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回驸马,公主死的很安静。”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原以为又是他使的什么手段,惹我去瞧他,但到了谢家后,才知并非如此。

塌上的人面颊消瘦,脸色苍白难看。

「几日了?」我坐下,问着旁边的小童。

那小童浑身发抖,像是十分恐惧我的模样,回答道:「回长公主,已有两日了。」

我点点头,低头却瞥见他枕边摆着的一本小册。

翻开一看,竟是一册我的画像,只是笔墨稚嫩,只是稍稍能看出我的轮廓,半点不如他前些日子送我的。

「公子画了许多,日日…都会翻看。」那小童说道。

「你去寻来,本宫想看看。」我说道。

小童抬来一个竹箱,打开一看,这样的小画册还有不少,只是画技一日比一日好了。

画册里多是谢图南看我的视角,叫我忽然想起我和他,还有韩时一起读书的日子,不想他竟都在偷偷画这些东西。

放在箱底的,是我的一些书画,仔细一看,谢图南还特意在我的印章旁印上了自己的章。

两个印章排得端端正正,却反而显得十分幼稚,惹得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刚落,身后的榻上却微微传来响动。

我回头一看,谢图南正揉着脑袋,呆呆地看着我。

「怎么了?」心情愉悦,我难得用有些温柔的语气,「身上还疼吗?」

他呆愣了许久,忽然说道:「连溪,我是在做梦吗?」

这声「连溪」许久没有听他叫过,让我一时间竟然有些没回过神。

我轻轻皱眉,朝他认真看去。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只一瞬间就失去了许多少年气,看着我满是不舍与怀恋。

一时间,我竟有些害怕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恐惧漫上心头,试探问道:「你不是他,对吗?」

坐在塌上的「谢图南」没有点头,说道:「我是谢图南。」

他却只是深深看着我,一刻也不曾移开眼睛,仿佛充满了贪念与不舍。

「你终于,愿意入梦来见我一眼了?」他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向我靠近。

我摇摇头,忍不住攥紧了裙摆,微微后退,一个不注意,直接摔倒在地。

「谢图南」只穿着单衣,蹲下伸手抓住我落在地上的披帛,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什么珍宝一般。

原本绑在我腰间的那块纸鸢碧玉,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手边。

我忽而想起那日他与我说的话。

「殿下,这是定亲信物,你不要骗我。」

眼前的人,是「谢图南」,却不是我要的谢图南

心神仓皇,我只觉得害怕,爬起来就往门外奔去,不顾身后那人地呼喊,一步也不停。

36

我不知我是如何回到自己寝宫的,只是关上门,就两日没再出来。

喜鹊几次来询我,说是谢图南求见,我都说不见。

「皇姐生气归生气,何苦要饿着自己?」尔玉原本事务繁多,听说这件事后,生怕我饿坏了,给我带了些爱吃的。

我转过头,见她面带忧色,将一碟小食放到小案上。

「我没有气他。」怕她担心,我拿起一块糕饼送入嘴中,一股清甜的味道在我口中散开。

「我是气自己。」 气自己迟钝与固执。

尔玉说道:「我一直以为皇姐,和谢图南感情极好。」

她说的是上辈子,那时我极好面子,怎么也不肯和母皇坦白,更是威逼谢图南与我做戏,所以尔玉至死,都以为我二人青梅竹马,鹣鲽情深。

我正想和她说清楚,门外的喜鹊却突然说道:「长公主,谢相求见。」

谢相?怎么会忽然来求见我?

