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进宫那年,只有14岁”为题写一篇小说?

「我在想,」八皇子轻和的声音在我耳边顿了一下,「你一直不愿被困在宫里,如果现在我把你放走了,会怎么样?」

我从未想过这个,此时这种可能性突然闯进我的脑海,我懵了片刻,也开始设想:如果八皇子把我放走了,他可以装作压根儿没见到过我,只当我是被狼叼走了,可是这样的话,他怎么找到小玉的呢?小玉回去以后会不会被下令打死?

还有,如果我走了,元家就再没有女儿能送进宫当皇后了,太子要怎么办?卢思思会不会被气死?王贵妃会争后位吗?元家和王家会不会因此大动干戈、头破血流?

八皇子说过,后位空悬,朝廷就会动荡,百姓就要遭殃。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八皇子道:「若我将放你走了,世道险恶,没有父兄的照拂,你能去哪里呢?」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边,我心中一怔,低声道:「原来你想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想的都是天下大事。」

耳边八皇子轻笑一声:「天下老二的事,当然也是大事。」

我听出他戏谑的意味,不知怎的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多了些许安心,他既然能说笑,就还没到他支撑不住的时候。

我也明白八皇子的意思,我和问灵不同,她有一身的本事,将来出宫不用依靠胡家也能谋生,我却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如今连头发都梳不好,便是此时八皇子愿意把我放走再费尽心思地善后,我也没办法一个人在宫外生存下去。

如果你能带我走,就好了。

这样想着,却无法说出口。他怜惜我,愿意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放我出宫,已是仁至义尽,可他是皇子,我是皇后,我怎能奢望他不顾廉耻地与我私奔呢?

何况,他虽对我好,也只是对我好而已,他的心意并不像我一样。

而我,此时能和他一起,往后也能看见他,就够了。

这样想着,我在八皇子的怀里又缩了缩,笃定地说了声:「我不走。」

「好,」八皇子顿了顿,又开了口,「那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

一阵沉默之后,八皇子又道:「你这随便亲人的习惯不好,尤其是对男子……」

「我没有,」我立即反驳他,「我只亲过爹爹、大哥哥和二哥哥,」又小声添了句,「还有你。」

「便是元将军和元大元二,你也不能随便亲的。」 八皇子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很认真。

「我知道,」我忙解释,「六岁以后我就不亲他们了。」

八皇子沉默片刻,又道:「往后也不能再亲别的男子……也不能再和别的男子同骑一马。」

「你说的我本来就都知道,」我听着忽然有些生气,「今日只是你性命危及时的权宜之计,若你这般看重女子守洁,就将我推下马,让我做个贞烈女鬼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八皇子顿了顿,却始终没说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晌才道,「你就当我失血糊涂,胡言乱语了吧。」

他这样说,我又生出心疼来,刚要开口询问他伤口的情况,突然一声「嗷呜——」从最近的山头传来,接着又是几声呼号在远远近近的山头上此起彼伏。

糟了,方才还想只当我是被狼叼走,如今狼真的来了。

我明显感受到八皇子的胳膊一紧,又听他厉声催起马来,小玉也像嗅到了危险,踢踏着马蹄飞快向前奔跑去。

身旁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的心怦怦跳着,不知道这附近到底有多少只狼,小玉跑得能不能快过他们。

八皇子将我紧紧护在怀里,低声说了句:「别怕。」

「我不怕。」我亦握紧了他持着缰绳的手,八皇子却把缰绳塞进了我的手里,道:「趁现在只有三两只,我尚能解决,你就一直往前跑,别回头。」

「不要!」我立即反手死死搂住了八皇子的腰,「我不怕狼,也不怕死,只怕你跳下去。」

八皇子一手策马,一手去拉我的胳膊:「阿瑶,你听话,能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了好。」

「若只有我活着,不如与你一起死了好。」

他本就受了伤,根本拉不开我拼尽全力箍紧他腰的胳膊,僵持间,耳旁「嗖」地飞过一箭,然后又是一箭,一箭接一箭,八皇子蓦地勒停小玉,我心中一松,惊喜地睁大眼睛,看不见黑夜里的前方,却已经听到了二哥哥的声音:「亏得小爷的耳力天下第一,五头狼,半头也别想跑……哎,还是跑了一头瘸的。」

说话间,二哥哥骑着小莲已经来到我们跟前,策马围着我们转了几圈,疑惑道:「你们这是什么姿势?」

我忙松开自己紧紧箍在八皇子腰间的手,八皇子忽然身子一重,像是泄去了所有的气力,眼看就要掉下马去,我忙侧身抱住他,二哥哥也伸手扶住,急切道:「你这伤口怎么在渗血呢!」

八皇子只能虚声道:「我骑不了马了……」后面的话却已经没有气力再说,二哥哥立即与我换了马,对我说了句「跟紧了!」,便扶八皇子骑着小玉匆匆往回赶去。

我骑着小莲紧跟在后头,这才注意到,二哥哥头上还别着半朵支离破碎的金山茶花,在月光下颠簸不已。

八皇子伤得很重,很重很重,重到陛下无心再进行后头几天的狩猎,匆匆带他回了宫。

二哥哥说小玉被人下了药,想让八皇子在狩猎时被它发疯摔死,八皇子在荒山里寻我时被刺杀,也是同一方的人干的,但是对方下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把柄。

我问是不是太子妃,二哥哥只说最好是,否则若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更是防不胜防。

