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撇撇嘴，却没有反驳。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齐老太太生辰之日，而齐梓珊的福寿结也终于做好了。
翠竹将福寿结拿在手中看了好半晌，才惊呼道：
「好漂亮，好精致！」
烟云也有些看傻眼了，她看了好一会儿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说道：
「小姐，你真厉害。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齐梓珊抿嘴一笑，将福寿结放在托盘上，然后用绣着富贵牡丹的金底色帕子盖住，对她们两个说道：
「没事多琢磨，就想出来了。」
「可……」可小姐你的女红并不是太好啊！烟云很想说这么一句，可还是忍住了。自从小姐落水醒来后，似乎就有了许多秘密。
这些秘密，烟云不敢问，也不敢去碰触。
「好了，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走吧。」齐梓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带着烟云和翠竹一同出了门，往齐老太太院子走去。
齐老太太生辰之日，晚辈们都需要一大早就前往她那儿请安贺寿的。
「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福寿安康，幸福长在。」齐梓珊在屋子中央朝着齐老太太行礼，嘴里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就在大家以为齐梓珊也跟其他人一样，说两句吉利话就完了，没想到她却紧跟着来了句：
「珊儿希望祖母要吃好睡好，每天都能开怀笑。祖母长命百岁，也好多疼珊儿许多年！」
这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都愣住，接着齐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便也跟着笑。
「珊儿这张小嘴，是越来越会讨我这个老人家喜欢了。」齐老太太笑着说道，然后就让齐梓珊入座，还让身边伺候的水杉给她递了小孩儿喜欢的点心。
早早就跟着大太太来了的齐翩然坐在一旁，盯着点心羡慕不已。大太太见状，连忙瞪过去，可齐翩然没有看到。
感受到来自身旁的目光，齐梓珊看过去，发现齐翩然盯着点心，心里偷偷一笑，然后将点心递了过去。
「四姐姐，你饿了吧？先吃一块吧。」齐梓珊小声说道。
齐翩然吞了吞口水，她早上一向容易饿，今儿个要给齐老太太早早请安，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赶了过来，肚子里空空如也。
「快吃吧，待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呢。」
齐梓珊给了齐翩然一个安抚的神情，齐翩然没有抵挡住点心的诱惑，快速捏起一块塞进嘴巴里。
齐梓珊看着齐翩然难得的不守规矩，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这个样子才像个小孩嘛。
她们俩的动作都被大太太看在眼里，见自己女儿竟然如此抵挡不住诱惑，大太太咬了咬牙，拎着帕子的右手捏紧了不少。
六、明争暗斗
倒是齐云飞，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珊姐儿是越来越懂事了。」齐老太太扭过头对齐正说道。
「是啊。」齐正点点头，不由得看了眼白莲，然后说道，「白姨娘一向守规矩，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懂事规矩的。」
听得齐正的话，齐老太太怔了一下，随即也看向白莲，见她不喜不躁，安静地站在大太太身后，便也赞赏地点了头。
大房的人已经来齐，众人在屋子里说着话，没多久，其余三房的人也都陆续赶来。
吉祥的话一个接一个说给齐老太太听，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儿孙，齐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这样儿孙满堂的幸福，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齐梓珊眨巴了几下眼睛，以现在光景来看，齐老太太的确是个有福的。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开膳吧。」