「让他老人家进来吧。」我总没有连谢老都要拒之门外的道理。

谢老佝偻着身体,身穿朝服,显然刚刚下朝,见了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长公主殿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不情之请。」他说道,「还请长公主殿下,能去看看我那孙儿。」

我还没说话,谢老就继续说:「他和往日有很大不同,整个人如夕阳日暮一般,整日里除了来求见您,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臣是气急了才打了他,他瞒着家里所有人,一个人投靠二皇子。」

「谢家家风清正,叫老臣如何能许,只以为孩子大了,仗着聪明脑袋,便想一步登天妄想从龙之功了。」

他忽然抬起眼,看向我:「没想到,他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是为了殿下您。」

「这些年来,他为了殿下您,做了无数糊涂事,老臣虽然时常打骂 ,可到底是心疼自家孩子的。」

「所以殿下,能再去看看他吗?」

谢老名满天下,教出的学生数不胜数,是谢家的主心骨,可此时此刻,也只是一个为了自家孩子心力交瘁的垂暮老人。

「谢老请起,本宫这就去。」说到底,在别人眼里,谢图南对我痴心一片。

明明一个如玉公子,但一碰见我,就成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我又哪能再说拒绝的话,伤了老人家的心。

37

我再到谢家时,看见「谢图南」正在看那竹箱里的画册,微微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

「这是他画的,不是你。」我说道。

他回头看着我,说道:「连溪,对不起。」

不知为何,见他这般模样,我反而没了上辈子那份不甘,用着极为平和的语气同他讲话。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欠你的,但也还清了,不必心有愧疚」

我说道:「所以,你可以把他的身体还给他吗?」

「谢图南」只怔怔地看着我,仿佛忘了说话。

许久,他开口说道:「我许多年不见你,你便同我说这样的话吗?」

「我想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你的心里倒只有他了。」

见他这般模样,我恍然间又回到上辈子与他争吵不休的日子里。

只是这次,声嘶力竭的人变成了他。

他低头看着那些画册,声音低沉:「我们从前,也这般亲密,不是吗?」

我看着那画册上自己低头写字,惟妙惟肖的模样,眼眶一酸,说道:「不是,不一样,我和他之间,同你不一样。」

「谢图南」被踩了痛脚,提高声音说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和他之间,没有程姝。」我说道。

他被这话噎住,闷闷说道:「我和你,也没有程姝,我从来没喜欢过她,那些只是用来气你的气话。」

「我也没有娶她。」他站起来,想要靠近我,「我想了你三十多年,连溪。」

我摇摇头,说道:「可我不知道,现如今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你喜欢的人是程姝,你恨我任性妄为拆散了你们,你的眼里只有谢家,事事都要以你谢家荣辱为先,所以你不肯帮我皇妹,只因她是个女子,怕折了你谢家的名声。」

「我二皇兄不想背负骂名,所以才用谢家人威胁我,谢图南,运筹帷幄的谢家神童,你扪心自问,你不知道吗?」

他辩解:「可我在想办法,我没想到你去了…」

「我去了,可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自己。」我打断道,「尔玉死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怨恨过自己,为何年少时任性至此,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危险。」

「便是选个我不喜欢的,至少也能为她出出力,而不是只能屈于后院,整日与你计较程姝。」

「我是想随她去的,可又羞于面对她,我怕就算在阎王爷面前见了她,也被你谢家拘俗,不是干干净净一个人。」

「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二皇兄。」我自刎而死,谢家怕是不敢给我收尸,反而让我得偿所愿了,「所以谢图南,我们两不相欠了,丝毫关系也没有。」

「可他也是谢图南。」他这样反驳道。

38

我轻轻一笑:「他是,可他不是你这个「谢图南」。」

这下「谢图南」沉默了,我其实明白,也许他是真喜欢我的,只是说,在他的心里,还有谢家比我更重要,哪怕让步一点点,他也不肯。

「你是谢家嫡孙,你的一切都要和谢家扯上关系,所以即使喜欢我,你也会有别的思量,永远不能偏私。」

「所以,我喜欢的是这辈子的谢图南,是如我当年一般任性,毫不顾忌偏心的谢图南。」

我想也想得到,「谢图南」听说了谢图南为我做的事,一定是面色不屑,他是谢家的继承人,不顾惜家族才是最让人耻笑的。

可我就要这些偏心。

「谢图南」的肩膀颓然,说道:「连溪,我想你,我日日求神拜佛,就求能再见你一面。」

「三十多年呐,我留着你所有的物件,就连睡觉,都要抱着你的衣衫。」

「我在谢家小辈,挑了个性格最像你的,长的最像你的,把她当做我俩的孩子一般养大,日日见她,就如同见你。」

「现在好不容易,你又能站在我的面前了,你却和我说,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回应他。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语气乞求:「我和你道歉好吗?」

