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把病娇睡了”为开头,写一篇小说?
我把病娇睡了。
起初是我主动,实在是被美色所诱,抱着皇帝谢琛搂搂啃啃。
后来他欺压上来,任我是哭还是喊,都不放我走。
到最后我嗓子都哑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实在不该招惹谢琛。
——我穿越成了自己小说里的人物……连炮灰都算不上,NPC一个,名叫展羽霁,在我这本《大齐风华》里,笔墨不超过三章,描写不超过两百个字。
而这位谢琛,是我小说的主人公——狂炫酷霸拽的起点文逆袭大男主,我在文中给他开了无数金手指,令他在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仅用十年就从锒铛入狱的罪臣之子登临帝位。
而现在时间线是文章末期,男主的势力差不多构建完毕,但出了点小状况,他设计截杀大将周冲时,被流矢射中,落入河中。
这在文里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为了剧情紧凑情节波折,我当时脑子一抽,让昏迷的男主被不长眼的长平侯府小世子抢回府里。
要命的是,这位小世子硬要男主当他的男宠。
谢琛在我笔下是个脾气不好但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的货色,他周旋良久,等到手下找来,就直接将长平侯府屠了个满门。
当时我的评论区下面全是读者在嚎——「好爽!」「特么的这才是真·爽文啊!」「就该杀他丫的,也太侮辱人了」单章评论首次过千,我身为作者亲妈笑得美滋滋。
而现在,当我听到侯爷喊我「羽霁」时,我只恨我为什么要手贱写这本破文!02我想,我还能抢救一下。
只要男主还没出现,我就绝不往那条河边凑!「世子,那个关在柴房的男宠……该如何处置?
」我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论如何从小说后期已成长为大佬的男主手下活过三章?
我想哭。
我为什么不把男主写得弱一点呢?
我脑内千回百转,思考了上百种方法,终于还是哭丧着脸道:「带我去见他。
」我打了个寒颤,又嘱咐道:「……嘴上把门,对他尊敬点,别再叫他男宠了。
」03第一次见到自己笔下的人物实体化,我心里「卧槽」了一句。
不愧是我写的男主,端方君子,温润矜雅,即便肩膀受了重伤,也不减风华半分。
谢琛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看着我:「见过世子。
不知世子意欲何为?
」其实说起来,小世子也没做啥——只是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关人一顿不给吃的,美其名曰「磨磨锐气」,是炮灰脑残NPC的通常套路。
写这段是为了跟之后的打脸形成鲜明对照。
「赤水交战,江城府尹下令,有异常情况及时上报。
重赏之下必有冤案,最近不少外地人无辜被冤枉成叛军,悬尸于城墙之上。
我担心公子被人发现,不得已将公子藏于此处,公子的伤可还要紧?
我已经派人去找我姑姑,她懂医术,一会儿便能为公子处理伤口。
」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为自己编好了一个剧本。
不愧是我!写过五本朝堂升级流爽文的勤劳码字工!「世子就不怕我真的是叛军?
」谢琛不动声色地笑。
他肩上是贯穿伤,已经被他自己简单处理过了,但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又被关在柴房昏了一上午,如此体力不支、情形不明的状况下他仍能镇定自若……不愧是我笔下人气最高的男主!「公子说笑了,你未披铠甲未执兵锐,手无寸铁,怎么会是叛军呢?
」我说道。
算是给双方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只求能尽快送走这尊大佛,别把自己的命给送了就行。
04其实也不是不能杀了男主。
毕竟我给男主的设定,是智力值MAX,武力值中等,多找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压也能压得死他。
但我舍不得。
毕竟是陪伴了我两年的亲儿子,我心里默念:大佬思考别过脑,我好你好大家好。
「伤得不轻呀。
」展羽霁的小姑是个久居江南的女子,一口吴音软语,替他包扎处理,「痛得话就说一下。
」谢琛除去额角出了细汗,神色依旧如常,温和笑道:「没事,展姑娘不用顾忌我。
」我沉迷于男主的美色,后知后觉品出这话的意思。
我从头到尾都没提「展」家,谢琛却直呼展羽霁姑姑为「展姑娘」,很明显他知道这是哪儿!不过这也不难推导,赤水下游的江城,侯府就也这么一家。
但我没想到谢琛的记性能好到这个程度——我的设定里,江城从来不是主要交战区,而长平侯府更是没什么实权的破落家族,作为统筹大局的男主,根本不需要记这些东西的!他最多也就扫了眼情报。
那那那那他知道,展羽霁这个小世子,好男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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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小姑走后,就我和谢琛在房里。
我方了,很方。
谢琛靠在我侧房的软塌上,侧脸在灯火下犹如玉雕,赤裸的上身白皙劲瘦,软塌较短,他的长腿只能半屈,对一个伤患来说体验肯定不会太好。
可从他面上看不出分毫。
他彬彬有礼地对我说:「多谢世子相救。
近来城中氛围很紧张吗?
」「那是当然,仗都打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愁眉不展。
他安抚般笑道:「想必快了。
江城不会被波及的,放心。
」我不敢和这尊大佬单独呆太久,尽管严格来说,我是他的作者爸爸。
我把放在一旁的长袍递给他,斟酌道:「那公子好好休息。
」我正准备离去,听到谢琛悠悠问我:「世子似是对我避之不及,也没有过多亲近之举,是敏之入不了世子法眼吗?