听到齐老太太终于发话，齐梓珊不由得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早膳过后，便是四房人聚在一起陪齐老太太唠嗑。
因着临近午膳，便会有客人陆续到来，所以大太太即使在房里坐着，也时不时会有人进来报告准备的情况。
此次寿宴由大太太一手操办，费的心思可不是一般。
「这家中大小事务都得大嫂管着，大嫂还真是辛苦。」齐二太太鲁氏抿了口茶，淡淡笑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正在大太太身边汇报情况的丫鬟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大太太只轻飘飘地看了眼齐二太太，也没有搭话，继续让丫鬟汇报。
鲁氏见大太太如此，心中不悦。
她一向不满大太太一人主持中馈，一点管家权都不拨给她。齐府又未分家，这家里的用度都是从公，若是能分到一星半点管家权，她也不至于想做点什么事都不能放开手脚。
管家虽累，可钱财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若想捞点油水，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儿？鲁氏眼底神色闪过凌厉，今天这个机会，她可不会让大太太好过。
「娘，今儿个您的寿辰安排得如此得体到位，又气派又富贵，想来大嫂这是花了不少心思。」鲁氏转过头，对齐老太太说起话来。
「是啊，你大嫂是辛苦了。」齐老太太对大太太的安排也甚是满意。
一旁燃着的熏香积累了大段的香灰，说话的这个空当，身子一歪，落在了香炉里。袅袅云纹香烟在空中缥缈着，传来一阵阵香味儿。
「娘你谬赞了，这是媳妇儿该做的。」大太太连忙扭过身子恭敬对齐老太太说道。
鲁氏看了大太太一眼，捂嘴一笑，接着说道：「今儿个过来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眼大堂布置。啧啧，果真是富贵华丽，尤其是那个金纹锦鲤花瓶，怕是哪位大家的名品吧？还是大嫂有品位，这样的好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钱……不过，倒是将咱们齐府的富贵繁荣给体现出来了。」
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夸大太太，可仔细一琢磨，便能发现句句带刺。
府中的人都知道，齐府虽然有钱，可齐老太太却不是个骄奢之人，更见不得齐府的人有谁故意奢靡。鲁氏别的不说，光挑了这个来说，还不是想让齐老太太对大太太不满？
齐梓珊规规矩矩坐着，这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也不过是看着。她知道齐府内部并不安宁，可也没想到，这齐二太太这么大胆子，竟然连齐老太太过寿这日也敢找别人的不痛快。
大太太一听脸色微变，连忙看向齐老太太。齐老太太脸上看不出喜恶，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
「大太太做事一向有分寸，我也很是放心。既是锦鲤，便有多子多福、繁荣昌盛的寓意，是个好兆头。大堂许久未摆放这般贵气的东西，偶尔放一放也是好的。」
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看了鲁氏一眼。
这话一出，大家伙便都听明白了，齐老太太这是明摆着帮着大太太。
大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勾了勾，连忙说道：「娘放心，媳妇怎会用那样骄奢的东西？那金纹锦鲤不过是在外头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而且也不是什么大家的名品，价钱并不高昂。」
停了一下，见齐老太太听着，又继续说道：「我是觉得，那东西好看，寓意也好，又不会显得太过奢靡，摆放在大堂，既可供人观赏，又不会落人口舌，遭来嫉妒，这才叫人买了回来。」
听完大太太的话，齐老太太点了点头：「嗯，做得好。」
鲁氏恨恨地偷偷瞪了大太太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作对的话。齐老太太已经有些不喜，她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一旁齐三太太程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就像看蠢蛋一样地看了鲁氏一眼，接着表情一换，热情称赞道：
「大嫂做事什么时候有不好的了？家里的事交给大嫂最是放心不过。只是咱们齐府家大业大，房里的人又多，怕是让大嫂太过辛苦。我这做弟媳的，看着也有些心疼呢。」