「那我也求求你,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他说这许多,又有何用,「我不要你,我就要他。」

他那些自以为深情的举动,我一件也不知,我活着的时候,日日用程姝来气我,永远要我妥协,让我为他让步,到我死了,他却成了这世上最情深之人。

「谢图南」被气急了,说道:「若我就不呢?」

我轻轻一顿,忽然脱口而出:「你想再逼死我一次,谢图南。」

我知道我不能再任性妄为,尔玉正是要紧的时候,我这个长公主要是再做出出格之事,硬要和谢家退婚,必定惹人非议。

可一想到和这个「谢图南」过一辈子,我就觉得万般痛苦。

「谢图南」听到这句话,愣了好久,说:「你在逼我,你明知我再舍不得这样对你,你这样逼我。」

我的记忆里,「谢图南」只有听闻我的死讯时哭过,但此时,他的声音里却带上了微不可查的哭腔。

「你就这样喜欢他?」他将手里的画册捏得发皱,「连命都不要?」

我当然不会去死,为了母皇,皇妹,我都会好好活着,但是要我忘记那个日日围着我打转,为我只身涉险,唤我殿下的少年,我也做不到。

「是。」我回道。

「谢图南」没有言语,只是不断向我靠近,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但他只是抓起我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说道:「让我多看看你,我就走。」

「我不是那时的我了,不会再逼你。」他说,「你要他,我怎么能不应你。」

我用力抽出手,没有回应他。

他也不再说话,只一直眸色不转地盯着我,直到缓缓闭上眼,整个人瘫倒在书桌上。

39

等到谢图南再次发出声音,我已经在他床边坐了好几个时辰。

四目相对,他说道:「殿下,怎么来了?」

我看了他许久,直到他有些不好意思,才笑着说道:「等你醒了给你说好消息呀。」

他愣愣地瞧着我,明明紧张极了,却偏偏故作淡然。

「答应你的。」我说,「母皇已经把婚期定下了。」

谢图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了起来,问道:「何时?」

我觉得好笑,逗他道:「你想要何时?」

其实母皇哪有说过这话,但此时此刻,我忽然就想这样告诉他。

「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他红透了脸,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刚说完,却又接道:「还是依殿下,不能折了您的身份。」