」敏之是谢琛的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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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三秒,才懂谢琛的意思。
他娘的果然是听说过「长平侯府世子好男色有一堆男宠」的传闻,见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在这试探+调戏我呢。
我果断关上门,夺路而逃。
身后一声隐约轻笑,苏得人头皮发麻。
气死了,爸爸没有你这么叛逆的儿子!06气虽气,我还是要操心男主的伤情。
他接下来有场攻入皇城的硬仗要打,在原文里,神医林征虽然医好了男主,但春季潮湿,谢琛还是留下了病根——反正是文章结尾,我一笔带过了。
读者不知道,我却清楚,谢琛之后每到梅雨季节,肩膀的旧伤都要痛上几个月。
我板着脸:「公子多加注意,箭伤不是说笑的。
」谢琛把玩着我送来的药,唇边噙着抹笑:「劳烦世子关心。
」谢琛在府上养了三天,就告辞离去。
离去前,他低下头,在我耳边道:「多谢世子隐而未报,日后再见,琛必有重谢。
」我以一个老父亲的心态想:儿砸,做父母的不需要报答。
07展羽霁养了三个男宠,风姿各异,性格迥然。
但都有一个特点。
脸美。
我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就宅在府上,看看美人磕磕颜,偶尔听小厮聊八卦。
他们说,叛军赤水大捷之后又一路东进,快要打到皇城望都了。
又过了两个月,望都被攻下,昏庸无道的皇帝人头落地。
百官皆降,簇拥着谢琛坐上皇位。
展羽霁他爹摸了摸我狗头,说道:「儿子啊,这世道变得太快了,还好我们不待在望都,天高皇帝远的,当个土地主多舒服。
」我感叹刚当别人爸爸没几次,就成了儿子。
虽然我还是觉得不怎么真切,毕竟严格来说,这些人都是我创造出来的纸片人,这个世界是我构想出的世界。
但眼前这老头子还是挺真实的,于是我咧了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心想如果这么有闲有钱度完一辈子,倒也不错。
可惜这老头儿嘴巴开了光。
他说完这句话第二天,望都就来了一道圣旨。
新皇点名道姓,让长平侯府小世子速来望都,进宫面圣。
我愁眉不展,拍了拍惊恐不定的老侯爷肩膀,心说,我也没给您老设定个乌鸦嘴啊。
我就这么被叫去望都了。
有个男宠哭兮兮地抱我大腿,非要跟我走——说小世子不在,老侯爷八成要赶他们出府。
我最见不得美人落泪,干脆把他们三个都捎了过去。
我还制作了一副麻将,四个人刚好凑个整。
他们对新奇的牌局很感兴趣,一路上都聚在马车里打麻将,我乐呵呵地给他们喂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他们的。
心下却有些愁:谢琛叫我过去,到底是做啥呢?
我一时片刻竟揣摩不透儿子的想法了。
作为老父亲,十分发愁。
马车摇摇晃晃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
前来接见的是个太监,从他嘴角硕大的美人痣,我认出这是我笔下人气很高的魏公公。
——这货有一颗月老心,喜欢给男主物色美人,燕环肥瘦,都得先经过他老人家的眼。
男主设定是个黑心芝麻汤圆,但家族破灭前,也是个世家公子。
要不是为了复仇,他性格称得上温润淡然,于男欢女爱上,兴趣值基本为0。
但起点那群老色批们,又非得让男主收后宫……为了不崩人设,我只得设计了魏公公这么个角色。
唯一目的就是网罗来各色美人,苦口婆心地说「陛下您该纳妃」了。
我和魏公公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这位肥圆成球的胖公公,非得揽这种出来接人的累活干啥。
中秋还未到,秋老虎恼人得很,您看您这满头大汗的。
魏公公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对我道:「世子爷,您这边请——」他带我去了一座宅邸,说是谢琛暂赐我住下的。
「世子爷救了陛下,可谓是从龙之功呀,陛下为人重情重义,必定会有重赏的。
」魏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咱家再给您拨几个奴才伺候着,您就安心等陛下的赏赐吧!」下人们高兴地不行,等魏公公走后,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记得,这是一处凶宅。
08我瞪着府邸上发旧的匾额出神,对站在我旁边敷粉的某位男宠发愁:「你说,他把谢家的旧宅给我住,葫芦里卖啥药?
」大齐背景类似魏晋,男子化妆不足为奇。
可这宣平之,实在是太爱惜自己的容貌了,对这些化妆品了解得比小世子的丫鬟都多。
再加上这位兄台略娘,我总是在心里叫他Tony老师。
「哎呀,这说明新皇器重世子爷嘛~您看,除了老旧的匾额未动,这里都修缮一新了,一点也看不出来荒废了快十年的样子。
」宣平之翘着兰花指说道,「谢家的老宅子,可是陛下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除了您,这京城里谁有这份殊荣?
」我却越过匾额,看到那深黑的房梁。
谢琛的母亲就是在这根房梁上吊死的——在谢家被抄家的那晚。
在房梁上晃动的惨白色身影,是谢琛见到他母亲的最后一面。
把主角的背景写惨点,来个先抑后扬,好让读者更有打脸升级的爽快感是一回事。
亲自深入其中,见到真实的现场,又是一回事。
我仿佛看到了十二岁的谢琛,在哭泣中无能为力被拖走的样子。
不知怎的,我心脏有点疼,针戳了似的。
我拍了拍宣平之的肩膀,说道:「你脚下当年说不定就摆了具谢家仆人的尸体。
」宣平之「哎呀」一声跳开,差点扭伤脚,被我轻轻揽住了腰。
「小心。
」我扶稳他。
他红着脸:「谢世子爷。
」然后使劲往我身上蹭。
我:「……」这几个月来,三个人或试探或有意,总是往我眼前凑。
我敬谢不敏。
俩大老爷们,我有的你也有,硬梆梆的,哪里有软妹子抱起来舒服?