「你呀，就是个嘴甜的。」大太太也不理会程氏话里有话，只笑着跟她打趣。
程氏是个聪明的，最喜欢绵里藏刀，大太太一向懒得与她正面冲突，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时辰已不早，门口小厮的高声唱诵也传到了这屋子，已经有客人来了。
这一番暗里争夺管家权的对话，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得结束。若不然，在这种日子出了什么岔子，遭殃的可是自己。
没多会儿，客人越来越多起来。
四房人不管是太太还是老爷，都去了前堂接待客人。尤其是大老爷齐正和四老爷齐文，一个是当家，一个是王大人的得意门生，未来仕途不可小觑。
就连齐云飞等少爷们也都去了前院接待各家的公子哥。
像齐梓珊她们这些姑娘家，就只用留在后院，各房太太接了别家太太，便会领着往后院走。
而齐梓珊她们的任务，就是招待好跟着太太们来的各家小姐千金。
今日齐老太太大寿，来的可都是些有名头的商人或者是官员，虽然官位可能不高，可好歹也是天子的臣子。
齐梓珊坐在屋子里，一边陪着齐老太太说话，一边不忘照顾好坐在她身边的刘明月。
刘明月比齐梓珊大上一岁，她的父亲是七品官员，她母亲打理着嫁妆，在西街有几个商铺，与齐府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而且，作为一个七品官，官位较低，也不太计较跟商户来往有何不妥。
所以今日，刘夫人便带着女儿刘明月前来祝寿。
再说，这官场上要用钱打点的地方可不少，跟着齐府做生意，只会赚，不会亏。
只是齐梓珊没想到，刘明月一来，竟然对她另眼相看，喜与她亲近。倒是对嫡女齐翩然和同样是庶女的齐涟漪没什么感觉。
齐翩然性格古板，把规矩看得极重，也从不喜巴结讨好别人，见刘明月无意与自己交好，便立即对她不理不睬。
齐涟漪倒是想与之亲近，毕竟孩子还是希望多几个朋友的，可她刚想往前凑，就被一旁的丫鬟悄悄拉住。这才想起自己娘亲交代的，让她守规矩，别凑热闹，更不要事事出头。
于是乎，顺理成章地，齐梓珊与刘明月亲近了起来。
「珊儿妹妹，这里怪无聊的，你带我到外面走走吧？」刘明月拉了拉齐梓珊的衣袖，轻声问道。
「可今儿个是我祖母的寿辰，咱们自己出去玩，不太好吧？」齐梓珊其实坐得也有些屁股发疼，想出去走走，可又担心齐老太太那儿会有不好的印象。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齐老太太余光看到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悄声说话，打趣地问道。
齐梓珊面上一红，露出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地对齐老太太说道：
「明月姐姐第一次来家里，想让珊儿带她到外面走走。」
齐老太太笑了笑，说道：「让你们小姑娘陪在这儿是有些闷了，倒不如去院子里玩玩。」
扭过头又看向齐翩然和齐涟漪，说道：「你们也不用陪着了，一块出去玩吧。」
齐翩然坐得极为端正，小大人似的摇摇头，道：「我不去，母亲让我好好陪着祖母。」
齐涟漪眼中露出渴望，可很快她就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也不去……」
齐老太太笑着摇摇头，随了她们的意，伸手摸了摸齐梓珊的脑袋，说道：
「刘小姐难得来咱们齐府，你就带着她去逛逛，不过，可不许乱跑。」
「谢谢祖母，珊儿知道了。」
齐梓珊眉眼间都露着喜悦，立即拉着刘明月的手往屋子外走。
午膳时间快到了，齐梓珊不敢带着刘明月走太远，便只领着她在周围稍稍逛了逛。
「明月姐姐，等待会儿用过了午膳，我再带你去后花园逛逛，那儿才是咱们齐府最好看的地方。」齐梓珊边走边说道。
刘明月点点头，眼中满是向往。
她虽是官家小姐，可父亲官职不高，俸禄也不多，若不是娘亲会打理，恐怕过得也跟一般老百姓差不多。
刘府怎么着也比不得齐府大气又富贵，府中的占地面积，也只有齐府的三分之一大。
「小姐，马上到午膳时间了，咱们赶紧回吧。」烟云掐着时间，立即提醒道。
齐梓珊点点头，一行人便朝大堂用膳之处走去。
大堂之内，男女分席而坐，中间隔着屏风，可声音却是隔不住的。
男人们的谈笑声、女人们的玩笑声、孩童们的嬉笑声混在一起，编织成了一首热闹的曲谱。
席间，个个儿都说着吉利话，让这个午膳吃得格外热闹。
午膳过后，女人们随齐老太太一同去后院看戏，男人们则聚集一堂，聊聊生意，谈谈国事，倒也相得益彰，各为所乐。
而看戏之前，也是一个重头戏，便是晚辈们给齐老太太送寿礼。
按着年岁的大小，从齐云飞开始送寿礼。一个个送下来，齐老太太除了收到了一堆礼物，还得了一串串吉利话。
大房里齐梓珊年岁最小，自是最后一个送的。
