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
而那个执掌皇后之印的人,是他的心头挚爱,是他的白月光,是他少年倾心,是他半生相思。
而我只是,恰巧的将就。
一圣旨传来的时候,我刚服了药。
常熟说陛下有令,我身子不好,只管坐着接旨,不必行礼。
宣旨后,整个宫室都静了下来。
我踉跄着起身接旨,对常熟笑了笑,“多谢常公公。
”这个小家伙转眼眼圈都红了,立刻跪了下来朝我磕头,不敢受我的礼。
因我的病一直不好,册封礼我也没参加。
景晟赐来的东西很多,满目琳琅,他也来过几次,因我嘱咐了怕病气过人,便只隔着门叮嘱了我几句便走了。
帝后和谐,鸾凤和鸣,本来也没多少精力分给我。
他只是对我愧疚罢了。
封后立妃的事,本是乱了嫡庶尊卑,但在朝堂上也甚少有人去反对。
毕竟他要立的皇后,是当朝大将军刘义山的嫡女,身份自是尊贵无比,比不得我,父亲只是翰林学士,又英年早逝,在朝里本也没什么根基,母亲带着幼弟居住府中,根本无力为我撑腰。
窗外的花开得招摇,像极了我初入王府时看到的那株老杏树开的情景,我垂了眼,躺在榻上小睡起来。
二我向皇后行礼的时候已是册封礼过去半月有余。
皇后端坐在上位,周围花团锦簇,都是已行过册封礼的嫔妃,往日在府中,都是她们向我行礼,如今是她们看着我向正妃行礼,眼神都是有些古怪。
待我跪拜之后,皇后便让她身边的掌事宫女亲自扶我坐下,很是给我体面。
“贵妃连日身子不好,还是要好好将养,这请安之事不必急在一时。
”她款款笑着,年轻正盛的面容就像窗外那招摇开着的花,春光明媚,不可辜负。
在她眼中,也许是我病容残损,又从正妻变为了妾室,也没有子嗣,根本构不成威胁,或是此时景晟对我正愧疚怜爱有加,为了显示她的大度,不与他离心,所以对我如此之好。
但这宫里,从来都没有单纯的活法。
就像那个之前新承宠风头正声的何贵人,上月小产之后一蹶不振,病得比我还厉害几分,却连个太医都请不到。
后宫人是一片祥和,只是这祥和都是假的。
晚上景晟来看我,皱眉道:“你这病怎么病了那么久,江阳说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上次受了寒,伤了身子,如今将养也有一阵了,朕看你这气色还是不大好。
”我笑了笑,“估计是落下了病根,皇上不必挂心,臣妾没什么事。
”“那就好。
”景晟握着我的手,垂眼摸着我手上的红玉手珠,“阿颀,朕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委屈。
”可是,以妻为妾,这天底下最大的羞辱,我已经尝过了。
二请安之后我又恢复了静养。
宫里纷扰不断,有今个得了恩宠抬位分的,有明个暗地里行巫祝之事抄家的。
后宫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皇后处理这些应该也颇为头痛。
刘雪琅,容貌当真生的极美,又会一手好骑射,曾经在猎场上飞箭射狐,那素白的雪,映着一身红梅骑服,煞是好看。
我在景晟书房里看过那幅画,她是画中人,他对她一见倾心。
只是先帝忌惮武官作乱,不顾景晟的恳求,为他许了我做太子妃。
毕竟我们沈家是清流之家,且人丁凋落,不会有外戚专权。
景晟为了求先帝,在雪地里跪了很久,落下了膝盖寒冷的病根,所以到冬日里,我总会给他缝厚厚的护膝。
不知先帝说了什么,让他死心。
自我嫁他,倒也对我呵护有加。
我一直记得在父亲过世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陪我一起守在父亲的灵前,不顾及自己的东宫太子身份,为我父亲守灵。
府中的侧妃侍妾,偶有争风吃醋,但也知道利益相关,东宫闹得过分,只会让我们一损俱损,因此也不会大动干戈。
我原以为,即便在帝王之家,白头偕老也是可以的。
可当景晟即位,我欢喜地在府中等他归来,他回来了,为我带了我最喜欢的南海珍珠,以及他要娶刘雪琅的消息。
他说,雪琅为了他,甘愿在寺庙里带发修行十年,这份深情他绝不能辜负。
曾经的她,也是千家求的美人,即便过了十年,也不过二十三四,依旧美的惊人。
只是我不知,这十年来,他与我的温柔体贴,究竟算什么。
而我只是温婉一笑,从容应下。
我还有沈家,还有母亲和弟弟需要照拂。
而且,罢了。
三中秋夜宴,丝竹声被风吹着也是悦耳。
我被婢女扶着在假山边坐了下来。
池子里的锦鲤游来游去,很是好看。
就在转身的时候,有人向我行礼,眉眼俊朗,依稀有些熟悉。
我讶异地打量着他,瞧着身上的官服,看似身份不低,却又不是王族的衣服。
“微臣刘雪羿拜见贵妃娘娘。
”来人抬眼,笑的从容。
刘雪羿,刘雪琅的弟弟,大将军的独子,当朝国舅。
如此显赫的身份,能出现在这宫宴上也不足为奇。
我点点头,“刘大人不在筵席上,怎么到了这里?
