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胡思乱想了一堆,叶程傅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王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案情,永恩侯夫人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世子也赶到了,此刻正在府衙内,好在人没闹起来,主要是听说晋王被他娘给一簪子捅翻了,他有心想大闹一场展示一下纨绔子弟的本事,听完后又默默地收敛了起来。

晋王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你捅她一簪留下个窟窿眼,她可能要还你一棍把你捅烂才能解气。

所以,他也不敢闹腾了,只肯求那家伙千万别有事,好歹看在他二人一道喝过花酒的份儿上,别太计较才是。

这个时候,我还在做着美梦,梦里,我恢复成了女儿身,还成了亲嫁了人,可惜女子嫁人后就要生子,我挺着大肚子腹中痛得厉害,大喊着「我不要生孩子」,扑腾得厉害,撞到床角,我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着床前围了一群人,周太医乐得老脸开花,「很好,汤药生效了,王爷可还觉得腹中难受?」

我忘了自己为何躺在这儿,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刚刚做的梦。

「咦?我不是要生孩子吗?」

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我娘眼疾手快地扑过来捏住了我的嘴。

「哎呀,这孩子,被药糊涂了,你一个大男人,生的什么孩子?」

她干笑几声后又说道:「太医啊,还是给我儿再熬点安神药吧,我看她这中毒不浅啊,人都不清醒了。」

周太医抖着一身的冷汗,赶忙跑去煎药了。

叶程傅看着王荀一脸的便秘神情,觉得自己很有智商上的优势。

三十三

我觉得,我现在的感受很不好,特别想揍人。

看着我腰上的那条小洞,我终于接受了我其实不是生孩子,而是被攮了一簪子。

好在我是铁打的身子,而不是打铁的晋王,没一会儿药效散了,我跑茅房拉了几次,把毒都泄出来也就好了。

什么「明月醉」,名儿挺好听,那个傅家太丧良心了,好好的名字,非搞成什么迷药,别说放倒我了,就是放倒野猪都行。

而且最膈应人的地方在于,据说这明月醉跟蒙汗药最大的区别是,蒙汗药是单纯地放挺你,有影响你大脑的坏处,搞不好吃多了蒙汗药会变成二傻子。

而明月醉也不能对不起它这么好听的名字,中了明月醉最大的安慰就是你晕倒后会做梦,不会坏脑子。

唯一的坏处是,这迷药会激发你心中最深的恐惧,可想而知,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竟然是生孩子?

有的人说不定会在梦中被惊吓而死,比如说我在梦里面生孩子,如果难产,有可能会活活痛死,哪怕只是个梦。

毕竟周太医是太医院出来的,见多识广,给我配了几副药,有几样是少见的稀有药草,还好皇帝陛下的私库里藏了些许,虽然肉痛,但陛下还是派人快马加鞭送了过来,恰好在我准备要生的时候,周太医当机立断给我灌了进来。

怪道我醒来后嘴巴里一股子苦味儿。

最后一次提着裤子从茅坑里步履蹒跚地走出来的时候,我发誓,我要剥了永恩侯夫人的皮!

由于事情闹得有点大,不少百姓都看见我一路挟持着永恩侯夫人,搞得现在外面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什么永恩侯世子其实是我的儿子。

我对这奇葩的舆论也是目瞪口呆,永恩侯世子比我还大了两岁好吗?

这群闲来无事的老百姓脑壳里都装了些啥?

喝过最后一碗药,苦得我龇牙咧嘴的,就在这时,叶程傅默默地递了一包蜜饯过来。

还是我最爱吃的那种。

「多谢了!」

我接过来,豪迈地都塞进了嘴里。

「王爷,那可是一整包!」

「嗯?怎么惹?」

我满嘴蜜饯,说话难免含糊不清。

「算了,没事,您开心就好。」

叶程傅想了想,毕竟他得负责啊,一包蜜饯算什么!

这个时候,宫里来人下了口谕,说是皇兄宣我进宫。

我寻思着,估摸着是为了永恩侯一家子的事,只得捧着满是草药走一步都来回咣当的肚子同宣旨的天使进了宫。

王荀跟在屁股后头,押着永恩侯夫人,我回头没发现叶程傅,便问道:「小叶呢?」

王荀已经忍我很久了,他气急败坏地说道:「王爷眼里就只剩下叶师爷了吗?」

我一听,这简直就是女子争风吃醋的戏码啊!

于是,便坏笑一声,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美人儿莫急,爷会想你的。」

三十四

永恩侯夫人觉得京兆尹里面都是一群神经病。

一个暴躁狂,一个变态狂,还有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小白脸,她落在我们手里,也是亏得慌。

等到了皇宫,陛下在议事厅里,面前跪着的是永恩侯和世子,世子倒是脚程够快,刚刚还在府衙,这回子人已经在皇宫里了。

我同皇上潦草地请了下安,就找一旁的椅子上坐好了。

「宝儿啊,给爷整个软垫,哎哟,这凳子,太硬了,硌屁股!」

蔡小宝每次听我这么喊他,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比我爹也小不几天,如今倒成了我嘴里的「宝儿」了。

