜。

最后她还让太医给我们每个人请平安脉,太医说我们的身体都无大碍,她心中亦是满意。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我除了见不到钧儿,平日里也没什么期盼。

皇后那边又有新的游戏,但我也不怎么去,虽然大家现在不怎么议论我了,但并不表示我就有资格和她们一起玩乐。

我只让青薇跟着,一起去淑妃的寝宫,我这半年一针一线给钧儿做了一顶漂亮的虎头帽,在我们茶山三岁前的小孩子都要戴这样的帽子,可以驱邪避灾。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路上遇到宸妃,她说我的帽子做得漂亮,比宫里的绣娘们做得还好看。

她夸赞完后就将帽子戴在了她怀里的哈巴儿狗头上,笑道:「给本宫的雪团子戴正合适。」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空了一下,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薅住了那只狗的脑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动手,我明明一向忍耐,明明无论别人怎么嘲笑辱骂,我都会像个蜗牛一样躲进壳里。

可现在,我却像个疯子一样。

帽子是我给我的孩子做的,不是给她的狗的。

我是个采茶的姑娘,我有一些力气,所以我才能将重伤的阿元从山沟里背到我的茅屋,才能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帮他换药清洗身体,才能背着那一筐筐的茶叶走十几里地去城里,换回一袋袋粮食和阿元的药。

甚至有那登徒子想要轻薄我时,我也能挥着柴刀将他们逼退。

阿元说我柔弱美丽是为娆,可我们茶山那生生不息的野花野草也叫荛,而我更像那野花野草。

我奋力地想要抢回那顶帽子,但我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宸妃的宫女太监们牢牢将我按在地上,我的鼻子嘴里都是血。

皇后、淑妃、德妃她们听到消息后赶了过来,宸妃身边的宫女说是我先伤了宸妃的狗。

「宸妃,为了一条狗你竟然伤人。」皇后生气道。

「为了一条狗?」宸妃笑了笑,手轻轻抚摸着那只狗,「这是陛下亲赐之物,皇后没受过这样的赏赐,自然不知这狗所代表的心意有多珍贵。」

宸妃这话以下犯上了,可见她并未将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冷着眉眼:「本宫知道陛下赏的都珍贵,可你也应该知道,若无姜昭容当日救陛下,你也不会有这般荣宠,你怎么能这样伤她。」

宸妃掩嘴轻笑一声:「皇后娘娘,不论有没有陛下,臣妾都有今日荣宠,因为我,是杜乐央。」

她的意思是无论谁是皇帝,以她的身份地位,她都会是最尊贵的女人。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她却就这样说了出来。

皇后也笑了一声:「宸妃,世事无常,你以为的命定尊贵,或许只是昙花一现。」

宸妃回道:「就算如此,也有皇后您挡在本宫前面不是,毕竟我们是亲姐妹啊。」

皇后不说话了,内心却在咆哮: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宫斗了,有些人真的上赶着找抽啊,啊啊啊。」

「我不气我不气,现在是女主要紧,剧情里没有这一出,也不知道这狗有没有携带狂犬病毒。」

皇后亲自来扶我起来,我被太阳毒辣辣地晒了一会儿,有些头晕,还有些想吐。

皇上也终于来了,他听宸妃讲了事情经过后,将我禁足一个月,罚半年俸银,自始至终没问我一句,也未看我一眼。

他满眼疼惜地对宸妃说道,手指轻轻摩挲着宸妃的脸:「你看看你,都受伤了。」

宸妃仰头望着皇上:「臣妾的脸伤了,要变丑了,陛下是不是就不喜欢臣妾了。」

皇上温柔回道:「怎么会,朕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脸。」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我的手被狗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这疼痛从我的手臂蔓延至我的心脏,让我有些不清醒。

茫然间我站了起来走到皇上身边,我把流血的手举到他面前:「阿元,我的手好疼,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我又看看天:「太阳这么好,我们的茶得快点拿出来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都奇怪地看着我,皇上的眼睛里也终于有了我。

皇后的心音也在我耳中响起:

「不会吧,她这是……提前精神失常了?」

「原来就算我改变剧情,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而且还会提前。」

「我的第一个任务难道要以失败而告终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精神失常,但我感觉我好像走进一片淤泥中,不断地下陷,挣脱不得,最后陷入一片黑暗里。

12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寝宫的床上,身边围满了人,皇上、皇后还有宸妃、淑妃她们都在,神色各异。

皇上就坐在我身边,他离我这样近,可又仿佛很远,好像我方才看到的阿元又离去了。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还有些昏昏沉沉。

皇后对我说道:「姜昭容,恭喜你,你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一个月前我的确侍寝过,可第二天醒来就服了药了,怎么会怀上的?

难道是那药有问题?