只见齐梓珊捧着一个托盘走到齐老太太面前，嘴里说道：
「珊儿祝祖母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齐老太太微笑着点头，齐梓珊空出一只手，然后将盖在托盘上的布揭开。
接着烟云上前帮忙，接过托盘，而齐梓珊则将福寿结拿了起来。
福寿结做工精致烦琐，用了上百根粗细不等的线，看上去既美丽又富贵。
「祖母，这是珊儿亲手做的福寿结，祖母可还喜欢？」齐梓珊脸上是甜甜的笑容，显得她越发可爱。
齐老太太接过福寿结，拿在手中有些爱不释手。
「漂亮……珊姐儿竟还有这种巧手呢！祖母很喜欢。」齐老太太毫不吝啬地夸奖。
秦姨娘在旁边看着，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忽然开口说道：「咦？这福寿结，好像金线坊里也有啊！」
她这一开口，原本温馨的场面忽然间就冷了下来。
刚刚齐梓珊说这是她自己亲手做的，现在秦姨娘却说金线坊里就有，这不是告诉别人，齐梓珊是在撒谎博取齐老太太喜爱吗？
齐梓珊转过头去看向秦姨娘，她早就知道秦姨娘绝不会对齐茉莉的事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她会选在今日。
只是，她送的这福寿结是自己设计的，又怎么可能会跟金线坊的一样？
更何况，金线坊的老板今日也来祝寿了。只要金线坊的老板出来澄清，这件事就立马可以真相大白。秦姨娘这么做，又有什么用？
齐梓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她倒要看看，秦姨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秦姨娘的眼神略过齐梓珊，然后看向了金线坊的老板——莫三娘。
「莫老板，你说是不是啊？」秦姨娘笑着问。
莫三娘看了眼齐老太太手中的福寿结，回答道：「看上去，倒像是咱们金线坊的做工。」
听得莫三娘这么一说，齐梓珊的心往下沉了沉。而在场的人也是一阵唏嘘，看向齐梓珊的眼神也带上了戏谑和鄙视。
啧啧，一个还未满八岁的孩子，就如此会钻营，还撒谎想要骗取宠爱？
在座的人有些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而那些话语，总会有那么一两句飘出来，入了别人的耳朵。
秦姨娘见这风向跟着她转了，眼底笑意更浓，心里别提多得意。她不禁感叹，幸亏自己聪明，早早就在那跨院埋下了种子……
齐老太太脸上表情淡淡的，但拿着福寿结的手也松了松，顺势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婆子。
齐梓珊见势不妙，知道这一刻自己绝不能退缩忍让，即使被人说她厉害或是早慧，她也得赶紧化解。
「莫婶婶眼力真好，并未上前，就能看出是什么做工。」齐梓珊忽然笑着开口，眼睛闪着光，似是崇拜。
众人本以为齐梓珊会羞愧退下，或是认错，谁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
莫三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十分自然，回答：「这是自然，我金线坊的做工和款式，我作为老板，又怎会不熟悉？不用近看，我就能分辨出来。」
「这样啊……」齐梓珊不为所动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到白莲面前，问她要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千千结，然后又问大太太要了一样，自己再从身上拿了一样出来。
就在谁也不知道齐梓珊这是要干吗的时候，她又站回原地，然后将那些东西拿在手中，面朝着莫三娘问道：
「那请莫婶婶看看，这几样东西里，哪样是你金线坊的？若是你答对了，说明你的确能一眼辨认金线坊的东西，若是答错了，那就说明你的话也不可信。」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莫三娘身上。
莫三娘愣了一下，看向齐梓珊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恼意。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其中一个说道：
「这个是我金线坊出品。」
莫三娘话音刚落，烟云就笑出了声。
然后便听烟云说道：「莫老板，这回你的眼力可不怎么好啊。我家小姐手上拿的这几样，全部都是她亲自编织，又怎会是你金线坊的东西？」
「哼，你是她的丫鬟，自然替她说话。」莫三娘身边跟着来的丫鬟也不甘示弱。
「可惜，不仅我的丫鬟知道，大太太身边的桃花也知道呢。」齐梓珊不急不慢地开口，然后眼睛看向桃花。