这一场变故,皇后和皇子都受了伤,陛下龙颜大怒,要发落许多人,听说是八皇子病中求情,陛下才没有迁怒低阶的将士,保全了大部分的人。

八皇子一直在永宁宫由王贵妃照看着,我找尽机会去过几次,却都被王贵妃拦着,一面也没有见到,即便是尾随陛下过去,王贵妃也总能找出譬如八皇子要换药更衣之类的理由不让我进屋。

我不知道这是八皇子的意思,还是王贵妃的意思,总之一回到宫里,他又像之前一样,永永远远地避开我了。

直到中秋宫宴,八皇子也未能出席,我这一阵子沉闷了许久,到午后身体更加不舒服,原也不愿参加,可想着今年爹爹因京营事务繁重未去秋猎,若我推病不去宫宴,下次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了,只好强打精神过去。

歌舞礼乐,美味珍馐,我都没有兴趣,只远远瞧着坐在下首的爹爹,却看不清他的两鬓是否又多了白发。

陛下叫我别急,等歌舞演完,爹爹就会来敬酒。我便乖乖等着,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两杯酒。

可是小腹中突然疼痛难耐,像是有一只手在搅动着我的肠子,一会儿又在里头撕扯着我的肚皮。我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发起抖来。陛下发现了我的异样,二哥哥也忙冲上来看我,我喊着「肚子疼」,突然裙底一阵阵温热,伸手在椅子上摸到了黏糊湿润的东西,抬起来看,竟是殷红的血迹。

「我中毒了!」我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就要晕倒,二哥哥已经跳上桌,抽出宝刀,踢翻了所有的杯盏残羹,大喊:「抓刺客!抓刺客!」

无数的禁军侍卫涌入,大殿上乱作一团,陛下大喊太医,我看到爹爹和娘亲不顾一切地向我奔来,然后闭眼晕死了过去。

我再也不要见人了。

如今,整个宫里,整个朝廷,乃至整个京城,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天癸水至了。

那天我被救醒之后,娘亲与我说了好久的话,还留下陪我宿了一夜,第二日才喜忧参半地出宫了。

夏嬷嬷也来了一趟凤临宫,同我讲了许多道理,就连王贵妃也特意过来多关照了几句,诸如不可贪凉之类的话,只听得我又羞又烦。

最后,问灵也来了,支支吾吾一副臊得慌的样子,我一见就恼了:「这是天下女子都要经历的事情,你又是医女,如今表现成这副样子做什么?」

问灵道:「你说的对,原也没什么,只是元二大人请我来同你说这个时,脸上羞得像西红柿,竟叫我莫名其妙地也臊起来了。」又笑道,「你既然都说了这也没什么,怎么还把自己在凤临宫关了小半个月?」

我拧着帕子道:「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如今闹得叫全天下都知道了,总是难堪得很,只怕现在别人都拿我当笑话看。」

「如今宫里宫外确实都在谈论你这件事,但不是当笑话说的,」问灵四处张望了一遍,确定没有旁人之后,才道,「大家都在说,这宫里很快就会有新的嫡子了,不知到时候元家要怎么选择呢?」

「新的嫡子?」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新的嫡子要怎么得来,急切道,「不会有新的嫡子,我……我不生!」

问灵忙安慰我:「也没到非逼着你生的时候呢,说起来,若真的再来一个嫡子,不管是元家、王家还是太子府都得乱,这事儿终归是太复杂,不是你能想得清楚的事情,但只要你不情愿,想必陛下也不会强迫你,所以你也不用怕。」

我点点头,问灵这话不错,陛下有八个儿子,却一个小公主都没有,从小他待我都是父辈的慈爱之情,就算我进了宫以后也没什么不同,我稍稍安心,又听问灵道:「元二大人是说那日你痛得厉害,托我来给你看看,我想着院正都给你看过了,我还能看什么,大概只是叫我来陪你说说话吧。」又向阿珏道,「你比娘娘大了两岁,早该经历过这事,那日陛下和元二大人不懂就算了,怎么你也没提醒着点儿?」

阿珏委屈道:「那日夫人已经说过我了,可我虽早两年就来了,却从来也没疼过,当时娘娘疼成那样,我也慌了。」

问灵叹道:「这疼不疼的确实是各有各的命了,要不说女子活得艰难呢,你是皇后,可以好生养着,尚且会疼成这样,殊不知民间多少女子便是疼死也只能忍着,还要在凉水里洗一大家子的衣裳。」

听她这话,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痛苦不堪,怔怔道:「从前我只在书上读过『哀民生之多艰』,今日听了你的话,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个,关于你的事情,我曾和元二大人聊得不太愉快,」问灵顿了顿,又道,「他说只愿你在宫里好好的,在父兄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就最好了,可我觉得他说的不对,你是如今是皇后,是国母,有很多机会去做一些事情……」

阿珏不解道:「你是叫娘娘去争宠,也去生一个嫡子跟太子和八皇子争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问灵忙否认,「争不争宠,生不生嫡子,格局都太小了,皆只是手段而已,最后的目的在于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天下,如今娘娘既然身居高位,又能体恤民心,自然可以有所作为。」

我怔怔听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可又是一头雾水。问灵见我懵懂的样子,便道:「你也不必胡思乱想,大可先放之脑后,如今你还小,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理解我的话。」又向阿珏道,「好阿珏,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元二大人,免得他又来同我吵。」