我斟酌道:「平之,等这边接完赏,安定下来,我就给你们三个每人一笔银两和一处地契,你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吧。
」宣平之哭丧着脸:「平之只想一辈子伺候世子爷。
」他娘是青楼女子,他也无一技傍身,留在侯府当个男宠,是最好的选择。
自力更生对另两位来说比较简单,对他来说还挺难。
于是我让步道,「你如果实在不想走,也随你意,反正侯府多养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他这才哭哭啼啼地走远,估计是跑去和另外两位控诉了。
我抬头望天,发愁地想:「可是剩下两位都是被强抢来的,恨不得早点逃脱,你去倒苦水,他俩得像看傻子一样看你。
」我想还是要介绍一下,小世子这三个除了脸俊外风姿各异的男宠。
我按照身高给他们排了个序。
一号估摸着有190cm+,是个武林中人,真名不详,只知道姓娄,因为额角有块月牙形刀疤,小世子就唤他娄月。
宽肩窄腰大长腿,搁现在很有做模特的潜质,随身揣着把弯银刀,反正我有点怵这位兄台。
毕竟当初小世子是从衙门里带他回来的——娄月牵扯进了一桩杀人案。
纨绔世子爷当天衙门一日游,看到娄月样貌,就心痒痒地把人给要来了。
杀人犯也敢上,我只能说展羽霁你是个人物。
cm肯定是有的,名为秦臻远。
书香门第出身,但家道中落,在钱庄帮忙算账,筹备科举考试时,被前去换银两的展羽霁瞧上了。
这人有点文人特有的清冷孤傲,眉眼又冷然,估计很合展羽霁的胃口。
就是我瞅着这比我还高五六厘米的身高差,心里嘀咕。
这秦臻远不像娄月,娄月有点无所谓的吊儿郎当和痞气,秦臻远却明显是受不得欺辱的那种性格。
于是我第一次对这位世子爷的属性,产生了怀疑。
三号就是这位Tony老师宣平之了,175cm。
还是有人比我矮的。
果不其然,次日宣平之哭哭啼啼地又跑了回来,说秦臻远骂他有病。
我只得一边等谢琛召见,一边生无可恋地安慰多愁善感的Tony老师。
谢琛应该很忙,刚当上皇帝,一堆繁琐政事需要他操心。
直到中秋时,他才邀请我去宫中赴宴。
09谢琛不喜奢华,宴席也办得从简。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为首的那些大臣,从外貌性格辨别他们是我笔下的谁。
丞相、谢琛的老师、大将军、兵部侍郎。
怪新奇的。
比自己的作品被影视化了还新鲜。
宴席结束,谢琛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我。
他换了件青衣,冠冕旒珠换为紫玉冠,端的是潇潇君子。
见我行礼,他温声道:「免礼,世子坐吧。
这望都一个月,住的可还习惯?
」「挺好的,这里酒楼饭馆我都尝了个遍,九歌楼的酒配上东坡肉,味道绝佳。
」我眼神不住地瞟谢琛搁在书案上的手。
骨节如竹,修长白皙,可惜左手大拇指指骨有些凹陷。
那是在西陵一战时,留下的旧伤。
当时怎么没把这些副本,设定简单得一些呢?
我心想,一笔带过的伤,在这里却是会伴随他一生的啊。
谢琛没忍住笑了,道:「世子倒是性格洒脱。
」「奴婢给陛下和世子爷奉茶。
」魏公公适时出现,给我俩一人奉了一杯热茶,说是解解腻。
他那喜庆如弥勒佛的脸上,一双眼实在是显小,我得费劲巴拉地才能发现,他在打量我。
我想:看啥看,我又不是皇帝潜在的后宫,用得着这么把关似地盯着我吗?
「不敢,陛下谬赞。
」我道。
我端起茶盏来凑到嘴边,就听到谢琛悠悠问道:「对了,世子府上那三位公子,近来可好?
」我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去。
不是,儿砸,你打听这三个男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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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看上哪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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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疑不定,飞快想了圈剧情,悲伤地意识到,直至小说结尾,男主虽然被魏公公塞了一大堆后宫,但的确没有临幸任何一位妃子。
我:「……」我强作镇定:「劳烦陛下挂心,他们三位在望都住得习惯。
」「世子不必紧张。
」谢琛似乎看出我的不安,「只是听礼部尚书常大人提到过,最近有个白衣公子,与京中文人交谈颇深,文采斐然得众人推崇。
」我头疼:「……陛下说的是秦臻远吧?
」事实上,除了Tony老师安分点,那个江湖客娄月也好,还是一心想着考科举的秦臻远也好,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
要不是谢琛提起,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干啥。
谢琛但笑不语。
这眼神我熟——表示我话说一半,你尽量猜。
我硬着头皮解释:「臣本想见过陛下后,就遣散他们三人,再归江城的。
他们三位闲散惯了,做事没什么规矩,还请……」「世子可能还需在望都住上一段时日。
」谢琛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打断我,「论功行赏,也得在年节大祀之后,望都的春景也堪称一绝,世子大可等春末再回。
」掐指一算,现在八月中秋,距离明年末春还有七个月。
我就算再后知后觉,也能意识到谢琛这是有意困我在京城。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年我在这过定了。
等谢琛命魏公公送我出宫时,我还是有点懵。
就塞了块银锭子给魏公公,试探道:「在望都还得待几个月,我这心里实在挂念父亲,却拿不准陛下意图,公公可知晓?