桃花看了眼大太太，这才出来说道：「六小姐说的没错，奴婢的确亲眼看到是六小姐亲手编织。」
桃花是大太太的人，大太太一向不与各位妾室亲近，自是不会偏颇谁，她做证就相当于是大太太做证，可信度大大提升。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珊姐儿会做也不稀奇。」秦姨娘见情况不对，立即开口，想要挽回局面，「可这福寿结做法繁杂，光是这线都需要上百种，哪里是她一个小儿能做出来的？」
「是啊，这东西就算是金线坊的人，也得费好些工夫吧？」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了口。
眼看着局面又要被秦姨娘给揽了过去，这时辛姨娘却走了出来，对着齐老太太福了福身：
「这真是赶巧了，妾身给老太太准备的寿礼里，正好也有金线坊的东西。」
说完这话，就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纤纤将买来的东西拿了出来。众人一看，也是一个用线织成的吉祥结。
辛姨娘看向齐老太太，说道：「这东西是我前几日从金线坊买来的，为的是跟我准备的寿礼凑成一对，图个吉利。当时金线坊的掌柜告诉我，这是她们店里唯一的贺寿结，名字取得讨喜，叫福禄寿。」
说到这儿，辛姨娘给纤纤使了个眼色，让她送到齐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请过目。」辛姨娘淡淡一笑，「妾虽不精通这些东西，可却还是有些了解的。金线坊的做工惯用的是蝴蝶络，这福禄寿便是以蝴蝶络为主，配着其他络法织成。我看着珊姐儿的福寿结，似不是这种手法。」
莫三娘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装镇定。
齐梓珊着实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辛姨娘帮她，虽然不知道辛姨娘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可不是去揣测对方的心思，而是应该借着对方的力将局势扭转。
于是齐梓珊赶忙说道：「辛姨娘的眼力比起莫婶婶，更胜一筹啊！」
然后走到齐老太太跟前，指着自己的福寿结说道：「祖母，这福寿结是珊儿亲手所做，自然跟金线坊的不一样啦。你看，我打的可是樱花络，是珊儿自己想出来的。」
齐老太太仔细看了眼辛姨娘买回来的福禄寿，再看一眼齐梓珊送的福寿结，这么一对比，自然就能看出端倪。
不管是选线、配色还是做工，怎么看都是齐梓珊的更胜一筹。只是款式上，比不得福禄寿复杂。
但是这样才更有说服力，才更像是出自齐梓珊之手。
齐老太太不知，这是齐梓珊特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为的就是不让人起疑。
齐老太太原本淡淡的表情，现在是变了又变。她伸出手，将齐梓珊搂在怀里亲了亲，笑着说道：
「珊姐儿是越发讨人喜欢了！」
这一笑，将尴尬的气氛瞬间化解开来，不管是齐府的人还是来贺寿的人，就都明白了到底谁在撒谎。
一瞬间，大家看向秦姨娘和莫三娘的眼神就都变了味儿。
莫三娘心中气急，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眼秦姨娘。而秦姨娘心中也不好受，明明都按着她的计划走了，最后却还是被齐梓珊给翻盘了。
都怪那个辛氏！
秦姨娘心中咒骂，看向辛姨娘的眼光带上了敌意。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大家的贺礼送完，戏台上的戏子一开口，大家就都忘在了脑后。
心弦一直紧绷的白莲，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她频频看向齐梓珊，却见自己女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儿，似乎丝毫没有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白莲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忧虑过了吧？竟连七岁的孩子都比自己强。
齐梓珊剥了个柑橘往自己嘴里塞，看着戏台上的戏，心里面也跟着哼起来。
「小姐，你真沉得住气。」见齐梓珊吃完了，烟云手脚麻利地给齐梓珊剥了个柑橘，递给她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
齐梓珊勾了勾嘴角，朝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有吭声。看着她俏皮的样子，烟云便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才像个孩子。