”“娘娘身为贵妃,又为何不在筵席之上?
”他反问。
这样的问句有些唐突,甚至是无礼。
不过他这样的身份,便是失礼又如何。
我淡淡笑了笑,“本宫尚在病中,不宜坏了大家的兴致。
”“既然尚在病中,娘娘该好好养病,何必要再出来走动受风呢?
”刘雪羿说道。
我点头,“是,本宫也正要回去。
”“那真是不巧,近日臣倒是听说一些事,关于沈家小弟的。
”刘雪羿说。
我心口一滞。
他停住不言。
“本宫有些冷了,你回去取件披风来。
”我吩咐婢女。
婢女应声退开。
“娘娘可是有个好弟弟。
”刘雪羿说,“很是为娘娘的位置上心呢。
只是不知陛下如果知道,自己的这位小舅子整日愤世嫉俗,不知会作何感想?
”“多谢大人提醒。
”我点头,“沈家不会有异心,本宫也绝对不会觊觎后位,我只求沈家一家安好,绝不会让皇后娘娘费心。
”他突然抬脚上前一步。
一种莫名的恐惧瞬间涌上来,我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娘娘怎么总是如此不小心?
”他俯身伸出手臂,微微上挑的眉眼带出几分不羁的浪荡。
再配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
真的是,非常奇怪。
奇怪的感觉。
我慢悠悠走回了宫殿,江阳在等着给我请脉。
见我穿得单薄,江阳有些生气,“娘娘明知身子不好,如今秋深露重,怎么还这样不保重身子?
”“是我不好,我会好好注意的。
”我笑道。
他一下子更生气了,还要张口说教我。
我指着外面说道:“你看,月亮真圆,这个时候应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你也该回家团圆去了,快些出宫吧。
”“臣去熬药!”江阳生气地提着药箱站起来,“臣决不会放弃。
”这家伙,倔脾气一犯,谁都拦不住。
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真是拿他没办法。
婢女给我捧来了手炉,都是陌生的脸,陌生的名字。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宫殿,故人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也不重要了。
四我召见了沈卓,如今我身为贵妃,他在朝堂上也封了官职,外人谈起来也要恭敬唤一声小沈大人。
“阿卓,我如今是贵妃,这个位置于我而言已足够了,你明白吗?
”我轻轻说道。
“阿姐,皇上如此待你,你为何要忍气吞声?
你明明应该是……”沈卓气愤地说道。
我看着他,拿起了桌上的铰花剪子,缓缓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阿卓大惊,惊叫道:“阿姐,你要干什么?
”“跪下。
”我轻轻道。
阿卓立刻跪了下来,紧咬住唇。
“阿卓,此类荒唐话,若我再听见一句,我便自绝于此,去向父亲谢罪。
”我抵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阿卓含泪咬牙,“为什么?