搓了搓鸡皮疙瘩,蔡小宝很快就给我拿来了一摞垫子,我坐上去后,整个人都拔高了不少。

永恩侯满心都是:「这晋王莫不是个智障?他肯定是智障吧?」

皇兄在上面沉吟一番,便对着我问道:「你今儿为何要去侯府挟持永恩侯夫人?」

我瞅了瞅底下跪着的永恩侯,还在那抽抽嗒嗒的,世子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二人现在都不晓得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家的惊天大八卦。

只有本该喊冤的永恩侯夫人,脸色惨白,跪在那里身子抖个不停。

永恩侯跟她的感情肯定不好,要不然他就该看到自己老妻那不正常的反应了。

我虽然是个有仇必报的,但世子跟侯爷可同我无冤无仇,于是,我便跟皇兄提议:「不如先让侯爷同世子先回避一二?」

「事关本侯夫人,王爷为何要让我与世子回避?可是心中有鬼?」

永恩侯可算是逮到我的马毛了,这下不得好好抓紧了?

「皇上,微臣实在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晋王,竟被他私闯宅院挟持了夫人,还打伤了微臣家的几个下人,皇上,臣冤枉呐!」

说着,他便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地上,像条癞皮狗一样。

气得我想干脆踢了他出去得了,正待动身,却被陛下拦住:「晋王,回去!莫要冲动!」

他一看我屁股挪了地方,就知道我接下来要干吗,怕永恩侯被我真给踢出去,只得先出声阻止我。

「侯爷,你可想好了,本王接下来说什么你都能挺得住?」

我邪笑一声,奶奶个腿的,老子被你那婆娘扎了一簪子,正没地儿发泄呢,是你硬闯过来的,可别怪我不仁义!

倒是世子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同他娘一样,脸色惨白身子发抖,他也不是怕我抖落出实情,反正他早就不想当这个世子,他只是怕永恩侯受不了这个刺激。

毕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永恩侯对他也是倾注了不少心血的,是他,不给永恩侯长脸……

想到这儿,孔贤站起来,对着我作了一揖,「王爷息怒,我同我爹先回避就是。」

永恩侯爬起来,跟看傻子一样地看他,「贤儿闭嘴,休得胡言!你我二人又有何错?为何要回避?」

孔贤也跟看傻子一样地看他爹,「爹,算我求你了,王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声音里满是哀求的意味,可惜他爹确实是个傻的,就是不同意。

这一家子,一个梗着脖子满脸大无畏神色,一个哀求不已就差给他爹磕头了,还有一个哆嗦得都静音了。

皇上被烦得不行,啰啰嗦嗦这么久,还是没切入正题,让他这个看戏……哦,不是,让他这个主持公道的都憋不住想发火了。

「好了,都闭嘴吧!晋王,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只得缓缓道来:「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据臣弟这么猜测着,大约得从十几年前,永恩侯夫人同他人相好一场怀有身孕说起……」

「你放屁!」

「晋王!」

「啊!」

最后那个尖叫的是永恩侯夫人,她已经承受不住压力,晕过去了。

王荀也不好把她搂在怀里,只好侧开身,眼睁睁地看着她「吧唧」一声倒在了地上。

三十五

永恩侯目眦欲裂,他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过来,却被眼疾手快的太监们给拦了下来。

「永恩侯,退下!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蔡小宝装模作样地甩了他一拂尘,实则耳朵都竖起来了,就等着我接下来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大秘密了。

「许君灿,本侯问你,你说的可是实情?周氏,周氏与他人相好,怀有身孕……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是谁的?」

永恩侯被摁住了,却依旧大力地挣扎着,可惜他是个文臣,连提刀杀鸡的本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挣脱开一群太监们的桎梏。

我挖了挖耳朵,在厚厚的软垫上调整了下坐姿,周氏,也就是永恩侯夫人,刺我的那一下可还隐约疼着呢!

「你叫唤什么?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你家马棚里的马都没你动静大!你回头看一眼孔贤,他从头到脚有哪里是跟你像的?」

我把耳屎弹在了他的脸上,嗯,没错,我是故意恶心他的。

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不好过!

永恩侯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十五岁那年就与老牌世家周家的女儿定了亲,两个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一个需要维持自己侯门宅院的辉煌,一个需要嫁出去名声好听。

十六岁永恩侯就迎了刚及笈不久的周氏进门,第二年,周氏便早产下一名男婴。

永恩侯一家子开心疯了,毕竟家里男丁稀少,周氏进了门马上就有喜了,老永恩侯为此还立马请命把新出生的孔贤立为了小世子。

出生时,大约婴儿的模样都是差不多的,再加上孩子越来越像周氏,自然也没人怀疑什么。

谁能想到,簪缨世族的周氏,在成婚前就能与人珠胎暗结呢?

生完孔贤后,周氏很快又怀有身孕,又接连生下了几个孩子,所有人都说,周氏是有福之人,把侯府带得人丁兴旺了起来。

后来,孔贤越大就越显示出他同侯府血脉不一样的乖张,小时候没少挨永恩侯的揍,打得他屁股都烂了,还是没用,今日逃学明日惹事,要账的能从家门口排到前门大街上去!