我笑出声来:「我记得有些人从前神气得很,一直连名带姓地叫我,现在不敢了?」

他有些痴痴地看着我笑,说道:「怕殿下生气,就真的不再理我了。」

我笑他:「你还有这样胆子小的时候?」

谢图南揉了揉脑袋,忽然说道:「殿下,我刚刚做了一场梦。」

「我梦见我老了,身边却没有你…」

他说的含蓄,但我也隐隐想得到,既然那个「谢图南」能来这里,他当然也能去那里。

但我并不想再和他多论那些事,回道:「那你可要把我守好了。」

「那是自然。」他也不再纠结,回道。

「倒是有的人,我还真以为你是认真在上程夫子的课。」我指着桌上的那些画册,「没想到日日是做这些事。」

他手足无措,脸越来越红,声音微弱:「他们居然把这个给你看…」

「怎么,看不得?」我继续逗他,「不过你以后倒是可以日日看了。」

「怎么会看不得…」他说话结结巴巴,然后又在枕头下摸了又摸,掏出了两块成色更好的碧玉,「这是我新刻的。」

我接过一看,比起腰间那块,这两块不仅成色更好,刻地也更为精致,样式也不再是纸鸢,而是我和他的名字,一转一折都颇有风味,显然是用心雕琢的。

不仅如此,摸起来也不硌手,光滑温润。

能做到这样,我不知他精心雕刻打磨了多久。

「你帮我带上吧。」我说道。

他伸手想取下那块纸鸢碧玉,被我制止: 「这块也不取,我想都留着。」

谢图南点点头,给我系上新的碧玉,然后拿着刻着我名字的那一块,说道:「这样,我便和殿下,是一对了。」

尾声

后来我听说,我和谢图南定下婚期时,他还特意亲自去给韩时送了帖子。

韩时的心思我其实明白,但往日我都是装作不知道的。

因为他和那个「谢图南」太像了,纵然喜欢,却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摆在他面前。

若不是当时和亲的事,我二人估计也就一场同窗之情。

只是没想到,韩时还大大方方给我们备了厚礼,让我颇为意外。

尔玉十五岁时,母皇为她举办了一场极为盛大的冠礼。

朝臣中虽有非议,声音却极小,因为她这些年来,的确做到了一个皇太女该做的事,还做得十分出色。

包括沈秀,也做到了她当日说的,另立了一个沈府,谢老年岁已高,辞官后,母皇以沈秀政绩卓然为由,立了她当宰相。

加之女子为官如今早已不稀奇,即便她腿脚不便,也并没有许多人阻拦。

而程夫子,早已久不出户,只偶尔来我这里,求几副我的新作。

大概是心静,这几年我的画技一日精过一日,因这怕人朝着我这个长公主的名头来,所以还特意另取了个名号,没想到也能一副千金。

只是这锦都的山水花鸟,终究是有限的,所以谢图南与我说好,等他将谢家上下都安顿好,就同我一同去巴蜀。

我可以尽情作画,他也能考察巴蜀民情,就我们二人。

而往后,也许我还会同谢图南去更多从未见过的大魏河山。

番外

「谢图南」篇

我叫谢溪,名字是我祖父谢图南取的,但要算起来,我并不是我祖父嫡亲的孙女,不过在谢家,我算是除了我祖父,说话最有份量的人了。

就连我父亲,都是父凭女贵,据说若不是我和传闻中那位早去的祖母相似,我爹这辈子都别想和谢家继承人扯上关系。

怎么说,我们谢家虽然已经不是鼎盛时期,那也是颇有名望的。

我祖父谢图南,幼时是大魏神童,和我那位嫡长公主的祖母青梅竹马,最后还能在大魏内乱时,带着谢家全身而退。

要知道,那次内乱,除了支持当今陛下的,差不多都被清算了。

只是祖父自祖母去后,就没有再娶过,我听说我那位表姑祖母为他等了许多年,但祖父始终不为所动。

后来那位表姑祖母还是嫁了人,又闹了些笑话,谢家便再没同她来往了。

祖父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便是年纪大了,也每日寅时就起,但今日,居然已经一日未起了,父亲请了一位十分有声望的大夫来,也没瞧出一二。

整个谢家都气氛紧张,我更是担心,守在祖父床边,寸步不离。

直到酉时,他老人家才睁开眼。

「祖父?」我问道,「您没事吧?」

他没说话,反应了许久,才撑着身体坐起来,盯着自己的手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的画呢?」半晌,他说出这句话,神色还带着几分慌乱。

「都在书房呢,您老人家别慌。」我安慰道。

可祖父听了这话,不顾我们一群人的阻拦,连外衫都没披上一件,就光着脚往书房跑去。

我慌忙追上,却不敢阻拦。

直到走到书房那个挂满观音画像的墙上,他才停下来。

我忽而想起祖父曾同我说的,祖母生有观音相那句话。

他的目光深情缱绻,任我们谁叫他,都没能让他回过神。

我没有再劝,反而让众人都离开了书房,独留下祖父一人在书房,我想,应该是祖父想了三十多年的祖母,终于入了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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