阿姐,我不甘心。
”“若你不听,便不听吧。
”我低叹道,“阿姐也很累,也想早些歇息呢。
”我扬手朝自己的脖子刺了下去。
血流如注,是阿卓。
剪子被他紧紧握住,尖利的顶端划破了他的手掌,阿卓痛苦地看着我,沙哑着道:“我听,阿姐,我全都听你的。
”江阳赶来给阿卓包扎。
阿卓临走前跪下来朝江阳磕了个头,把江阳吓得差点打翻药箱。
“江大哥,求你在宫里保护好阿姐,我沈卓,此生感念江大哥的恩,一定报答。
”阿卓郑重地说道。
我看着他在夕阳下的影子被渐渐拉长,不自觉笑出声来。
我的阿卓,已经长大了。
应该会好好照顾母亲,好好照顾自己吧。
“嫔妃自戕是大不敬,是要问罪母家的。
”江阳站在我身边闷声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
”“大人,你在胡说什么呢,本宫荣华富贵不尽,怎么会犯糊涂呢?
”我笑笑,“夕阳真好,越到最后越觉得好美。
”五皇后小产了,痛了大半夜,满宫的凌乱。
景晟冲到我的宫殿甩了我一个耳光,骂我心如蛇蝎。
而抓到的那个下毒的人,正是平时服侍我的婢女。
婢女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喊着景晟宠妾灭妻,不顾嫡庶尊卑,把别的女人立为皇后,把自己的妻子逼成了妾,她要报我的知遇之恩,所以要帮我害死皇后。
可笑的是,我都不知她的名字。
“往日朕总以为你是贤良柔顺,没想到你心肠竟然如此歹毒,朕真想……”景晟气结,眼圈也泛红了。
他一定很在乎那个孩子吧。
那个他心爱之人给他生的孩子。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刺目,我低了头。
景晟发过脾气后,将我封宫幽禁,除了一日三餐,旁人一律不许进入。
而那些服侍过我的人,都被重刑拷打了一番后,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所以,在入宫前就遣散所有在身边服侍的人,是对的。
天在一日日的转凉,那簌簌开着的花,转眼就成灰烬了。
因为受限制,江阳也不能来给我看病了。
我倒乐的自在,不必喝那又苦又没用的药,不必为琐事烦忧,每日都有大量的时间去睡觉。
我必须得睡觉,不能整日清醒地坐着,因为我会害怕。
我怕我死在这个时候,被人当作是畏罪自杀。
我不能给沈家抹黑,污了沈家清名。
那是父亲当初不惜跪下来求我,让我守住的。
可是,父亲当初为什么要跪下来,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六第一场雪落的时候,宫门被打开了。
景晟命我跟着他走。
长长的甬道,地面落了一层薄雪,湿滑难行。
他走的不快,但我就是跟不上,只看他的身影在眼前立着,而我摇摇晃晃地跟着。
“也是这样的雪天,父皇让我跪在雪地里反省。
”景晟停住了步子,“天很冷,可比不上心冷。
”我艰难挪到了他的身边,“天冷了,陛下的护膝可用上了?
”“常熟有心,都找出来了。
”景晟说,“只是旧了,总不如新做的暖。
”我低头笑笑,“是啊,都旧了,早该丢了,常熟也是,做事不周到。
”“阿颀,究竟是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雪琅,就算是恨,你也该恨朕,雪琅何辜,孩子何辜!”景晟痛声道。
我微微一笑,“原来,在陛下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前朝上了很多折子,要让朕处置你,以正国法。
”景晟缓缓道,“可朕……”“臣妾可以死。
”我望着他,“只要皇上不问罪沈家,为我身后留几分颜面,我可以死的。
”“阿颀,下雪会很冷,但是宫里会很暖和,朕不需要戴护膝了。
”景晟转身看着我,“沈家会好好的,你放心。
”我望着他的眼,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于是我忍不住问他,“陛下,如果我们的孩子也被人害死了,你也会如此生气吗?
”我哽了一下,“也会很生气地杀了她吗?
