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已完结,不虐,可以放心食用!
一
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
我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你说巧不巧,他也在我九族之内。
我跪在金銮殿前笑得东倒西歪,气得陛下不顾维持皇帝的尊严,哇哇大叫着就扔过来一个羊脂玉镇纸。
我一见就知那是价值不菲的上等羊脂玉,这么大还这么润,估计是他成日把玩的缘故,今儿能舍得丢出来,大约也是被我气狠了。
从他身后的大太监蔡小宝倒抽一口冷气的情况来看,是个值得收藏的好东西。
于是我不等镇纸跟地板亲密接触,就眼疾手快地捞在了怀里,顺便又跪了回去,露出牙床,龇牙咧嘴地一笑,「谢陛下赏赐!」
陛下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蔡小宝赶忙跑过去,又是顺气儿又是倒茶,好歹让他老人家缓了过来。
我叫许君灿,我的曾祖父曾经舍身在战场上救了高祖皇帝,由于两个人本就是堂兄弟,所以,我曾祖父的王爷位置坐得很稳固。
本着世袭不过三代的原则,到了我这一辈儿,原本这晋王的位子就该降级了。
奈何当初高祖皇帝下了旨,只要我们家有一个男丁,这晋王的帽子就不能换人。
可惜的是,我们家人丁单薄,代代都只能奋斗出一根独苗。
而到了我这一代更惨,我娘拼死拼活地生了一个娃,结果竟还是个女婴。
我娘跟我爹当场抱头痛哭,毕竟我祖父就是个资深纨绔,在他的领导方针下,我爹能是个有出息的人吗?
他们如今过得奢华,不全都拜那晋王的名头吗?
为了维护头顶的王爷称号,本着广撒网的方式,从我祖父那一辈就开始奋发图强努力生娃,奈何也不知这父子二人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要么生的是女儿,要么就是怀了又掉了,最惨的还是孩子生下来,是个男丁,没几个月竟然死了。
祖父在遗憾中撒手而去,临终之前,他嘱咐我爹,一定要给老许家再创造出男丁来啊!
我爹点头如捣蒜,然而结果,自然是天不遂人愿。
十八年前,我呱呱坠地,我爹一气之下归了西,撇下了我跟我娘。
二
要我说,我的胆大就是遗传自我娘。
我娘还没出月子,就得忙着我爹的葬礼。
皇家玉牒也得上了,可要是个闺女,她还怎么维持晋王妃的派头呢?
最现实的就是,郡主的娘跟王爷的娘,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
当初她定亲的时候,可是在娘家吹了好几年的牛,不晓得得罪了多少姐妹,临了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的定制版头面,皇家特供版的珠宝首饰,娘家人的众星捧月,岂不是都要离她而去?
我娘咬了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闭着眼把我报成了男丁。
于是,新鲜出炉的女扮男装小婴儿就这么诞生了。
自此,我就成了新上任的晋王,完美地维持住了我娘奢华的生活。
我娘当初想的是,要奋斗就得有牺牲,她细皮嫩肉的,没法儿负重前行,不如把这压力丢给她唯一的女儿。
所以,我长大后不止一次在心里痛骂她,奈何也已经无法扭转命运。
我,一个天之骄女,被迫成了粗糙的汉子。
三
从小,我娘就给我洗脑,说我是老许家唯一的希望。
而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直到我四岁那年,看见教我功夫的孙师父在嘘嘘,瞬间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好在我有个习惯,那就是没有把握的事儿绝不会轻易开口。
但面对疑惑,也要勇敢地提出异议。
所以,我歪着头问他:「孙师父,你用来撒尿的管子,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孙师父当场就觉得自己尿急,尿痛,尿不尽了起来。
他也是倒霉,天热,喝水喝多了就容易尿尿,茅房离练武场有点儿远,他就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决,谁承想能被我给碰上。
好不容易把我糊弄走了,孙师父的尿也憋回去了,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头我就跟发现新大陆一般,嗒嗒跑着问我娘去了。
「娘啊娘,为何孙师父撒尿的时候是捏着根管子呢?」
我娘本来正在悠哉悠哉地喝着杏仁露,素手捏了一枚花样小巧的荷花点心,还没等放在嘴里,就被我吓得大咳特咳了起来。
孔嬷嬷连忙找借口把丫头们都给打发了出去,又拍着背给我娘顺气儿。
我娘咳得满脸涨红,「天杀的姓孙的王八羔子!竟敢当着我儿的面撒尿!一会儿就让人去把他那工具没收了!」
要不是孔嬷嬷再三劝阻,孙师父差一点儿就换一门职业干干去了。
无奈之下,我娘才把事实真相告诉了我。
小小的我,三观跟五官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自那以后,我才知道,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原来,我本是女娇娥,奈何却硬要做男儿身。
四
我为了我娘的一念之差,不得不葬送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态,尽管这玩意儿我也没怎么有过。
偶尔看着小丫头们因为一支钗环欣喜若狂,我心里还会纳闷,这有什么好争的?
有我的虎头大刀带劲儿不?