我想起那天喝的药味道有些不一样,没有那么苦了,是皇上换的吗?

我看向皇上,他神色平淡,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情或是假意。

「这是皇上的第二个子嗣,姜昭容你一定要好好养着身体。」静妃也关心地说道。

皇上为我掖了掖被角:「你好好养胎,这段时日就不要出去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所以,我还是被禁了足。

宸妃却好像没有很高兴,明明是她赢了。

皇后宽慰了我几句后,心音道:「我就换了一次药她就怀上了,果然是小说里能发生的事,换了正常人身体怎么也要调养三五年吧。」

「但愿这孩子能救她,要不然我又做错事了。」

「可就算能救她一时,她的一世还是要自救啊。」

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愧疚,她之前说要让我再生一个孩子用来救我,她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我决定找个机会和她交心谈一次,我想知道她还是不是原来的皇后,又为什么总说要救我。

皇上走后,嫔妃们都还在,宸妃也还在。

「真想不到是姜昭容最先有孕,明明是宸妃姐姐最得皇上喜欢呢。」德妃在一旁明目张胆地讽刺。

宸妃轻笑一声:「德妃妹妹已经进宫一年多了,比本宫还久,不是也没动静吗?」

德妃哑口无言。

不仅仅是她,在场所有的嫔妃们都神色古怪。

皇后在心里叹了一声:「你们家族当年对皇上的母族赶尽杀绝,他亲眼看着他的母妃自尽,又怎么会让你们这些仇人之女为他生养子嗣,你们将来一个个小命都难保哦。」

「杜乐央啊杜乐央,皇上一直未碰你,你就应该察觉不对劲,怎么还故意伤了唯一给他生了子嗣的女人呢,你是真傻还是也动了心?」

皇上没碰宸妃?是我听错了么?

一定是我听错了,这样的春闱之事,皇后又如何知晓。

人渐渐都散了,皇后最后走的时候小声对我说:「姜昭容,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您对我真好。」

「应该的,你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她的心音在悔恨,「苍了天了,我忘了人设了,我的分……扣没了,呜呜呜。」

然后她欲哭无泪地走了,都没告诉我「你可是」什么呢。

13

我被禁足的第三天,青薇告诉我淑妃和宸妃打起来了,闹得她们的母族在朝堂上相互参对方折子。

打架的原因是帽子的事,淑妃觉得宸妃把帽子戴在狗头上是羞辱她,毕竟她如今才是钧儿的母妃。

「真没想到淑妃娘娘那冷傲的性子竟然会亲自动手,听说宸妃的头发都被扯掉了不少。」青薇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打架是我这样的市井小民才做得出来的,淑妃是名门闺秀,她精致到指甲都是细心呵护的,她的手是来弹琴、写字、画画的,可她却打了架。

又过了两日,青薇告诉我淑妃的父亲在朝堂上没有斗过杜太师被贬,淑妃被降位分成了婕妤,也被禁足了。

我让青薇拿了些药材、吃食偷偷送过去,淑妃如今品阶比我还低,宫人又势力,她还要养着钧儿,日子怕是比我还要艰难。

青薇回来说进不去淑妃的寝宫,那边被看得很严实,我这丛玉宫的宫人还可以出入,可她那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但淑妃那边有珠玉般的琴音传出,看来她心情并没有受影响。

我愈发觉得自己无用,淑妃比我处境更难却能安然面对,而我两年了都还不能走出来。

这晚我很难入睡,为淑妃,为钧儿,为自己未知的将来。

我披了衣衫悄悄地走到院子里,夜风起,墙边的一树的合欢花被吹得摇曳生姿。

茶山的茅屋旁也有这么一株合欢,我起初并不认识,以为只是一棵野花树,后来是阿元告诉我它叫合欢,象征夫妻和睦。

我从茶山被接过来就住在这种着合欢的丛玉宫,可我和皇上不是夫妻,我只算妾室。

我准备回房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皇后的心音:「狗皇帝你嘴是被锯了吗,你喜欢她就直说啊,杵在这里她又不会知道。」 

「心里不愿承认喜欢,身体倒实诚,娃都给人家造出两个了。」

「以后我有娃了一定教育他有屁就放,最烦这种憋着不说误会来误会去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我腿都快蹲麻了。」

我愣了一下,皇上、皇后都在外面?这大半夜的他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墙上的花窗旁向外看去,合欢树下一盏朦胧的灯笼,照着站在树下的皇上。