阿珏笑道:「如今咱们二公子找你倒勤快得很。还记得早几个月,二公子第一回见完你,就跑来责问娘娘,说为什么只说你脾气古怪,没说你生得这般好看。」

「你不用取笑我,」问灵没有半点娇羞,「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我早立了誓,这辈子绝不嫁人,我才不会像你们一样被这座宫城困住一辈子……哎哟,娘娘,我不是说你被困在宫里不好,都天下老二了,还有啥不好的呢……」

正说着,外头忽报太子妃到了,问灵不愿招惹太子妃忙撤了,我也不乐意太子妃来,可上回没见她,太子就来我这难过了好一阵子,叫我如今我不想见她都不行。

见了礼,宫人奉完茶都退下后,太子妃就假惺惺开口了:「听说你这几天身上都好些了?」

我没半点好脸色:「都小半个月了,再不干净那就是病了。」

太子妃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你准备侍寝了吗?」

「我侍你个大头鬼!」我一下跳了起来,本来她害小玉发疯,害八皇子被刺,害我们被狼追,我就已经讨厌死她了,这会儿还来说我最烦的事情,我气恼至极,「卢思思,你想为太子固宠,就自己寻摸几个美貌女子等明年选秀送进来,别打我的主意!」

太子妃被我说得先有愠色,后头又笑了:「阿瑶啊阿瑶,你果真是半分头脑都没有。」

「我要是没有头脑,早被你欺负死了!」我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盘算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算计什么,都别往我身上扯,我跟你永远不是一路的!」

太子妃听完并不生气,反而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向我嘲笑道:「你不肯侍寝,难道是要为老八守贞吗?可真是痴人……」

话未说完,我的巴掌已经扇在了她脸上,太子妃错愕地看着我,我却比方才冷静多了:「你再攀扯八皇子一句,我定与太子从此势不两立。」

太子妃捂着脸站了起来:「元辛瑶你就是个疯子,你居然为了老八那个缩头乌龟打我?太子才是你的亲表哥,那老八算什么,给你当姘头他都没这个胆子!」

听她口出秽言我怒不可遏,一巴掌又扇了出去,太子妃哪里肯让我,撸起袖子那长长的指甲就向我招呼过来了,幸好我有阿珏拉着太子妃,才不致叫我像太子一样被抓,可阿珏也不敢对太子妃下狠手,只能眼看着我俩扭打在一起,拉一拉偏架,宋嬷嬷带人冲进来时,我的领口已经被太子妃撕坏了,太子妃的头发也全被我扯散了,宋嬷嬷惊叫着「姑奶奶」「老天爷」地拼命将我俩拉开了。

陛下到凤临宫的时候,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只觉得自己又闯了塌天大祸,认错的时候跪得比太子妃还快,陛下倒愣了一下,拉起我道:「你是皇后,今日是太子妃殴打婆母,你跪什么?」

我这么一想,便松了口气,站起身,却看到太子妃大惊失色的表情,忽然意识到「殴打婆母」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我虽不喜欢太子妃,可也知道太子对她情深不移,绝不能让陛下因此休弃了她,便立即又跪下道:「陛下,今日不赖太子妃,我们从前打闹惯了,今日才胡闹过了头,不值当陛下金口定罪,求陛下开恩,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有阿珏在,太子妃也没有伤到我。」

「父皇,儿媳知错了,」太子妃也磕头道,「只因儿媳与皇后娘娘交好多年,感情深厚,今日才竟忘了长幼尊卑,往后一定更加恭谨孝敬皇后娘娘,再不会这般没大没小了。」

陛下质疑道:「交好?朕怎么听说你们一见面就吵架?」

我生怕陛下要休弃太子妃,让太子伤心,已经急得落下泪来,求情道:「陛下,这宫里能不掩不藏地与我说几句真心话的,也就只有太子妃了,正因如此才会偶尔拌几句嘴,可即便是吵架,也是极难得的。」

太子妃也忙道:「儿媳不敢『愚孝』,自然要和皇后娘娘说真心话的,太子孝顺父皇,儿媳孝敬皇后娘娘,都是本分,但今日儿媳亦罪无可辩,任凭皇后娘娘发落。」说着就在背后直拉我的衣角。

我领悟到她的意思,忙站了起来,向陛下道:「陛下,我要罚太子妃禁足太子府一个月,行不行?」

「好了,你先把眼泪擦了,」陛下温和向我道,「你是皇后,自然想怎么罚太子妃都行。」又向太子妃道,「你要记得皇后今日的好,回去闭门思过,若有下次,太子也保不了你。」说完又唤宋嬷嬷,宋嬷嬷忙道:「陛下放心,这宫里宫外都是老人,不会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陛下听罢,又安慰了我几句,方走了。太子妃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在凤临宫更衣梳洗完毕后,神情复杂地看了我几眼,就回太子府闭门思过去了。

这么一场闹下来,我更加心烦意乱,不愿再在凤临宫待着了,想起这一阵子夏嬷嬷几次打发人催我去陪陪太皇太后,便决定去福梓宫看看。

太皇太后午睡未醒,我便坐在廊下一边看宫人搬盆菊,一边和夏嬷嬷说闲话,这时外头报了一声:「八殿下到。」院子里走进一个熟悉的玉色颀长身影来。

自从经历了那件极为尴尬的事情之后,不知为什么,我头一个不想见的人就是八皇子,此时便立即起身闪进了太皇太后的里间去。

夏嬷嬷跟了进来,我不敢吵醒太皇太后,只无声地摇了摇头,夏嬷嬷会意,便出去应付八皇子了。

我坐在窗下拧了半天帕子,一边觉得丢人不想见八皇子,一边又想着他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不知他的伤究竟养好了没有,踌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八皇子仍在厅中坐着,见了我便起身行礼,我回了礼,然后坐下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八皇子亦坐下回道:「听说太皇太后睡得沉,便想多等一会儿。」