打从我知晓自己其实是女儿身后……
我竟然更爱习武了起来。
人都道我这是返祖,毕竟曾祖父就跟高祖皇帝一起在马上打的天下,奈何祖父跟我爹都是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也曾经有大臣痛心疾首说曾祖父「后继无人」。
他后继有人没人,估计在我这辈儿就已经断干净了。
我娘看我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一面心碎一面又欣慰。
心碎的是她已经无法想象我以后穿裙子是什么模样了,欣慰的是我比我爹有出息多了,起码如今走出去,人家不会觉得我晋王府是空有其名,毕竟还有个武艺高强的我在这儿戳着。
十二岁时,我已经能凭一己之力挑翻孙师父了,他曾经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得意弟子。
再后来,我就打遍京城所有贵族子弟,领着一帮小弟四处横行霸道,而且最爱调戏民女,告我的状子能从城北排到城南。
论辈分,我得称陛下皇兄。
皇兄一见了我就脑仁疼,我宿醉一夜站在朝堂上东倒西歪,他见了就更气了。
他虽然跟我是同辈人,奈何年纪比我大了得有快二十岁,偶尔会被臣子气到胸口痛,连夜间翻牌子的爱好都顾不上了。
再一见案头那雪花一般的状纸,更加心痛不已。
说是皇兄,其实他年龄也就跟我爹差不多。
我那群侄子侄女还有比我大的呢!有时候遇到了,不也得低眉顺眼地喊我一声小叔叔?
但我这个小叔叔,着实太不像话了点。
应该说,皇兄对自个儿的孩儿都不曾如此上心。
五
前儿个,我带着一帮小弟,把首辅王大人家的儿子王绪宁给扒光了扔进了春意居。
就是因为听说王绪宁至今都是个童子鸡。
活生生的纯情少年,真是碍眼得很呐!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我的变装生涯让我变了态,总之,我对这世上所有纯粹的东西都抱有敌意。
首辅大人抖着胡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皇兄的大腿,死活要讨一个说法。
皇兄现在不仅仅是心痛,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要打,我毕竟是晋王府唯一的男丁,打坏了他没得赔;要骂,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偶尔还要挑剔他骂我的词语没有新意。
不就是仗着我是仅存的独苗吗?
无可奈何之下,皇兄召我进宫。
我娘一脸的担忧,「儿啊,难道你又惹事了?前儿个你外祖母来跟我说,你那名声差得,连你舅家的庶女都不愿跟你,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此时我正换下了常服,由嬷嬷伺候着穿上正装。
闻言,我哧笑出声来,吊儿郎当地抬眼问她:「你莫不成是入戏太深?真把我当成了儿子?」
我娘被这话噎了个半死,想说什么,却只能憋了回去。
她想责怪我几句,竟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我走后,孔嬷嬷叹息一声,扶了我娘坐下。
「嬷嬷你说,这个孽障是否在恨我?」
我娘擦了擦眼泪,脸色极其难看。
自我能独当一面后,她再也无法掌控我的人生。
如今的我,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完全没有束缚,上蹿下跳,没有任何的是非观念,搅弄得整个京城都怨声载道。
什么晋王府的明天,估计是末日还差不多!
孔嬷嬷吭哧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好歹不会被其他家惦记着把女儿许配给王爷,这也算是桩好事了!」
我娘只得面色憔悴地点了点头。
得,所有的缺点中,这也算是唯一的一抹优点,她那二皮脸的闺女,至今没有被任何人惦记过,放在别人家,估计得愁得脱发,放在我们家反而是好事。
我娘跟孔嬷嬷自我麻痹中。
六
我进宫的时候,陛下用完了早膳,正准备放松下身心,好继续为国家鞠躬尽瘁批折子。
结果就听到太监来报,说是晋王到了。
陛下突然觉得反胃恶心头晕眼花了起来,刚刚吃下的牛乳鸽子粥瞬间就蹿到了喉咙。
比怀孕害喜的症状都明显。
甭管别人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如同一个变态狂,反正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扬着一张笑脸乐呵呵的模样,看起来就很平易近人。
陛下心道:这小王八犊子,先别提脾气性格,单看这张脸,着实是上佳,让人简直无法对她生气。
而我听不到他的心声,大大咧咧地迈着八字步晃了过来,「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在心里呸了我一句,又想起来首辅大人哭得惨绝人寰,瞬间又觉得头痛了起来。
于是,更想一把捏死我了。
本打算不免我的礼让我多跪一会儿,又看见我歪歪屁股挠挠头,他看了心烦,索性就叫起了。
我利索地爬了起来,「皇兄还不赐座?」
陛下眉头一皱,「给这小王八蛋一个座位!」
「嗨呀,咱俩谁跟谁?我是王八蛋,您是什么?」
「来人呐,拉出去砍了!」
「别别别啊皇兄,臣弟是开玩笑的,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嘻嘻!」
憋了半天,皇兄才控制住自己想要亲自弄死我的心。
「你可知道朕叫你进宫来是为何事?」
他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我挠头猜了一会儿,也实在是没猜出来。
便愉快地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来夸我的!」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皇兄冷笑一声,便把告我状的折子丢到了我的脑门上。
「滚一边儿去自己瞧!」
于是,我老老实实拿了折子,在原地打了个滚儿,气得皇兄对着我的屁股就来了一脚,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陛下心道,怎么不踢死这个小狗日的,省得他闹心!