”景晟微怔。
“是臣妾妄言了。
”我行了个礼,“宫内,已经准备好了是吧,那……”我扬起脸,对他粲然一笑,“臣妾,拜别陛下。
”我沿着甬道继续往前走,从景晟身边擦肩过去。
过了甬道再穿过御花园,路远了一些,不过兜兜转转,总能回到原处。
这一路很少见人。
雪渐渐大了起来,枝头落了厚厚一层,不过红梅苞裹在冰雪里,等到明天早上开花了,一定非常好看。
七我喜欢红色,我觉得很热闹,很欢喜。
父亲不喜欢,认为张扬招摇,非安分之意。
曾经有人说,他也不喜欢红色,可自从知道我喜欢,他也欢喜上了红色,因为这是能让我开心的颜色。
我开心了,他便开心。
围猎前,他给我传信,为我制了一袭鲜红的骑射服,只等着送了我,与他一道打猎去。
那封信落到了爹爹手里。
爹爹第一次打了我,问我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说刘家是屠户起家,刀尖舔血,身份低贱,如今掌握了兵权,权势滔天,为非作歹,这样的人家早晚会成为乱臣贼子,不得好死!他说沈家百年清流,虽人丁稀薄,祖业不兴,但也绝不容许我污了家族清名。
那年围猎,我没能去。
我被禁足家中,我听说刘家小姐一袭红色骑射服,弯弓射狐,技惊四座,艳压群芳。
想必,那一身衣服,一定很好看吧。
我在闺阁中绝食,不料爹爹竟向我跪下,让我顾虑祖宗颜面,不做乱臣贼子之后。
我怕了。
我原以为人只要不怕死,就什么都不怕。
可那时才明白,死是最微不足道的,有些东西,比死痛多了。
我依稀记得,最后见他的时候,他那铁青的脸以及瞬间狠厉的眼神。
“阿颀,这天下只有我不想要的东西,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他捧起我的脸,微微上挑的眉眼,往日总是温柔的洒脱的笑,那日却笑的让人害怕。
而当我才回府,圣旨便传了下来,我被定为太子妃,即日完婚。
婚期来得很快,像是在赶什么一样。
与我大婚的当朝太子季景晟,当时也在为情所苦,为别的女人肝肠寸断,甘愿跪在冰雪中,哪怕冻伤自己。
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那个在闺阁中奄奄一息的自己。
我为他缝制了厚厚的护膝,我不擅长刺绣,扎的满手都是口子。
景晟本不喜欢我,可看到我在灯下笨拙绣护膝的样子,心蓦地就软了。
他握着我的手,说会好好待我,我们会夫妻伉俪,白头偕老。
他会骑马满京城为我寻老字号的糕点,会带我游湖赏月,为我提笔画眉。
后来有一天,他去寺院上香,消沉了很长时间,对我也疏离了许多。
江阳诊出来我有了身孕,我欢喜地想要告诉景晟,可他出城很久都没有回来。
我在城外等啊等,没有等到景晟,却等到了率军征伐回来的刘雪羿。
他披坚执锐,眼神冰冷,扫过我的时候,唇角勾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讨打羌族有功,朝廷的封赏很丰厚,宅院,爵位,珠宝美女,比比皆是,一时间风头无二。
而他回京后,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了。
爹爹屡屡在朝堂上被人构陷,以至于身陷囹圄。
景晟几乎成年累月在城外佛寺,说是祈福。
惊悸交加下,我只得强忍不适让侍卫驾车送我去佛寺找景晟。
可我在佛寺里,只看到他与别的女子海誓山盟,恩爱情浓。
她问他,殿下真的没有再亲近太子妃吗?
“没有,我只喜欢你一个,雪琅,我答应你的,绝不违背。
”他斩钉截铁说道。
“如果太子妃有了孩子,那就是东宫嫡子,如果是给殿下做妾,我宁愿青灯古佛过一生,也不愿与殿下生难相守,死难同穴。
”她说的哀怨。
“我发誓,此生绝不负你,雪琅,我对你的心,你都是知道的。
”他应的果决。
我仰头看,佛像慈悲,笑看人间悲喜。
可这悲喜,对旁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祈求应该也是没什么用吧。
我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而是带上兜帽转身离开。
当初不顾性命也要娶她,他一定很爱她吧,若是带回了东宫,我也会好好待她的,毕竟天下那么多相爱的人不能相守,能看一对圆满也是好的。
爹爹尚在狱中,我入宫面圣请求,并且说出我的身孕,子嗣为重,陛下立刻放了我爹。
回到府中,我已是筋疲力竭,侍女为我端了一碗安胎药。
孩子是夜里没的,我睡得很沉,哪怕疼得痉挛,眼皮也死死抬不起来,就像是坠入了深深的噩梦,明明意识清醒,却怎么也无法摆脱。
那一片红,红的刺目,几乎骇人。
从来不知道,红色也可以那么恐怖,那么让人害怕。
我怕极了,我让侍卫传信叫景晟回来。
我想告诉他,不爱我也好,比别人也好,可是我们的孩子被人害死了,我没有保护好孩子,他能不能保护一下我。
哪怕只是抱抱我,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可我等不到景晟,他的人跟着他的心在那里,一刻也不愿意回来。