没多久，刘明月就离席溜到她身边，小声说道：「珊妹妹，我刚才替你捏了把汗呢。」
「害姐姐替我担心了。」齐梓珊拉了拉刘明月的手，然后塞了一块柑橘到她嘴里，眼睛笑得弯弯的，看上去煞是可爱。
刘明月嘴里嚼着柑橘，口齿不清说着：「你刚才真镇定，我要是你，肯定要哭了。我娘说，你很聪明。」
齐梓珊怔了一下，心里有些无奈，看样子，刚才自己的表现，还是被一些人记住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刘明月就有些受不了看戏了，对齐梓珊说道：「珊妹妹，你不是说用过午膳要带我去后花园逛逛吗？咱们去吧？」
齐梓珊看了眼齐老太太那边，见大家伙都听戏听得入迷，想着离开玩一会儿也无伤大雅，便点头答应，只让烟云去同齐老太太身边的水杉说上一声。
两人悄悄离席，未惊动大人们。
「哇，珊妹妹，你家后花园可真漂亮，这么多花！」刘明月跟着齐梓珊来到花园，看着满园的花不禁感叹。
她是小官之女，家里当然没有这么多名贵的花供她欣赏。再说了，现在是冬日，许多花都是不能开花的，谁能想到齐府后花园的花竟能开得如此？
齐梓珊看着满园的花，也有些感慨。上一世她从未注意过家中光景，只觉得一切都很自然。后来嫁去尚书府做妾，这才知道，原来都说齐家富贵，家大业大，并不是空有虚名。
就连尚书府的花园，也不会有齐府这么多名贵品种。
虽说齐府一向低调，不会刻意显摆奢华，但是这种种细节处，却尽显富贵。
低调的奢华，说的应该就是这种吧。
「走，我带你去池边。」齐梓珊拉上刘明月往池塘方向走，「别家的荷花是夏季才开，我家的荷花，冬季也能开呢！」
刘明月一听，立即就来了兴趣。
等来到池边，发现池中确实开了荷花，刘明月不禁睁大了双眼，脸上全是惊讶。
「冬天……为何你家荷花能开？」刘明月好奇问道。
齐梓珊微微一笑：「我祖母喜荷，所以她寿辰之时，父亲便会命人提前催开荷花，然后将温泉引入池中。再将催开的荷花放到池子里，供祖母欣赏。」
刘明月咂舌：「这、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具体我也不知道。」齐梓珊摇了摇头，「但祖母只有一个，寿辰一年只有一次，理应让祖母开怀。」
「珊儿妹妹，你真懂事。」刘明月夸了齐梓珊一句，眼睛却盯着池边一朵白色小莲花，「你看，那朵莲花好可爱！」
「我摘给你。」齐梓珊笑着往池边走。
「珊儿妹妹，你小心点。」刘明月看着齐梓珊蹲着去摘荷花，不免有些担心。
烟云也看得着急，连忙跟着过去。
这时突然一个男声传来：「咦，此处还有几个小美人啊！」
齐梓珊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看去。
结果一起身，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哗啦」一声，齐梓珊一头栽进了池子里。
烟云和刘明月一同尖叫起来。
「小姐！」
「珊儿妹妹！」
水还是温热的，齐梓珊跌落进去后，一开始并不觉得多难受。只是没多久，身子开始不断往下沉，这才让她惊恐起来。
前世冰冷的记忆涌入她的脑子里，齐梓珊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喊不出「救命」。
紧接着就听到两声「扑通」跳下水的声音。
烟云离得近，狗刨式游到齐梓珊身边，抱住了她。可是齐梓珊受惊，神志也有些涣散。烟云刚一抱住她，她就无意识地死死拽住，让烟云也动弹不得。
就在烟云焦急万分之时，突然有人从水底下将她们托起，然后推着她们往岸边游去。
烟云来不及回头看是谁在救她们，只紧紧抓住齐梓珊，防止她再次下沉。
来到岸边，刘明月已经急红了双眼，连忙跑过来将她们拉上来。
齐梓珊有些神志不清，烟云也不顾上太多，用手拍了几下齐梓珊的脸，又在她胸口狠狠按了几下。直到齐梓珊将水吐了出来，这才罢手。
「咳咳……」齐梓珊坐起身，疯狂咳嗽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突然耳边传来男孩的声音，齐梓珊听出来了，就是刚才吓到自己的那个！
她抬眼看过去，便看见一个穿着鲜艳锦服、浑身湿漉漉的男孩蹲在一旁看着她。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
大冷的天，却随时带着一把折扇，穿得又很打眼，光是从扮相上来说，活脱脱一个小纨绔。
可是他偏生长了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十分清澈。这样蹲着看向齐梓珊，眼里只剩下善意的关怀。
齐梓珊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看着他有些想笑。