惹得他不止一次想要废除世子,奈何周氏仗着娘家强硬,死活不肯同意,说是长子嫡孙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世子人选。

没奈何,只能任由孔贤一路嚣张着成长,永恩侯负责在他长歪了的时候跳出来爆揍他一顿。

有时候,永恩侯都在思考,为何这好竹里头出了一根歹笋?

感情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他家的种啊!

因着是他的头一个孩子,永恩侯付出了很多精力在孔贤身上,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越来越出格,永恩侯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难过,再到失望,再加上他的儿子们接二连三地出生,他索性不再管他,把目光转移向了他的其他儿子们。

好在剩下的儿子们还是很本份的,二儿子也是周氏所生,为人谨慎态度谦和,是他心中的最佳世子人选,要不是周氏不肯,他早把世子之位给了老二了。

妾室生的四子最近拜了京城里出了名的学者为师,是个可造之材,永恩侯觉得,剔除孔贤这根歹竹,他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然而今日一场纷争,把他的圆满彻底打破了。

他双眼猩红,回过头去,死死盯着趴在那儿晕过去的周氏,又把目光转移向了长子。

那张脸,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像他的地方。

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像周氏也挺好,容貌上不吃亏,以后也能娶个好媳妇儿。

如今看来,他头上早就被扣了一顶巨大的绿帽了!

孔贤面色萎黄,一张嘴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是枉然。

他浑身冰凉,仿佛流干了浑身的血液,心中茫然,有个地方像是空了一样,麻木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坐在上首,努力地保持自己冷静威严的状态,实则心中满是马儿趴着喝水——卧了个大槽了。

「凭晋王一人之言不可尽信,不如先把永恩侯夫人弄醒,听听她怎么解释。」

皇上维持着自己局外人的身份,命人去把周氏弄醒。

其实他很理解永恩侯,男人最怕的就是头顶绿帽,而且这十几年的感情付出,岂是这么快就能接受的?

蔡小宝指挥了几个太监把周氏抬了起来,正准备朝她脸上喷冷水的时候,被我给拦住了。

他那一口凉茶没喷出去,「咕咚」一声就给咽了回去,呛得他不住地咳嗽。

我拔了一根伺候茶水的小宫女的素银簪子,桀桀怪笑着就走了过去。

「就让本王用这杀不死人的钝簪,捅一捅永恩侯夫人的老腰吧!放心,本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绝对能顺利地扎进去!」

话音刚落,就见永恩侯夫人呻吟几声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场众人的脸上莫不露出了五彩缤纷的神色,这也能装晕?

真乃巾帼枭雄,怪道能带着球嫁入侯府,这等心理状态,一般人可真做不到!

三十六

永恩侯夫人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死活不肯接茬,无论你问什么,她就一句:「我根本不知道晋王为何会这般说。」

然后就以眼神暗示大家,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贪恋她的美色。

我呸,我是贪花好色,但不代表我缺乏母爱!

我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骂道:「周氏,你这老娘们儿有空照照镜子,本王能看上你?你莫不是脑中有疾?是你自己跟孔贤说的,你说他不认亲爹,还说他亲爹是搞什么邪教的,这会儿怎么不敢承认了?当着皇上的面你就敢撒谎,你可真是人才!」

周氏委屈地辩解:「晋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

永恩侯忍着怒气问她:「周氏,你只要能证明贤儿是我的儿子,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周氏果真是一条硬汉,都到这时候了还是咬牙不肯承认:「侯爷想要怎么证明?滴血认亲吗?我本就无愧于人,为何要这样来证明?」

如若不是宫中不让带兵器,我早一刀砍过去了,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可惜我不能,我手里只有一根扁扁的素银簪子。

还被我捏弯了形状。

伺候茶水的小宫女见状,缓缓地挪到了别的地方。

这个时候,王荀站了出来,「夫人如此狡辩,可还记得在府衙里自己的口供?上面可还有夫人的亲自画押!」

我几乎是要被感动了,王荀,老王,我决定了,你打我板子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然后下一秒就又被他气到肝疼。

「就算晋王口味独特爱慕于你,你当众这般宣扬出来,难道就不怕让侯爷误解吗?」

王荀不顾我想要杀人的眼神,继续说道:「夫人,该吐的你也吐得差不多了,再这样反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那是你们屈打成招!我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老老实实在后宅里,被你们给挟持,我……我冤枉啊,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好家伙!永恩侯夫人,你敢不敢睁开眼往老子的腰上看一眼?这簪子眼可还没长死呢!

皇兄一脸的高深莫测,「你们两方人马,各说各有理,还是要拿出确切的证据来,否则,朕也不好断诀!」

快点儿,再曝出什么新的八卦来啊,朕准备好了!今儿就跟你们耗上了!就是还差把瓜子,哎!

「敢问夫人,既然不能证明世子就是侯爷亲生,又说我们是屈打成招,那当初在你院中,何故会说世子乃是你跟周家下人通奸所生?」

王荀继续同她一起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你胡说!本夫人何时说过贤儿是同下人通奸所生?王大人,空口白牙,你可不要凭白污蔑人!」

周氏抖起来了,她觉得王荀被她带到了沟里,所以正抓着他语言的漏洞开始攻击。

「像你们这种官,压根就不追求事实真相,只知道凭白冤枉我这样的妇人!王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周氏跪在地上,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儿来,哼的一声把身子转向别处,那扭捏的作态,别说八岁了,我就是八个月的时候也做不出来啊!