八构陷再起,爹爹自杀了。
他留书一封给我,宁折不弯,务守初心。
我们都看得明白,是刘雪羿的报复。
他恨我的离弃,恨爹爹的决绝,所以百般施压。
如果沈家撑不住,我会屈服。
而爹爹选择了自杀,沈家清名,在他看来,比一切都重要。
在爹爹灵前,景晟陪我一起守着,他说会对我好。
也许他在愧疚,在爹爹身陷囹圄,困顿丛生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没有奔走想办法。
也许他在补偿,以尊重和疼惜补偿那些注定给不了我的爱。
可爹爹的死只是开始。
我从不曾想到,我会经历那些可怕的事。
景晟说要带我去避暑山庄散心,而到了避暑山庄,我见到了为我端药且害我失了孩子的婢女。
那样深的仇恨,即便对面人化成灰,我也认得。
可她站在一个绝代佳人身旁。
那个女子那么美,美到周围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颜色。
是在佛寺见到的人,是景晟的心上人。
景晟去打猎,我和那女子泛舟湖上。
“痛吗?
”她问我。
见我没反应,她又追问了一句,“失去孩子,痛不痛啊?
”我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她捂住脸笑笑,“沈家的大家闺秀,也会打人啊。
”“我不但可以打人,还可以杀人。
”我说。
只要找到证据,这些人就会生不如死。
“别傻了。
”她揉揉脸,“太子殿下爱我甚深,你以为他会相信你吗?
你瞧,我不过是撒个娇,他就不碰你了。
”“就算是殿下不帮我,我也会为孩子讨个公道。
”我冷冷道。
她讽刺一笑,“那你试试。
”那天景晟没有见我。
她脸上的巴掌很明显,景晟虽没有发火,但他的冷淡也很明显。
九夜里,我房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强势压在我身上,抬手就拉扯我的衣服。
我拼死挣扎,那人抓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你在为谁守身如玉,为那个现在正在别人床上的男人吗?
”这个声音很熟悉,他的声音,就算是到死。
我都不会忘,可我情愿我忘了。
他说,阿颀你知道吗,你们沈家的族亲要霸占沈府,沈家田产几乎被瓜分殆尽,昨日你母亲抱着你那弟弟哭得死去活来。
他说,你瞧多可笑,明明沈家可以满门荣耀,可你爹非要走那条最蠢的路。
他说,你信不信,沈家不到一年就绝种,你爹如果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愚蠢,让沈家断子绝孙!我溃不成军。
我哭的稀里哗啦。
好吧,你要怎样便怎样,我只要母亲和弟弟无虞。
刘雪羿笑了。
“原来清流之家的子女,也会像勾栏瓦舍里的妓女卖身啊,可见什么名门望族的话都是屁话。
”随便怎么说吧,他应是恨极了我,所以不管是言辞还是其他,都让人疼的很。
离开避暑山庄的时候,景晟依旧对我十分冷淡,虽然同处一个马车里,却良久没有一言。
回到京里,沈府已焕然一新,母亲看护着幼弟,还有请的师傅教阿卓读书。
“我以后要考状元,当大官,保护阿姐。
”阿卓握着拳头斩钉截铁说道。
我听了一下子笑了,摸摸他的头,“阿姐不需要阿卓保护,阿姐会保护好阿卓,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阿卓。
”十景晟再没碰过我,可是我怀孕了。
我没有敢找任何人,只是身体的不适提醒着我,这一切不对劲。
东宫的消息走露的很快,所以不能制造任何消息。
我只偷偷找了江阳,与我家是世交,且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哥,在他帮我确定之后,我陷入了沉思。
我很清楚,孩子留不得。
景晟很清楚,我不可能怀孕,除非……这对皇家是耻辱。
我死不足惜,只是沈家必然被连累。
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这很痛苦,身心俱痛,可我无法,只得求了江阳为我配了落胎药。
刘义山做寿,广宴宾客,是必须要去的,因此景晟带了我一同参加。
筵席上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景晟喝醉了,婢女们扶着他去屋子里休息。
我守在景晟身边,为他擦拭梳洗,有人从背后抱住我,惊得我掉了手中帕子。
“我不喜欢他拉你的手,这样真的很让我想把那只手砍了。
”刘雪羿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带着微醺的醉意。
他说,城外的红梅开了,有时间折了给我带回来。
他说,近年来京中流行红绸裙,他早给我制好了,当年不曾穿上,如今定是要穿上的。
他说,皇上要给他赐婚了,文武百官都争抢着结亲,连那身份最尊贵名气最大的老先生都巴巴地等着跟他攀交清。
他说,阿颀,你后不后悔?