我拧着帕子又问:「太皇太后又不认得你,为什么你还总来看她?」

八皇子道:「太奶奶虽然不认得我,可我也有二十多天没来了,如今身上已经大好,总要过来禀告一声,免得她挂心。」

我看了看八皇子仍显苍白的脸色:「你身上…果真大好了吗?」

「嗯。」八皇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仍不放心:「是院正说的,还是你自己觉得?」

八皇子轻笑道:「是院正说的,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我拧着眉朝他脸上看去:「可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大好呢?」

八皇子笑道:「你说的也对,各人的评判标准不同罢了,院正是从医学角度觉得我大好了,我自己感到精神了许多便也觉得是大好了,我母妃偏觉得我只有养得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才叫大好。」

我实在想象不出八皇子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样子,「扑哧」笑了一声,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若是脸上多些红润就更好了。」

八皇子跟着笑了一下,又问我:「你……身子好了吗?」

我一下烫了脸颊:「我有什么不好的,我好得很。」

八皇子转口道:「那日你双手磨得都是血泡,如今都长好了吗?」明明在问血泡,脸上却是可疑的绯色。

我摊开双手给八皇子看:「结的痂都掉了,还生了茧,二哥哥说这样往后再持缰绳就不那么疼了……小玉,还好吗?」

八皇子点了点头,夏嬷嬷在一旁听得笑了:「你们俩一会儿这个好不好,一会儿那个好不好,都把老奴听晕了,这个小玉又是谁?」

二哥哥早就交代过,只能说当日是他先寻到的我,不能提跟八皇子独处的事情,连阿珏都不能告诉,这时只好跟夏嬷嬷撒个赖:「我不告诉你。」

八皇子接道:「小玉是我的一匹马,因它性子极其温顺,当日在猎场父皇便让皇后娘娘骑它来着。」

夏嬷嬷道:「这可奇了,殿下去狩猎,不带匹威风凛凛的烈马,反倒带了匹性子极温顺的,这是为何?」

「才不是,嬷嬷,那小玉性子一点儿也不温顺……」我刚想解释,突然明白了夏嬷嬷言下之意,又烫了脸颊,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八皇子。

八皇子不急不慢道:「自然是元二求我带的,说到时让皇后娘娘骑小玉,他便将小莲给我骑。」

我不禁又想起二哥哥的那句「二锅锅」,夏嬷嬷笑了:「老奴随口一问,殿下能有这话回陛下就行。」

说着便听见动静,里头太皇太后睡醒了,我忙随夏嬷嬷进去服侍太皇太后起身,太皇太后瞧见我,突然变得很清醒:「阿瑶,你难得进宫来看太奶奶啦?」

我激动不已,忙坐在床沿上拉着太皇太后的手,确认道:「太奶奶,你喊我谁?」

太奶奶抬起手来抹我脸上的眼泪,道:「哎哟,傻孩子,怎么哭了,又被你姑母凶了吗?」

「没有,太奶奶,我是高兴的。」我立即服侍太皇太后更衣梳头,然后忙传八皇子进来,问太皇太后认不认得。

太皇太后嗔责道:「这孩子,竟考起我来了,这是我最帅的重孙子小八呀。」

八皇子亦惊喜不已,与我对看一眼,然后重重给太皇太后磕了个头:「小八给太奶奶请安了。」

太皇太后忙叫人去扶,拉着八皇子的手心疼道:「傻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让太奶奶瞧瞧,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贵妃又逼你熬夜读书了?唉,咱们又不考状元,这样逼你做什么,回头太奶奶替你说她,太奶奶这里还有几根老参,你先拿去补一补。」

八皇子笑道:「不要了,太奶奶自己留着吧,去年赏了我一根老参,只补得我直流鼻血。」

太奶奶拍着八皇子的手道:「你切几根参须煮水喝就好了,你年轻,整根煮自然是受不住的。」

八皇子点头称是,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了看八皇子,又看了看我,忽然目光落在了我的头发上,讶异道:「阿瑶,你怎么戴着这支凤钗呢?是你姑母给你的吗?太胡闹了,这钗可不能随便戴……」

夏嬷嬷忙道:「太皇太后,如今阿瑶小姐已经做了皇后,戴这钗并不僭越。」

「阿瑶做了皇后?」太皇太后呆了呆,又着急起来,「是小五做了皇帝吗?那我的大孙子呢?我的大孙子呢?」说着太皇太后更加躁动起来,只拉着每个人的手问:「我的大孙子呢?」

我见夏嬷嬷安抚不住太皇太后,忙让阿珏去乾熙宫找太皇太后的大孙子来,只管用飞的去,八皇子也忙差人去请太医。

等陛下和太医赶来,太皇太后已经闹完了,只木然地坐在那里不停念叨:「我的大孙子呢?」

陛下忙上前喊了声:「皇祖母!」

太皇太后抬起头用陌生的眼光看着陛下,我急道:「太奶奶,你快看看,是你大孙子来了呀!」

陛下又焦急又期待地盯着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却依然迟疑地看着陛下,忽然看见旁边站着的八皇子,好像才刚看见他一样,只高兴地招呼八皇子过来,拉着他的手道:「太子这么晚还来看皇祖母呀?皇祖母知道,你是最有孝心的,唉,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皇祖母这里有几根老参,你先拿去吃……」