「哦,那夫人如何解释您与下人私通?」

王荀不急不慢,背着手来回踱步,很是闲庭信步。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与下人私通?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难道是本官记错了?不是周家的下人?难道是……侯府的下人?」

「放肆!本夫人这般样貌,怎会委身于区区下人?」

「哦?竟是不知夫人委身的是何方神圣?」

周氏得意地尖笑几声,「那自然是我娘家表哥……」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周氏都不敢置信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是的,侯爷,不是的,是王荀他设了圈套,皇上,侯爷,我,我冤枉……」

周氏的面孔青白一片,刚刚还得意洋洋,此刻却惊怒交加。

「娘,算了,说实话吧,就当我求您,给孩儿,也给您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吧!」

孔贤终究只是个少年人,虽说纨绔了一些,但心理承受能力却没有那么强大。

他娘这一番作态,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

「侯爷,我本就打算这几日便把世子之位还回去,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来……我,我对不住您……」

孔贤跪地,对着永恩侯深深地叩头,「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是我跟我娘无缘,可是二弟他们是无辜的,只希望,您不要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贤儿!休得胡言!」

「娘!何必呢?给您自己留点儿体面吧!毕竟也是周家出来的贵女,婚前失贞本就对不住侯爷,如今,京城内死了六人,明明跟你那位表哥有关,你为何就是不肯说出实情?难道,这么多条人命,竟然抵不过那一个人?」

孔贤苦口婆心地劝慰,只是周氏不领情罢了。

永恩侯颓然跌落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灵魂出窍。

皇上坐在上首,对王荀很是赞赏,嗯,不错,戏导得挺好,是个人才,怪道能收服晋王这小兔崽子。

周氏咬牙不肯吱声,孔贤站起身来,似是用尽了全力,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他的脸上有区别于正常人的红晕,不知道是否是受刺激太多的缘故,他的双眼亮得像是天上的夜鸮。

「娘啊娘,外祖父要是知道你竟干出这等事来,他会如何伤心?还有侯爷,你既然不愿嫁他,又为何要怀了别人的孩子?现在这样,你上对不起悉心呵护你的父母,下对不起这么多年敬你的夫君,又对不起其他的弟妹,娘啊,今日之事如果传出去,你可想过小妹她们今后该如何嫁人?二弟他们又该如何娶亲?侯爷今后怎么面对世人?你到如今都在执迷不悟,非要害得所有人慈不孝,害得本该和乐的家族鸡飞狗跳才安心吗?」

「我不是,我不是……」

周氏哭了出来,就是不知那哭声里又有几分真心。

永恩侯倒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般。

在他的印象里,孔贤除了胡作非为,几乎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爹,容贤儿最后一次这般喊您,我知我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从前还以为自己是随了家中不成器的舅舅,却原来,我骨子里就是下三滥的血脉。」

永恩侯抬起头来,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始终也没说出什么。

「皇上,如今之事,再是清楚明了不可的了,我娘确实婚前与人私通,对象就是我外祖母娘家兄弟的嫡亲三子,他如今是飞龙教的领军人物,对外称是在海上做来回商贸,实际上是与外族人勾结,在我朝发展了不少徒众,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其余的,我娘也没有同我细说。」

说完,他也不管我们是何反应,对着他娘作了一揖,「娘,生恩不如养恩,我不能对不起侯爷,从此以后,是好是坏,就由您一个人去面对了。」

说着,他又对着永恩侯说道:「侯爷,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对侯府好的事情,我只求您能善待弟妹他们。」

「皇上,恕草民失礼了!」

言落,只见他如炮弹一般,飞快地冲向一旁那刷了朱砂的金丝楠木柱子上。

有看出不对劲想要拦住他的,却被他大力地冲飞了。

原来,人一心求死的时候,是拦不住的。

「咚」的一声,鲜血高高地喷了出去,斑斑点点地洒在了擦得锃亮的地板上面。

「王爷……我,我不怪你……来世,咱们再一道喝酒……春意居的小雀仙,是,是……」

话未说完,孔贤大睁着眼睛断了气。

只剩下他脑袋旁的鲜血,还在汨汨地流着。

皇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得连椅子都撞倒了。

周氏这次是真的哭了起来,连鼻涕都流到了嘴里,她扑向了孔贤的尸身,一边哭一边号,比方才装模作样的看起来真切许多。

永恩侯似是不敢置信,他愣在了那里,眼中只剩下那个还在流血的身影。

王荀神情复杂,但是他见的死人太多了,这种事已经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很快,就有太监过来抬了孔贤的尸身下去。

宫女们安静地进来擦干净了柱子和地板,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王荀听到了我呢喃的声音。