我说,我只后悔,认识你。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要再见你。
他俯身咬住了我的脖子,发狠撕咬,仿佛猛兽在撕扯猎物一样。
我本就是猎物吧。
“我会挑个家室最清白的娶了,阿颀,尊贵的太子妃,你瞧瞧你现在偷偷摸摸的样子,比侍妾还心虚。
”他说。
我不理他。
等他折腾够了,我便整理衣衫。
然后有人把我请到了刘义山的面前。
能凭一人之力做到大将军这个职位的人,都不简单。
不过,我们之间的交易倒是很简单。
十一雪下的密了许多,我停下步子看发丝上沾染的雪花。
听说相爱的两个人沐于雪中,便是共同白头了。
可是这偌大的风雪里,无人可与我共白头了。
记忆慢慢变得清晰,很多好像前世一样遥远的记忆渐渐浮现上来。
我加快步子跑回宫殿。
端着药的人已经候着了,他转身,我惊住,是江阳。
我若无其事笑道:“总算是最后一碗了。
”江阳皱眉,有些不悦道:“娘娘在说什么胡话,这段时间身子都没好好调养,明日还有呢。
”“对不起。
”我端起药碗看着他说道。
江阳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就要夺我的药碗,但我已经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入喉的汁液有点苦,但只要一想到是最后一次,我便开心了许多。
“江阳,我照顾不了阿卓了,请你不要告诉他,这里的一切。
”我乖乖上床躺好,看着江阳笑道,“对不起,没想到把你牵扯进来了。
但你不要有负担,我很快乐,很久没这么快乐了。
十二那日,刘义山说,那个孩子可以留下。
他会帮我安排好一切,让这个孩子以景晟嫡长子身份继位。
而我,以及沈家,此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是沈家有清名,不为乱臣贼子之后。
我甘愿让出皇后的位置,降为妾室,给他的女儿腾位置。
我也甘愿服下他给我的慢性毒药,蚕食身体,衰竭而死。
我不争不抢,以我的命,掩藏这个屈辱的秘密,以换沈家百年无忧。
刘雪羿被派遣出去出征,今年的冬天有些冷,雪也下的大,不知道他有没有戴上护膝。
我不会刺绣,只学了缝护膝。
因为他曾说过,行军的时候腿部最容易受寒。
可那个第一次绣好的护膝,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面目全非的我们,早已不复当时的两小无猜,有的只是屈辱、痛苦、不堪。
他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
真好,不用说再见了。
“听,雪好像小了,明天红梅应该会开了吧……”好吧——番外开启番外——【江阳】我是眼看着阿颀咽气的。
她躺在床上,安静地好像睡着了一样。
也许她的确该好好睡一觉了。
阿颀是沈伯父的掌珠,比我小三岁,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很小的时候,我们便相识了。
我承继父业,从小便学习医术,同时还跟着沈伯父学诗书。
阿颀在我心中,就如同我的亲妹妹,我希望她一生都能平安喜乐。
如果不出意外,她也许会在桃夭年华顺利出嫁,嫁给意中人,然后夫妻白头,恩爱到老。
阿颀不在乎功名利禄,也不在乎锦衣玉食,庭院里飘落的叶,园子里凋零的花,在她眼中都是极美的景。
人间四时之风貌,古人堆珠砌玉之华章,都是她的至爱。
有时去沈府,会看见阿颀。
她或是折桂花酿酒,或是在园子里提笔作画,若是托生为男儿,想必阿颀定如古时名士般,潇洒不羁,放荡率意。
可是后来,阿颀病了,沈府闭门谢客,连我都不得探视。
再见时,阿颀已经是身份显赫的太子妃。
为臣讳君,有些话,我没有资格说。
但我知道,如果不是跟她的意中人在一起,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她都不屑去要。