陛下只怔在原地,八皇子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答应着,夏嬷嬷忙上前挡开一直被太皇太后拉着的八皇子,一边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太医来请平安脉了,咱们先让太医瞧瞧,天快黑了,叫太子先回去吧。」

「好,好,」太皇太后忙向八皇子和我道,「你先带阿瑗回去,把皇祖母的玻璃绣球灯拿着,仔细别摔着。」

「知道了,都知道了。」夏嬷嬷忙哄着把太皇太后扶去给太医诊脉。

旁人都在厅里等太医的诊脉结果,我见陛下坐在那里不说话,脸上有难过失落之意,便安慰道:「陛下别太伤心了,太奶奶便是糊涂的时候,也只一心想着陛下,记着陛下最孝敬她,没准儿过几天,太奶奶就能记得陛下了。」

陛下的目光仍在地面上落了一会儿,然后抬眼向我道:「阿瑶,你这个习惯不好,早该改口不能叫『太奶奶』了。」

第五节 遭人设计

我心中一凛,又如遇雷轰,从脖子一直红到了后耳根,却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八皇子,只低头道:「我知道了。」

忽听八皇子猛咳一阵,我看向他,只见八皇子苍白着脸用拳头抵着口鼻,却怎么也止不住咳。

陛下便向八皇子道:「你还病着,别在这里耽误着了,且回去养着吧,你的孝心太奶奶都明白,太奶奶说的老参回头父皇着人给你送去。」

「是,」八皇子终于忍住了不咳,站起身行礼告退,「父皇和皇后娘娘也别过于焦急,保重身体。」说罢便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又发了一回呆,陛下亦没有说话,一会儿太医出来了,只说没有大碍,但太皇太后今日的清醒只是意外,以后多半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糊涂着,又交代说陪太皇太后说话需小心,不可再刺激她。

陛下便向我道:「你一向不是个有心眼的,千万记得往后陪皇祖母说话,言语间仔细些。」

我低头称时,一旁夏嬷嬷笑道:「陛下放心,便是皇后娘娘年轻莽撞,老奴还一直在旁边呢。」

陛下也是从小被夏嬷嬷抱大的,对她一向尊重,这时便道:「嬷嬷辛苦了,这么些年也亏得有嬷嬷一直陪着皇祖母,本早该让嬷嬷出宫养老,只是皇祖母离不开嬷嬷才耽误了,朕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夏嬷嬷摆手笑道:「陛下严重了,老奴十几岁就跟着太皇太后,如今都一个甲子过去了,说太皇太后离不开老奴,其实老奴也离不开太皇太后,老奴只盼着自己能比太皇太后多活一天,能一直陪着她走到最后就够了。」

「嬷嬷别这么说,」我听着难过,又要掉下泪来,「嬷嬷和太皇太后一定都长命百岁,阿瑶会一直孝敬你们的。」

夏嬷嬷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眼泪,道:「皇后娘娘长大了,不是答应过,再也不在旁人跟前哭了吗?」

我忽想起八皇子的话,猛然刹住眼泪,看着夏嬷嬷,却不知道她如何得知这些。

夏嬷嬷又道:「太医虽不敢明说,可咱们也明白太皇太后的身子是越来越差,只盼皇后娘娘往后还是多来福梓宫陪伴太皇太后。」

「这是自然,」陛下向我道,「朕前朝事忙,你往后便多来陪一陪皇祖母,替朕尽一尽孝心吧。」

之后我便按陛下说的,还像从前一样常常往福梓宫跑,可太皇太后再也没有认出过我,好像那一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幸而太皇太后的情绪还一向稳定,没再出什么差错来。

可自从陛下纠正了我对太皇太后的称呼,我就莫名担忧起来,终日心事重重,这日正在弈星亭里闲敲棋子发着呆,二哥哥又提着食盒来找我,是北街买来的桂花糕,我兴致寥寥,只问他:「陛下早停了你的罚,你怎么又来给我送吃食?」

「做哥哥的疼妹妹,又不是因为陛下的罚,」二哥哥嘿嘿笑道,「不过若你没胃口,便让阿珏拿着和问灵吃去。」

阿珏道:「我偏不去,问灵一向不肯接受你的礼,你便来打我的主意。」

「好阿珏,你快去吧,」二哥哥硬是把食盒塞给了阿珏,道,「我和你家娘娘有悄悄话要说呢。」

阿珏无奈去了,二哥哥才坐下来,支支吾吾问我:「阿瑶……你愿意侍寝吗?」

这个问题我早已想过了无数遍,却没想到二哥哥会来问我,一时竟语塞了,又听二哥哥自责道:「是我们做哥哥的没用,那日立后的旨意传到家里,我跟大哥哥在书房,一个鬼转了一夜,一个呆坐了一宿,竟是一点回寰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我不忍道:「二哥哥别这么说,那时你刚被爹爹打了一屁股的伤,大哥哥也是从察州连夜奔回来的,还这样为我操心,我都明白的。」