七
「看完了吗?」
皇兄冷漠的声音传来,我站在阴影里,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什么感觉?」
「辞藻一点也不华丽,太直白了,看得人脸红心跳的,多不好意思啊!」
皇兄被我气得一个趔趄,「滚滚滚!要不是你曾祖父,朕非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我也是胆大包天,仗着自己是仅存的独苗,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嗨呀,这有什么,为皇上就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是曾祖父的荣耀,也是晋王府该做的事情。」
听着我这不着四六的话,皇兄只觉得自己头痛胸痛肝也痛,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
可一想我爹就生了我这一个,满晋王府都觉得我从小没爹,便对我各种纵容,包括他也是,总是不忍心训斥我,出了事儿也有他给我擦屁股,这么多年宠得我变成如今这般,他也是有责任的,皇兄便又把苛责的话给咽了回去。
长长地叹了口气,皇兄闭着眼睛用手捏着鼻梁,一脸的疲惫不堪,「灿儿啊,朕能纵着你多久?往后,朕的儿子上位,又会忍你多久?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晋王府那么一大家子人想想吧?你爹去得早,你娘也不容易,你一直这么浑下去,怎么才能支撑起门庭来?」
我没吱声,我心道,你这是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否则,不用你儿子,你就能先把我跟我娘给砍了。
但我不能说,说了就得是个死。
皇兄见我没吭声,还以为我听了进去,当下便又问我:「你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也老老实实地按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全凭皇兄做主。」
「这样吧,你年纪小,又是晋王府唯一的后代,军营不适合你,不如就去京兆尹那边先磨炼磨炼,待你有了经验,朕再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如何?」
我见他满脸期待,实在是不忍再折磨他了,主要是怕他真按捺不住想搞死我,便只能缓缓地点了点头。
皇兄长舒一口气,倚在了靠背上。
这小王八犊子,总算是能顺着朕一次了!
咦?他是不是忘了跟她说首辅大人家儿子的事儿了?
八
我娘大概也没想到,我进宫一趟反而给自己谋了个小官儿当。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全靠我个人的本事得来的!真是佩服我自己!
当天我的官服就下来了,由于我是王爷,陛下也不好给我太低的官职,就给我弄了个京兆少尹的名头,算是京兆尹的手下吧!
我寻思着就凭我的能力,拿下京兆尹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可我娘劝我,好歹给陛下留点儿脸面,哪怕是装,我也得装个几天让他安安心。
我跷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一边捻着一绺头发一边发着牢骚。
我娘看我实在是不成样子,便挪过来,一巴掌拍掉了我支在床上的脚,「姑娘家家的,穿着鞋躺在床上,不像话!」
我发现我娘总是这样,一方面要求我像个男人一样撑起这个家,一方面又不想让我忘了我其实是个女儿家。
可是制造这一切矛盾的,难道不是她本人吗?
所以,我最爱做的就是打她的脸,让她清醒清醒。
「你说,如今我走出去,会有人以为我是个姑娘家吗?」
看着我戏谑的眼神,我娘张了张嘴,满脸尴尬。
「灿儿,你是娘生的,娘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翻过来覆过去不就是这几句车轱辘话,她不嫌嘴疼我都要嫌耳朵疼了。
「得了吧,这也就是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办法选择,要不然,我可不给你当女儿!你见谁家的闺女大热天的还要练武?我满身大汗累得气喘吁吁是为了什么?为了你能在夏天吃上一碗冰乳酪,为了你能在冬天用上地龙,为了你能满头珠翠,出行前呼后拥!」
我娘被我说得哑口无言,那双眼睛里满是乞求的神色。
我却不肯放过她,省得她没事就要来提醒我一次,我如今的模样,全是拜她所赐!
「想当年,你为了保住荣华富贵,连陛下都敢欺瞒,你可曾想过,万一事发,你我皆有可能因此而丧命?我是女儿身,毕竟同男子不一样,小时身高就矮,大了还要被人疑为何没有喉结!当时我便捉了那赵贵生一路拖去了茅厕,摁住他的头就让他吃了屎,从此,再也没人质疑过我。
「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我凶名在外,他们怕了而已!十二岁我便知晓男女之事,我故意在女人堆里沾染一身脂粉气,逼着自己去喝酒作乐,你以为是好玩儿?宿醉的滋味你可知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提醒我,我是个女的,女的,女的!」
「灿儿……」
「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欠你什么,从我出生那天开始,便是你欠我!你是我娘,我认了,但是从此以后,你少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的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是许君灿!晋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九
第二日我便穿了官服昂首挺胸地上任去了。
京兆尹为此很是头疼。
因为我的名声太过响亮,满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凶恶的地痞见了我也要掩面而逃,可想而知我这巨大的杀伤力了。
而我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贪酒,二是好色。
酒嘛,还好说,只要有卖的就成,这好色就很让人为难了。
京兆尹姓王名荀,跟首辅大人是远亲,为人很是刚正不阿,前年才死了老婆,立马就有人给他说亲,可他不肯,死活要给妻子守节。
他家里还有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妹子,端能称得上是貌美如花,在京城里也是婚嫁排行榜上的抢手人物。
自从娘子去后,妹妹便经常来给他送饭,以前倒无所谓,仗着他是京兆尹,没什么登徒子敢露面。
如今,皇上把京城最大的色胚给安排在他的眼皮底下,王大人能不头疼吗?