「小姑娘，你没事吧？」男孩还是懵懂的年纪，见齐梓珊呆愣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
「这位公子，男女七岁便不能同席，你怎可做出如此轻薄的举动？」刘明月一见就着急了，立即出声质问。
然后转过头看向齐梓珊，焦急说道：「这可怎么办？刚才救你，他可是用手半抱着的！」
刘明月嘴巴一扁，快要哭出来。她记得娘亲跟她说过，女孩是不能随便被男孩碰的，不然就算毁了清白了！
齐梓珊倒没觉得这么严重。
池子地处偏僻，今天这种日子没什么人会过来，她赶紧回去换身衣服便是。只要没人往外说，又有谁会知道？
只是——
「公子，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齐梓珊忍不住问了句。
今日的客人要么就是在前院，要么就是在看戏，他怎么会一个人来后花园？
「他们聊的事情我都不爱听，听说齐府后花园的池塘有荷花，我便来看看。」男孩从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
齐梓珊让烟云扶着自己起来，对着男孩行了个礼，说道：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此事不宜传出去，还望公子保守秘密。」
「好。」男孩爽快答应。
齐梓珊看了眼男孩身上湿透了的衣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公子，身上衣裳都湿了，赶紧去找我大哥，让他给你拿套干净的换上，以免染上风寒。」
几人商议好，便想着离去。
殊不知，齐梓珊落水的那刻，正好被偷偷跟着来的齐涟漪看到。她原本是想跟着她们一块玩，却没料到会见到这一幕。
一时间吓傻了，当看到烟云和男孩都跳下水救人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拼命跑着去给齐老太太报信，让人来救齐梓珊。
现在，齐老太太等人都已经知道了。
齐梓珊在烟云和刘明月的搀扶下往自己院子走，还没走几步，就被水杉带着人给拦下。
水杉脸色微变，赶紧让人给齐梓珊裹上厚衣服。
「六小姐，老太太在屋子里等你，你赶紧先跟奴婢去换身衣裳。」
水杉开口，然后让跟着来的孔武有力的婆子一把抱起齐梓珊，快步从小路离去，只为避人耳目。
齐梓珊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角，此事被齐老太太知晓，这事情会怎样发展，可就不好说了。
烟云心中也很是忐忑，跟在水杉身后，时不时就要看刘明月一眼。这件事，刘明月是见证者，到时候若真有什么事，刘明月可是关键。
或许是感觉到烟云的目光，刘明月忽然压低声音对烟云说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烟云深深看了刘明月一眼，没有搭话。
没多久，水杉就带着齐梓珊进了齐老太太院子的偏房，给齐梓珊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将头发几乎擦干后，这才同她一起去了正厅。
一进正厅，齐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下首是大太太。除此之外便无旁人，就连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婢也没有。
齐梓珊一见，知道事情严重了。
「祖母，母亲。」齐梓珊小心翼翼地给二人行礼。
齐老太太看着齐梓珊小小的个子，脸上带着未知的惶恐，到底是自己的孙女，这段时间又是疼爱着的，心里就软了不少。
「珊姐儿，男女七岁便要大防，这点相信你早已明白的。」齐老太太开了口，「只是今日之事，事出突然，又是情不得已，倒也不能全怪你。不过，你竟敢只身一人就往池边跑，是还嫌上次的教训不够吗？」
最后一句话中带着严厉。
齐梓珊将身子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一副可怜又受惊的模样，小声回答道：
「祖母，珊儿知错了……」
软软糯糯的童声，就像是羽毛挠在齐老太太心上。她叹了口气，指了一旁的椅子，说道：
「先坐着。」
齐老太太这时才注意到跟着来的刘明月，人已经来了，也不好再赶走，便让她在齐梓珊身边的椅子坐下。
屋子里一下就沉默了下来。
齐梓珊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齐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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