二哥哥摇摇头,又道:「后头我见你在你宫里无忧无虑的,过得还不错,竟也渐渐以为你真能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了,中秋那晚在宫宴上闹了一场,我当初还怨你不懂事,害我跟着丢脸,后来才渐渐明白,你已经……大祸临头了!你知道,现在宫里宫外,都在谈论着关于『新的嫡子』的事儿……」

「我知道,」我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问灵先前同我说过了。」

二哥哥气道:「太子愚昧无能,那帮老家伙放着那么好的八皇子不要,非想着叫你再生出一个嫡子来,再好好教成一个新的贤德圣明的储君,一帮老糊涂!」

我问道:「这些话儿又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你怎么今日同我来说这些?」

「因为今天陛下把爹爹召进宫了!」二哥哥急道,「谁都知道我和八皇子要好,原先他们谈话,我都要避开的,今日陛下特意叫我留下听着,我就明白,他是要借我去试探一下八皇子的反应。」

「那八皇子怎么说?」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二哥哥更气了:「这个懦夫,居然说若元家要扶持你生的嫡子,他和王家就不争了,只要求让王大学士做你孩子的老师,说王家素来是文官之首,祖上已经出了三位帝师,他舅舅亦是二十三岁就点了探花,若由元家教武,王家授文,你的孩子一定可以成为文可治世守成、武能开疆拓土的一代明君。」

我呆呆听着,只觉得心头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又像头顶糟了炸雷,越听越觉得魂魄失守,最后直直地滑落到桌下,晕了过去。

好在二哥哥懂得顾晓大局,我晕厥之事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匆匆把问灵叫来将我救醒,然后扶回凤临宫安置。

屏退旁人后,二哥哥的眉毛已经皱上了天:「阿瑶,我知道你在伤心什么,可八皇子也有他的无奈和掣肘,如今他能说不和你争,可见他心里头仍然是对你好的,你可不要因此就心灰意冷,走上绝路。」

我头脑昏昏,仍是懵得说不出话,一旁问灵握着我的手向二哥哥道:「娘娘如今手脚都还冰凉着,定是伤透了心,哪是你笨口拙舌安慰几句就能开解的,你倒不如把八皇子叫来同娘娘说。」

二哥哥忙道:「这可不行,你怎么和阿瑶一样,简直异想天开。」说着二哥哥坐在椅子上向我恳切道,「阿瑶,你听哥哥说,不管你侍不侍寝,生不生嫡子,都不要再想着八皇子了,你是皇后,他是皇子,差着辈分呢,就像你不能跟爹爹好一样,你也永远不可能跟八皇子好的,这一点八皇子想得很明白,可是你却糊涂了。」

问灵听了很不乐意:「你这话好没道理,若是娘娘不能跟庶子好,那陛下又凭什么娶了自己的侄女儿?既然陛下可以先娶姑母,再娶侄女儿,娘娘就能先嫁爹爹,再嫁儿子。」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直接把二哥哥听怔了,把我也听怔了,旁边的阿珏也怔着说不出话,一会儿二哥哥跳了起来,央求道:「胡大小姐,你可别在阿瑶跟前说这些歪话了,知道你是古今第一奇女子,可是阿瑶还小,又是个死心眼儿的,再被你三言两语带跑偏儿了,在这深宫大内里要怎么活下去。」

「我说歪话?」问灵哼了一声,「我从前还听说你是京城第一歪,结果见了真人才知道,你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学究还要古板,无趣得很!」

二哥哥急了:「你说我古板无趣?我一个大男人无家无室的在外头想怎么胡闹都行,可是阿瑶她一个人在宫里,又有那么多双眼盯着,但凡出半点差错,整个元家都要完蛋!」

问灵半点不饶二哥哥:「你们家的前程是你祖上、你爹爹还有你大哥哥在沙场上拼回来的,以后你也会去拼,元大将军府的一砖一瓦、一刀一枪,都是铮铮男儿的血肉铸成,凭什么会因为出了个胡闹任性的女儿就毁于一旦呢?」

二哥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被这番又驳又夸的言论堵得说不出话,我终于开了口:「二哥哥不是怕元家毁于一旦,我能明白,他只是怕我一个人万劫不复的时候,爹娘和哥哥们保不住我。」

问灵忙又拉住我道:「傻妹妹,虽然我方才说得极端,可你千万别一个人万劫不复,若是那八皇子肯为你义无反顾,你再怎么万劫不复都行,但若他不肯,你就别傻了。」

我明白问灵的意思,便淡淡笑了:「我也只是说如果,两个好端端的活人,凭什么就要义无反顾和万劫不复呢?」

二哥哥听罢向问灵疑惑道:「她这话,是想明白了,还是没想明白?」

一旁阿珏终于不忍开了口:「八殿下一向对娘娘态度决绝,意志坚定,娘娘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今日只是听到八殿下默认了娘娘侍寝的事,还是会觉得伤心罢了。」

二哥哥和问灵都沉默了,我不愿再溺在这氛围里,三言两语把他们赶走,便独自歇下了,然后静静等待着自己大祸临头的那一天。

没想到,先等来的却是已经在太子府关足一个月禁闭的太子妃。宫人禀报太子妃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感,好像心死了以后,连讨厌人的情绪也不见了。

太子妃却说,她要带我出宫,放我走。

我冷静地看着她,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道:「你放心,我不是害你,也不是好心帮你,只是为了太子和我自己罢了,难不成真让你去侍寝,生出个新的嫡子来?那样的话,这京城里还有我们什么事儿?」