他仰着头看着花树,风吹着他的锦衣,我仿若又看到了站在茶山顶的阿元。

我也看到了皇后娘娘,她就藏在不远处的灌木旁,没有宫人随行,正在揉着腿。

「陛下,是否要奴婢前去叩门?」刘满问道。

皇上回过神:「不了,这么晚,她该睡着了。」

刘满又道:「今日太医回禀说姜昭容这几日孕吐得厉害,也不怎么进食,清减了不少,陛下还是去瞧瞧吧,姜昭容或许能安心些。」

我有些瞧不透刘满了,前两月他还趾高气扬地让我爱跪就跪,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现在却又为我说好话。

皇上又道:「她怀钧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吐得厉害,你让人送些味道清香的瓜果过来,她闻着会好受些,她爱吃清炒的小笋和南瓜煮的甜粥,你让御厨每日都备好。」

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喜好。

「怎么还不走啊,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皇后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

她不小心弄动了树枝,皇上警觉地看去,虽然他没带侍卫,但以他的身手揪出皇后是轻而易举。

「糟了,要被发现了,早知道就不偷偷跟过来了。」皇后快哭了。

我立刻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叫了一声:「陛下,请留步。」

皇上停下脚步回望着我:「怎么还没睡?」

「臣妾睡不着,陛下……能不能进来坐坐,臣妾有话想同皇上说。」我想让皇上先离开,这样皇后娘娘就能走了。

皇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随我进了寝宫。

「娆娆宝贝真是小天使,救我狗命。」皇后舒了一口气,然后我就听不见她的心音了,想必是已经走了。

「姜昭容想同朕说什么?」皇上问我。

即便是我们两人独处,他还是叫我姜昭容。

「陛下喜欢我吗,或者说,陛下从前喜欢过我吗?」我问道,不仅仅是因为皇后的心音,也是我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

皇上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坐在明灭的烛火里,如同两年前从城里回茶山那晚。

两年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珠花戴在我的头上,说我是他的妻子,那天回去后,我在灯下缝补着衣衫,他也是这样坐在我身边。

我清楚地记得那晚的他仿佛一只山魅,美得惊心动魄,他抱住我说:「阿娆,我们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现在,我期待着他的答案,可宸妃宫里的人来了,说宸妃身体不适,皇上立刻就走了。

第二日我宫里的人全被刘满换走了,连青薇都没留下,理由是昨夜我独自起身竟没人察觉。

新来的宫人做事都很守规矩,时刻看着我,这下我连院子都不怎么能去了,也没有青薇这样稳妥的人帮我打听钧儿的消息。

好在有皇后,虽然她也不能进来,但她的心音却不断地出现,也些许解了我的烦闷。

「狗皇帝这是在玩金屋藏娇?」

「姜娆的病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

「我这是什么皇后啊,连只蚊子都比不上,蚊子还能飞进去呢。」

14

当我肚子隆起的时候,我终于能出去了,因为太后的生辰到了。

宴席上我见到了皇后,她神色凝重,宸妃、德妃、静妃她们也是如此,甚至太后也是,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仅仅是她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起来不高兴。

在这些人里,我没有看到淑妃的身影,也不见钧儿,虽然淑妃被降为婕妤,但太后的生辰她理应带着钧儿一起贺寿的。

我走到皇后身边请安,她虽又成了端庄稳重的模样,但内心对见到我却是很欣喜。

「美女就是美女,怀孕也这么好看。」

「狗皇帝怎么这时候让她出来了,就不怕外面这些破事吓到她么?」

看来在我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皇后娘娘,怎么不见宋婕妤和钧儿。」我问道。

皇后回道:「钧儿在太后那边,待会儿过来,宋婕妤她病了,正在休养。」

不久皇上来了,三个月不见,他比从前多了杀伐和冷厉,看着叫人有些害怕。

席中的大臣我也并不认识多少,只见过杜太师,此刻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到皇后和宸妃身上。

最后太后娘娘带着钧儿出现,钧儿长高了不少,他这个月就要两岁了。

皇后将钧儿抱了过去,一会儿摸摸小手,一会儿亲亲小脸的,看起来十分喜爱。

皇后的心音这时传来:

「看样子狗皇子要对我们家动手了。」 

「我究竟是跟着狗皇帝扳倒我娘家,还是跟着我娘家扳倒狗皇帝?头疼……」

「如果跟着狗皇帝扳倒杜家,他最后会不会对我卸磨杀驴?」

「如果跟着杜家扳倒狗皇帝,然后让钧儿做皇帝,那就我当母后皇太后,娆娆当圣母皇太后,淑妃去做女监察,德妃去塞外跟着她父兄守边疆,静妃去太学做事,让这天下的女子都能为自己活一活。」

我听得心突突地跳,皇后竟然想杀了皇上,然后垂帘听政。

不,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她一开始还想杀杜家呢,那可是她的亲爹娘,世上哪有子女想着弑父杀母的。