而太子,季景晟,一个可以为了刘大将军的女儿甘愿跪在殿外的痴情人,绝不是阿颀的意中人,她不会如此轻贱自己。
但那日,我在殿外等着请平安脉,我知道是沈伯父面见了陛下,不知他以何理由说服了陛下,让阿颀成为了太子妃。
再后来,沈伯父被构陷入狱,满朝皆知,背后是何人所为,但朝堂晦暗,无人敢直言。
最后,沈伯父在狱中自杀。
在沈家灵堂上,我再次见到了阿颀。
她的身形削弱,双目空洞,但面对众人还是站得笔直,仪态万千。
太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可他离她那么近,我却觉得他离她很远,那阴冷和悲伤,只牢牢包裹着她一个人,无人可与她并肩相依。
阿颀主动来找我,她找我要堕胎药。
她是当朝太子妃,腹中孩子是皇室血脉,我若开了堕胎药,无异于是谋害皇嗣,论罪是要抄家灭族的。
可,是阿颀,是我发誓想要好好照顾的阿颀。
阿颀拿了药后就走了。
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一纸诏书仿佛与天下人开了一个玩笑。
阿颀与他相伴十年,到最后依旧比不过他曾经的心上人。
阿颀被封了贵妃,从正妻变为了妾室,即便是身份尊贵的贵妃,那也是妾,也是尊卑里面的卑。
圣上大约也是愧疚,命我好好为阿颀调养身子,隔三差五就传我问话,询问阿颀的病。
可是医者难医心,我知道,阿颀是不会好了。
我被传过去给沈卓疗伤,那伤口是被锐器所破,就是地上那把沾了血的剪子。
阿颀逼着沈卓发誓,不得觊觎后位,不要为她鸣不平。
我们都明白,沈家是无力与刘家抗衡,沈卓的不甘心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幸。
我提醒她,嫔妃自戕是大罪,她还笑着与我打趣。
皇后小产,满宫都是风波。
被抓的婢女指认是阿颀。
阿颀一句也不为自己申辩,连一声冤枉都没有喊,就被囚禁了起来。
我去向皇上请求可以去给阿颀治病,可皇上始终不见我。
直到今日,宫殿解禁,皇上命我亲送补药去阿颀那里。
阿颀冒着风雪回来,多日不见,她真是消瘦的很,但是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她对我说对不起。
就像是将死之人,在交待遗言一样。
我想到满宫要求赐死她的折子,我明了圣上为何会突然解禁宫闱,为何会派遣我来送药。
我想要夺过她的药,但阿颀喝得干脆。
她说,她很快乐,很久没那么快乐了。
原来死对于她来说,尚有几分快乐。
圣上传召了我,赐我百两黄金,准我离宫。
在我即将退出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贵妃的身子为什么一直都不好?
”“娘娘曾经因中毒小产,忧思惊惧过度,身体伤了根本,本就不是长寿之兆。
”我答。
圣上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中毒小产,何时?
”“应该有很久了。
”我说。
我曾诊出来过,当日我也是如此震惊,可阿颀却是淡淡的,不让我声张。
她的孩子失去了,她却不能开口让孩子的父亲为她寻一个公道。
我无暇去留意圣上的表情,只告退离开。
殿外风雪满天,我毫不犹豫踏进风雪之中。
与人心相比,风刀霜剑亦温柔。
我去祭拜了沈伯父,向他磕头,请他原谅我没能保护好阿颀。
后来,朝局变动,圣上身子不好,听说那刘大将军之子刘雪羿执掌朝中大权,风头一时无二。
后来,沈卓联络朝臣要弹劾刘雪羿,被人告密出卖,但这一切到最后又不了了之。
后来,有个男人经常找我喝酒,他欢喜听我讲我的幼年趣事,经常会带着好酒与我一起把酒言欢。
我告诉他,如果我的小妹还活着,一定要与他为妻,似他这般洒脱不羁的性子,与我那凉风饮酒、醉眠花下的小妹,当真是一对璧人。
他说,若是如此,我必当万分珍惜爱护,拼尽一生守着她,不让她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