」魏公公果断推拒:「哎哟,世子爷,您可真是折煞老奴了,使不得使不得。
陛下这是喜欢您呐!想留您多住些时日,您就尽管安心吧!驿站的信使,世子爷都可使唤,也好给侯爷报个平安。
」尽管知道魏公公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打了个哆嗦。
10论功行赏虽在之后,这次入宫我也不是空手而归,还是有些赏赐被搬回了谢家老宅。
手头闲钱多了,我动了提前打发三个男宠离开的心思。
出乎意料的是,宣平之不想走就算了,娄月和秦臻远也当下拒绝。
娄月抱刀靠在门侧,道:「懒得走,江湖啊也就那样,刀光剑影命悬剑刃上,待久了没意思,想找个地儿养老。
长平侯府就挺适合的,世子爷应该不会赶我走吧?
还是说世子爷嫌我伺候得不舒服?
」我看着他那把弯刀,服软:「……不会。
」秦臻远嗓音清冷,清俊的一张脸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暂且还得倚仗世子,叨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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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这「求人」态度无奈,抚额:「……无事。
」至于宣平之,他本来就不想走。
此次谈判宣告破裂。
当晚回到房间,沐着月色我给自己斟了杯谢琛赐的酒。
不对劲。
我凭着自己的记忆,开始复盘这件事。
按照谢琛的性格,不会行无用之功,那他软禁我在望都,定有他的理由。
其实谢琛当时屠了长平侯满门,是有些OOC(人设崩坏)的。
谢琛早年以罪臣之子身份入朝堂,沉浮过四五年,为了给他刷经验刷脸熟,各个部门我都让他转了一圈。
他为人温润和沐,风评极佳,收拢了大波人心。
后来,他率兵入望都时,这些文武百官都老老实实投降——因为见识过他的能力和为人,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谢琛不太可能在他刚登帝位,势力不稳之时,就将侯府三百多人全都杀个干净。
这太容易落人口舌。
但小说快结尾有些疲软,追更人少了大半,订阅也跟不上,我为了吸引读者眼球,只好设置了这么一个小高潮。
「如果……小说能够自行补足逻辑缺漏的bug呢?
」我不知不觉,将一壶酒都喝完。
如果谢琛毫不犹豫地下令斩杀,是有其他理由呢?
那……又会是什么理由呢?
11真相如何暂且不论,我还是留了个心眼。
我让宫里拨来几个小宫女,日日向我报告这三个男宠的行踪。
他们看上去倒是规规矩矩。
娄月是真过上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养老日子,整天去茶楼听评书,据说还路见不平,拔刀救下了一位差点被强抢的民女。
我听了以后心呼诡异,你们仨不都差不多是被展羽霁强抢进侯府的吗?
秦臻远一心向学,我倒是明白了他说的「倚仗我」是啥意思,感情是挂着我客卿的名头,好去参加一些文人清谈。
至于Tony老师宣平之就更悠闲自在了,琢磨着新妆,往小宫女脸上试,一个两人个的,被他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一边纳闷自己是不是忒大惊小怪了,一边绕着皇城转悠,盘算着还有哪些表面投降,实存反心的臣子。
这一次,我不太想让谢琛再这么辛苦。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世子当然谋划不了太多,但我可以替这些反臣们做一两件出格的事儿,足以让谢琛注意到他们。
腊月末,大雪纷纷扬扬地下,我披着一件狐裘大氅站在兵部侍郎府前看戏。
「让谢琛来见我,我真是瞎了眼,那小子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是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他这个千古罪人——」兵部侍郎双眼通红地嘶吼,却被扣押他的羽林卫拖远,后面的话听不清,埋进风雪里。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假降的官员了。
我滴溜溜地转着油纸伞黄木的伞柄,心情愉悦。
原文里这兵部侍郎仗着和谢琛是旧识,差点下毒害死了他。
我转身正准备离开,却猝不及防闯入一双探究的眼。
谢琛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未带侍从,孤身一人,月白色长袍外也不晓得裹件斗篷披风,细碎的雪沫在他肩上铺了薄薄一层,更是落在他的长睫上,衬得眼眸更深邃清润。
我心道:「药丸。
」12「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我干巴巴地问。
谢琛伸手拂去肩上碎雪:「刚到。
世子何时到的?
外头风雪大,容易着凉,也不是个看热闹的好时候。
」「碰巧路过。
陛下只身一人么?
要去何处,臣送陛下。
」谢琛轻笑了声,却不依不饶:「那上次在公孙大人家门口,展世子也是碰巧路过么?
」我:「……」电视剧都说,犯罪嫌疑人不要去看案后现场,容易惹麻烦。
诚不我欺。
我老老实实走到谢琛身边,替他撑伞,见他指节被朔风吹得略青,把揣在怀里的汤婆子塞他手上,只说:「陛下捂会儿吧。
」然后才斟酌道:「上次的确不是路过,是小秦说公孙氏有大麻烦,我就去凑个热闹。
幸灾乐祸,实为君子所不齿也,臣反思。
」谢琛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和我共了段伞,让我把他送去大理寺。
大理寺前两座巨石狮子落了白,威风凛凛地俯视世人。
有蓝衣太监在候着谢琛,远远瞧见,准备来迎,被谢琛摆手拦住。
我以为谢琛还要追问,没想到,他只是笑着道:「天寒地冻,世子早些归府,别在外头闲逛了。
」我听出另一层意思,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想辩解说我没有异心,只是有些心疼你。
可那暗青色袍角划过我的指尖,我反应过来,立刻抽回手,任由那个背影没入风雪。
我怜惜他满肩风霜,孤家寡人,血海仇深得报,却仍旧落得骂名。
可我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他呢?