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信了太子妃的话,生出新的希望来,与她商定好,我便在凤临宫装病不见人,由她悄悄把我带走,等外头发现我并没有在里头养病,我早该跑远了。

计划出宫的前一天,我在福梓宫陪了太皇太后和夏嬷嬷很久,心底仍抱着些隐约的希望,可终究是再也没有见到八皇子最后一面。

太子妃依诺来接我的时候,却把阿珏拦下了,皱眉道:「两个人动静太大,阿珏需先留下作掩护,回头再想办法出去。」

我迟疑了,拉住阿珏不肯松手,阿珏却将我推上了马车:「娘娘先去,我一身的功夫,天一黑我就能偷跑出去找娘娘了。」

马车上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太子妃,只见她不时掀起帘子去瞧马车到了什么地方,我开口问道:「咱们去哪里呢?」

太子妃撂下帘子笑了:「你终于想起了问这个问题了?」

我又问了一遍:「咱们去哪里?」

太子妃没有直面回我,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天擦黑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了车眼前是一个简陋的破庙,外周却围了一圈精壮的随从。

太子妃把我带进庙里,我才发现这破庙已经少了半个屋顶,凉风嗖嗖地穿来穿去。我问道:「今晚要在这里歇脚吗?也是,咱们这样的总不好去客栈驿馆。」

太子妃没有理我的话,只叫我坐下,丫头送了两个干净蒲团进来,我便挨着太子妃坐下了,屋顶漏风有些冷,便往她身边又缩了缩。

太子妃只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什么,我又累又饿,却不敢开口要东西吃,怕太子妃没有预备着显得她不贴心,只好靠在她的胳膊上闭眼打起了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是被勒醒的,是太子妃的胳膊紧紧勒着我的脖子,在我脸颊上还有个冰凉尖锐的东西。

我难受又迷茫,努力匀着气:「卢思思,你是疯了吗?」

太子妃仍不理我,只高声喊道:「再不出来,我就划破你小情人的脸!」

屋顶又是一阵凉风,八皇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跟前。我这才意识到,太子妃居然在挟持我威胁八皇子。

又听太子妃笑道:「这么多人手我筹备了三日,就知道你肯定要追来,却不知道你仓促之间带来了几个人?」

八皇子冷冷地盯着太子妃手中抵在我脸上的玉钗,没有说话。我仍不肯相信太子妃要害我,着急道:「卢思思,你别闹了,咱们才是一伙儿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太子妃只紧紧勒住我的脖子:「谁跟你是一伙儿的,你要生嫡子跟太子争皇位,这个老八更是争了这么多年,今天你们俩都得死!」说着大喊了一声,「动手!」

外头立即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来,我被勒得越发喘不过气,只听八皇子冷冷道:「若你真的杀了阿瑶,难道五哥不会恨你吗?」

太子妃一怔,手臂微微松弛,我稍微喘了口气,只见八皇子手指轻弹,太子妃立即手臂一震,像是被暗器打中吃痛松了胳膊,我立即蹲了下去,却被八皇子拦腰抱起又从破漏的屋顶飞了出去。

八皇子抱着我一路飞奔只求脱身,后头不断有人追上来,又不断被别的人阻拦回去,我几次都感到已经有刀刃削落了我的发丝。

很快八皇子把我带到了一辆马车跟前,将我塞了进去,便驾车一路疾驰,远离这危险之地。

经历了这一场凶险至极,我心悸未定,仍沉浸在被太子妃背叛的情绪中,我知道自从强迫八皇子成婚失败后,太子妃就一直想要了八皇子的命,可我不敢相信,她居然也想杀了我……我们不是亲人吗?

她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带我去吃炙羊肉,也会在无助的时候扯着我的衣角求我帮忙……我们不是亲人吗?

为什么?为了那个皇位,为了不让我生嫡子,她就要杀了我?

若我真的死了,难道卢思思她不会觉得难过吗?

我怔怔想着,眼泪已经簌簌落了下来。这时,隔了层帘子外头又传来八皇子的几声咳嗽,我心头一紧,顾不得再难过,忙掀开帘子去看八皇子:「你的伤养好了吗?」

「外头凉,你先进去吧。」

八皇子止住咳嗽,伸手来拉帘子,我仍固执地把脑袋留在外面:「不该是你来救我,我二哥哥呢?」

八皇子道:「太子妃要设计你,自然是要趁子修在父皇跟前脱不开身的时候。你走之后阿珏终于反应过来事情不妥,去找胡医女商量,最后寻到了我跟前……便是她们不找我,太子妃也总有办法叫我知晓,只要我知道了,便肯定是要来这一趟的。」

「只要我知道了,便肯定是要来这一趟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更加疑惑了:「为什么你有时候躲着我,有时候又对我这样好?」

月光下八皇子并没有看我的脸,眼睛仍是朝着前方的路:「大概我像你一样,也是个傻的。」顿了顿,又道,「政治、权力、皇位的争夺远比你想象的凶险,此事之后,你不应该再轻信任何人了。」

想到太子妃,我抿住嘴不愿再说下去,八皇子又道:「进去吧,夜深了,外头凉。」

我缩回了脑袋,在车厢里躺了下来,从始至终,也没有问八皇子要带我去哪里。不管是回宫,还是继续出逃,只要是他在驾车,好像哪里都可以。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外头的喝马声却变了,并不是八皇子的声音,我一掀帘子探出脑袋:「太子哥哥?」