「小雀仙是你的,我没碰过她,一直都是你的……」

三十七

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人死在我的面前。

可却接受不了从前把酒言欢过的熟人在自己眼前死得这般悲壮。

我娘以前说过,她最怕疼了,有嬷嬷告诉她,人的脑子就跟豆腐花似的,一撞就成豆腐渣了,哪怕死不了,人也变得呆傻起来。

所以我娘总爱念叨,这个撞墙啊,是最惨的一种死法,但凡有丁点活下去的念头,都没人选择撞墙,撞柱子也是一样的。

我想,孔贤是已经没有一点的盼头了。

不知道为何,向来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我,如今竟也觉得胸口,隐约有点难受,就像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样,我张着嘴想怒喊,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没领差事之前,春意居新捧了一个叫小雀仙的清倌人出来,孔贤对她垂涎很久了,我最爱干跟人争姑娘的戏码了,甭管我有没有睡她们的能力,但我有争第一的本事。

大部分人一听是我看中的姑娘,就很少有人再同我争个高低,争了也没用,之前赵伯爷同我争赢了一个清倌人,办事的当天,被我推开大门领了一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们来了个现场围观,赵伯爷当场就萎了,据说很久都没能重整雄姿。

为这事儿,我又被好事之徒告了御状,皇上嫌我这一出闹得实在是辣耳朵,干脆把我踢到了府里禁足,一个月不让我出门。

孔贤没防备,被我又捷足先登,我也没干别的,摸了把小雀仙的胸,感受下正常女子是个什么样子的,又叫她唱歌跳舞给我看,小雀仙刚被捧红,心高气傲得很,觉得我如果不想睡她就别折磨她了,毕竟唱歌费嗓子跳舞浪费体力,她的职业道德告诉她,她更乐意跟我在床上进行友好的磋商。

省时省力还享受,主要是清倌人第一夜的价格可以奠定她今后的身价如何。

然后就碰上了我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儿。

她那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起来,说的话也尖酸刻薄,意有所指,彷佛是在质疑我的男人雄风。

我寻思着我要是个真男人,还用得着搞这一出?不就是为了让人以为我喜欢女人吗?结果还被人瞧我不起?这要是传出去,可就真成了晋王「不是男人」了。

我最怕的就是人家质疑我「真男人」的身份。

可我是谁?京城一霸,晋王府第一继承者,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作的许氏君灿,竟然被个花娘给撅了面子?

这还能忍吗?

当下,我便赏了她两个耳光,打得小雀仙头昏脑涨,趴在地上呜呜直哭。

老鸨子听见动静打着哈哈进来,孔贤早就憋不住,也跟着一道进来了。

他把小雀仙扶了起来,也不管我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甩给老鸨子一沓银票,道小雀仙今晚是他的了。

老鸨子看着银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今儿这事儿确实够膈应,我冷笑一声对他说道:「世子好雅兴,本王用过的人,你倒也不嫌弃!」

小雀仙一肚子委屈,却也看清了事实,我是王爷,就连永恩侯都得对我行礼,更何况他一个区区世子。

孔贤被美色迷了眼,深情款款地对怀里的人说道:「别听王爷胡说,他这人就爱开玩笑,别哭了,他自小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哭多了可就不漂亮了,来来来,爷疼你啊!」

我被这家伙噎坏了,这要不是因为我缺了点儿东西,指定是要跟他争个高低。

后来我佯装大方把小雀仙「让」给了他,只是外头的人都以为我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所以,那群狐朋狗友总爱揶揄小雀仙,问她到底是晋王本事大还是世子本事大。

小雀仙想想那天我的表现,在心底里估算我大概是那方面「不太行」,但挨了我几巴掌,打得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谁知道那活阎王下次会不会拿刀砍她?只得尴尬一笑遮掩了过去。

于是,今后这事儿越传越邪乎,后来甚至出现了这样的版本,道是晋王和永恩侯世子为了争夺一青楼女子而大打出手争了个你死我活,后来为了公平起见,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与那妓子和谐相处。

我娘听到这样的传言,脸色甚是难看,她说:「这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儿子,气都要气死了!」

再后来,我就被踢到了京兆尹衙门里当差去了。

什么飞龙教飞鸟教的我不想懂,我只知道,是他们,害死了孔贤。

我憋着一口气儿,心中隐隐发痛,仿佛搁浅了的鱼一般呼吸不畅。

王荀似是看出了我的难受,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王爷,节哀顺变,虽说你是这场悲剧的起源,但好歹现在案子有眉目了,也算是唯一的喜事了。」

我把手中一直捏着的那根已经变形的簪子扔到了他的脸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人?你会不会安慰人?怪不得一直没有媳妇!」

说着,又上下打量他几眼,「憋不死你!」

王荀哭笑不得,有心反驳我几句,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算了,他今儿难受,本官就不同他计较了。

三十八

这案子已经牵扯得越来越大,皇上震怒之下,说是一定要揪出邪教的头头,看看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周氏似是被儿子的死给刺激到了,整个人都痴痴傻傻了起来,只知道嘟囔着:「贤儿该回来了,我得问问他想吃什么」。

周氏的表哥一家很快就被全抓了起来,她那表哥本来事发的时候就想溜,结果各个路口都被王荀禁严了,他本来想着通过永恩侯夫人的身份拿到路引,结果被孔贤知道了真相,这个事儿就一直没办成,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可把他急坏了。

奈何他们家就是个破落户,虽说还有一层贵族的身份掩盖,打着海上买卖的借口,实际上赔的多赚的少,他本就不是个生意人,这么多年要不是靠着永恩侯夫人的接济,估计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对外,他不娶妻,跟周氏说自己一往情深;对内,别说老婆了,他那外室都比永恩侯家的小妾多!