这个世界,我不是写出一切的创造神,只是个小小的无权世子,我……什么立场都没有。
我意兴阑珊,伞也懒得打,一路游魂般走回谢府,然后打了个喷嚏。
我也终于回过神来——就说怀里咋这么冷,妈蛋汤婆子他没还我!13我浑身冰冷地回到谢府,府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也不负众望地得了风寒,一病不起。
宫中的年节盛宴,我都没机会去,晕乎乎躺在床上。
宣平之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急得唇角都起了水泡,连他那些护肤品都没兴趣研究了。
这天是除夕,已至深夜,还在响的鞭炮声炸得我本就昏沉的脑袋愈发地疼。
我躺在床上,隐约听到房门被吱呀推开。
随之而来,是空气里淡淡的硝烟味儿。
和清雪的冷意。
「晚上不用再看着了,我没事的。
」我闷声说道。
想来是外头炮响,Tony老师没听到我说话,在炉火前站了片刻,才用烘暖了的手给我敷了条湿毛巾在额头。
我扯住来人的手,无奈道:「快去睡吧,都半夜三更了,岁早就守完了……平之,你喝酒了?
」淡淡的酒香透过他的袖口传来。
我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就在炮竹声的间隙里,听到一声「嗯」。
我愁了,喝醉酒的人不太好讲理,否则宣平之怎么不听我话大晚上还跑来呢——更别提他还怕黑。
我见他还杵在床边未走,干脆在半梦半醒间同他叨叨起来,反正外头声大,我的话也模模糊糊。
我挖心掏肺:「哎平之啊,都让你们走了,一个个还扒拉在侯府干啥呢,面首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身份,让你离开是为你们好啊……」说到难受的地方,想到了自己:「我当初怎么那么脑抽呢……」……我为什么要写这种苦痛加身的过往呢?
我伸手握住床榻旁的手,自顾自地开口:「我现在只想他高坐庙堂,一世无忧,他这辈子太苦了,太苦了啊……」「要是能回到一切都没开始就好了,谢家还在,他也能当个贵家公子,一辈子的富贵闲人,无忧无虑无病无灾……那该多好……所有人都觉得他算无遗策,合该坐这皇位,谁又能看到他风雪霜摧呢……」我陷入自责之中,没有注意到爆竹声渐熄,也没有注意到被我扯住的手,微微一颤。
事实证明,病鬼比酒鬼更没精力。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但我知道我睡着时,身边的人没走。
他俯下身来,替我掖了掖被子,在我耳边轻轻一叹。
犹如松间雪落。
第二天醒来,和煦的朝阳隔着窗纸洒进房间。
伤寒的症状缓和不少,下地走了走,觉得神清气爽,就打算去找三个男宠。
昨天年夜饭我缺席了,今儿怎么也得一起吃顿饭。
可我没找到所有人,只在书房里找到执笔的秦臻远。
他以巾束发,神色淡漠地写着些什么,见了我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我说明来意,秦臻远有些惊讶地抬眸,道:「他二人昨日傍晚就出府去了。
」言下之意,是他们仨昨晚也没有一起守岁。
「嗯?
」我问他:「他俩去哪了?
何时回来的?
」秦臻远又低下头继续写字,半晌才道:「应当还未回来。
」我:「?
?
?
」「一整晚都没回府吗?
」「这就不知了。
」秦臻远说道,「世子还是问下人比较清楚。
」不是Tony老师的话——那,昨晚,在我房间的,人,是,谁?
!我心觉不妙,带着一丝希望问道:「那昨日府上还有谁来过吗?
」秦臻远无情地打碎了我的希望:「陛下来了一趟。
陛下说除夕夜想来缅忆一番,很快就走,不用通传,所以没有禀报世子。
」我:「……」我开始回忆,我昨晚说了哪些胡话,然后绝望地发现……好像都是胡话。
特别是那句痛心疾首的:「儿子啊,爸爸对不起你……」我吐魂般飘出了书房,想有什么补救措施没有。
这时,有宫女急急忙忙奔来禀告我:「世子爷,不好了!娄公子一身伤得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我不得不暂时压住焦虑,快步来到堂前,就见娄月浑身是血,宣平之在一旁哀哀戚戚。
我脑壳疼,喝道:「先别哭,怎么了?
」宣平之一抽一搭地叙述了事情经过,我仔细听着。
原来,茶楼里讲评书的一个小姑娘,被相府二公子瞧上,是娄月给拦了下来,一人单挑相府好几个家丁,还占了上风。
据说,那位二公子气势汹汹地指着娄月鼻子骂道:「下次再见你,定要你好看。
」……然后灰溜溜地遁了。
这次,娄月带着宣平之又去茶楼闲逛,碰巧又遇到这位纨绔子弟。
本来相府二公子和他的随从打不过娄月,但这次二公子身边还有个与他自幼相识的定国侯。
这侯爷本就是行伍出身,被朔北的风沙磨得凌厉狠辣,一鞭过去,就把娄月的皮肉给涮掉了一层。
宣平之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厮又是靠手边人多,耍了个兵阵控制我,若是单打独斗,我肯定先取他人头。
」娄月「啧」了声,然后接过下人送来的药和绷带,面不改色地包扎伤口。
我静默了半晌,看他二人:「相府二公子我不了解,但定国侯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会惯着不成器的同侪,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么?