这不,我头一回如此正经地走马上任,王大人觉得自己仿佛要得了抽风症一样,这手就忍不住地想要往我脸上抽。
好在他知道,我是王爷,他那刚正不阿的基因被他疯狂地压制了下去。
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王大人就扔给我一堆案子,让我去一旁揣摩去了。
不怪他不会做人,实在是一正一邪的两个人不适合在一个房内,空气中莫名的会有奇妙的火花窜来窜去。
叶程傅晃晃悠悠走进来的时候,我正把脚踩在案桌上,嘴里叼着牙签,手里翻着各类陈年旧案,不住地啧啧赞叹,仿佛手里拿的是什么探案类的话本小说一样。
「属下叶程傅参见少尹大人。」
我抬起眼来,入目的就是一张比我还秀气的小白脸。
不同的是,人家的鼻子下面挂了两撇小胡子,中和了一部分阴柔之感,而我却长不出来。
真是人生一大遗憾呐!
十
府衙的日子也就这样吧!
没有平日里招猫逗狗来得舒坦,我偶尔无聊了就拉着差役们玩骰子,谁赢了就喝酒的那种,搞得有段时间整个府衙里都是酒气熏天。
王大人刚正不阿地斥责了我们,主要目标其实是我,切,我是谁?我会听他的?
结果第二次被他抓包后,我就被押到了长凳上,准备屁股挨打。
虽然我武功高强,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沾了酒后容易浑身无力。
所以一般情况下,我只在熟人面前喝酒,仗着自己从前积累下的凶恶名声,一直以来也不曾出过岔子。
谁料偏偏遇上了王荀。
其实他要是不摆出一脸端正古板的臭脸,那容貌还是挺有男子气概的,星眉剑目,仪表堂堂,京城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要不然也不会是媒婆手中的热门人物,续弦队伍里的金字招牌。
可惜他浑身上下的气质都充满了老学究一丝不苟的酸臭味道,这种人我向来是退避三舍的,打坏了他们,皇兄会让我禁足。
还要罚抄一堆的之乎者也,不能别人代笔的那种,到了期限字数不够发还重抄继续禁足,还弄了一堆守卫守住我的房门。
有道是双拳难敌众手,哪怕我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其他人仗着我的身份不敢对我如何,有了皇兄的口谕可就不一样了。
也所以,我一直都在禁足的边缘大鹏展翅。
这次可不一样,我踢到了铁板。
王荀也知道我武功高强,却不晓得我有这么一个缺点。
他本就打着我能逃出去的谱,主要是为了做做样子镇住底下的人。
却没料到我竟老老实实被逮到,又老老实实地被捆在了长凳上,撅着屁股趴那儿,跟他一起大眼瞪小眼。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我醉眼迷蒙,「来啊,王大人,还等什么呢?」
我赌一文钱他不敢打我。
然后下一秒,他就亲自执了罚棍,用力地打了过来。
我的屁股瞬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十一
「王荀,你胆大包天!本王要杀了你!」
我杀猪一般地号了起来。
王大人心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大不了丢官儿,打也打了,不做完实在是亏大发了!
「府衙内禁止聚众赌博喝酒作乐,王爷虽然身份贵重,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所有人都同王爷一般目无法纪,这世道岂不是要大乱?本应是褪裤露臀……」
「姓王的你敢!」
「但您是天家贵胄,便不露臀以示屈辱了,王爷,得罪了!」
说罢,他便继续挥舞着罚棍向我敲来。
一开始我还惨叫连连,后来便咬牙忍住死不吭声,一直到挨完了十棍。
其余众人被吓到惨无人色,排排队站好了低着头不敢直视这刑罚现场。
心中却对王大人更是佩服,这简直就是不要命一般的迂腐啊!
叶程傅好歹是我的师爷,耐着性子劝了几句也就罢了。
谁不知道这京兆尹大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要不然干吗把他安排在这个岗位上?
我毕竟是练武之人,十棍挨完,虽然臀部火辣辣的疼痛,但仍有下地站起来的体力。
我拖着正在流血的屁股,站在原地,双眼露出凶光,嘴角噙着冷笑,「王大人,受教了!」
「不敢当,这事儿是王某做下的,王爷尽管寻我一人就是,与其他人无关!若是王某有罪,定当同王爷一道去陛下面前认罪伏法,绝不翻供!」
说罢,他便迈着官步走开了。
我带着浑身酒气加血腥味儿,倔强地打算自己挪回去。
叶程傅看不过眼,其余人都战战兢兢如丧考妣一般不敢上前,只有他过来搀扶住我。
「王爷当心!」
我怎么也只有十五岁,再凶再恶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家里人宠着外头人怕着,哪有如今这般受委屈过?
却也是硬骨头一块,我拍开他的手,顽强地拖着流血的屁股,自己个儿挪回了家。
我娘见状,当场就晕过去了。
而我则脸色惨白,赶忙让嬷嬷扶着我趴到了床上。
王荀是个读书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男人不比女人,力道在那儿呢,打在屁股上,不仅仅是疼,还有屈辱感。
我在心里暗骂他一万遍,发誓明天就去摘了他的脑袋!却听到孔嬷嬷惊呼一声。
「王爷!您……您……您仿佛是……是初潮来了!」
我:?!
十二
我自小就被当成男孩儿养大,我娘对我也是高标准严要求。
什么针线女红向来是不肯让我碰的,倒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我都耍得有模有样。
她从来也没人跟我讲过女子的身子同男子的有什么不同,要不是我四岁那年偷看了孙师父撒尿,大约我娘会一直隐瞒到底吧!