孩子也是一窝又一窝的生,他倒是瞒天过海,小日子很是滋润,可惜了孔贤,一天真正的父爱都没有享受到,最后还因为这么个亲爹而送了性命。

捕快去抓他的时候,他正为了这事儿急得不行。

他在飞龙教,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却是老人了,知道的秘密很多,从他这边打开缺口还是很简单的。

我跟着捕快一道去拿的他,主要是想替孔贤出口恶气。

「你就是李康?」

我看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高大男子,不得不承认,他这副样貌确实挺吸引良家妇女的,我都得仰着头才能跟他说话。

好气!

于是,我踢了他裆部一脚,「就你叫李康啊?」

李康还来不及开口,就疼得面色蜡黄,捂着裆部跪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孔贤死了?」

我又一脚踩在了他的手指上,用力地来回碾着,李康惨叫一声想要抽出手指,却被我用膝盖顶在了下巴上。

他咳嗽几声吐出来一颗牙,一边求饶一边往外吐血。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受过这样的罪,被人上来就打更是少之又少的经历,我心中愤恨,自然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

孔贤长得同他还是有一些相像的,只是我对着这张类似的脸,没有丁点的恻隐之心。

他跟周氏两个,一个不怀好意,一个水性杨花,只知道各自快活,却忽略了孔贤的感觉。

他们从不知道,被真相伤害的人,心中会有多难过。

孔贤临死之前还知道生恩不如养恩,而这两个人呢?

拿着身份去逼他,去威胁他,用亲情去绑架他。

孔贤做错了什么?永恩侯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不是孔贤的死,我估计我还是会跟以前一样,什么人命,什么礼义廉耻,统统都抛在脑后。

可是孔贤死了,临死还怕永恩侯对弟弟妹妹们不好而恳求于他。

这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锤向了我的内心深处。

有一块坚硬的地方,悄悄地碎裂开来。

我从小就很少哭,可是这一次,我突然有了想流泪的感觉。

这大约就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我跟孔贤,其实是一类人。

都有着不靠谱的父母,从出生起就被迫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如果有一天,我身为女子的身份被揭穿,不晓得会掀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我怕死,怕极了。

三十九

最终,是王荀冲进来拦住了想要继续打下去的我。

「王爷,好歹留他一条性命!」

王荀从背后拦住我的腰,一边试图拖住我,一边试图说服我:「杀了他倒便宜,但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岂不是会逃之夭夭?还是要看他的口供同胡家的能不能对上,王爷,事关重大,不可任意妄为啊!」

「王荀,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我眼睁睁地看着前两日还一道喝酒的兄弟,死在了我面前,我岂能放过这样的畜生?你放开我!让我踩烂他的子孙根,让他生生世世都做残缺之人,今生做太监,来世还做太监,永远都是太监!」

这话一出,在场的男人们统统默契地并拢了双腿。

王荀没想到我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挣扎起来他还真摁不住我。

于是,他由拦改成了死死地抱住我的腰,然后心中突然胡思乱想了一下,「这腰倒是够细!」

不过,这场景显然并不适合他深思下去。

他一边拖着我,一边继续说道:「王爷,听我一句劝,人死不能复生,今儿不死明儿也得死,你饶他一命,就当是他给孔贤赎罪了不行吗?」

我被王荀这老古董抱了起来,腿都腾空了,我一边挣扎,一边试图用脚踢李康,奈何只能凌空蹬腿。

王荀对其他不敢言语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李康就趁机被他们给拖走了。

这个时候,叶程傅听说我发疯的事,赶忙跑了过来,一眼就看见王荀从背后抱住我,仿佛很是亲密的样子。

尽管,事实压根就不是这个样子。

正在我想要抬高腿来个竖版一字马踢王荀脑门的时候,叶程傅一屁股把我们两个挤开了。

「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他对着我说道。

哎?这人什么毛病?

我看着他一脸不赞同的模样,越看越像我爹。

尽管我压根就不知道爹是什么样子的,但莫名的就想对他高喊一声父亲大人在上。

王荀也被这句话给弄蒙了,好好的一个劝架现场,愣是被叶程傅一句话给弄成了暧昧关系。

「王爷,您腰……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宜剧烈活动,今日入宫也是迫不得已,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叶程傅低声劝慰道:「王大人也是情势所逼才搂……才……才那样的,您别往心里去。」

王大人?他怎么样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神经病,拍了拍身上的灰,一个也没理,哪怕叶程傅用美色勾引我,我也不想搭理。

等我走了后,这二人面面相觑,一个眼神里是「你没事儿吧」,一个眼神里是「你可长点儿心吧」。

结果就是谁都没理解谁。

四十

李康很快就把实情招了。

他因为塑造了自己坚贞不渝的形象,导致永恩侯夫人对他死心塌地,供他像蚂蝗一样的吸血,永恩侯一听竟然在这玩意儿身上花费了这么多银子,当天就拿着账单去周家要银子去了。

关上门还是一家人,周家为了不把事闹大,只能忍着恶心认了,永恩侯这才觉得稍微舒坦了一点儿。

怪道他出门看上幅字画,夫人总是推脱说家里用度紧张,倒是最疼爱的小妾曾经意有所指地让他查下家里的账目。

但他为了不跟夫人起纷争,就一直没有去查。

好家伙,自己的好意竟然让妻子养了别的男人和那个男人的一家这么多年!