」宣平之委屈地睁大眼:「世子爷,您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又没见过定国侯,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废话,每个重要配角一万字人物小传,你当我白写的?
很显然,宣平之那小脑袋瓜是永远不会同我产生共鸣的。
我只好转头问娄月:「那你们昨晚哪去了?
怎么不回府?
」「被京兆尹关进衙门了。
」娄月咬着的衣角包扎伤口,「今早才放出来。
」今早……我深吸口气,对娄月说道:「这次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顶着——下不为例。
」我回到房间准备换身衣服,逐渐沉下脸来。
要说这件事背后没鬼,我不信。
因为丞相和定国侯的身份都十分微妙——谢琛的左膀右臂。
一文官,一武将,对谢琛忠心耿耿,品性也极佳,忧国忧民。
这两人我投注不少心血刻画,别的不说,定国侯松篱清,攻下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惊吓百姓,还曾将自己的份额补贴给孤儿寡母,军纪严明到谢琛都曾感叹:「论行兵治军,吾不如篱清远矣。
」所以我说,松篱清绝对不会做这种荒唐事。
必定有鬼。
这是其一。
其二,定国侯送去的犯人,京兆尹也不敢只关了一天就放人,只有可能是比定国侯还位高权重的人,插手了。
……谢琛。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绝不能为了这事,让松篱清同谢琛心生嫌隙。
这位爷手上还有四十万大军,我赌不起。
15定国侯府偏僻,在西郊。
我自掏腰包备了一大笔贺礼,随着访客一起交了拜帖。
定国侯松篱清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大年初一来这荒郊野岭的官员数不胜数,只为了巴结他。
但他来者皆拒。
定国侯府的侍卫都是见过血的,板起脸来拒绝人,吓得那些官员只敢唯唯诺诺地离开。
旁边还有个小丫鬟在唱红脸,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啦各位大人,我家主子说了,受之有愧,还请大人们早些离开吧,新年吉祥,恭喜发财!」我本来以为我也会吃个闭门羹,将拜帖一塞就准备离开,没想到那小丫鬟见到我的名字,挑了挑眉:「……长平侯世子,还是得让主子见一见的,您这边请。
」我感觉不太妙。
何止不太妙,被松篱清那看珍稀动物般的视线一扫,我坐立难安。
我假笑着:「我是来替娄月致歉的,在下管教不严,才让他们太过放肆。
侯爷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
昨日娄月未伤到侯爷吧?
」松篱清大马金刀地靠在太师椅上,答非所问:「原来你长这样啊。
」我:「?
」他打量我,继续道:「也不怎么样嘛,比你那男宠都差很多,敏之什么眼光?
」我:「……」你……什么眼光?
搁现代,单凭脸,展羽霁也比娄月那种硬汉型更吸引小姑娘。
这就是行伍之人的审美吗?
打扰了。
松篱清对我颇感兴趣,大有查户口问完祖宗十八代的架势。
就在我苦恼找什么借口逃走时,方才那小姑娘笑吟吟地进来通报:「侯爷,陛下请来了。
」远远地就听见谢琛不徐不缓的嗓音:「定国侯今儿怎么突然舍得你那坛寒潭香了?
」不,他诓你的,他个嗜酒如命的人,舍不得。
谢琛见到我,明显愣了下,然后才笑道:「展世子也在这,好巧。
」松篱清的视线,在我和谢琛之间逡巡,饶有趣味:「当兄弟的可怜你在宫里孤零零的,还要通宵批阅奏折,就当回冤大头呗。
小金,上好酒,去酒窖开门小心着点,别让夫人抓到了。
」「陛下在这,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个丫鬟小金捂着嘴笑道,「奴婢告退。
」没想到松篱清这吝啬鬼真的舍得拔毛,看来兄弟情谊还是在的。
但很快,我被打脸了。
这厮就是自己嘴馋了,被媳妇管着不敢喝,请来谢琛这座大佛坐镇。
三坛子酒,两坛半进了松篱清自己肚子里。
妈的。
16我也想喝一口,被谢琛端过酒杯,他摇头道:「这酒太烈了,你没喝过,一杯就会倒,还是添点茶吧。
」我听话地点点头,被微醺的松篱清一把揽过肩膀,他哈哈大笑:「虽然你长得是不怎么样,但的确人还不错,合哥哥口味,以后常来坐。
」……常来看你喝酒吗?
谢琛捏住松篱清的手腕,把他爪子拿开,皱眉道:「你别吓着他。
」松篱清挑眉:「你也别太惯着他。
」说着,就抄起一杯酒,给我灌了下去。
我被呛了个半死。
这是谢琛的杯子——你别乱动啊喂!!!「篱清!」谢琛轻喝了声。
松篱清起身拍了拍谢琛的肩,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话还是你当初劝我的,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不懂了呢?
」这时候我已经有醉意上头了。
朦朦胧胧间听到松篱清还在幸灾乐祸:「这小世子好像醉晕了,你送他回去吧。
敏之啊……孤家寡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至此,我的记忆完全断片。
只记得最后出了定国侯府,北风依旧凌冽,抱着我的人,把披风给我裹紧了些。
我从梦里醒来,就看见一个背影,端坐案前,手执朱笔,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刚好碰到我垂到床边的指尖。
我一时有些怔愣,分不清是梦是真。
直到谢琛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我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陛下,这里是太极殿?