癸水于我而言,就像天边飘着的云彩,虚无又缥缈。
我只听春意居的花娘提起来过,道是她今日身子不爽利不能接客。
彼时我才十三,正听我那狐朋狗友说起来自己身子的变化,什么一柱擎天坚而不催,我寻思着他有的我也得有,就跟人吹牛说我也天天如此,当真是苦恼不已。
其实我连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但吹牛嘛,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来,哪怕我说我支起来得有两米长,他们也只能点头应承。
宋七郎前几日便通晓了人世,比我们看起来是游刃有余了许多,他遮遮掩掩地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就为了提供给我们这群童子鸡欣赏欣赏。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封面,打开后里面竟然很是辣眼睛。
我沉默了,主要是觉得画面很让人想吐。
其他人倒是双眼放光,还有人腿中间鼓了起来。
我想问他是否藏了棍子,可又憋了回去,寻思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就是跟画册里一样的丑玩意儿吗?
我看了一眼我的胯间,平坦开阔,于是,我自卑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我们点了当时最火的花娘,可惜她说身子不爽利不能接客,我就问她,到底是哪儿不爽利?
那花娘秋波流转,容姿娇艳,她冲我抛了个媚眼儿,红唇轻吐芬芳扑鼻,「自然是女儿家那几天都有的日子。」
那一天,当真是让我煎熬不已。
男子有的,我没有;女子有的,我还没有。
那么,我到底是个什么?
十三
后来我委婉地打听过,女子一般十三四岁就会来癸水,有早的甚至十二岁就会来。
以月为周期,超一个月不来,那基本就是怀孕了。
吓得我当场就要瘫地上了,我寻思着我成日里跟一群汉子待在一起,莫不是……有了身孕?
要不是后来孔嬷嬷给我解释一遍,我还真以为自己十月后就要诞下孩儿来了。
晋王爷亲自产子,这消息足够震惊整个京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天天练武的缘故,后来我的身高迎风直窜,在女子堆里算是高个儿了,同那几个不学无术驼背耸肩的朋友们混在一起,也倒矮得不是很明显。
可是我的癸水一直不曾来临,我甚至暗戳戳的高兴,不来拉倒,省得每个月还得这事那事,听说,有情况严重的,都要卧床休息。
我,本朝最狂野的王爷,上能窜天,下能入地,拳打王八脚踢狗,每个月上朝还得请假几天……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惊悚。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面对我的初潮。
我直愣愣地趴在床上,任由孔嬷嬷替我收拾干净。
臀部伤口其实并不怎么严重,只是略有青紫,那血渍就可以解释了。
孔嬷嬷又是心酸又是欣喜,府中知晓我身世的只有她跟我娘,当初的接生嬷嬷之流早就被处理过了。
所以,也只有孔嬷嬷是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的。
至于我娘……
我看了一眼本来晕过去后此刻睡得香甜打着呼噜的人……
算了,也不指望她了。
十四
王荀躺在床上,跟烙饼一样翻了一夜,主要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就凭他那点子力道,杀只鸡都费劲,怎么能把晋王的臀部打出血呢?
难道……他是天赋异禀?
可是不对啊,那是晋王,武功高强脸皮奇厚,浑不懔到连皇上都烦他又无可奈何。
怎的臀部竟如此娇嫩吗?
话又说回来,脸皮是脸皮,屁股是屁股,确实不能同日而语。
可晋王为何就那么老老实实地让他绑了呢?
为了吓唬他?还是觉得好玩?
按他的尿性,明儿非把府衙掀塌了不可!
别看王荀当时走得大义凌然毫不留恋,其实他的内心也在颤抖,毕竟晋王的名声实在是有够凶恶。
当年有少女聚在一起骂他是小白脸,他都能把那女子的衣裳扒了,说要看看她的身子白还是晋王的脸白。
后来那女子回家就上吊了,好在被救了下来。
晋王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被皇上关了禁闭而已。
毕竟辱骂皇亲确实是犯罪,但也罪不至死。
尤其是这样的凌辱之死。
所以,后来便鲜少有人想把闺女嫁给她了。
毕竟那是个实实在在的混蛋。
王荀是个实践者,多年的办案生涯给他带来了很严重的职业病,他实在是不理解,晋王的屁股为什么会被他这样的弱鸡打出血。
于是,王大人在翻得自己满身大汗之后决定实践出真知。
他喊来小厮,许了他好处后,又说是为了公事,那小厮才勉为其难地趴在了长凳上。
「爷,您可轻点儿啊!」
小厮委委屈屈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建议道,毕竟他又没犯错。
「得了,这次就当是预支你下回犯错挨的打了。」
王荀掂了掂手中的长棍,发现重量差不多,又回想了一下他当时的力道。
「噗——」
「啊——」
「噗——」
「啊——」
「闭嘴,你叫什么叫!」
「实在是疼啊爷!不疼小人哪儿敢叫啊!」
「你忍一忍吧!人家晋王被我打了都没吱一声。」
小厮: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十五
当夜的阵仗,王荀的老娘没被惊醒,他妹子反而披了外衣出来,毕竟如今家里嫂嫂没了,只能靠她强撑起内宅诸事。
「哥哥这是作何?」
王芩半睡半醒间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小厮叫得有点儿惨。
结果就看到向来不管家事的古板兄长执了长棍在打人。
简直比天外飞仙都可怕!