我想她一定是被妖精附身了,像苏妲己那样。

就算她是妖精,对我而言,也是一只善良的妖。

可我绝不能让她杀了皇上,我想要和皇后谈一谈,谈她的那些心音,也谈谈将来。

15

第二天,皇后带着钧儿来见我,如今皇上让她帮着照料钧儿,她便带着孩子来见我这个亲娘。

钧儿见了我也不认生,一会儿摸摸我的肚子,一会儿趴在我的腿上,他和皇上眉目极相似,只有嘴巴有点像我。

半个时辰后,皇后让人把钧儿带下去玩。

「皇后娘娘,臣妾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说。」

「姜昭容,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我们异口同声。

「你先说吧。」皇后笑道。

我也没有推辞,将我能听见她心音的事大致讲了出来。

她神色惊愕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姜昭容,你可能是思虑太过出现幻觉了。」

但她心里的话又在一句句地往外蹦:

「竟然是我穿越的那天就被她听到了心音,肯定是系统出 bug 了。」

「不行,我绝不能承认,否则会影响这个时空的认知。」

「啊啊啊,我不能再想了,又会被她听见的。」

「该死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啊啊啊啊。」

我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和小狐狸一样可爱。

可是,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她的心音。

她突然晕倒在我眼前,而且一直昏迷不醒,连太医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要求惩治我,因为皇后是在我宫里昏厥的,他们认定是我下的毒手。

皇上没有来问罪,我的丛玉宫还是一如从前,瓜果、小笋、南瓜粥随时供着,宫人们也尽心伺候。

第三天夜里,太后带着人来了我的宫中。

我跪下发誓:「太后,臣妾真的没有伤害皇后。」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知道你没有这个心思,可是姜昭容,皇上在前朝为了你与世家为敌。」

「皇上虽不是哀家的亲儿子,但他母妃是哀家挚友,哀家绝不能看着他败在这最关键的时候。」

「原以为他知道该如何取舍,没想到还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你这两年轻而易举地就得到别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宠爱,已是死而无憾。」

「你放心去吧,哀家会好好照顾钧儿。」

冰凉的弓弦勒上我的脖子,我没有挣扎,如果我死了能换来阿元和钧儿的活路,我愿意。

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皇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她宫裙不整,发髻散乱,像是刚从床上醒过来。

她一把推开想要勒死我的宫人。

太后的人拉住她,太后问她:「皇后,你要救她?」

皇后笑道:「母后,儿臣不是要救她,只是被勒死看起来太可怖了,以后皇上见了姜昭容的遗容怕是会责怪母后,不如赐毒酒吧。」

太后略一思索,同意了皇后的建议。

皇后笑看着我,我听不见她的心音,我不知道她是以前的杜蘅芜,还是后来的那只活泼的小狐狸。

我饮下毒酒,意识渐渐模糊,如果死后能有归处,我希望我能回茶山,回我的小茅屋去。

待来年春花烂漫时,我的阿元能寄回一封书信,告诉我他很好,只是太忙了归不了家。

16

当我重新有意识的时候,我闻到了茶的清香。

怎么阴司也喝茶的么?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皮太重,怎么也睁不开。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他们走到我身边,其中一人探了探我的鼻息,他的手指上有熟悉的书墨味,是皇上。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他难道在为我担心么?

「怎么样,臣妾没骗陛下吧。」是皇后的声音。

皇上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陛下真是爽快。」皇后赞许一声,「臣妾想要的不多,只求事成之后陛下能保证臣妾的性命无忧。」

「允。」

「还有德妃、静妃、宋婕妤,如果她们想离开,希望陛下也能成全。」

「允。」

「好了,臣妾就这些愿望。」

「你不为你的家人求什么吗?」

皇后反问:「臣妾若是为他们相求,陛下会答应吗?」

「不会。」

我静静地听着,确定皇后不是原来的皇后,她还是那只小狐狸,所以才会为后宫的每个女子考虑。

只是我真的听不见她的心音了。

皇上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你好好照顾她,若是她死了,朕会让你陪葬。」

「臣妾遵旨。」

皇上走后,上一刻还遵旨的皇后这一刻就开始嘀咕了:「还陪葬呢,搞笑哦,要不是我,你追妻直接火葬场了好嘛。」

她在我身边坐下:「宝子,皇上和朱祐樘一样,为你放弃了整个后宫呢。」

朱祐樘是谁,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不知皇后为何要拿皇上和这个人相比。

「是我对不起你,解决八个的时候死机晕过去了,害得你差点被绞死,不过还好我聪明又将你救了回来,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八个是什么,死机是什么,我也不懂。

「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虽然有些不完美,好在结果还不错。」

「我是不是把药剂量下重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她嘀嘀咕咕在我耳边说着,最后趴在床边睡去,她好像也累了很久。

17

我也昏昏沉沉地继续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闻到烟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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