」「嗯。
」谢琛倒是面色如常,温和道,「若是头疼,就喝点醒酒汤吧。
寒潭香是北方军旅中御寒用的刀子酒,寻常人喝了容易难受。
」你也喝了半坛,仍旧没事一样,是酒量练上去了吗?
当初我写到谢琛去军中磨砺,只提了一句他受不得酒味,却为了同士兵们打成一片,强硬着给自己灌酒,等人走后扭头就吐。
后来文里的重点就是打怪升级刷经验,对于这些细节,我再没提过了。
「您怎把我带这来了?
」我喝了口手边还温热的醒酒汤。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谢琛转身,看着我认真地道:「我不想你回去。
」我僵住,干笑道:「陛下您真会……」「谢宅如今不安全,世子还是呆在宫里好。
」我松了口气,心却依旧提着。
谢琛话术很高,好处是他能妥帖留情面,不让别人尴尬,但坏处是……我无法辨别他真实意图。
「陛下何意?
是谢宅外面有人盯着,还是……里面不安全?
」「里面。
」谢琛背靠在桌案上,用一个有些慵懒的坐姿和我说话,「你家这三位公子,有点儿意思。
」17这三个男宠有猫腻。
但我不确定是哪一个……因为谁都不是什么清白的背景家世。
娄月就不多说了,虽然他杀的是个真狗官,但背负的也是真人命。
秦臻远家里,说得好听是家道中落,说得不好听是贪污构陷,被满门抄斩——和谢琛家倒有点像,只不过没有之前谢相半朝座师来得风光。
宣平之呢,花街柳巷里头长大,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
三选一,我想象力匮乏,选不出。
我问谢琛:「陛下也不知道是谁吗?
」谢琛笑了声:「知道的话,早就捉人了。
早在两年前,就有一支密信渠道,从江城流入,再转手送往燕王府上。
手底下人没能查到是谁在做这个通风报信的内探,本想算了,毕竟燕王已除,他的眼线也翻不起波浪。
但是……」他顿了顿:「我在长平侯府,发现了一只信鸽。
腿上系了信筒,准备放飞。
」长平侯府养了鸽子我是知道的,不仅有鸽子,还有鸡、鸭、鹅——……侯府里那忧患意识忒重的嬷嬷们,养着吃的储备粮。
将一只信鸽混进去,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燕王已除,他的暗线却仍旧不断传出情报,这种事情必有猫腻。
谢琛素来谨慎,再加上京中还有诸多事宜等他定夺,由不得他慢慢查清。
他只好借着「长平侯世子荒诞不尊」的理由,将长平侯府所有人都下了狱。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才是「屠了满门」的真正原因。
我却沉默了。
半晌才放下早已喝完的醒酒汤,问他:「可是陛下,臣不也可能是那通风报信之人吗?
」谢琛眼里带笑,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我:「……」我跟你港我很严肃的。
不过我转而失笑。
谢琛是什么人?
敢带我来皇宫,不放侍卫在身边,就说明已经是信得过我了。
或许我来望都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放松对我的监视。
那我费劲巴拉地帮他铲除异己,估计也被他看在眼皮子底下。
我想捂脸。
我和他道行差太多,可想而知,我那些手段,在他看来肯定稚嫩到堪称可爱。
「陛下现在知晓是谁了么?
」「快了。
」殿外的寒风呜咽,给谢琛的语气染上肃杀,「鱼已经上钩了……在此之前,世子还是留在宫里吧。
」他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可好?
」远处钟鼓悠然厚重,绵延至太极殿的边角。
我本想说,宫闱重地,我一个外臣久居,不合适。
但十一声后,最后一落钟响,我才想起,亥时过了,已到初二。
正月初二,是谢琛生辰。
他已经十年没好好过生辰了。
鬼使神差的,我点头道:「好。
」然后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住哪?
?
?
宫里除了谢琛就是被魏公公塞进来的美人,唯二的雄性生物,还是那只大白耗子——与谢琛有过命交情,替他试过牢房里的饭菜是否被下了毒。
18谢琛直接安排我住在太极殿的偏殿。
这就没事了。
宫妃们住的地方和太极殿中间,隔着一堵称之为「前朝后宫」的墙,根本不用担心会不慎冲撞到她们。
偏殿炉火熨暖,我却有些睡不着。
我在愁要送点什么给谢琛。
事实上,送什么都会显得刻意,雕个玉饰给他吧,没材料也没时间,下顿厨吧……我的厨艺能勉强达到好吃的地步,甚至能用面团捏几只兔子哄他,但,总觉得怪异难安。
我实在焦躁,披上裘氅,开门时席卷的冷风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在漫天鹅毛大雪里,我发现正殿的烛火,还未熄灭。
已是子时末,而他还未睡。
谢琛有偏头疼的毛病,很难入睡。
捏设定的时候,我想的简单,无非是古代帝王将相,都有那么一两个怪疾,发作起来性格不定,刚好衬托一下谢琛的忍耐和城府——头疼时仍旧神情如常、面不改色,还能和前来挑衅的反派谈笑风生。
风雪灌入我四肢百骸。
好疼。
我想给当时冷漠搞人设的我一巴掌。
门口守着的侍卫以为我想见谢琛,正要通传,我制止道:「不用。
」我踩着壁角和房檐,攀上殿顶,随手扫开积雪,坐下来,拿起腰间配饰用的长笛,凑到嘴边。
试了几个音,发现能用,就先吹了一首曲子。
我写文认真,资料也会查得详细,谢琛要去塞漠军旅磨砺,我就真的会搜集塞漠生活的图文。
还有那里的民谣,我会放来听听。
印象里有一首哄孩子入睡的童谣,我随手写进了文里,那些浑身戴银饰的北漠女子们,最喜欢哼唱。
而我的谢琛也听过。
曲调轻快安详。
殿前的灯影摇曳了几番,似是有人起了身。
然后,灯火灭了。
我便又换了首曲调,随意吹着。
曲子里有当年的荒漠,有曾经的少年,有一同走过的你和我。
即使我在书外,你在书里。
生辰快乐,谢琛。
赠君几曲扬州调,愿君好梦得安眠。
翌日,晴光映雪,初阳高照。
谢琛清晨来找我吃了碗饺子,临走时说:「世子的调子吹得不错,我一夜无梦。
」这是最好的评价了。
前朝末帝昏聩,信任外戚,封了舅舅为燕王,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的。
政事积压严重,谢琛要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匆匆放下筷子,又接见大臣去了。
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松篱清。
松篱清见到我,笑出八颗大牙,挤眉弄眼地道:「宫里头住得还舒服不小世子?