「你出来做甚?快回去吧,他没犯错,我们在研究案子。」王荀糊弄道。
「哥哥快别逗了,什么样的案子还需要这样?你再打下去,怕是娘也要被吵醒了!」
王芩见他还要动手,赶忙劝住他:「哥哥要是有疑惑,可以说给我听,我帮哥哥一起想就是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两个人也能顶半个诸葛亮了不是?何苦要这样折腾?下人也是人啊,他既然没犯错,不如让他回去?」
王荀一想,反正已经打了九棍,也不差那一下了。
「你觉得如何?」
这是问那小厮的。
「疼啊!」小厮捂着屁股,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出血了吗?」
小厮看看王芩,见她转过脸去后,才敢扭扭捏捏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屁股。
「没有,只是略有青紫,就是……」
「就是什么?」
小厮嗡嗡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说完后脸都红了。
「大点声!这是为了破案!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厮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王荀,又瞅了一眼假装听不到并且望天的王芩,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一句震耳欲聋的话来。
「就是震得蛋痛!」
王荀,王芩:……
十六
我臀部受伤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皇兄立马就知道了。
他爽得通体舒泰,仰天大笑几声后,乐极生悲被口水呛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蔡小宝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果然,小王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王荀这人,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为人正直刚毅,京兆尹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
京城里的好多大案要案都是他破的,尤其是涉及皇亲贵族,他一不吃礼二不收回扣,简直刀枪不入到让人牙根痒痒。
当初他亡妻的弟弟犯了人命案,被人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王荀本可以徇私枉法,不轻不重判一个坐监即可,花点儿银子上下打点着,基本等于无罪释放。
可王荀偏不,他细细地审判后,才发觉他那小舅子竟然参与到拐卖人口的犯罪行为里面。
几年下来,由他做中间人,着实坑害了不少良家妇女,案情涉猎广泛,又牵扯了几个王孙贵族下马。
王荀说,法不容情。
所以,小舅子直接被砍了头,任凭他那岳家如何哀求都不肯松动一二。
其余几家又是送礼又是塞银子,统统没用,他连小舅子都不放过,更何况他们了。
连他那亡妻,也是成日里被娘家指骂是「白眼狼」而郁郁寡欢,心情憋闷得不到开解,没几年就去了。
王荀同他妻子感情一般,两个人当年可是真正的盲婚哑嫁,不过是他爹临终前给他定的一门婚事,夫妻两个婚前连见都没见过几面。
妻子死后,他就这么单着了,对外说是要为妻子守节,其实也是他不想再祸害其他家的女子。
人嘛,总是对自己的缺点清楚明了,不过是有的人选择视而不见,有的人选择迎面直上。
所以,他也就愈发冷酷无情了起来。
皇上实在是被我折腾得不行,想来想去,只能把我踢去王荀那里接受二次改造。
这两人一正一邪,端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了。
暂时看来,是王荀的正义之光照亮四方,杀得我捂腚乱窜。
很好,太好了。
于是,皇兄假惺惺地特批我在家休养几天,还亲切地派了御医打算看看我的伤口,结果被我毫不留情地连人带东西都给踢了出去。
得,笑话没看到,反被那小兔崽子打了脸。
皇上气得鼻子都歪了,只能在心底里为王荀打气:加油啊!朕的王大人!
十七
我的初潮,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不打一声招呼,全凭自己的喜好,这让霸道惯了的我很是不适应。
好在我这几年锻炼得身体康健,也没觉得咋疼,就是肚子酸酸胀胀的,有点想窜稀的感觉。
我娘用欣慰的语气说道:「我儿长大了!」
然后就在我准备回怼她的时候,连忙提着裙子逃走了。
我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臀部的伤没几天就好了,那个弱鸡书生也就这点子力气了。
要不是我喝了酒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癸水,反杀他八次都绰绰有余了。
搓搓手,我满心欢喜地准备去跟他大干一场。
刚到了府衙,我扛着刀,一脚踹开了大门,「王荀小儿,出来受死!」
却见他面色凝重,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一见我,也没哼也没哈,急头急脸地扔给我一句:「出事了,京郊有菜农挖出来几具新鲜无名尸,所有人都分散出去查案了,你要是无事……」
话没说完,他先瞄了一眼我的胯部,心虚又带着点儿微不足道的和软口气:「王爷要是不方便,不如留下来坐镇也好。」
「放你的罗圈儿屁,本王凭什么留下来当个看门狗?瞧什么瞧?还不快走?等着我八抬大轿抬你去啊?果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嗤!」
说罢,我便拎起他的衣领,一边健步如飞,一边拖着他往前走去,完全忘了要找他碴的事儿了。
王荀被我揪住了命运的脖颈子,一口气儿没喘上来,险些去跟他的死鬼妻子来个相会奈何桥。
要不是他扒拉我那几下,我差点儿把他活活拖死。
我怎么也是个练武之人,饶是个女子,也是身强体壮一顿饭能刨五碗的英雄好汉,强行携带他一路小跑,都要跑出残影儿了。
王荀只觉得自己脚底蹿火,他终于明白哪吒光着脚踩风火轮是什么滋味了。
然后不一会儿,骑着马的人飞快地掠过我们,又在前头急转停止,扬起了一地灰尘。
叶程傅骑在马上一脸的不解,「王爷,大人,衙门里准备了快马,您二人何苦要步行?」
我,王荀:你猜?