太子忙道:「哎哟,阿瑶,你进去坐稳了,我这马赶得不好,别把你摔出去。」

我四处张望讶异道:「你怎么在这里?八皇子呢?」

太子叹道:「哥哥知道你不肯侍寝,想逃出去,八弟虽有心帮忙,可终究不如咱俩亲近,孤男寡女的上路总不太好,便由他把你带到这交给我,再由我送你走。」

我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八皇子出事了就行,又听太子问我道:「咱们去哪儿呢?去北边找元大吗?」

我想想便否定了这个提议:「等我露了陷儿,陛下肯定第一个想到我去找大哥哥了,咱们这样去岂不是连累了大哥哥?」

太子道:「你说的对,那咱们就朝西走,我把你送到三嫂嫂那儿去,你小时候她就最喜欢你,总说你像个瓷娃娃,她肯定乐意帮你。」

想起雍王妃,我点了点头,又担忧起来:「可是你认识去雍地的路吗?我是一点儿都不认识。」

「一路向西就是了,总能走到的,」太子很自信,「天就快亮了,等路上渐渐有了人,咱们俩可以一路问着过去。」

「只有咱们俩吗?」我更加担心起来。

太子尴尬道:「你知道的,思思不喜欢你,我担心人多反而露了馅儿,回头让思思去父皇跟前告你的状去,只好一个人来帮你,幸好她今日不在府,我下午接到八弟的消息,就和府上说我去八弟的庄子上打猎几天,然后便偷偷出城等着了。」

我小心问道:「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卢思思今天做什么去了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太子很不耐烦,「不过又是想寻摸哪家的姑娘小姐,栽朵烂桃花给八弟,我早就懒得去管了。」

一边说着,一边路上确实渐渐有了零星的行人,太子成功问到了路,顺利走了下去。我探着脑袋不停与太子说着话,凭借他亦非常有限的生活经验和地理知识去商量在哪里歇脚,吃饭,换马。

走了半天,太阳已经很高了,行人却渐少,到了一座城门,门洞高大,有层层重兵把守着,竟无一人进出,只有我们一辆小马车颤颤巍巍地缓缓停在城门前。

我仰起头,看到城门之上写着「上京」两个大字,便愣住了,又听太子喃喃念了声「父皇,」我再往上看去,只见高高的城门之上,墙垛间是陛下寒气凝绝的脸,再无半点往日的慈爱之意。

我们又回到了京城?

脑海里浮现这个疑问的时候,太子也惊惑出声:「为什么我们又回到了京城?父皇怎么在这里……他会打死我们吗?」

我看见陛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愠怒和阴沉,大祸临头的预感使我头皮发紧,心头乱跳,好像有一张细密如织的网从天而降,将太子与我紧紧缠裹起来。

太子咬牙道:「阿瑶,你躲进去,不管什么罪名哥哥担着……」

「不行,」我稳住心绪,清醒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罪名并不是太子一个人能够承受的,又见那城门虽布满了卫兵,却是大开大敞着的,心念转动,便道:「太子哥哥,你听我的,咱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你只管把车直接驾回宫,我是天下老二,你是储君,除非陛下亲自下来,否则谁也不敢拦咱们。」

太子没有迟疑,道:「阿瑶,我听你的。」便呵马向前赶去。

我悬着一颗心,马车抖抖索索地从层层重兵中穿过了城门洞,两旁的卫兵只静穆地站着,并无一人上前阻拦。

顺利进了城,就看到从城门到皇宫的主干道已经被肃清了,路两边依然是重兵把守着,亦无人阻拦,我一张张脸看过去,却寻不见二哥哥。

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成功进了宫门,我便向太子道:「太子哥哥,这一趟咱们去了哪里,要干什么,都不能跟别人说,若是旁人问起,你就说我给你下了懿旨,不许你说,天机不可泄露,若是陛下问你,你只管叫他来问我,我有法子应对。」

太子犹疑道:「你有什么法子应付?」

「你放心,我有我的法子。」我想了想又道,「此事你更不能和卢思思说,你知道,她与我有仇,若被她捅到御前,一定会害死我。太子哥哥,咱们俩都不是机灵的,但若只想着做好这一件事,那就一定能做好,对不对?」

太子忙道:「阿瑶,你放心,今天的事我谁都不说,便是被父皇打死,我也不会说。」

我亦重重点头:「太子哥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陛下打死你,除非他先把我打死了。」

太子又气道:「都赖我,简直是不识路的臭瞎子,绕了大半圈居然又让我绕回了京城。」

「不赖你,太子哥哥,咱俩都被人耍了,」此时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咱们遇到的指路的行人,都是坏人派来害你和我的,故意把我们引回了京城。」

太子惊怒道:「是谁要陷害咱们?」

我抿住唇,没有讲出自己想到的人,在与他亲口对峙之前,我绝不愿说出他的名字。

接下来便是一路沉默着直到凤临宫,我下了马车,又向太子叮嘱道:「太子哥哥,你就像方才一样,只管把车驾回太子府,若有人拦你,你就骂他,说只要没有陛下的圣旨,你都不用听,你明白吗?」

太子犹豫问道:「若是父皇下了圣旨呢?」

此时我已经冷静了许多,安慰太子道:「你放心,陛下暂时不会亲下圣旨的,若要动当朝皇后和太子,这事儿太大了,不是片刻之内就能下的决心,你回去后便安安稳稳地待着,等陛下最后的决定吧。还有,记得把卢思思看紧了,也别叫她出门,免得被我们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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