」我:「……」松篱清这个人吧,是谢琛在南阳识习时认识的,当初俩人见面,还干了一架,不打不相识。
和谢琛那种礼让三分的性格,也能争执起来,可见松篱清当年为人猖狂,也是最近几年才沉稳内敛了几分。
「……还行,至少比在谢宅稳当安全。
」我说道。
松篱清听到这句话,惊异地压低声,对谢琛说:「你都和他说了?
还没到摊牌的时候吧?
小心打草惊蛇。
」谢琛斜斜扫了他一眼,松篱清立刻闭嘴,然后冲我无辜地眨了眨眼,就走进了御书房。
我呆愣片刻,揣着熏球惊疑不定,在雪地里来回踱步。
等松篱清同谢琛商议完,抛着虎符优哉游哉地走到我面前,我都没注意到。
「想啥呢?
神游天外。
」松篱清拿虎符砸我。
我吓了一跳,虎符却被他一下子接住。
心里更乱了,我下意识望了眼御书房。
「诶,你家那位被几个阁老给缠住了,还得周旋会儿。
我就懒得陪他听老学究们念叨了,先出来。
」松篱清已经是半退休的养老状态,放了一半虎符在谢琛手上,以示臣服和皇权,另一半在自己手里。
两块一起,能调动所有军队,非紧急情况不可。
这是……要打仗?
开什么玩笑?
松篱清是一把国之利剑,小说的文末,他已与林征神医的关门弟子花未眠成婚。
这把利剑也该收拢归鞘,没有再现锋芒的道理。
我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恐怕小说的尾线,已经因为我的到来,发生偏移了。
我也从上帝视角,啪嚓一下掉到局中。
「大将军拿虎符作甚?
」「这不是我家小丫头快出生了嘛,准备着给她抓周用的,添个彩头。
」我一怔,心说,你怎知花未眠怀的是女孩。
但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又在信口胡说。
手里就有右半块伏虎,还不够抓周的么?
怪不得以前读者们总说:「松大帅的嘴,骗人的鬼。
」我惹不起躲得起,说道:「那就提前恭贺将军喜得麟儿了,大将军好福气。
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陪着妻儿吧。
」松篱清走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那是,绝对是世子没有的福气。
」我:「?
?
?
」20等到元宵佳节,我还没理清思绪。
松篱清就带着媳妇入宫嘚瑟了。
花未眠未施粉黛也美艳动人,她替师父照顾过谢琛病情,所以扶着大肚子,见到谢琛的第一句话便是:「上次忘了问,陛下的旧伤可有复发?
」谢琛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似是朝花未眠使了个眼色:「未曾。
」花未眠这才注意到我,立刻转移话题:「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不问了不问了。
这位就是小世子吧?
上次也是忙忘了,来,姐姐送你个见面礼。
」她向我抛了块东西,我接在手上,才发现是昆仑山的暖玉。
我道:「多谢。
」等这夫妻俩走后,我捏着暖玉问谢琛:「需要回个礼吗?
」「等她孩子出世,随份子就可了。
」于是我将暖玉掖进怀中收好,问谢琛:「晚上元宵灯会,陛下一同出去逛逛么?
」谢琛似是有些犹豫,但见我期待,还是点头道:「好。
」上元佳节,夜市等如昼。
摊贩叫嚷,人潮拥挤,行到护城河边时,才稀疏几分,便听到有小贩喊道:「卖花灯啦,放花灯啦,祈福保平安,功名姻缘,求什么都灵验,快来一盏哎诶——」我买了盏灯,找小贩要了个纸条,写上两字放入盏里,顺水漂走。
谢琛看着,我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纯粹只是陪我,他随口问道:「写什么了?
要是不便说就罢了,毕竟祈福,道破不灵。
」我回他:「人名,求个平安。
」谢琛「嗯」了声,也学我弄个了个花盏,放入水中。
远处的灯影和近处的波光,衬得他侧脸如玉。
我听到有小姑娘商量着,要不要偷偷勾过谢琛的花灯,借机讨个认识。
谢琛觉得有趣,低笑了声,拾起两块石子砸开水面,波纹将我俩的花灯都往河里推,用竹竿也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