十八
王荀最后还是跟叶程傅同乘一骑。
我坏心眼儿地说要环抱着他一起,王荀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屁滚尿流地爬上了叶程傅的马。
不是他不会骑马,而是他骑术不佳,怕耽误时辰。
我们到了的时候,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包括挖出尸体的菜地跟那个菜农。
六具尸体排成排躺在了一处没人住的破房子里,外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仵作已经验完尸,都是男性,最小的十七八岁,最大的四十多,死前都有过那什么行为,死因:窒息而亡。
身份都还没得到证实,衙门里的人早就去发布公告了,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才行。
王荀皱着眉头又问了一些细节,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
那菜农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懒汉,二十七八了都没有娶上婆娘,近日里有远亲给他说了门亲事,姑娘快二十了,先是死了祖母守孝三年,又是死了祖父再三年,然后再给亲爹守孝,她娘一看,继续死下去的话就该轮到她了,迷信也好她害怕也罢,这不,快马加鞭地赶忙给女儿说亲。
农户人家,不讲究大富大贵,这菜农唯一的好处是有片菜地,规模还不小,以前赁给人家,每个月只有几文钱,菜倒是随便吃,如今有了老婆,他就把菜地收回来了,打算自己种,好歹得养活得起老婆吧?
结果,懒人动工,不是下雨就是阴天,他这懒了几十年的人,倒没遇上阴天下雨,只是,竟然挖出了尸体?
这菜地他收回来也得有个把月了,天热的时候他嫌热,非要等不冷不热的时候才肯下地干活,拖来拖去,老婆都快进门了,他这儿还没动工呢,没办法,他应承了人家,好歹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几锄头下去,他先是掘出来一只胳膊,再挖下去却是黑乎乎的头发,吓得他当场尿了出来,锄头一扔就爬着去喊官差了。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这六人都是分开遇害的,不是在同一时间。
仵作是这么说的。
「你傻啊,死之前不是都干过……额……死之前都有过房事,肯定不是同一时间,要不然,起码得有六个女人同时跟他们那个,还得同时一起嘎嘣死了,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那仵作是十里八村最出名的一个,算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向来只有他瞧不上人家的份儿,鲜少有人给他脸色看,再加上仵作是跟尸体打交道的,一般人都不愿意跟他们对上,生怕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阴沉着脸上下一打量我,语带不快,「这位小大人倒是厉害,不知师从何人?如果对小可的推断有意见,倒是可以让您亲自去验尸。」
我这人最烦他们这种有点儿本事就不许人家提出意见的老古板了,当下便要去亲自验尸。
只是还没等我走近尸体,就闻到了尸臭,再一瞧满地乱蹦的蛆,瞬间就干呕着跑了出来。
仵作得意洋洋,「呵,这方圆五百里,还没人敢反驳我的观点,这位小大人也属实太不知天高地厚!」
王荀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戳破了仵作的好心情,「你知道他是谁吗?」
「管他是谁!这么年轻,能有什么经验!不过是黄口小儿,逞能奈罢了!」
「那是晋王。」
「晋王?哪个晋王?」仵作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本朝最凶残也是最不好惹的那个。」
扑通一声,仵作跪在了地上,「王大人,您看我这跪的姿势标准不标准?」
十九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蛆,噼里啪啦的,跟下雹子似的。
仵作果然是仵作,我现在认同他是我眼里第二厉害的人了。
我扶着大树干呕不止,鼻尖仿佛还飘散着那股子臭味儿,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这时,有人来认尸了。
这六人的家人都曾报过官,只是活见人死不见尸,一直也没确切地找到过。
如今,一群人哭哭啼啼的,围在破房子外头,官差也拦不住他们,毕竟是一群女流之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我被她们哭得脑仁疼,王荀这个没出息的,一见了女人哭,只会皱眉头,连个确切的办法都想不出来,戳在那里像根木头。
叶程傅负责记笔记,一群女眷哭起来的威力还是很大的,他的毛笔拿在手里就没写下一个字。
「大人,我们,我们就去看一眼都不行吗?我儿死得惨啊!」
有个老太太哭诉道,其余人也跟着应和。
「天热,尸体已经腐烂破败,你们确定要去看?不如先做下登记,到时候由仵作把尸首整理一下你们再去可好?」王荀继续皱着眉头说道。
「你才破呢!再咋样也是我生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无情啊!再说了,不亲眼看着我们怎么能确认呢?」
「对啊对啊。」
「就是就是。」
「大人也该法外容情才是!」
「就让我们看一眼吧!」
「哗啦」一声,门口本来就稀烂的大门被我一刀砍成了粉末状。
我的虎头大刀早就饥渴难耐,虽然没砍翻王荀,此刻也算派上了用场。
「把你们的嘴都闭上!一个一个的排好队站这儿!不是想看尸体吗?乱哄哄的怎么看?由王大人带着你们一起去!再哭,我就连你们加尸体都剁碎了喂鸡!」
我的声音本就沙哑中更偏尖锐,毕竟是女子,平日里也没特意装过深沉,如今号这么一嗓子,反而比刚刚王荀他们安抚了半天还管用。
也只是管用了一小会儿而已。
「这位小爷不要仗着有功夫就想吓我们!」
「就是!王大人也没说什么呢!你算哪颗葱?」
所有人都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年轻女子,因为他们知道,我正处在暴怒的状态当中。
「本王算哪颗葱?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的刀上留下了她的一块头皮并一片头发,那女子杀鸡般的尖叫一声后就软在了那里。
结合了我的刀,她们又不傻,很快就猜出我是谁了。
别人可能会怜香惜玉,晋王不会。
于是,所有女眷都稍息立正站好,不哭不闹地由王荀领着分别去看一眼尸体。
对嘛,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要玩儿一哭二闹这一套?