永恩侯觉得自己想掐死周氏的心都有了。

他连幅喜欢的字画都舍不得买,然后别人拿着他的银子花天酒地,一窝又一窝地生孩子不说,还加入了邪教。

他这辈子,过的可真是「刺激」!

这飞龙教走的是追求「长生不老」的路子,而且教主是个女子,李康说,他也只见过教主几次,每次都蒙着面纱,所以他也看不真切。

至于死的那六人,是练邪法的时候没控制好,一下子嗝屁了。

为什么选择寺庙做交头地点?

其一是永恩侯夫人出门上香比较方便,没有人会质疑她是去寺庙同野男人相会。

其二是寺庙人员来往复杂,发生什么事的话,逃生也比较容易。

至于练的什么邪法?

自然是阴阳调节,男女之间不就这点子破事儿吗?

这邪法,据说越是到了顶点,越是能持久不泄身,而且对于男子的挑选很是严格,必须要一定的时辰出生的才可以。

有点儿类似于采阳补阴。

他们本来是打算把那懒汉的菜地买下来,可惜的是这懒汉突然勤奋了起来,一锄头就把他们给暴露了。

吐完了真相后,李康肿着一张脸,含糊不清地问道:「孔世子,是真的死了吗?」

王荀手里拿着厚厚的口供,冷漠地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世子的事情,岂是你这种人能打听的?」

李康呆呆地跪在地上,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孔贤回外祖母家,他仗着跟周家沾亲带故,特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抱了抱他。

孔贤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跟他最像的一个,他当年只是想玩弄一下周氏而已,毕竟他们家已经是日落西山,靠打秋风过活,可他有一副不错的容貌,再加上又会甜言蜜语,少见外男的周氏就这么被他征服了。

当他知道周氏怀有身孕的时候,他不是不惊慌,可后来,就剩下莫名其妙的兴奋。

他要让他的儿子当世子,以后荣华富贵在手,再也不会有人嘲讽他。

所以,这么多年,李康都做小伏低地哄着周氏,为的,也不过就是那点子龌龊的心思罢了!

可是……他的儿子死了,死在了他跟周氏的手里。

李康「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很快,身前就湿了一大片。

「李家舅舅,你为什么要亲我啊?」小小的孔贤仰着头天真地问他。

李康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跟他说道:「因为舅舅很喜欢贤儿!这是我们的秘密,贤儿可不要告诉别人哟!」

孔贤重重地点头。

那个孩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四十一

这事查来查去的,简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登州傅家,乃是流传百年的家族,属于登州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至于皇上为何没有弄垮傅家,自然是因为皇上的外祖母就出自于傅家。

因为沾着这么点儿姻亲的缘故,皇上也不好下手。

单看傅家是不是作大死了。

这么多年,傅家也只是守在登州做着自己的生意。

这么说吧,登州大部分的铺面都是傅家的,百姓吃喝拉撒都离不开傅家。

但是如今查到这明月醉是出自傅家,不知道傅家在这飞龙教里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闲着也是闲着,王荀打算把还没养好伤的我踢去登州。

主要是一般人儿也压不住傅家,只有我这般泼皮才能舍下脸面。

再加上,在京城我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估计名声也能传到登州去吧?

这几日因着孔贤的死,我着实是情绪低沉了许多,连饭都少吃了好几碗。

一听王荀让我去登州,瞬间就精神振奋了起来。

傅家什么的,我早就听说了,什么遍地黄金啊家里的碗筷都是白玉做的,据说我们还有那么点儿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我擦了擦嘴角的饭渣,倒是头一次对老王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荀呐,啥时候出发啊?」

王荀被我恶心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他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日就可启程。」

叶程傅向来话少,这次却破天荒地开了口:「王爷莫要心急,您腰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如让大人派其他人去可好?再说了,登州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我见他越来越有爹味儿,实在是不像他外表那般鲜嫩可口,顿时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就那么个小破窟窿,早就好了!本王就是要去傅家把那研究明月醉的人给挑了手筋!让他闲得没事弄出这么可怕的迷药来!」

叶程傅顿时觉得自己手腕开始疼了起来。

王荀一脸欣慰,很好,就是要调动起晋王的积极性来,去吧去吧,去登州大闹一场吧!反正自是有皇上给你擦屁股!

这个时候,却听门外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哥哥,你用饭了吗?」

「芩儿莫要进来!」

王荀看着我那猥琐的笑容,赶忙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我一巴掌拍翻在地。

「这是哪里来的水嫩嫩的小妹妹啊?哥哥我还没吃饭呢,这食盒里的,是给我的吗?」

我就跟条件反射一般,见着姑娘就想调戏,抖着腿迈着八字步,就差手里搓着俩核桃了。

王芩倒是被哥哥耳提面命过,平日里尽量少来府衙,毕竟有个好色的晋王在。

但是今天是哥哥的生日,王芩特意做了长寿面,生怕哥哥晚上又不回来吃了。

却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晋王。

王芩被我三言两语说得羞红了脸,她抬眼一瞧,竟是个长相俊美的少年人,不同于她哥哥那般的正直古板,一看就是那种性子跳脱的人。

其实王荀本身容貌不俗,奈何为人太过迂腐,十分的相貌也被人看低成了三分,其实王大人年少的时候也曾被人夸过是「美男子」的。

王芩清雅秀丽,身姿优美,她哥哥能差到哪儿去呢?

只是大家习惯了王大人一丝不苟的作风,也就提不起来觉得他好看的想法了。

我见小姑娘不好意思吱声,变想好好调戏调戏她,结果我手还没摸到她嫩滑的脸上,爪子就被叶程傅一把握住了。

「哎呀,王爷,不是要去登州吗?择日不如撞日,要么今儿就启程吧?」

叶程傅假装欢乐地说道,其实他本不打算去登州的。

「大人,小姐,恕在下失礼。」

说完,就拖着我往外走去。

「小叶,你这几日很不对劲啊,再这样下去爷可不喜欢你了!松手,松手,我打你了啊?你别以为爷舍不得……哎呀,你弹我脑瓜崩干啥……」

王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打我一顿,主要他也打不过我。

「你来做甚?看见了吧?刚刚那就是晋王!你差点儿被他占了便宜!」

王荀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成,却没发现小妹羞涩的神情。

「刚刚……那就是晋王殿下吗?」

「是他,整个一流氓败类!芩儿,以后你少往府衙来,那个晋王,荤素不忌,至今都没有姑娘家的敢嫁给他,不知道他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王芩似是刚从梦中醒来一般,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你真能啰唆,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王荀被这一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你是来干吗的来着?」

王芩都快走出大门了,才发现手中的食盒忘了给哥哥留下。

四十二

我回府收拾了一番,同我娘说了一声要去登州的事,我娘脸上的欣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好在她还记得我这是出远门,不好表现得太过开心,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换上了一脸的担忧。

只是她那演技太过僵硬,就连孔嬷嬷看了都直摇头。

「去这么远的地方啊,要不要带上小厮跟丫头?」

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吭哧出来这么一句,却被我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咋?你是生怕我的身份不被人看穿是吧?」

从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没有给我准备小厮,别的贵族子弟出行,好歹身后也得跟着三四个下人,只有我,向来独来独往。

也是怕成日里跟小厮在一起会被人看出破绽,毕竟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不露馅才怪!

对外的理由是晋王性子暴虐,不喜被人跟着。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习惯了我一个人来往。

我娘瑟缩了一下,马屁没拍好,又拍到马蹄子上了。

孔嬷嬷倒是一脸担忧,说要不然让她亲儿子陪我一块儿去,路上还有个照应。

我说:「不了,赵俊从小身子骨就弱,登州虽然不远,但去一趟也得两三天的路程,我自小皮糙肉厚无所谓,还是算了吧,我跟府衙里头的小叶一起,放心吧,他比你还老妈子呢!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说完,我就挥别家人踏上了去登州的路途。

哎呀,骑马出行,真爽啊!

我一路狂奔,叶程傅在身后不住的「哎呀王爷您慢点儿」,十足的操心命!

本来三天才能到的路程,我们硬是缩短成了两天,累得马都不爱吃草了。

叶程傅苦哈哈地跟在我身后,他是真不想踏入登州的地界。

奈何当日话已出口,我又是个言出必行的,恨不能插了翅膀就飞来。

不得已,他也只好跟紧了,磨蹭都不顶用,因为没一会儿我就蹿没影儿了。

其实王荀私下曾跟他透过底,傅家是皇上要求严查的。

只是毕竟傅家跟皇上有这么层关系在,皇上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派官员来,想了半天,也就剩晋王足够混蛋不怕跟人撕破脸,但派他一个人又实在是怕他把登州搅得天翻地覆,所以,想来想去,唯一能劝得动晋王的人,也只剩下叶程傅了。

王荀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小叶啊,为了江山社稷,牺牲点颜面又怕什么呢?美男计也是计啊不是?本官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也不会让你跟那个禽兽一起……那个啥,晚上睡觉的时候关紧门窗,防着点儿他……」

叶程傅木着一张脸,把王荀划入了绝交的名单。

登州不愧是登州,到处都是一片繁华的景象,我四处打量着,也跟京城差不离儿了。

我本打算直接就去傅家,却被叶程傅拦住了,说是舟车劳顿,还是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吧。

也对,这几日疯狂地骑马,大腿里侧磨得够呛,不如稍作休息。

于是,我们就近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豪华的客栈,叶程傅倒是不太赞成,说是花费太高了经费不足。

我嗤笑一声,「放心吧,回头我就找皇兄报销,他既然让我来登州,想必也做好了给我收拾残局的准备。」

叶程傅头一次发现晋王还是蛮聪明的,深想一下,她一个女儿家,从小担惊受怕,早早就要学会揣摩他人的想法,如今这般乖张,怕也是为了迷惑他人。

心中一软,叶程傅便同意了。

然后,「很会揣摩他人想法」的晋王大气地说道:「来一间上房,两个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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