我踹了一脚还跪在那儿装深沉的仵作,「滚去帮忙!」
「得令!」
仵作弹起来就飞奔而去,刮起了一阵臭风,熏得我更难受了。
果然,没一会儿,这群女眷又干呕又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一个个都面色青白嘴唇发抖。
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一脚踢在了王荀的屁股上,他一个趔趄就扑向了那堆蛆。
「哎呀,真是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王大人,你没事吧!」
我假惺惺地慰问道,实则内心早就乐开了花儿。
仵作给了我鼻塞加姜贴在了太阳穴,如今我好受多了。
王荀抖落了一地的蛆,恶心的众人瞬间离他有八丈远。
「本官无事,倒是忘了问,上次挨完罚后,王爷的蛋还好吧?」
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样难以启齿的话。
二十
王爷的蛋还好吧……
王爷的蛋……
王爷……
蛋……
众人经历了无比恶心的一幕后,又成功地被王荀的话给震慑出了一身正气。
什么鬼啊魂儿啊腐烂的尸体啊之类的,统统不存在的。
满脑子都是晋王跟蛋。
奈何我压根就不是个爷们儿,对于男性的尊严,晋王无所畏惧。
「本王的蛋好着呢!就不劳烦王大人操心了。」
说着,我又瞄了一眼他的腿间,想起来我那群狐朋狗友的话来后,嗤笑一声,「反正比你的大!」
王荀的表情都差点绷不住了,众女眷疯狂地捂住耳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家属好吗?为什么要来听两个男人比蛋?还有未出阁的女儿家在呢大人们!
「哦?那便恭喜晋王蛋大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地往外挤出了这句话。
我斜睨他一眼,「还是赶紧办正事儿吧,没看还有这么多女儿家在吗?王大人,脸皮再厚,也得分分场合!还有,你别靠近我们,你头发里还有蛆在蠕动,谢谢。」
「那真是多亏王爷提醒了!」
王荀脸色铁青,背过身去再也不肯理我。
我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
叶程傅憋着笑,一个个给女眷们做了登记,有我坐镇,混乱的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们觉得我跟王荀两个,一个脾气不好,一个脑子不好,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当下,便老老实实地认领了身份后,又详细地描述了被害者近日以来的活动轨迹。
这六个人年龄不一,家境也各不一样,唯有一点相似之处,那就是全都是外貌不俗的读书人。
而且这六个人生前完全不认识,去的地方也各不相同,这就给破案带来了很大难度。
因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捕快们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由于这六人生前都与人那啥过,所以,王荀让他们第一时间先去秦楼楚馆做下排查。
把家属送回去后,王荀一脸郁卒相的看着我龇牙咧嘴伸着舌头对他「略略略」。
众人憋着笑,偶尔有发出「嗤嗤」声的,被王荀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觉得,我是他为官生涯中最大的绊脚石。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只听屋里面进行二次验尸的仵作兴奋地大喊起来:「王爷,大人,有新的发现了!」
我们几人快速地冲了过去,只见他手里攥着一把头发,另一手把其中一名受害者的后脑勺露了出来,还没完全腐烂的头皮上文着蛇一样的纹路,不过却有些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意思?是蛇?还是龙?」
我有些不解,毕竟从没看过办案现场,好奇心旺盛。
「回禀蛋王爷,龙形是天子,普通老百姓是不敢纹的,这看起来更像是带了翅膀的蛇,其余几人的头皮上也有这样的纹身,似乎是一样的图案。」
有风吹过,空气中除了尸臭以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仵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再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您看我这跪的姿势标准不标准?
二十一
仵作被我绑起来吊在了残破的房梁上,一边打着转地晃一边求饶,我嫌他烦人,干脆又把袜子脱下来塞进了他的嘴里。
因着有了新的线索,所有人都开始分头去找寻跟这个文身有关的人,又怕打草惊蛇,只能暗地里进行。
叶程傅似是不忍,他磨叽了半天,终于吭哧出一句:「王爷,这位仵作,咱们还有用处,不如让他戴罪立功?这么吊着,怕是不妥。」
我见他面容俊雅,实在是不像是师爷的样子,倒是比我更像小白脸,反正比王荀看起来顺眼多了,说话的语气也和软,便没有训斥他。
「今儿先饶你一命!」
我刀一挥,仵作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整个人像船一样前后滑动,毕竟手脚都在脑后绑着动弹不得。
「谢王爷饶命,谢王爷饶命!」
有人给他松了绑,仵作飞一般逃了出去,头不晕眼不花,走路一点儿都不瘸,看来还是吊的时间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